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番外二、黎衍周俏(上)
六月中旬,周俏接了一場比較大型的會議。</br> 會議在七月下旬舉行,客戶有兩百多人,要在酒店住五天四晚,除了開年中會,還要分不同的會場進行培訓,整個會議預(yù)算大幾十萬,周俏跟得非常用心。</br> 客戶方?jīng)]有請第三方會務(wù)公司服務(wù),是由HR部門全權(quán)負責會議。周俏的單線聯(lián)系人姓李,三十多歲,是一位精明干練的女士,對會議服務(wù)質(zhì)量要求很高。</br> 那幾天,周俏早出晚歸,幾乎隨叫隨到,對李經(jīng)理提出的任何要求都盡可能第一時間處理。</br> 在會議臨結(jié)束前的一晚,客戶團隊已經(jīng)離開一百多人,剩下六、七十人要在一個宴會廳用圓桌餐,定下的是七桌。</br> 原本,桌數(shù)肯定是夠的,沒想到天公不作美,錢塘剛好遇到超強臺風過境,導致機場里許多航班延誤或取消。延誤的那一撥人依舊在機場等待,取消的二十多人都改簽了第二天的航班,帶著行李又回到酒店。</br> 周俏被打得措手不及,因為是暑期,酒店幾乎滿房,突然要給十幾個標間,相當令人頭疼。她和客房部確認了半天,只能擠出六間。</br> 周俏咬咬牙又用協(xié)議價搶來兩間行政房,剩下的實在沒辦法,她和李經(jīng)理商量,是不是可以在原有的標間里加床。</br> 李經(jīng)理想了半天同意了,說:“房間就先這樣吧,回來的人你安排再加兩桌用餐,別讓他們吃自助。”</br> “好的,我馬上去落實。”周俏松了一口氣。</br> 晚餐前,周俏去宴會廳看情況,新加的兩張圓桌已經(jīng)被服務(wù)生布置好了。沒多久,客戶團隊的人陸續(xù)到場,周俏觀察情況,發(fā)現(xiàn)九桌,居然有一百多個人。</br> 她沒想明白,李經(jīng)理來到她身邊,對她說:“我們公司團隊全國都有,錢塘也有,多出來的那十幾個是錢塘本地人,我之前沒有把他們安排進去,以為會議結(jié)束他們會走,可是外面天氣太糟,他們就說想吃了飯再走。”</br> “……”周俏問,“那……現(xiàn)在就只能擠擠了,再加一桌來不及了,實在不行要么就吃自助?”</br> “擠擠吧,每桌十一、二個,隨他們?nèi)チ耍凑魈炀徒Y(jié)束了。”這幾天忙下來,李經(jīng)理也很疲憊,這時候沒再提出苛刻的要求。</br> 周俏看看她,問:“李經(jīng)理,您需要和他們一起用餐嗎?如果可以,我請您去中餐廳吃飯吧,這兒也沒什么事了。”</br> 李經(jīng)理問:“方便嗎?”</br> “方便的。”周俏笑道,“每桌都十幾個人,太擠了,我請您吃好吃的,這幾天承蒙您多關(guān)照,我一直想謝謝您呢。”</br> 李經(jīng)理也笑起來:“客氣了,大家都是工作,你這幾天也很辛苦。行吧,我和你去吃飯,你稍等一下,我和我們部門小姑娘交代一聲。”</br> 安排妥當后,周俏帶著李經(jīng)理去到酒店的中餐廳,找了個卡座坐下,點了四道特色菜和一份點心。</br> 李經(jīng)理一直在看手機,充滿倦容的臉上帶著微微的笑,周俏也沒多問,李經(jīng)理突然把手機拿給她看:“小周,你瞧,我女兒可不可愛?”</br> 周俏一看,視頻里是個三、四歲的小娃娃,扎著小辮子,穿著小裙子,對著鏡頭表演唱歌跳舞,粉糯糯的特別逗趣。</br> “好可愛啊!”周俏發(fā)自內(nèi)心地說,“小寶寶幾歲啊?”</br> “三歲多,九月就上幼兒園了。”李經(jīng)理嘆口氣,“一到會議期我就特別忙,出來就是一個禮拜,她很粘我,這幾天也只能和她視頻。”</br> 她看到周俏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問,“小周,你結(jié)婚了?”</br> “啊,是的。”