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濛是沒想到, 這世界上居然還有人在公司坐，餡餅從天上來的事情。
    自打樸穹燦上門投的《西山》大獲成功后, 找到公司的編劇和導演就越來越多, 但還是和之前一樣的老問題，劇本質量很成問題，有不少來的導演所帶的作品, 連基本敘事清楚都做不到。
    當然, 沒準這就是傳說中的意識流拍攝方法，為了避免自己的審美不足漏過了人，她還不忘把作品轉到公司新拉的導演群里, 讓現(xiàn)在已經入職的各位導演幫著參謀參謀。
    最終得到的結果和她自己做出的判斷毫無區(qū)別。
    這不, 這幾日林濛也和之前一樣, 在辦公室里審閱著作品，卻又聽前臺打電話來詢問，說有位導演自己帶著作品上了門。
    事實上, 真正能做到自己上門推薦作品的人并不多，大部分人承擔不太了被當面回絕的感受，而且還得正好碰到林濛在, 那就更少了。
    來的人正是況朝之, 林濛只是粗略看了眼劇本，就瞧出了其中的節(jié)奏強弱掌握很好，扣人心弦，層層遞進的故事，在大部分商業(yè)片劇本里都算得上出挑。
    面對這種……好劇本, 林濛心里一沉，就打算把他推薦到馮氏娛樂。
    這種賺錢的事情，還是算了吧，她已經悟了。
    可況朝之的一句話，一下把她正要拿起手機確認通訊錄的手給按住了。
    “林總，我也得先老實和您說一下我個人的情況，我……之前的作品，成績很不錯，存在的比較大的問題呢，就是這個成本控制不太住。”
    況朝之想著林濛不同意，還可以回去找學姐要馮氏娛樂的聯(lián)系方式，便也難得的主動坦誠了。
    再說，他也遭不太住，劇組都開始搭建，投資人說跑就跑這事了。
    “不過你放心。”況朝之開始表忠心，“這部電影本身投資就比較大，再者經歷了之前的教訓，我現(xiàn)在也明白了控制成本的重要性，這回我一定會好好的把控。”
    他說得心虛，有時候他也不是說非想超支，這不是……這兒花點、那兒花點，錢不知不覺就沒了嗎？錢不禁花，怎么能怪他這當導演的要求太高呢？
    好吧，即使說再多理由，在這上頭況朝之還是愧疚的。
    況朝之話里的所有關鍵詞，簡直就像在往林濛心里去。
    聽聽，這說的都是什么？
    大投資電影、控制不住成本，還有什么比這兩個更完美的組合嗎？
    林濛干不出故意拍爛片的事，可她干得出用n倍的錢拍一部好片的事情，只要花得夠多，讓票房追不上投資，這不就賺了嗎？
    那頭況朝之見林濛好一會每回他，還以為要被拒絕，正打算道歉先離開，卻被林濛攔住。
    “況導，你把劇本留下，今天之內，我們就聯(lián)系你。”林濛沒馬上定下況朝之，她得先打聽打聽對方的情況。
    如果對方和她屬性想和，花得越多賺得越多，那她還是得把這人送去馮氏。
    如果對方是花得多賺得少甚至差點賠、已經賠的類型，嗯，這就是她想要的人才！
    況朝之臨要走，林濛又叫住了他。
    “對了況導，我能問問，你是從哪里知道我們造夢娛樂的嗎？”
    況朝之站定，回答得慢騰騰地：“我看了其他幾位導演的采訪，聽說造夢娛樂在投資上比較寬綽，就來了。”
    林濛沒注意到他的不對勁之處，只是點了點頭。
    這也怪她想多了，她老覺得這導演“投懷送抱”的模樣怪像樸導的，還以為是呂道燕導演這個人才牌快遞，又送快遞來了呢。
    不過人家也不傻，上趕著往她這送導演圖什么呀？
    林濛笑笑，也不再想，開始發(fā)消息通知下屬調查一下況朝之的情況，如果對方的情況和交代的一樣，那這么個會花錢的人才，他們造夢娛樂要定了。
    ……
    買包一時爽，賣錢火葬場。
    呂道燕找了公司的助理，把自己手頭高價收來的幾個稀有皮奢牌包包給轉手了，這才回籠了資金，處理掉了網上的輿論問題，想到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她出入就只能背那兩三個包，呂道燕就心煩意亂。
