第三百五十一章 清查江南
,水煮清王朝 !
“這個于中……”
可真是會惹麻煩!
佟國維直起身來揉了揉自己的腰,苦笑著搖了搖頭。
“怎么了?”馬齊問道。
“沒什么,只是咱們這位于大總督又做了一件有趣的事情:這家伙在云南私自任命一個土人作了知州,還有另外一個土人當了守備,你們說,這叫什么事兒?”佟國維對兩個同僚說道。
“任命土人為官這事兒他不是早就提請皇上御準了嗎?你們也都清楚,有什么好驚奇的?”馬齊反問道。于中雖然在地方上行事顯得有些囂張,可是,這并不代表著他就是那種不顧后果的人。別人會寫奏折給康熙,他也會寫。事實上,在處理完哈元生等人之后不久,他就已經(jīng)向康熙上書詳細闡述了自己對云南事務(wù)的處理方案,這其中,任命各族中人擔任朝廷的官職是一項極為重要的組成部分。康熙一開始的時候?qū)Υ瞬]有同意,甚至于,還在發(fā)還的奏折中斥責于中是“妄為”,因為,西南各少數(shù)民族中人幾乎就沒有讀過書的,而且,又不懂什么官場的秩序,怎么可能做得好官?這種官,朝廷又怎么能要?尤其是,對西南各族的歧視是由來以久的,現(xiàn)在的官場上是漢人占絕大多數(shù),這些人一向自視甚高,雖然不敢對滿族或者蒙古族的官員提什么意見,可又怎么會允許一向被他們視為蠻夷的云南各族中人跟他們一樣同朝為官呢?如果于中這么做了,肯定又會在朝中惹出不小的事來。不過,雖然康熙一開始沒有同意,可在于中和費老頭的通力說服下,他最終還是允許了于中試行這一方案。不過,既然是試行,自然也是有限制的。那就是于中雖然可以任命云南各族中人為官,但是,這些官職最高不得超過五品。
也不得在云南人口較多的地方擔任官職,更加不得調(diào)出云南,同時,人數(shù)也不得超過十名!此外,如果在三年之內(nèi),這種任職方法沒有取得什么有效的成果的話,于中必須放棄,并且不得再提此事!
這是一種嘗試。非常新鮮和有創(chuàng)意,也比較膽大的嘗試。事兒雖然不是很大,不過,卻也不算小,上書房地三名老哥兒都對此留上了心。所以,三人也都了解康熙和于中之間約定的內(nèi)容。
“我當然知道皇上已經(jīng)御準了他這么做。可是,他的這個知州……卻是一個土人奴隸出身啊!”佟國維聽到馬齊的問話,攤著手,苦笑著答道。
“什么?是一個奴隸?”本來并不打算插嘴的張廷玉也忍不住叫了一聲。
“是啊。而且還是一個有罪的奴隸。你們說,這事兒該怎么辦吧?這如果傳出去。可又是一通風波啊。……”佟國維又苦笑道。
“他還真是為人之所不為。敢人之所不敢……”馬齊連連搖頭,對于中和馬德這幾個人,他早就已經(jīng)被磨得沒有脾氣了。
“我看這事兒還是先壓著吧。要不然。朝中的官員好說,那些好事的學(xué)子可就不容易擺弄了!”張廷玉想了想,又說道。
“呵呵,其實我倒是挺想看看,看看那些學(xué)子聽說本應(yīng)屬于他們地官職卻被一個奴隸給弄走之后會是怎么個樣子……”佟國維笑道。
“這些所謂的學(xué)子,除了嘴上會說,真正有本事的又有幾人?就算他們?yōu)榇肆x憤填贗,激奮難纏。可是,如果于中真把那個知州讓出來給他們做,恐怕他們就會立即跑得無影無蹤了。”馬齊微帶些不滿地說道。
“不錯。不錯!這奏折上說,于中新建的這個元江州可是在云南腹地,所處之地,就算還稱不上十萬大山,也差不了許多。如此惡障之地,哼哼,便是薪俸十倍,這些人也只會退避三舍。”佟國維笑道。
“確也如此。現(xiàn)在的士子,實在是沒幾個有那種吃苦耐勞的心了!太多的人都只知道自己。”張廷玉看到佟國維朝自己瞄了一眼。