周俏也看看自己的戒指,“我結(jié)婚好多年了。”</br> 李經(jīng)理驚訝地問:“是嗎?你看著還很年輕啊,有孩子了嗎?”</br> “還沒有。”周俏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不過,我和我先生在備孕了。”</br> “挺好的。”李經(jīng)理看著周俏,眼神里流露出欣賞,“我在我們公司做會議四、五年了,每年大大小小的會議要辦七、八場,多的兩三百人,少的也有四五十人,每次都要好多天,全國各地跑,住過的酒店數(shù)都數(shù)不清。說實話,小周,接觸過這么多的會務(wù)銷售,你算是非常出色的一個。”</br> 突然被夸獎,周俏很意外:“李經(jīng)理您過獎了,我入職其實還沒滿一年,還是新人呢,我就是干的份內(nèi)事啊,我們酒店所有的銷售都是很出色的。”</br> “不,沒有,你可能不知道。”李經(jīng)理說,“我這個人很摳細節(jié),算是個完美主義者,所以每次辦會都會很累很累。碰到好的銷售,溝通順暢也就算了,如果碰到一些拎不清的,我真的要被氣死。”</br> 周俏想不通怎么還會有拎不清的銷售,做她們這一行,服務(wù)行業(yè),不就是盡心盡力為客戶服務(wù)嗎?對于客戶的合理要求盡可能滿足,不合理要求也要處理得讓對方心服口服。畢竟客戶又不是一次性的,合作好了,才有下一次,下下次,中秋節(jié)月餅都能多賣點。</br> 李經(jīng)理繼續(xù)說:“別的不提,至少這幾天會議,你周末和晚上都在,這個就不多見,我每次叫你,你都是一下子就會出現(xiàn),和你說的事兒,你全都記得,回頭都辦得很妥帖。我這人很少這么當面給人肯定,不過你真的很好,回去以后,我會給你們酒店發(fā)一封郵件,專門表揚一下你。”</br> 周俏受寵若驚,連聲感謝。</br> 工作大半年來,她的確受到過不少客戶的肯定,究其原因,周俏真的非常耐心仔細,從來不和客戶臉紅,對于再奇葩的要求都能替客戶著想并且努力落實,有時還會善解人意地做些職責外的事。</br> 比如這次會議,因為客戶團隊不想在酒店連吃四天晚餐,其中有兩天要外出就餐,李經(jīng)理六月來踩點時,周俏聽說了這件事,主動提出陪她一起出去找餐廳。</br> “需要包大巴還是步行就能到?”周俏當時說,“如果需要包大巴,我也能幫您安排,就市場價,不賺您錢。如果想要步行就能到,這附近我熟,我可以陪您一起去看。”</br> 李經(jīng)理就讓周俏陪她去附近找餐廳,可以同時容納二十幾桌大圓桌的社會餐廳并不多,周俏帶著她走了四家餐廳后,終于定下兩家,李經(jīng)理當場交了定金。</br> 回去時,周俏發(fā)現(xiàn)李經(jīng)理臉色不太好,說:“走挺遠的了,李經(jīng)理,咱們打車吧,沒事兒,我能報銷。”</br> 其實,她根本就不能報銷,回去的出租車上,李經(jīng)理告訴周俏,她來大姨媽第二天,身體不太舒服。</br> “哎呀,您這樣還要出差,真辛苦。”周俏說,“一會兒我請您去大堂吧用下午茶吧,喝點熱飲,暖暖肚子。”</br> 李經(jīng)理當時看向周俏,就覺得這個小姑娘年紀雖輕,卻貼心又細心,似乎什么事兒交給她都會辦得很靠譜。</br> 用完晚餐,周俏簽完單,送李經(jīng)理回團隊所在的宴會廳,他們還沒吃完,正在喝酒。李經(jīng)理說:“小周,你先下班吧,今天應(yīng)該沒什么事了,明天我們就都走了,我走之前會和你對賬單。”</br> 周俏笑笑:“行,我再去前臺把房間確認一下,看看加床有沒有都加好。李經(jīng)理,真是不好意思,實在沒房間了,有兩間行政標間您看安排哪四位級別比較高的同事去住,名字微信上發(fā)給我,我去幫您安排。”</br> 李經(jīng)理拿出手機:“好,我一會兒發(fā)你,謝謝你啊小周,這幾天辛苦了。”</br> “不辛苦的。”周俏笑得靦腆,“你們會議順利,我就很開心,感謝您選擇我們酒店,歡迎您下次再來。