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非正常選擇
反抗組織一直是兇尸的心頭大患。盡管這種詭異的社會制度剛出現(xiàn)幾個月,兇尸卻感到了來自抵抗組織近在咫尺的威脅。尤其是曾經(jīng)在食品加工廠發(fā)生過的投毒事件,造成了多達上百名兇尸死亡。暴怒中的兇尸統(tǒng)治階層發(fā)布命令,要求附從軍嚴(yán)查城內(nèi)的形跡可疑者。只要發(fā)現(xiàn)并且抓獲任何一名反抗者,就能得到及其豐厚的獎勵。
貼在墻上的通緝照片多達上百張,有男人,也有女人。這些照片是人類叛徒招供之后,技術(shù)人員按照兇尸的要求,從城市戶籍檔案里調(diào)出,并且打印。當(dāng)然,其中一些人估計是同名同姓,可是就實際效果來說倒也不錯。兇尸們通過這種方法成功營造出恐怖氣氛,也進一步在人類奴隸群體中提升了自己的威嚴(yán)和存在感。
陳琳發(fā)現(xiàn)走在身邊的老婦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下了腳步。
她側(cè)過身子,用驚訝的目光看著墻上那些照片。
“你怎么了?”
陳琳把塑料雨衣的頭罩拉上,做出一副正準(zhǔn)備出去的樣子,急促低語:“我們的時間不多,不要引起別人注意??熳甙桑 ?br/>
“……那個……等等,我想看看這個?!?br/>
老婦一直仰著頭,視線從每一張照片上迅速掃過。她在低聲自言自語:“原來是這樣,那些怪物想要抓住這些人。反抗者……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聽到過這些名字。”
陳琳不太明白:“怎么,里面有你認識的人嗎?”
老婦涂抹了大量化妝品的臉上掠過一絲尷尬。她轉(zhuǎn)過身,低著頭,學(xué)著陳琳的樣子拉上雨衣頭罩,慌慌張張的連聲搪塞:“沒……沒有。我只是隨便看看?!?br/>
陳琳不明白老婦究竟在搞什么名堂。她重新抓住對方的手腕,低聲道:“快走吧!我們離開這個地方?!?br/>
停在外面的客車車門敞開著,車上坐著五、六名乘客。陳琳加快了腳步,老婦的速度卻沒有之前那么快。也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想的,有些期期艾艾,走路也磨磨蹭蹭。
陳麗發(fā)怒了,低聲咆哮:“你到底想干什么?你還走不走?”
老婦神情慌張,仿佛是想起了一些事情:“我……那個……讓我再想想,再想想好嗎?”
陳琳不由得停下腳步,用疑惑的目光看著她。
昨天晚上在老婦家中過夜的時候,兩個人已經(jīng)談妥:陳琳會把老婦安全帶出城外,購買車票所需的血幣和沿途消耗的食物,均由老婦負責(zé)。大家分工合作,一起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
“你改主意了?”
陳琳實在不明白:“票都買好了,難道你不想走了嗎?”
兩個人低聲交談,引起了靠在墻邊上的幾個男人注意。他們紛紛側(cè)目朝著這邊看過來,疑惑地目光在陳琳和老婦身上不斷轉(zhuǎn)悠。
現(xiàn)在的確不是爭論的時候。來不及多想,陳琳迅速拉好塑料雨衣,以很大力氣抓住老婦胳膊,幾乎是拖著她走出了售票大廳。
匆忙中,陳琳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老婦偷偷從雨衣下面扔掉了一件東西。
那是一張揉成團狀的紙,從巴掌大小本子上撕下來的那種。陳琳的力氣很大,老婦根本無法掙扎。當(dāng)她們從一個靠在水泥柱子上男人旁邊走過的時候,老婦趁機把紙團扔了過去。那團皺巴巴的白色物體先是掉在男人的皮鞋上,然后彈起來,“骨碌碌”滾到了旁邊。
男人很意外,朝著她們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轉(zhuǎn)身彎腰撿起地上的紙團,用手指慢慢展開。
紙上有三個歪歪扭扭,鮮紅潮濕的字母————“SOS”。
那是老婦趁著陳琳不注意,暗地里咬破手指,以很快的速度在紙上寫成。這種行為已經(jīng)超出了她與陳琳之間的約定。如果沒有雨衣的遮擋,陳琳肯定會在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
帶著老婦走進車廂,在空蕩蕩的最后一排椅子上坐下。老婦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話,可是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一個字。陳琳皺起眉頭看了她一眼,脫掉雨衣,放在旁邊的空位上。
她不明白老婦前后區(qū)別甚大的態(tài)度變化。墻壁上那些通緝照片其實很普通,也許其中有某個老婦認識的人,可是那又怎么樣?她無法找到那些人的下落,也不可能給兇尸統(tǒng)治者提供任何線索。
這個老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疑問很快變成了擔(dān)憂,因為檢票員從前面走了過來。
沒有任何異常,車票也沒有什么問題。檢票員照例還是用那句“我們應(yīng)該努力讓世界變得更加美好”作為簡短言論的末尾部分,滿面微笑沖著陳琳打了個招呼,轉(zhuǎn)身離開。
車門關(guān)上了,司機啟動了引擎。伴隨著的“轟隆隆”的聲響,以及客車開動的輕微顛簸,駛離了原地。
陳琳長長舒了口氣————看來是自己想多了,只要離開公共車站,駛上大路,很快就能離開這座城市。
美好的愿望在短短幾秒鐘化為了泡影。
客車尚未駛出車站就停了下來。關(guān)閉的車門重新打開,上來幾個身強力壯,身穿黑色戰(zhàn)斗服的附從軍。他們手里握著突擊步槍,用陰鷙的目光在每一個乘客身上來回掃視。
陳琳感覺心臟瞬間從高空掉落,筆直墜入了地獄最低點。
她覺得這些人正在尋找的目標(biāo)就是自己。
可這到底是為什么?