    她面前的桌上擺著一堆劇本，像是她這樣在外頭小有名氣的導演，基本三不五時地就會有人送劇本過來。
    只是她是以拍文藝片出名的，送來的劇本也基本都是文藝片劇本。
    呂道燕嘆了口氣，拍文藝片，逼格高，成本小，口碑好，這些年來為她掙到了影壇頗高的地位，可是真到缺錢時，倒是還真想痛痛快快地拍個什么商業(yè)片、搞笑片的，好能多賺點錢。
    呂道燕握在手上的手機忽然響了，她還以為是幫忙賣包的人那又有什么幺蛾子。
    也是賣包的時候才知道，原來有人這么斤斤計較，就連五金上的一個小磨痕都得恨不得以此砍掉一兩成的價格。
    不過這么一瞥，呂道燕就忍不住一愣，打來電話的是況朝之。
    “喂，小況。”呂道燕口氣很親熱，心卻一沉。
    她大前天才和況朝之介紹的林濛，怎么他這就打電話來了，難不成……是他被林濛拒絕了？
    也對，林濛又不是真傻，況朝之這人拍片質量雖然很不錯，但確實是太會花錢。
    腦補結束的呂道燕瞥了瞥嘴，反正她對況朝之也沒什么指望，算了，就把馮氏那能說得上話的人電話給他吧，人家比她懂得拒絕。
    “呂導，造夢娛樂的林總看了我的劇本，了解了我的情況，非常滿意！她說她愿意投拍！”電話里的況朝之聲音激動到了頂點，“林總還說了，這是個好劇本，該花多少錢就花多少錢，叫我千萬不要節(jié)省！”
    呂道燕一愣，覺得這對話格外耳熟。
    上一回接到這樣的報喜電話……好像是樸穹燦。
    后來的結果，呂道燕至今想起來都還覺得心有戚戚。
    不會這回又……
    “呂導，我真的沒想到，林總居然都沒對我提什么要求，她甚至說不干涉我的選角，如果非要說，唯一的要求就是我能把這電影拍好，完美地呈現(xiàn)出來。”因為興奮，況朝之說話的語速快得讓人幾乎聽不見。
    呂道燕安撫著自己，可別自己嚇自己了。
    這回肯定不會重蹈覆轍的！上回那不是樸穹燦選的題材特殊嗎？
    這回，絕對不會，她看過況朝之的劇本，就是一個標準的商業(yè)片，是寫得好，可真要投資兩三億，那票房不到十億左右都回不了本，哪有這么容易？
    這么想著，呂道燕也安心了：“對了，小況，你沒和別人說是我推薦的吧？”
    況朝之稍微冷靜下來，一聽這話立刻保證：“沒有，絕對沒有。”
    那天他聯(lián)系呂道燕的時候，呂道燕特地同他細細囑咐了。
    呂道燕說，她是基于前輩的角度，希望他費了心思的戲能真正完美地被呈現(xiàn)出來，馮氏娛樂雖然家大業(yè)大，可正因為公司規(guī)模大，管理也更嚴格，對風險評估很謹慎，恐怕對預算會設定一個較高的限制，很難讓況朝之的劇本呈現(xiàn)完美效果。
    因為這些原因，她才給況朝之推薦的造夢娛樂，可她丈夫就是馮氏娛樂的股東，如果這事傳出去了，怕影響不好。
    這說法，有理有據令人信服，反正況朝之信了。
    “那就好，聽到你說造夢娛樂能好好支持你，我也就放心了，希望這部電影，你能沒有遺憾的拍好。”呂道燕在心里補了句，最好多多地賠點錢。
    什么叫人傻錢多，她總算是明白了。
    只是想到自己被傻子打得落花流水，呂道燕的臉色又忍不住地變差了。
    “會的。”況朝之同呂道燕說到底也沒什么話題，兩人又寒暄了兩句便掛斷了電話，畢竟接下來況朝之就要和造夢娛樂的人對接，開始進行劇組搭建工作，很是忙碌。
    雖然簽了合同，可他還是有些擔心……林總雖然好，可萬一識破了他吞金獸的本質要怎么辦？到時候又跑路了，他哭都來不及。
    ……
    造夢娛樂的會議室內，此時正在就《你不知道的專業(yè)們》的定檔宣傳工作展開討論。
    “林總，我們這播出時間，是不是不大好，要不要再壓一壓？”工作人員忍不住地問道。
    他們本來還以為這部《你不知道的專業(yè)們》應該放在高考前后播出，最好是暑期檔，這樣才能得到最多觀眾的關注。
    只可惜這部紀錄片拍攝的時間不受控制，饒是朱導加速，后期制作完，暑期檔也已經過了，可這不是還能期待下一個暑期檔嗎？
