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第70章
周俏向店長提出辭職。</br> 店長十分意外,因為周俏一直是個很靠譜、很忠誠的店員。馬上要國慶節(jié)了,專柜會忙一些,接下去又是年底旺季,店長不太舍得周俏走,溝通以后,又勸她把國慶長假干完。</br> 周俏婉拒了。黎衍要休七天長假,對他們來說,這是合住以來第一次共同度過的長假,也是周俏出發(fā)前的最后一次。周俏不在乎這點兒工資,能夠日日夜夜和黎衍待在一起七天,才是最期待的事。</br> 于是,她的最后工作日定在9月30日。</br> 接下去就是辦護照,錢塘可以異地辦護照,周俏選擇用本地戶籍人員配偶的身份去辦,只需提供她和黎衍的身份證、戶口本、結(jié)婚證即可,不需要去拉社保證明。</br> 可是,她手上那張戶籍證明沒有被受理,開具年份太久遠了,工作人員要求她提供戶口本原件。</br> 周俏只得給小樹打電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周俊樹聽完后驚呆了,問:“姐!你出去了,那姐夫怎么辦?”</br> 可能在小少年心里,這個姐夫生活不能自理的形象一時半會兒還抹不去。</br> “放心吧,你姐夫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周俏說,“小樹,戶口本就靠你了。”</br> 周俊樹拍胸脯保證:“交給我吧!姐你把地址發(fā)給我,我找到了就給你寄過去!”</br> 周俊樹開學后就住學校寢室,暑假里又在鎮(zhèn)上打工住宿舍,其實已經(jīng)很久沒回家。他找了個周末溜回家,趁著父親不在,在家翻箱倒柜找戶口本,最后用菜刀劈開了一個上鎖的柜子,才把戶口本給找到,回到鎮(zhèn)上給周俏寄過來。</br> 黎衍終于理解周俏為什么想拿錢塘戶口。雖然出國這種事是偶然發(fā)生,但生活里需要戶口本原件的地方真的很多,戶籍證明時靈時不靈,對于一個想要脫離原生家庭的女孩來說,戶籍獨立的確是很關(guān)鍵的一步。</br> 護照順利辦好,要20個工作日才能拿。</br> 周俏和謝若恒的侄女兒謝蓉蓉通過電話,約好在九月中旬的一個工作日去酒店找她,順便把房券用掉。</br> 酒店周末價很貴,周俏和黎衍不好意思周末去占個房間,黎衍便請了兩天年假。</br> 事情都安排得差不多,是時候正式通知沈春燕了。黎衍給母親打了個電話,邀請她和宋樺、宋晉陽、楊瑾頌來家里吃飯,說有事要和大家說。</br> 沈春燕悶悶地問:“不是要離婚吧?”</br> “不是。”黎衍低聲說,“不離婚,來了別提這事。宋晉陽應該告訴你了吧?周俏要出國了。”</br> 沈春燕在電話里長久地沉默著。</br> 黎衍耐心地等了一會兒,說:“媽,我和周俏沒事,她會回來的,我信她,你要信我。”</br> 沈春燕悠悠嘆了一口氣,這嘆氣聲黎衍聽得清清楚楚,她說:“行吧,我問過老宋哪天有空再和你說。兒子啊……”</br> 黎衍靜靜地聽著。</br> 沈春燕說:“是媽媽沒本事,沒給你好條件。你要不問問周俏,媽媽把永新東苑的房子賣了,錢都給你們,讓她不要出去了,行嗎?國外很不安全,就算掙錢多,但畢竟離那么遠,你也真舍得。”</br> 黎衍怎么也沒想到母親會說這樣的話:“媽,不光光是為了賺錢,周俏出去是要上課的,非常好的機會,放棄了會很可惜。”</br> “那你怎么辦呢?”沈春燕的聲音都帶著哭腔了,“要不到時候媽媽搬過來和你一起住吧?我真怕……周俏走了,你又吃不好睡不好的,變回原來那個樣子。”</br> 黎衍很頭疼:“不會的,媽,我現(xiàn)在上班了,可以下樓可以出門,我能自己照顧好自己。再說了,你搬過來,宋叔怎么辦啊?宋晉陽都搬走了,宋叔才要吃不好睡不好呢。”</br> 沈春燕“哼”了一聲:“那糟老頭子,我管他呢!總是我兒子重要!”</br> 黎衍笑起來:“你得了吧,宋叔這么寶貝你,哪會放你走啊。行了不說了,等你們來了再說吧。