我既不是反抗軍成員,也沒有露出破綻。雖然在這座城市里偷偷殺過幾頭兇尸,卻都是在夜間,沒人發(fā)現(xiàn)。
車廂里的空間就這么大,狹窄的通道僅能容許一個人通行。兩邊的車窗都被封死,根本沒有逃路。
最前面的附從軍朝著這邊走過來。
他已經(jīng)看到了坐在末尾條形椅上的陳琳,鎖定了目標(biāo)。
老婦猛然伸手抱住陳琳的肩膀,不顧一切沖著來人連聲尖叫:“在這兒!她在這兒!”
她的力氣非常大,指甲深深摳進了肉里。
陳琳徹底震驚了。
她轉(zhuǎn)過頭,用仿佛不認識的目光看著神情激動的老婦。
“你想干什么?”
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問這個問題。
高大魁梧的附從軍已經(jīng)走到面前,他伸出多毛粗壯的手,用力按住陳琳纖弱的肩膀,用力一捏,帶著得意的笑,發(fā)出無比森冷的警告:“你最好老老實實坐在這里別動。否則,我可不敢保證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事?!?br/>
另外幾名附從軍也圍了過來。盡管車廂走廊僅能容許一個人通行,卻并不妨礙他們沿著前面空置的座位橫插進去。六名士兵分別排列在為首男子的兩邊,舉起槍,對準(zhǔn)了已經(jīng)被控制的陳琳。
為首的附從軍男子揚起捏在右手的那張帶血字條,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枺骸澳銈冋l能告訴我這是怎么回事?是誰在求救?這里發(fā)生了什么?”
老婦以堪比閃電般的速度猛然從椅子上站起,高高舉起了右手,神情激動地連聲嚷道:“我!我!那是我寫的?!?br/>
不等男子再次發(fā)問,老婦帶著臉上正在急劇顫抖,無法從慌亂與亢奮中撫平的狂熱,側(cè)過身子,指著坐在旁邊的陳琳,急急忙忙,語不成句:“是她……她就是你們要抓的人……那個,她挾持我,要我把她帶出這座城市。”
陳琳再次用震驚的目光投向老婦。
兩個人認識的時間雖然不長,可畢竟是都有著共同愿望,都是為了活下去的同伴。陳琳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在覺得最不可能的環(huán)境下,被最不可能的人出賣。
而且,借口還是如此荒謬,滑稽的令人忍不住發(fā)笑。
笑過以后,就是深深的恐懼。
為首的附從軍男子沖著身后的幾個人揮了揮手,那些武裝人員紛紛露出比剛才更加慎重的警惕目光。男子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神情癲狂的老婦,疑惑地問:“她挾持你?你確定?”
看得出來陳琳身上沒有武器。
從飛機上帶下來的突擊步槍子彈早已打光。按照兇尸頒布的法律,任何人在城市公共場所的時候,嚴(yán)禁攜帶武器。既然決定了離開,當(dāng)然要把危險因素降至最低。陳琳現(xiàn)在連格斗刀都沒有帶。否則的話,她連公共汽車站售票大廳都進不去。
更重要的是,陳琳很瘦,身材矮小,一看就是那種沒有多少力氣,幾乎對任何人都無法構(gòu)成威脅的弱女子。
至少表面上看來是這樣。
老婦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這表情擠壓著皮膚,使撲在臉上的妝粉難以掛住,紛紛落下來,露出一條條密集分布在眼角的皺紋。
“她是反抗者!”
老婦果然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她就是你們正在找的反抗軍成員。我親眼看見她殺死了一位大人物,就在三岔街口?!?br/>
附從軍男子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
他選擇了相信老婦的話————很簡單,三岔街口的確殺人事件,有一頭兇尸死在了那里。這還是前幾天的事情。兇尸執(zhí)政者對此非常暴怒,一再下令要警察局和附從軍等部門嚴(yán)查,盡快抓住兇手。
真沒想到,獵物居然主動送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