也只好出聲附和說道。
“話是如此。不過,說回來,這于中三人,真是走到哪里也不會讓人省心啊。我這里還有幾道奏章,上面就是說馬德的!你們二位要不要?”佟國維又拿起兩道奏折揚了揚,朝張廷玉和馬齊說道。
“馬德?馬德這幾年可沒惹什么事呀!難道……他忍不住了?”馬齊略帶些緊張地問道。
這幾個惹禍精,好不容易消挺了幾年,如果真的忍不住想再鬧騰鬧騰,他老人家可未必能禁得住折騰,身子骨未必承受得住呀。指不定,他有可能要提前“乞骸骨”了。
“倒也不是馬德忍不住……只不過,這奏折上面說的,也跟他確實有些關(guān)礙。你們還是自己吧!”佟國維笑了笑,一手拿著一道奏折,起身就要送到馬齊兩人面前。
“佟相你是當朝首輔,有什么事不能裁斷?而且,我三人各有分工,這奏折還是不看了吧!”
張廷玉看著佟國維地笑臉,卻沒有伸出手去。他從剛才佟國維看向自己地眼神里面,已經(jīng)覺察出了一絲異樣。雖然他并不相信這位佟相爺對自己起了什么壞心,畢竟,他自進入上書房以來,一不爭權(quán),二不奪利,什么事都是康熙吩咐下來之后才去做,跟佟國維之間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利害沖突。所以,佟國維哪怕是對馬齊起了壞心,也不可能對他怎么樣。畢竟,像他這樣的人物,怎么著都算得上是可遇不可求。不過,同樣地,他也清楚,佟國維這人權(quán)力欲極重,對什么事都喜歡去插上一手,說不準自己什么時候就得罪了這個老頭。就像這幾年來,康熙因為沒有再重用諸皇子,所以朝政大多都壓在了他們?nèi)齻€人身上,朝中最重要的六部,便分由他們?nèi)齻€人掌管。佟國維掌的就是吏部、工部;馬齊掌的是兵部和禮部;而他掌的卻是戶部和刑部。吏部也就罷了,乃為六部之首,掌管天下官員的升遷罷黜,可工部卻一向被人視為六部之末,雖然一旦有了工程便是大肥差。可是,肥差是肥差,要錢卻得向戶部伸手。他張某人一向清廉,原在戶部的施世綸、尤明堂也不是善茬兒,所以,與工部之間,難免就產(chǎn)生了許多“誤會”。佟國維一向老謀深算,卻也不是什么寬大之人。誰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事被戶部給頂過,現(xiàn)在說不定就是借口馬德,想來刺弄刺弄他也不一定。
“呵可,衡臣你還真是個萬事小心。
難道我還怕你把這事兒給宣揚出去不成?再說,即便是宣揚出去又如何?這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何況,馬德身上的彈劾奏折也不是一封兩封了,他是債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癢啊……”佟國維好像沒有聽出張廷玉話里地拒絕之意,依然笑嘻嘻地把奏折遞到了他和馬齊面前,又接著說道:“這兩封奏折。一封是有御使彈劾馬德唆使其妻羅欣暗中行商賈之事。不僅與民爭利,還誘使百姓棄農(nóng)從工,有壞我大清國本之憂。另一封。也不過是不是彈劾咱們這位江南總督結(jié)黨營私,蓄意編造江南無事地誑人之語,又與老部下施世綸諸人上下其手,致使?jié)M朝上下皆以為江南這盡出貪墨之輩的地方竟差不多已經(jīng)是政治清明……呵呵,你們說,這事兒,我敢獨斷么?就算要向皇上稟報,咱們?nèi)齻€是不是也得先通通氣兒再說?”