    要知道，他們這紀錄片的主要受眾可是想要給孩子們報考專業(yè)的家長們和學生們自己，而這些受眾，顯然是希望在志愿填報前看到這紀錄片的，現(xiàn)在放，有點虧了曝光了。
    他們相信林總肯定有她的理由，畢竟林總從不做錯誤的決定。
    可問題是，他們領悟力不夠，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林濛倒是對他們會問這個問題早有預料，她事先已經想過。
    這部紀錄片目前算上出售播放權的價格和前后廣告的分成，已經基本能確定賠錢，只是由于紀錄片天然投資比電影要少些，賠得也不算多。
    可林濛還是希望把一切風險扼殺在搖籃里，以防萬一。
    畢竟在《西山》、《心動》播出之前，他們也沒想過會有這么多意外不是？
    首先呢，在高考前后播出，意味著關注度超標，要知道她看過一個調查報告，這幾年流行的什么志愿填報app，就搞個專業(yè)推薦、預測分數線這些，收費就能從幾十到幾百甚至上千，別看這收費要人咋舌，買的人還真挺不少。
    畢竟辛苦讀書十二年，高考志愿的填報，可能就影響了之后的人生。
    所以在那時間段播出，會導致什么樣的結果是必然的——就算不能賺錢，也會紅，這萬一呢？
    其次也是最重要的是，看完成片，林濛也找到了一個，不應當在高考期間播出這類片子的理由。
    朱旭芳同樣也看了過來，他眼神也有些許地疑惑：“是啊，林總，其實我不著急的，這片子放到明年播出也行。”
    他的初衷，不就是希望這種片子能給孩子們作為報考志愿的參考嗎？
    林濛開口了，她將自己的理由盡數說了出來：“我觀察了一些類似的紀錄片，包括之前很有名氣的《修文物》等，不可否認的是，一個好的紀錄片，是對學生的專業(yè)填報有引導作用的。”
    朱旭芳點了點頭，這不就是他們想做到的嗎？
    “可是朱導，我又仔細想過了，這冷門專業(yè)，是我們投票、拍出來的，實際上這些專業(yè)，真的是有絕對代表性的嗎？”林濛提問道，“我們希望的是，讓現(xiàn)在的孩子、家長有渠道能了解到還有那么多他們沒聽過、沒考慮過的專業(yè)，但不是引導他們去報這幾個專業(yè)。”
    朱旭芳沉默了，他聽懂了一半。
    事實上，紀錄片雖然是“記錄真實”，但其實又何嘗不是經過藝術加工呢？就和美食藝術片一樣，里頭所描述的美味，可能是現(xiàn)實某些人棄之敝履的存在。
    他拍的片子，他自己也看過，看完之后，不少人給出的感悟是：“如果早看了這紀錄片，我覺得我報xxx專業(yè)也很不錯呢。”
    那么沒被拍到的專業(yè)就不好嗎？或者說，他所拍攝到的專業(yè)，就一定有那么有趣、那么十全十美嗎？
    “所以我想，這個時間節(jié)點是正好的，正好學生們有一整年的時間，來思考、發(fā)現(xiàn)，這個專業(yè)的好與壞。”
    朱旭芳明白了，可他被林濛說得生出了擔憂：“那你說，萬一孩子們被我們引導了怎么辦？”
    他這紀錄片，總共也就二十集，最后一集還是總結盤點，能夠播出來的專業(yè)總共就十九個。
    還有很多，因為當初投票和后續(xù)公布后沒被提名，就沒能選上，可那些專業(yè)，也不代表就不好啊？
    “所以這就要靠我們宣傳了。”林濛事先已經想得差不多了，“到時候我會和小王溝通，讓她在播出的過程中跟進微博宣傳，到時候我們在每一集后面，也做個標注，希望看到此片的學生和家長，更多的關注我國各種各樣的專業(yè)。”
    朱旭芳沒再反對，他反正是相信林濛的，就坐在那，繼續(xù)聽起了過后宣傳方案的制定，然后越來越滿意。
    林總每回的宣傳方案，一開始看上去也許普普通通，可每回真開始了，基本都能引發(fā)無數的關注。
    這就和他自己總能拍好東西一樣，應當是天賦。
    ……
    《你不知道的專業(yè)們》和《我們的專業(yè)》最終定檔在了同一天。