您要是和家人過來度假,我也可以請您吃頓飯。”</br> 李經(jīng)理笑:“行,你趕緊走吧,外頭天氣很差,回去路上小心,挺晚的了,你先生都要擔心你了。”</br> 周俏想起家里那位,這鬼天氣,她擔心他才對,說:“我會小心的,我開車回家,那李經(jīng)理我先走了,明天見。”</br> “明天見。”</br> 告別李經(jīng)理后,周俏去前臺把房間又確認了一遍,保證萬無一失,才下班回家。</br> 已經(jīng)是晚上9點,小黃蜂從酒店地下車庫開出來后,周俏看著窗外暴雨傾盆,大風肆虐,行道樹都被風刮得往一邊倒,越發(fā)歸心似箭。</br> 某人知道她這幾天很忙,晚上都沒催她回家,只是在6、7點時發(fā)來一條微信。</br> 【黎衍】:老婆,臺風天,你下班開車回家注意安全,記得吃飯,不要擔心我。</br> 車子開到云印華府,停好車后周俏匆匆上樓,開門進屋,客廳里亮著燈,中央空調(diào)也開著,但是沒人。</br> “阿衍?”周俏喊了一聲,在沙發(fā)上放下包,黎衍沒應(yīng)她,周俊樹倒是從客房出來了。</br> 大三暑假,小樹白天依舊在環(huán)境治理公司實習,晚上就住在姐姐家。他已經(jīng)申請了保研,開學后會有考試,每天工作、加班、復(fù)習忙得不可開交,和周俏見面時間都很少。</br> “姐,你回來了?”小樹說,“你趕緊去看看姐夫吧,他腿疼。”</br> “我知道。”周俏問,“晚飯你倆一塊吃的嗎?”</br> 小樹搖頭:“沒有,我回來也沒多久,姐夫應(yīng)該自己做飯了,我看冰箱里還給我留了飯菜,門上貼著紙條。”</br> “哦,你進去吧。”周俏拍拍小樹的手臂,“早點休息,我去看看你姐夫。”</br> 周俏進到主臥,這是她和黎衍的私人空間。</br> 刷成淺黃色的墻,白色簡約風格家具,床頭墻上掛著他們的婚紗照,黎衍一身黑色西裝,站姿瀟灑中帶著些微痞意,周俏則穿著一襲白色婚紗,俏生生地依偎在他身邊。</br> 1米8寬的大床床背上,擠著三只玩偶,一只可達鴨和兩只一大一小的章魚。</br> 床邊停著一架輪椅,輪椅邊是豎擺著的一雙假肢,已經(jīng)穿好西褲和休閑鞋,褲腰處露出一對黑色接受腔。</br> 房間的男主人此時向右側(cè)臥著蜷在床上,身上蓋著薄薄的毯子,映在周俏眼里是一副寬闊的肩背和漸漸變瘦的腰線。</br> “阿衍……”周俏坐在床沿邊探頭看他,暴雨天,可憐的小黎先生備受折磨,臉色蒼白,雙眼緊閉,額頭上冒著冷汗。他的左手隔著毯子按在自己左腿殘肢上,也沒按摩,就重重地按著。</br> 周俏伸手摸摸他的額頭,擔心地問:“阿衍,是不是疼得厲害?要不要我給你熱敷一下?”</br> “不用……”黎衍像是咬著牙,“你很累了,趕緊去洗個澡休息吧,明天一早還要去上班。”</br> “我先幫你按摩一會兒吧,我不累,今天一切順利,會議結(jié)束我可以調(diào)休一天。”周俏爬上床坐在黎衍身邊,揭開毯子,他殘缺的下半身就展露出來。</br> 黎衍翻身仰臥,周俏熟練地幫他按摩著,她已經(jīng)很熟悉黎衍的耐受力,知道怎樣的力度能緩解他的骨痛,又不會讓他覺得疼。</br> 一邊按摩,兩人一邊聊天。</br> “那個李經(jīng)理今天有沒有為難你?”黎衍問。</br> 周俏笑:“沒有,李經(jīng)理其實人挺好的,我很喜歡她的工作態(tài)度,要做就做到最好。和這樣的人合作其實可以學到很多東西,她對事不對人,很講道理的。”</br> “講道理還每天都拉著你加班,又沒有加班工資。”黎衍懨懨的,“我都快一禮拜沒吃你做的飯了,小樹也總加班,每天回家,家里一個人都沒有,唉……我怎么這么可憐……”</br> 周俏:“……”</br> “你說你能調(diào)休一天?”黎衍突然想起周俏的話,“哪一天呀?我也休個年假,你有兩個周末沒在家里待了。”</br> “周三吧。”