“這是什么人?……居然這么大膽!”馬齊倒吸了一口氣。自打馬德跟前太子胤礽在鹽課改革一事以及李毓昌一案上斗過兩回之后,朝中上下早就沒幾個人敢對這位江南總督橫挑鼻子豎挑眼了。便是他們這三個上書房大臣,也不敢自認能跟這個滾刀肉斗一上斗。不過。馬德一般不會主動挑起什么大事來,他們倒也沒什么太過擔心的。可現(xiàn)在,居然又有愣頭青想出來惹事兒,這些家伙難道嫌自己命長了?
“好你個佟國維,你這明著是向馬德出拳,暗里卻是向我捅刀子啊!”張廷玉可沒有馬齊這么沒心眼兒。從佟國維提到施世綸的那一句里,他就明白了對方的居心:這位佟相爺是想對目前由他主持的“整頓吏治”的事情使絆子了呀。要知道,佟國維從祖上開始就是滿洲勛貴,如今更是勝過往昔。論關(guān)系。他是康熙地舅舅兼岳父,論地位,他是一等公,又兼當朝首輔,還掌握著天下官員的升遷之路,已經(jīng)是實打?qū)嵉亍百“氤保T生故吏遍布天下。雖然張廷玉自己也明白,自從康熙把整頓吏治的前面開頭的事情交給他之后,有朝一日他就有可能要跟佟國維打擂臺。可是,他卻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得這么早,沒想到佟國維這個一向表現(xiàn)的老謀深算的家伙居然會這么沉不住氣。不過,如果這事兒放在以往,能讓他就也讓了,可現(xiàn)在不行啊……康熙就在后面看著呢!
“衡臣,你看此事該當如何處置?”
張廷玉雖然較為年輕,可在上書房里混了這么多年,也早就練出了一套宰相城府。再加上他一向沉靜,雖然心思電轉(zhuǎn),可臉上卻是一片平靜,甚至連一絲眼神兒也沒有變。佟國維沒有看出什么,只得又出聲問了一句。
“我看,此事還是上稟皇上知曉吧。馬德為人如何,你我雖然知道一些,可畢竟還是不熟。再者,長久以來,江南官場就一直比較亂,這些年卻比較平靜,一直沒有什么大的弊案發(fā)生,有人心里起疑也不過是人之常情。依我的意思,這事兒也確實是應(yīng)當派人查一查。如果真如這奏折上所說,那里只是表面風光,內(nèi)里卻早已朽壞,那么,馬德難辭其咎。如果不是如此,也可以為馬德正名,畢竟,他也是封疆大吏,無論是在地方,還是在朝中,地位都是非同小可,總不能為了這些謠言就被纏住手腳不是?”張廷玉想了想,答道。
“不錯,衡臣所言甚是。馬德在江南日久,難免有人看不過眼,查一查可以辟辟謠,也可以為朝廷減少一些麻煩。不過……”馬齊又插嘴道:“這羅欣的事情,還是不要提了。這滿朝文武,有幾個不在私底下行商賈之事地?那羅欣和莫睛不過是做地大了一些罷了。那些人如果憑此就來夸大其辭,那朝廷還得禁商不成?而且。當年漕運之時,莫睛還暗中助直隸渡過糧荒,有大功于朝廷,雖然皇上沒有進行嘉獎,可是,這些事情大家都心里清楚。再者,據(jù)我所知,羅欣的脾氣極大。
聽聞她當年就曾在千軍之前手持火槍威逼年羹堯,據(jù)說還險些就把年某人給打死,如果這次的事惹得她發(fā)火,鬧出什么不可收拾地事情來,可未必就是能輕易擔得住的呀!”