    只是兩者的播出平添，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季盧導演之前拍攝的兩部紀錄片，都成功地在國家電視臺播出，有了口碑保障之后，他的片子便也直接走了快捷通道，再度賣給了國家電視臺。
    至于朱旭芳這回拍的紀錄片……
    林濛完全不用出去推銷，大江臺和深海網私下互相扯了頭花后達成了一致，再度和造夢娛樂進行了合作。
    只是紀錄片的價格還要比綜藝節(jié)目低些，不過也和市場價中高位的那些差不多持平了。
    《我們的專業(yè)》宣傳的方法，這回也是另辟蹊徑，季盧直接和之前去拍攝的幾所大學合作，對方學校官方微博轉發(fā)，還請學生們拍了宣傳照，站成一排拉著宣傳的橫幅。
    電視臺上，預告也播了幾回，看到的人已經不少，在一些評分網站上，它已經被不少人標記上了想看的標志。
    而《你不知道的專業(yè)們》的宣傳方式，則用的是“傳統(tǒng)”的在微博上發(fā)視頻的方法。
    可和《我們的專業(yè)》區(qū)別最大的點在于……它這回發(fā)的預告視頻，特別的“年輕化”。
    但出乎意料的是，它的年輕化，居然意外地不會引起觀眾反感。
    朱旭芳還在辦公室，他這也是頭一回看這預告片，預告片是林濛和小王去剪輯室找剪輯師剪出來的，他至今還沒看過。
    等到小王發(fā)布微博，他就即刻在辦公室里點開了視頻。
    《你不知道的專業(yè)》預告一開始，就是一個個出現(xiàn)的學生，旁邊的旁白是輕快的男聲和女聲在交替著說話，看上去年紀不大——
    “我的專業(yè)，是萬丈高樓平地起的基礎之一，是國家礦業(yè)發(fā)展必不可少的要素一員，危險又果斷，勇猛又細心。”
    “我的專業(yè)，能深入地下，又能站上臺前，能夠回望過去，又立足于此刻。”
    “我的專業(yè)，它用眼、用心、用知識，去讀懂聲音。”
    ……
    與一段段話對應的是從隔壁綜藝組喊來的后期制作團隊配上的動畫，旁邊還間或地插入一些旁白。
    “你這……平時回家能過安檢嗎？”
    “不是，你讀書那么多年，跑去挖土做什么？”
    “你這專業(yè)，有多少人需要？我這輩子身邊可一個xx的人都沒見過。”此處做了消音處理。
    交替著出現(xiàn)的，是平常人口氣發(fā)出的各種各樣的疑問，將原本構建出來的美麗畫面一點點地壓塌。
    “被誤解、被看輕、甚至不愿意了解，好像已經成了常態(tài)，可我依然熱愛我的專業(yè)。”
    “它從來不是《你不知道的專業(yè)們》，而是，你們還不愿意、或者沒渠道了解的專業(yè)們，不如一起來看一看，也許很多人還沒看過的世界。”
    視頻一晃眼就播完了，短短兩分三十秒的預告節(jié)奏很快，間或地有插入了些許拍攝時的素材，比如一位同學，對著鏡頭笑著說：“我媽到現(xiàn)在，都還不太懂我的專業(yè)是干什么的。”，另一位同學聳著肩道：“不是頭一次了，每次都問同樣的問題，我現(xiàn)在已經不辯解了，就點頭說你們說的都對。”……這樣的片段，和動畫之間并沒有任何的沖突，融合得正好。
    這個宣傳視頻，朱旭芳看得認真，格外滿意，只覺得自己心中所想的一切畫面，都被預告完美地剪了出來。
    “林總，這就是我想要說的。”
    林濛點了點頭，這預告片的放出，確實引發(fā)了不少注意，林濛還不忘例行花錢，來了個轉發(fā)猜謎活動。
    轉發(fā)里能猜出視頻里提到專業(yè)名稱的，會隨機抽取其中幾位，給予一定的金錢獎勵。
    當然，饒是這樣鼓勵，這部紀錄片還是要差《我們的專業(yè)》不少，國家電視臺在這種紀錄片上的影響力，目前看來，還真不是這么容易超過的。
    不過這正和林濛的心意。
    普通的宣傳方式＋冷門的專業(yè)——完美！
    ……
    小風今年讀高二，眼見明年要高三，報考志愿也成了亟需考慮的大事，和大部分班級沒什么區(qū)別，他們的班主任也時常主導著讓大家在比如黑板、后頭的宣傳墻上，貼下自己夢想中的大學和專業(yè)的紙條。