周俏說,“周三沒會,我明天就去辦調(diào)休,這半個月的確有點累,大會小會不斷,每天腦子就沒停過,就想著房間啊餐券啊會場啊這些東西。”</br> “老婆,你做這行會不會覺得很辛苦?”黎衍有氣無力的,“我以前都不知道會這么忙的,還以為你能雙休。”</br> “雙休也有啊,不辛苦啦。”周俏笑得很欣慰,“阿衍,我和你說,我發(fā)現(xiàn)自己很喜歡這份工作,以前在新加坡,會務(wù)那邊都是老外客戶,我也就是幫幫忙。現(xiàn)在自己可以獨立上手跟會,就……不知道怎么和你說,經(jīng)常會碰到一些突發(fā)狀況,也會碰到難搞的客戶,然后我就要想辦法去解決,最后可以和領(lǐng)導交差,又可以讓客戶滿意,就特別有成就感!”</br> 黎衍手臂枕在腦后打量周俏。</br> 她還沒換衣服,穿著一件橡皮紅雪紡短袖襯衫,白色短裙扎在襯衫外,黑發(fā)垂在肩上,耳垂上的耳釘、脖子上的項鏈和腕上的粉氣球都是亮閃閃的。她身上有著淡淡的薄荷香,指尖還涂著粉色指甲油,抬眸看他時,刷過睫毛膏的眼睛忽閃忽閃,笑容溫暖又舒心。</br> ——小傻子現(xiàn)在可真是又漂亮又能干啊。</br> 黎衍止不住地想。</br> 主臥衣柜特別大,是半走入式,周俏把衣柜一分為二,她一半,黎衍一半,掛衣服的那一面,考慮到黎衍有時不穿假肢坐輪椅,周俏就用上面,黎衍用下面。</br> 現(xiàn)在的周俏,已經(jīng)擁有許多漂亮的小裙子、職業(yè)套裝和皮鞋,就算是休閑服也都滿像個樣子,講究質(zhì)量和搭配,再也不會只貪圖便宜。</br> 她還多了幾件首飾。結(jié)婚時,沈春燕給她買了一只金鐲子,黎衍送給她一對鉆石耳釘和一枚鉆石戒指,她自己也添置了一些搭配單品。</br> 這個剛過完二十六歲生日的小女人,越來越有魅力,越來越迷人,但黎衍并未因此感到心慌,再也不會像自己二十六歲生日時那樣許愿——希望周俏永遠都不要離開他。</br> 簡直就是一句廢話。</br> “可以了,不用按了,你趕緊去洗澡吧。”黎衍坐起身來,牽過周俏的手捏了一下,“洗個熱水澡,早點休息,明早我給你做早飯,想吃什么?”</br> 周俏彎唇一笑:“小蔥拌面,荷包蛋,牛奶。”</br> “沒問題。”黎衍傾身吻一下她的臉頰,“去洗吧,我腿沒那么疼了。”</br> 周俏說:“嗯,那我去了,你要是覺得累就先睡,我想浴缸里泡一會兒。”</br> “好,去吧。”在她爬下床時,黎衍往她屁股上拍了一下,換來周俏不罷休地擰了他一把。</br> 第二天,臺風經(jīng)過錢塘南下,城中風雨小了許多,氣象預(yù)報說到下午天就會放晴。</br> 周俊樹起得比雞還早,黎衍和周俏起床時,他已經(jīng)出了門。</br> 黎衍下廚做拌面,做完后和周俏一起在餐桌邊吃。</br> 新家的客廳大長方形,餐桌椅和沙發(fā)在一個空間,又因為有大飄窗,顯得特別寬敞,黎衍輪椅移動都很方便。</br> “好吃嗎?”他看著周俏吸溜吸溜吃面條,笑著問。</br> 周俏用力點頭:“好吃!”</br> 黎衍也吃起面條:“你說會議結(jié)束了,那今晚你是不是不用加班了?”</br> “應(yīng)該是,我今天可以回來做飯。”周俏打開手機看日歷,“你想吃什么?”</br> “我想吃個硬菜,這幾天我都是隨便炒兩個菜,感覺好幾天沒吃大肉了。”黎衍思考了一下,“要不做個筍干老鴨煲吧,夏天吃老鴨比較開胃。”</br> 周俏點頭:“行,我下班去買個老鴨。”</br> 黎衍也打開手機看日歷,又看向周俏:“老婆。”</br> “嗯?”周俏抬頭。</br> 黎衍定定地看著她:“今晚你是不是排卵期啊?”</br> 周俏嘴里咬著荷包蛋愣住了,好半天才問:“是嗎?”</br> “差不多吧……”黎衍朝她拋個媚眼,“晚上早點兒回來,咱們干活種瓜!”</br> ——今年種瓜,明年結(jié)果。</br> 從六月開始,小黎先生已經(jīng)在努力地開墾農(nóng)田,不過第一個月以失敗告終。