“嗯!那……真的就查江南?”佟國維對著馬齊點點頭,他還真沒想過輕易就把莫睛和羅欣給惹上,孔老二曾經(jīng)說過: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再者,雖然羅欣這些年一直居住在江南,可是,她地手卻一直都是牽著東蒙古諸王的。這么一個硬茬兒。就是放在那里讓他啃也得啃上一段時間。何況旁邊還站著一個一向唯老婆馬首是瞻的馬德呢?莫睛就更加不好惹了!光算算這位“覺羅氏”郡主的功勞吧,哪一次不是頂?shù)帽忍旄撸看笄宄膰炼加薪话胧侨思医o“吹”來的。康熙可還一直欠著人家好大幾筆帳呢,以這位皇帝爺?shù)钠狻S重M會讓人輕易得罪了她?可以說,于中惹出那么多事卻一直沒有受到康熙降罪,有一個厲害老婆也是很有可能地一個原因……可是,張廷玉應(yīng)了他地這一手,未免顯得太過輕松了一些……要知道,刑部一直在張廷玉手里攥著,這次整頓吏治,目前也是這小子在牽頭,如果要清查江南官場,勢必得由張廷玉出頭。這么一來,出了事,肯定就會得罪馬德。人所共知,馬德這人并不是什么好相與的角色。惹得那小子發(fā)了火,天都敢捅個窟窿出來。而所謂清查,無論怎么說,都肯定會有一些麻煩的,如果他再從中插上一手,張廷玉難道就不怕馬德翻臉嗎?雖然張廷玉圣眷隆重。馬德未必就能將之掀下來,可是,也必定會給張廷玉造成大麻煩,不利于“整頓吏治”之事的進展,這也必定會引起康熙的不滿……
“要查就得查仔細了。而且,人選也得好生定奪。免得像上一次……”馬齊訥訥地張了張嘴,沒有再往下說。不過,雖然他沒有說完,可佟國維和張廷玉還是明白的。這老頭兒是怕派出的人選不會做事,再像上一次老四胤禛在安徽鬧的那樣,那可就不僅是惹馬德發(fā)火地問題了,還要丟朝廷的人。
“要不……咱們上書皇上,再請四阿哥出馬?”佟國維看了看馬齊,閉上眼睛想了想,說道。
“四阿哥地脾氣……還是算了吧!”擔心地就是他,你怎么還提?
馬齊不滿的瞪了一眼佟國維。真當老子是睜眼瞎嗎?你這老小子的手下最近被尤明堂等人搞下去了不少不錯,可是,這能怪誰呀?皇上雖然沒有明說,可你身為首輔又豈會不知道要整頓吏治了?再者你御下不嚴,又沒有叫手下注意一些,他們就撞到刀口上了又能怪誰?知道你心里有氣,可你就算要找張廷玉地麻煩,也不能打這么個主意呀!那四阿哥上一次在安徽失了面子,這一次就算存了小心,也肯定會想著找回來,可他的行事脾氣,又豈能不招人怨恨?馬德又是個愣頭青,如果也犯起渾來,兩個人肯定得掐到死不可。再者,難道你以為馬德和那位四阿哥都是傻子,什么事都會不知道?就算這清查官場的事情會被蓋在張廷玉那幾個人的頭上,難道到時候你就能洗白干凈了?
“我看四阿哥倒是個合適的人選。一來,四阿哥為人剛直,二么,他和馬德的關(guān)系不太好,也可以讓那些有心人無話可說。而且,現(xiàn)在朝中也確實沒有其他人能夠負責此事。四阿哥身為雍郡王,又是朝中最年長的兩位皇子之一,無論身份還是資歷,都足以主持此事!”張廷玉沒有附和馬齊,反而支持起佟國維來。
“呵呵,我說老馬啊,衡臣與我意見一致,你可就要退避三舍嘍!”聽到張廷玉的話,佟國維狀似歡欣的對馬齊笑道。
“罷罷罷!怎么說都好,不過,這事兒還是得先讓皇上點頭同意了才行。”馬齊說道。
“這個自然!”佟國維笑呵呵地點了點頭,又轉(zhuǎn)過頭朝張廷玉看去,可是,張廷玉卻早已經(jīng)俯下頭去處理自己的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