    她很羨慕身邊夢想堅定，不像她一樣死讀書，連專業(yè)都不懂的同學。
    起初她寫的是英語專業(yè)，聽說這專業(yè)以后能做翻譯；后頭看了同桌寫的編導專業(yè)，她又在了解后起了興趣；再后頭，她看見另一位同學寫的哲學專業(yè)，她沒懂這是干什么的，不過聽上去也挺高大上。
    小風就像墻頭草一樣，風吹往這倒，等等往那倒，怎么都定不下來。
    等到她和父母聊起這問題，父母也擔心起來了，他們夫妻倆一個學的財會在銀行工作，一個上的警察學校，還真未必能給女兒什么參考。
    這不，正正好，他們同事間就傳開了，今年可有兩部關于專業(yè)的紀錄片要上映呢，剛好首播在周六晚上——這年頭學生的負擔越來越大，他們城市高二的學生，周六白天下午也得上課。
    晚上一到時間，他們一家三口就在電視面前排排坐好，一邊擺著電腦，一邊開著電視。
    一家人已經商量好了，兩邊都不能錯過，和朋友借來了能看電視臺網絡直播的賬號，他們打算用電腦看《你不知道的專業(yè)們》。
    整點一到，兩邊準時開始。
    季盧導演的風格一如既往，毫無失手，《我們的專業(yè)》第一集，就是傳說中能賺大錢又高大上的“金融系”。
    他直接從證券交易所開拍——揮斥方遒，動輒百萬交易——然后切入到某知名高校金融系高大上的大樓，從下往上拍攝，正式進入主題，開始和大家介紹金融系的學生。
    整體風格，簡單地來說，就是“高大上”，看得人嘆為觀止。
    “小風，你看看，這專業(yè)就很不錯。”
    “是挺好的，就是不知道壓力大不大，以后累不累。”
    爸媽還在旁邊碎碎念，而小風的注意力，早就拋到了旁邊的電腦上頭。
    從一開場，《你不知道的專業(yè)們》就直接來了個大爆炸，炸礦山、炸大樓、炸橋……以電影級別的鏡頭拍攝，朱旭芳拍得甚至讓人覺得，小石頭都要透過屏幕，穿到眼前。
    第一集要播出的，就是被一般稱為爆破專業(yè)的專業(yè)，不算特別冷門，可意外地是在投票中脫穎而出。
    “爆炸就是藝術。”剛剛的喧囂忽然結束，出現(xiàn)在屏幕的，是坐成一排的學生，正在接受采訪，“我以前看電影、看動畫，特別喜歡看爆炸的場面，后頭聽說有這個專業(yè)就報了。”
    能看得出他們應該沒背稿子，有的面對鏡頭下意識的逃避眼神，有的則有些局促不安。
    “我媽問我，過年城市禁放鞭炮，我能不能做點鞭炮出來，把我給嚇得魂飛魄散，我懷疑我媽想送我進局子。”
    視頻里頭的學生全都笑開了，旁白的語速正好，不快不慢的開始，這位是林濛高價挖來的配音，對方是出了名的“天價嗓子”，綜藝節(jié)目的旁白、廣告旁白，到現(xiàn)在紀錄片的旁白，什么都能干好。
    除了貴，沒毛病，不過在林濛看來，貴怎么能是毛病呢？這是加分點。
    “報這個專業(yè)，我爸后來喝醉酒是說挺后悔的。”接受采訪的男聲摸了把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知道其他學校怎么樣，我認識的學長和我說，我畢業(yè)后，應該是要在大山呆幾年的，畢竟剛畢業(yè)，也就是炸山炸山洞的，灰頭土臉的，不知道到時候山里能叫到外賣嗎？”
    伴隨著采訪，紀錄片緩緩展開——
    剛剛華麗的爆炸場面結束，露出的一堆……穿戴好安全設備，看上去還有些灰頭土臉的人，
    朱旭芳在和林濛聊過了后，把原本打算刪除的素材重新剪輯了回來，他沒有回避任何專業(yè)的好與壞，只是用相對輕松的拍攝方式，向所有人描摹出這個專業(yè)的前景和情況。
    從不那么適合女生，大部分人如果從事本專業(yè)工作起初基本都要接受在較為惡劣的環(huán)境工作的現(xiàn)實。
    當然，這其中也存在了少部分該專業(yè)軍用方向從事人員的采訪，不過為了避免敏感問題，朱旭芳也只是簡單地帶過。