</br> 周俏嬌羞地瞥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睛,小聲說:“你好煩。”</br> 去酒店上班,到下午2點,李經(jīng)理團隊終于全部退房,聽說機場里的航班也都恢復(fù)正常,意味著這撥人不會再殺個回馬槍。</br> 只是,李經(jīng)理在和周俏結(jié)賬時,對于前一晚的加床費用產(chǎn)生了質(zhì)疑。</br> “七張加床,300一張,2100塊錢。”</br> 李經(jīng)理和周俏坐在大堂吧沙發(fā)上,桌上攤著一堆紙,她眼神冷峻地看向周俏,“合同里沒有加床的價格,只有標間、大床房的協(xié)議價,我們需要的是房間,不是加床。加床不僅影響房間里原有兩位同事的住宿舒適度,也影響新進去的那位同事的睡眠質(zhì)量。所以這一筆費用,我是不認可的,因為是你們提供不出房間。而且,合同也講了,我們是可以臨時增加房間需求的,我也超過了保底量,只要你給我房間,我一定會結(jié)賬。”</br> 周俏耐心解釋:“李經(jīng)理,臺風是不可抗力因素,昨晚我們酒店確實是滿房,我已經(jīng)幫您搶到兩間行政房,算的還是協(xié)議價。加床收費含早餐,昨天臨時加床,客房部忙了很久,這一筆費用真的沒法幫您免掉,希望您能理解。”</br> 李經(jīng)理不理解,開始和周俏扯皮。</br> 周俏想了一會兒,說:“李經(jīng)理,要不這樣,我?guī)湍暾垉蓮埛咳褂闷诘侥甑祝藝鴳c和中秋,所有的日子都能用,周末也不加價,含雙早。這個房券您可以自己安排,然后加床的費用就幫我結(jié)了,您看可以嗎?”</br> 她微笑著看向李經(jīng)理,眼神充滿誠意,似乎一點兒也沒因為之前的扯皮而心生不滿。李經(jīng)理考慮了一下,同意了。</br> 周俏立刻就綻開更燦爛的笑:“好嘞,那一會兒我把房券拿給您。”</br> ——嘿!一毛錢都沒免掉,兩張房券也是她權(quán)利范圍內(nèi)的事兒,這場難搞的會議終于圓滿結(jié)束!獎金就要到手啦!好多小錢錢呀~</br> 忙完以后,周三,周俏和黎衍如約一同休假。</br> 兩人睡前種瓜,睡了一個懶覺醒來后又種瓜,黎衍說,這幾天是種瓜的好時候,土地正肥沃,老農(nóng)民要辛苦一點。</br> 種完后,他趴在床上喘著氣,背上都是汗:“中午給我做點好吃的補補吧……農(nóng)民伯伯太累了。”</br> 周俏腰下墊著靠枕抬高屁股,仰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你說,種上了嗎?”</br> “哪兒這么快啊,生物沒學過嗎?”黎衍手肘支床,手掌托著臉頰側(cè)臥著看她,“小種子游啊游也要時間的呀!”</br> 周俏無語地看著他。</br> “今天我們干點什么?”黎衍伸手摸摸她的臉,“難得休息,在家待一天嗎?”</br> 周俏說:“不知道,你有想干的事嗎?”</br> “不如……下午去看電影吧?咱倆好多年沒去電影院了。”黎衍很興奮,“有個漫威的電影剛上映,我挺想看的,去嗎?”</br> “好啊,你買票。”周俏躺了好久了,苦著臉問,“還要躺多久啊?”</br> “多躺躺,躺著還嫌累?”黎衍已經(jīng)拿出手機開始研究場次,笑著說,“對我們家小葡萄耐心一點,不要急,人家正在找媽媽呢。”</br> 小葡萄是黎衍給自己未來女兒取的小名,因為他和周俏偷的那串葡萄,黎衍說當時是七月,現(xiàn)在也是七月,老天爺一定會如他的愿,把小葡萄送到他身邊。</br> 午飯后,兩人出門看電影,由周俏開車。</br> 到商場后,周俏問黎衍:“你想坐輪椅還是走路?”</br> “坐輪椅吧,一會兒到電影院再把輪椅存一下。”黎衍回答,“看完電影還要逛一會兒,逛完了還要吃飯,好幾個小時呢,就靠我那兩條小短腿,真要累死。”</br> 別人看他走路是兩條大長腿在走,只有周俏和黎衍心里清楚,真正在運動的就只是黎衍剩下的那兩截短短的殘肢,幾個小時,他的確走不下來。