    朱旭芳拍得很仔細，這也是因為事先的功課做得全面，從上課的課程、實驗的環(huán)境、就業(yè)素材的采集、采訪、路人的匿名詢問……一點點地拼湊出了一個別人眼里的爆破專業(yè)和爆破專業(yè)學生眼里的爆破專業(yè)。
    到了視頻的結尾，學生們對鏡頭一笑，其中有個性子跳脫地想了想忽然開口：“我們還真會做煙花，也會做炸、彈。”在一片輕松中，畫上了句號。
    “小風，這專業(yè)你可不能報！女生做這個太累了。”父親注意到小風好像所有注意力都在那一頭，忍不住交代，“你還不如看看這個，學金融，可多好啊！”
    小風只是點頭：“我知道，我就是覺得，這個還怪有趣的！我沒想報這個專業(yè)。”
    父親松了口氣，半晌忽然開口：“我也舉得挺有趣的。”雖然對現(xiàn)在的專業(yè)挺滿意，可看看這種紀錄片也挺好的。
    他不得不說，《我們的專業(yè)》雖然……很高大上，可真的有點無聊，就算不看畫面，只是聽聲音好像也可以。
    而且這第一個專業(yè)……他妻子本來就挺了解。
    兩邊紀錄片的時間都是正好的，已經開始進入了下一集預告，《我們的專業(yè)》不搞什么懸念，直接開門見山，下一個專業(yè)，它要講的是臨床醫(yī)學。
    而另一頭的《你不知道的》預告則老樣子，又開始了新的一輪猜謎活動。
    “聽得見嗎？”
    “這專業(yè)啊，我想想，估計是……估計是做公益的吧？哪有那么多人需要這個。”
    “不用問，這肯定就業(yè)不好，你去問問，誰身邊有那么多需要xx的人？”
    “爸，你說這是什么？”小風忍不住問。
    不愿意在女兒面前認慫的父親想了又想：“應該是和聽力有關吧？”他靠在椅背上，裝作再回短信，其實是在打開網絡搜索，“我猜這應該是聽力專業(yè)，不是有什么聽力康復，言語聽覺康復什么的嗎？”
    看來，下周還是得兩邊一起看。
    ……
    這兩部紀錄片都是在填補國內市場的空白，很巧的是，兩人之間的內核還不太重合，一個奔著熱門專業(yè)去，一個奔著“冷門”，或者說是不太被大部分人熟知的專業(yè)去。
    首播的收視率，兩者都很不錯，根據曲線圖，還有抬頭的趨勢。
    網上有不少網友挺遺憾，抱怨這應該得再早些播出，沒準他們就能以這個為參考填報志愿，只是在看過兩部紀錄片的拍攝時間后他們也都沉默了，人家拍好時間就過了，這也沒有辦法。
    對于兩部紀錄片的評價，網上則是涇渭分明的——
    “《我們的專業(yè)》就像是大型種草節(jié)，我實名懷疑這是和教育部合作的招生廣告，看了以后，我都恨不得退學再讀了！瞧瞧人家這專業(yè)，相比之下我的專業(yè)好樸素。”
    “《你不知道的專業(yè)們》讓我反復橫跳，我這草還沒完全種下去呢，就給我拔掉了，居然還說了好多專業(yè)的壞話2333，以后學校還讓你進去拍嗎？”
    紀錄片的內容展示上，也有個很神奇的區(qū)別。
    《我們的》這部片子拍的都是熱門專業(yè)，選的學校，也基本都是在學生間聞名的好學校，非211、985、雙一流的牌子，絕對不去，從校園環(huán)境到就學環(huán)境，都讓人被徹底吸引。
    而《你不知道的》這部紀錄片里，選擇的不少專業(yè)，甚至全國目前為止數下來也就這么個位數，頂天了十幾所、二十幾所高校開設了相關專業(yè)，經常出現(xiàn)一所在有些人眼里“沒那么出名”的學校，反而是該專業(yè)行業(yè)第一的情況，學校的環(huán)境不算太好，不夠有名氣，還差點引發(fā)了網友的質疑。
    有網友在官博下問：“為什么選這學校拍？人家隔壁都去什么京城大學了，你們選的學校也差太多了吧？”
    當然，這評論發(fā)出去沒多久，就被網友圍攻了。
    “不會說話少說點，搜索會不會用？你說的那幾所名牌大學，就根本沒開這個專業(yè)好嗎？你不如去看看專業(yè)排行再來說話。”
    “……這年頭選業(yè)內該專業(yè)最好的學校拍攝還要被罵了？隔壁選的一些學校是好，問題真要排該專業(yè)的最強院校，那還是得差點的，你怎么不去罵罵隔壁不專業(yè)？”
    官博都還沒來得及下場，這位杠精網友就被罵跑了。
    《你不知道的專業(yè)》的官博，每周都會在網上做個小型科普，當年冷門專業(yè)101被淘汰的那些專業(yè)，也再次出場，開放投稿，好壞都列上，小王還按照林濛的要求，置頂了一條索引微博，還做了九宮格的目錄。
    一時之間，這微博活成了個冷門專業(yè)指南，和隔壁兢兢業(yè)業(yè)發(fā)預告的紀錄片宣傳博完全走的兩個路子。
    紀錄片的播出，本就該這樣波瀾不驚。
    可誰都沒有預想到的是——《我們的專業(yè)》直接在網上被網友給圍攻了。
    這還真和《你不知道的》無關，純屬自討苦吃。
    季盧導演和以前拍攝其他紀錄片一樣，是接收了學校的支持和贊助的，再加上拍攝風格，他對于這些專業(yè)，一律是只拍好的不拍壞的，當然，這也和他常年在大城市生活有關，他能看到的只有這些高大上的場景。
    紀錄片才播出了一半的樣子，微博里的網友，就生生把他們罵到了熱搜，他一打開微博，都能被通知給搞到卡頓。
    “我懷疑有的紀錄片導演是不是不太明白國內top10和普通學校的區(qū)別啊？你要吹專業(yè)可以，拿出數據來，你知道你說的這個專業(yè)，學校能帶來多大的差別嗎？你去的那所學校，畢業(yè)后學生從事本專業(yè)且獲得高薪也許是60%，可普通學校里，轉行率甚至能達到70%，大部分人，根本去不了你說的高大上工作場所。”
    “我永遠熱愛醫(yī)學，但有些說法過了吧？畢業(yè)后動輒年收入三十萬打底，能夠拯救別人的生命等等，您倒是冷靜點看看其他學校吧，鄉(xiāng)鎮(zhèn)衛(wèi)生院、縣城二甲二乙、甚至是小型城市的三甲醫(yī)院……每個地方都有差異，你不覺得你這樣是以偏概全嗎？”
    “本來不想說話的法學生也有點忍不住了，法律的就業(yè)渠道很多，但轉行率也是真的挺高，司法考試又不是百分百通過的，再不你也可以了解下書記員、律師、檢察官、法官……這么多種工作的辛苦程度和收入差異啊？你只拍律師怎么為當事人辯護，然后維護正義，真的挺誤導人的。”
    原本正在慶功已經把第二季安排上行程的季盧收到消息后上了網，一臉驚詫。
    他完全不明白問題到底出在了什么地方。
    以前跟風拍美食類紀錄片，不也只拍好的嗎？如果別人覺得不好吃……那就是口味不同，也不必把什么原材料都拍出來對比一下價格吧？
    想不明白的他，只能看著這片子被越罵越厲害，甚至背上了一個“隨意引導學生專業(yè)選擇”的名頭。
    季盧憤憤不平，寫了個長微博維護自己：“……我認為，我們作為紀錄片的導演，只能拍到一部分的情況，我們只是做一個拍攝工作，怎么能背上引導的名頭呢？我認為導演還是能自己選擇角度的吧？我不希望像有的紀錄片一樣故意炒作爭議，放大恐懼，到時候反倒影響了他們對未來專業(yè)的選擇，這不才是所謂的引導嗎？”
    季盧說這話也是有原因的，他能看到的大部分網友評論，都是在“踩一捧一”，他們都說什么《你不知道的》拍得有多真實、有多認真，好像他就是瞎糊弄一樣。
    欺人太甚這簡直！
    他認定了這肯定是《你不知道的》試圖炒作，卻不想這無差別掃射，直接惹了眾怒，網友們全炸了。
    可這一炸，季盧更是忍不住評論起了網友：“我看你別是收了別的紀錄片錢吧？”
    “呵呵，我的片子，我自己知道好不好。”
    “我聽同事說，網上水軍多，果然如此。”
    沒人接受得了自己不帶辱罵，試圖提出意見，還被人打為別的紀錄片水軍，這場罵仗越來越厲害，網友們生出了無窮的逆反心理。
    他們甚至大聲放話：“沒錯，我就是水軍，人家拍的好，還不興我自來水是吧？”得，這句話被季盧導演當做了《你不知道的》請水軍鐵證，掛出來冷嘲熱諷，戰(zhàn)爭正式開始了。
    當晚，季盧在微博上和網友吵了能有八百回合，他沒有什么團隊，也沒人及時反映過來勸他不該如此，人在氣頭上，越罵越生氣。