</br> 坐著輪椅乘電梯上到影院,取好票,黎衍拄著手杖站起身,周俏把輪椅讓服務(wù)員寄存,和黎衍手牽手往影廳走。</br> “一會兒我坐下了,你去買飲料和爆米花。”黎衍說,“我想喝冰桔……誒!那誰?誰誰誰!”</br> 他突然叫起來,周俏往前看,居然是宋晉陽和楊瑾頌!宋晉陽懷里抱著大桶爆米花,楊瑾頌?zāi)弥鴥杀嬃希舱康煽诖舻乜粗麄儭?lt;/br> “宋晉陽你翹班!”黎衍很篤定地說,“我媽說今天要去你家?guī)湍銕鹤樱驗樾钕挛缫鲩T辦事!噢!這就是你倆要辦的事啊?讓我媽帶娃,你倆出來約會?”</br> 楊瑾頌?zāi)樇t了。</br> 宋晉陽哈哈大笑:“臥槽!這樣都能被捉到?哎呀,實在不好意思和阿姨說實話,這個電影太想看了,小頌這不是放暑假嘛,我都等不到周末。”</br> 宋晉陽和黎衍住得很近,離得最近的商場也是同一家。</br> “別狡辯,我非要告訴我媽不可!”黎衍壞笑著,“不過如果你愿意請我們吃晚飯,我可以勉為其難不去告狀。”</br> “操!你有沒有人性啊?你倆難道沒翹班嗎?”宋晉陽作勢要往黎衍胸口杵一拳,周俏慌得叫起來:“晉陽哥哥別別別!這人嬌貴得很,一推就倒!”</br> 宋晉陽及時收回拳,黎衍撣撣胸口:“我倆都是休假,有假條的。”</br> 宋晉陽和黎衍對電影場次,發(fā)現(xiàn)他們居然是同一場,不過宋晉陽和楊瑾頌在中排區(qū)域,黎衍和周俏是情侶座。</br> “嘖嘖,老夫老妻了還坐情侶座。”宋晉陽搖著頭,“膩不膩啊?”</br> 黎衍一把攬過周俏的肩,挑著眉毛說:“一家三口上有老下有小的人,有什么臉diss我們這種過二人世界的新婚夫妻?”</br> “嘔……”宋晉陽催著楊瑾頌,“老婆,走了走了,我有點反胃。”</br> 黎衍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別忘了和我媽說,你晚上加班,小楊辦事也要晚,一會兒請我們吃飯啊!”</br> 宋晉陽回頭氣呼呼地瞪他一眼。</br> 黎衍和周俏進到影廳,這個影廳有臺階,現(xiàn)在的黎衍對于幾級臺階已經(jīng)不再恐懼,即使沒有周俏扶,他自己都能拄著手杖慢慢走上去。</br> 走到最后一排,黎衍在座位上坐下,周俏出去買來飲料和爆米花,沒多久電影就開場了。</br> 他們戴著3D眼鏡依偎在一起,周俏沒怎么看過漫威系列電影,很多人物都不認識,黎衍就湊到她耳邊小聲說給她聽,說著說著,他的唇就湊到了周俏的臉頰上,她微微側(cè)頭,他便捉住了她的嘴。</br> 這不是黎衍和周俏第一次來影院看電影,不過卻是他們第一次坐在一起看電影。</br> 上一次看電影還是周俏去新加坡前,兩人在一起未滿一年,興沖沖地跑去電影院約會。當時,黎衍出行還完全依賴輪椅,周俏為了讓他坐得方便,買的是最靠邊的兩個位置。</br> 沒想到的是,所有人都要從黎衍這頭進,他的腿又不能動,只能撐著站起來讓人,讓過兩次后,黎衍就不高興了,和周俏說他坐輪椅上去。</br> 就這樣,他倆一個坐影院椅子,一個在角落里坐著輪椅看完了那場電影。結(jié)束后,兩人都覺得很沒滋味,后來就再也沒一起去過影院。</br> 所以,像普通戀人那樣坐在情侶座上看電影,偷偷地抱著吻一下,對黎衍和周俏來說還是第一次。</br> 黎衍嘴里是冰桔茶的味兒,周俏喝的是茉莉綠茶,唇舌融在一起,酸酸甜甜的,想著周圍都是人,還有點小刺激。</br> 看完電影,某位冤大頭無奈地請客吃飯,四人決定去吃火鍋。</br> 鴛鴦鍋噗嗤噗嗤冒著泡,肉卷丸子、蔬菜豆腐……擺了一桌,兩對夫妻大快朵頤。</br> “如果被你媽知道我們四個在外面吃大餐,讓她在家管皓皓,她真會吐血的。”宋晉陽唉聲嘆氣,對楊瑾頌說,“一會兒給阿姨買點東西回去,可憐啊,生了個不孝子,還拖著我們騙吃騙喝。”</br> 黎衍也不生氣:“干嗎呀?請我吃頓火鍋怎么了?我好久沒吃火鍋了,人多吃得爽。”</br> 說到吃火鍋,宋晉陽突然想起一件事:“我記得,黎衍你是不是被火鍋燙過呀?還是背上,發(fā)了朋友圈的。我當時好納悶,這人怎么還會被火鍋燙到背?到底是怎么回事啊?”</br> 黎衍和周俏同時一愣,接著就爆笑起來,笑得眼淚都要出來,宋晉陽和楊瑾頌被弄得莫名其妙。</br> “秘密!”黎衍好不容易止住笑,和周俏對視一眼后又對宋晉陽做個鬼臉,“就不告訴你!”</br> 宋晉陽:“……”</br> 吃完火鍋,宋晉陽和楊瑾頌趕著回家去負荊請罪,黎衍和周俏又去商場樓下超市逛了一圈,買些吃的喝的。逛到水果柜臺時,黎衍轉(zhuǎn)著輪椅到一個貨架前,拎起一串葡萄眼睛發(fā)光:“今日宜買葡萄!”</br> 最近他真對葡萄著了魔,嘴里總是在叨叨:小葡萄啊小葡萄,爸爸的貼心小棉襖,快到爸爸身邊來呀!</br> 老天爺似乎聽到了黎衍虔誠的心愿,八月時,周俏發(fā)現(xiàn)自己例假延期三天還沒來,下班后就把驗孕棒買回家。</br> 第二天早上,她驗晨尿,黎衍緊張地坐在床上,心里七上八下。一會兒后,周俏從主衛(wèi)出來,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好像有一絲失望。</br> 黎衍傻乎乎地望著她,說:“沒有是嗎?沒關(guān)系啦,老農(nóng)民下個月再努把力。”</br> 周俏繃了一會兒,突然“噗”一聲笑了出來,把驗孕棒拿給黎衍看——淡淡的兩道紅線。</br> 黎衍愣了好一會兒,又抬頭看周俏,周俏對著他點點頭:“嗯!阿衍,我懷孕了,你要做爸爸啦!”</br> 小黎先生如果還有雙腿,這時候一定會激動地蹦起來,再抱住周俏使勁兒轉(zhuǎn)圈。可此時,他只能坐在床上,腰背挺得筆直,睜大眼睛問:“真的嗎?真的懷上了嗎?”</br> “應(yīng)該是的,說明書這么寫的。”周俏去主衛(wèi)洗過手,把說明書拿來給黎衍看,“兩道紅線,就是懷上了,不過還是要去醫(yī)院檢查一下。”</br> 黎衍拿著說明書看了半天,伸手拉過周俏的手讓她在床沿邊坐下。他低著頭,好久好久,再抬起來時眼眶已經(jīng)紅了。</br> 伸臂攬過周俏,他與她緊緊擁抱,聲音里帶著哽咽:“老婆,我們要做爸爸媽媽了,我們的小葡萄終于來了!”</br> 從醫(yī)院復(fù)查以后,周俏確認懷孕。很快,親戚朋友們都知道了這件大喜事。</br> 周俏對自己領(lǐng)導說,她懷孕了,但是會堅持上班,爭取不影響工作。雖然周俏入職時間不長,領(lǐng)導卻很喜歡她,七月那場會議結(jié)束后,客戶方聯(lián)系人還發(fā)來郵件表揚周俏,夸她是個非常優(yōu)秀的會務(wù)銷售。</br> 這年十月,黎衍和周俏各自參加了考試,黎衍考了注會三門專業(yè)課,周俏考了四門自考課程,有一門英語專業(yè)課程,她仗著自己的英語水平幾乎裸考。成績出來后,黎衍三門全過,周俏過了三門。</br> 這事兒告一段落,明年再戰(zhàn)了。</br> 黎衍和周俏開始全心全意等待寶寶的來臨。</br> 新房里的兒童房早就裝修好,選的是黃白色系,兩人陸陸續(xù)續(xù)買來童床、童車、紙尿褲、新生兒的小衣服小褲子、奶瓶、小被子、小玩具……把原本空空的兒童房堆得滿滿當當。</br> 誰都能看出黎衍真的很高興,高興得每天咧開嘴笑個不停,同事問他樂什么呢?他就驕傲地說:“我老婆懷孕了,我要做爸爸啦!”m.</br> 周俏的肚子越來越大,行動也越來越不方便,懷孕四個月后,黎衍再也不敢讓她陪自己出門走路,就怕自己摔跤會連累到周俏。周俏也不放心黎衍一個人出去散步,于是,小黎先生就在家繞著大客廳練走,周俏則坐在沙發(fā)上,看著他拄著手杖、一圈一圈慢悠悠地晃。</br> 每天晚上,兩人睡在床上,黎衍都會摸著周俏的肚子,和他的寶貝女兒說話:“小葡萄,我是爸爸,你在媽媽肚子里要聽話,再過幾個月你就要出生了,雖然你媽媽是個小傻子,但是爸爸希望你是個聰明的小姑娘……”</br> 周俏拍了他一下:“你才是個大傻子呢!”