    事件在幾位知名大v下場后被推到了頂點——
    “想來季盧導演至今不明白，專業(yè)對大部分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來說真的很重要，而現(xiàn)在上網的網友們中，也有很多，被一句輕飄飄的某某說某某專業(yè)好、某某學了某某專業(yè)后賺了大錢，進入了一個他們從不了解，也完全不知道自己喜愛與否的專業(yè)。”
    “你是推開了門，讓大家有了了解熱門專業(yè)的機會，可只讓大家知道在最好城市里、最好學校里、最好的那一批學生會擁有怎么樣的人生，又和之前提到的某某說有什么區(qū)別？我也知道隔壁鄰居當網紅賺了大錢，可這不代表我能。”
    “一部好的紀錄片，應當做到的是，盡量不摻雜過度的感情色彩，讓我們自己去看，自己去想，當然，這點季盧導演是不會理解的，他只會覺得網友絕對不會被人引導，該自己思考。”
    “季盧導演，你捫心自問，如果有的學生因為你紀錄片里呈現(xiàn)出的完美場景去讀了相關專業(yè)，你真的于心無愧嗎？”
    網上的紛紛擾擾甚至影響到了現(xiàn)實——
    決定冷處理后就沒有關注網上情況的林濛第二天一睡醒，就直接被小王發(fā)來的消息給弄懵了——
    【國家電視臺聲明由于某些情況，《我們的專業(yè)》暫時停播。】
    【教育部門官方微博表示，《你不知道的專業(yè)們》這類的專業(yè)科普向紀錄片應該獲得鼓勵，希望有更多的人參與專業(yè)科普，讓更多的學生能夠選擇自己真正喜歡的專業(yè)。】
    【熱搜第四位，你不知道的專業(yè)們職業(yè)水軍——網友們號召大家收看真正值得看的專業(yè)科普紀錄片。】
    【深海網那邊發(fā)來信息，從昨夜起，《你不知道的》點擊量大漲，預期點擊收入將會獲得新高。】
    ……
    消息一條接一條，林濛陷入沉默。
    ……主動送人頭可還行？
    她分明是冷處理了，這位季盧導演到底是什么心，非得和網友們大戰(zhàn)一場啊？
    圖什么？圖讓造夢娛樂不虧錢嗎？
    林濛想了想，直接給小王發(fā)去了消息：【……作為慶功，明天周一直接放假，給大家湊一個三天休。】
    這一定是夢，她再睡一覺。
    ……
    周一。
    穿著一身連衣裙的溫曉芙，來到了造夢娛樂的樓下。
    她這幾天瘦了一圈，焦慮的心情，讓她已經沒法再蟄伏下去，她并不能再拖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給大家道歉了……我……我調了六個鬧鐘，睡醒還是遲了……（不瞞大家，我是半夜起來碼字的 = =腦袋清醒。）
    作為道歉，今天再度回到400個紅包年代，謝謝大家的包容。
    以及……想不到吧，有人送人頭！嘻嘻。
    溫曉芙：總算等到周一了，我一定要和林濛見面。
    造夢娛樂：今日公休。
    溫曉芙：？？？
    以及其實呂導不笨啦！她交代過的。
    再以及：很多小天使憂心的濛濛有沒有事業(yè)心的問題……就，她想賠錢和她對事業(yè)有要求不沖突啊？她從來沒有應付地對待過任何一個作品……只是，她會選擇花更多的錢，比如100萬也能拍，1000萬也能拍，前者回本，后者虧錢，她選擇了后者啦！賠錢并不等于應付~
    當然我寫的一般，時常出現(xiàn)讓大家誤解的東西，我在這也和大家道個歉，謝謝你們的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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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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