</br> “我不是。”黎衍又對著她的肚子溫柔地說,“別聽你媽媽的,爸爸可聰明了,從小學習就很棒,你是爸爸媽媽的心肝寶貝,以后一定聰明又漂亮,是爸爸的貼心小棉襖。”</br> 頓了一下,他嘆了口氣,“不過,你的爸爸和別人家的爸爸有點兒不一樣,爸爸……沒有腿,因為出過車禍,你長大了千萬不要害怕,不要嫌棄爸爸。爸爸是可以走路的,也可以牽著你的手教你走路,爸爸媽媽都很愛你,等你會走路了,爸爸給你唱歌……”</br> 他清清嗓子唱起歌來,“我牽著你的手,就像牽著一條狗……”</br> 周俏原本聽得都有點想哭,等黎衍開口一唱,瞬間笑場:“你行了啊!老笑我,就一句歌詞能記到現(xiàn)在,煩不煩啊?”</br> “不煩。”黎衍抬起頭,眼睛明亮,笑容溫暖,“老婆,咱們以后也是一家三口了!我真的……好高興啊,我要做爸爸了!”</br> 周俏眼神柔柔地看著他,伸手摸摸他的臉,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黎衍曾經(jīng)斬釘截鐵地說:不會結(jié)婚,不會生孩子,我這輩子就單過了,做人要對自己和別人負責。</br> 周俏問:“我很好奇,阿衍,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小葡萄呢?如果是男孩子怎么辦?”</br> 黎衍臉色一變:“你別亂說!怎么會是男孩子?這肯定是小葡萄!”他又對著周俏的肚子哄起來,“小葡萄你別生氣,你媽瞎說的,爸爸知道你一定是個漂亮的女娃娃,爸爸不要男孩子!爸爸連男孩名字都沒取!”</br> 每年四月,對黎衍來說都是一個和痛苦有關(guān)的月份,即使和周俏在一起后,他也總會在這個月想起自己曾經(jīng)經(jīng)歷的一切。</br> 不過這一年的四月,帶給黎衍的卻是希望,他即將迎來屬于自己和周俏的孩子,成為一個父親。</br> 產(chǎn)房門口,沈春燕、宋樺、周俊樹和黎衍一同焦急地等待著。周俏進去已經(jīng)有三個小時了,別家產(chǎn)婦和寶寶一個個被推出來,周俏卻一直沒消息。</br> 她的孕期很順利,別看周俏人瘦,身體素質(zhì)卻很好,上班一直上到二月底年會旺季。她還想再干半個月,被黎衍好說歹說勸回家休養(yǎng)。</br> 黎衍坐在輪椅上,又焦急又期盼,不過真正思考起來,他最擔心的還是周俏,并不是寶寶。</br> ——周俏是不能出事的,周俏永遠都要健康平安。</br> ——周俏是家里最重要的人,他站不起來,還有周俏。周俏要是倒下了,他該怎么辦?</br> ——后半輩子,他是要和周俏一起走下去的!</br> “俏俏,我等著你呢,你一定要平安無事……”黎衍在心里一遍遍地默念,終于,產(chǎn)房的門又一次打開了,一輛小小的、睡著小嬰兒的車被推出來,護士高聲叫:“周俏的寶寶,家屬在哪里?”</br> 黎衍的心都狂跳起來,轉(zhuǎn)著輪椅上前,沈春燕等人也趕緊圍過去。黎衍看向推床上小小的嬰兒,紅色的臉,烏黑濕潤的頭發(fā),五官皺巴巴的,閉著眼睛咂巴著小嘴,小手上的手指好細好細,就跟透明的似的,兩只小腳勾在身前蹬了幾下。</br> 黎衍看呆了。</br> ——這是他的孩子!是他和周俏的孩子!</br> 沈春燕等人眉開眼笑,個個歡喜不已。</br> 黎衍抬起頭,急急地問護士:“我老婆怎么樣?”</br> “她很好,她要過會兒再出來。”</br> 黎衍還沒來得及喜極而泣,護士就想起自己忘記說一件很重要的事,對他說:“恭喜你,是個兒子,6斤3兩,母子平安。”</br> 黎衍:“……”</br> 黎衍:“!!!”</br> ——小葡萄,小葡萄!小葡萄怎么不是你??小葡萄你去哪兒了?</br> ——啊啊啊啊啊!我的小葡萄不見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