我真沒事兒,和周俏好著呢,你放寬心,晚上別瞎想又睡不著。”</br> 沈春燕嚶嚶嚶地掛掉了電話。</br> 幾天后的周五晚上,沈春燕一行四人陸陸續(xù)續(xù)來到黎衍家。</br> 周俏準備了許多食材,在廚房里做菜,沈春燕到了以后就進去幫忙,周俏也沒拒絕,兩個女人在廚房里一起忙碌起來。</br> 一開始只聊些廢話。</br> “俏俏,你這牛肉買來多少錢一斤?”</br> “五十多吧,不太記得了。”</br> “那比我們那兒便宜啊,我們那兒要賣六十多。”</br> “這兒菜場也不便宜,可能市中心租金貴吧,我以前租房子的地方比較偏僻,菜價要便宜不少。”</br> “冬天的時候,你可以在一些挑擔子的農(nóng)民那兒買蔬菜,都是自己家里種的,便宜又好吃。”</br> “我知道,去年買過,小青菜特別好吃。”</br> ……</br> 聊到后來,兩個女人都沉默下來。</br> 沈春燕切著絲兒,周俏在邊上剝甜豆,老半天后,沈春燕說:“怎么突然想著要出去啊?不是黎衍欺負你了吧?”</br> 周俏低著頭,快速地剝著豆莢:“沒有,媽媽,我和阿衍很好的,就是突然得了個機會,還不收中介費,就想趁年輕去試試。”</br> 沈春燕也沒抬頭:“不會是騙子吧?靠譜嗎?”</br> “不是騙子,靠譜的,阿衍已經(jīng)幫我把過關(guān)了。”周俏說,“我在辦護照了,辦完護照辦簽證,一月份出發(fā)。”</br> “年都不過啊?”沈春燕終于轉(zhuǎn)頭看她,眼神哀哀凄凄的,“俏俏,阿衍這個人有時候是挺招人煩的。媽媽和你說過,如果他欺負你了,你一定要和媽媽說。你這一走,那么遠,又那么久,媽媽沒辦法不多想,真的不是和阿衍吵架嗎?”</br> “真不是的媽媽。”周俏停下了手上的活,也轉(zhuǎn)頭看著沈春燕,“我和阿衍沒吵架,我們好著呢。這次他支持我去,我真的……就心里很感動。我舍不得阿衍,但這真的是個好機會,媽媽,我不會離開阿衍的,我和他說好了要一起過一輩子的。”</br> 沈春燕眼睛紅了:“我一直想著要給你們帶孩子呢。”</br> 周俏也有點憋不住,努力地眨動著眼睛忍住淚意:“等我回來嘛,我一定會和阿衍生個寶寶讓您帶的。”</br> 沈春燕也不顧手濕不濕了,走過一步就輕輕地抱住了周俏:“好孩子,你對阿衍什么樣,媽媽哪會不知道啊。哦,對了。”</br> 她松開懷抱看著周俏,“晉陽和我說,你和阿衍結(jié)婚的時候給他錢了,你給了多少?媽媽還給你!我今天特地帶了幾萬塊錢來,你是咱們家的兒媳婦,沒彩禮沒婚禮已經(jīng)很對不住你,哪兒還能讓黎衍這臭小子拿你的錢?你告訴我你給了他多少,媽媽都還給你。”</br> 周俏很囧,不明白宋晉陽怎么會知道這件事,連忙說:“不不不不不……不是的,媽媽,我和阿衍現(xiàn)在分不清,他每個月工資都交給我的。”</br> 沈春燕不依:“我不管,這事兒必須先了掉,你不說我就去問黎衍了。”</br> 周俏汗都要出來了,實在沒辦法,說了實話:“給了……兩萬。”</br> 沈春燕往廚房門方向瞪了一眼,氣道:“這小王八蛋,早知道那天多扇他幾個巴掌,真夠出息的!討個老婆還能掙錢,是失心瘋了嗎?”</br> 周俏:“……”</br> ——原來,真被打了呀……</br> 客廳里,黎衍坐在輪椅上,宋晉陽坐著餐椅,兩人大眼瞪小眼。</br> 宋樺和楊瑾頌在邊上嗑瓜子,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總感覺兩個人的眼睛里似乎連接著一道滋滋作響的電流。</br> 突然,宋晉陽嘴角一扯笑起來,大眼睛旁邊的細紋都冒出來了:“小黎先生,別這么看著我嘛。你放心,等弟妹出去了,我和小頌在這附近搓一頓會叫上你的,安慰不了你的心,好歹能安慰你的胃。”</br> 楊瑾頌在邊上擰了他一下:“你胡說八道什么呀!”</br> 宋樺也不樂意:“晉陽,別亂說話。”</br> 他們都已經(jīng)知道了周俏要出國的事,既替周俏開心,又為黎衍憂慮。所有人都知道小黎先生當初一個人生活是有多慘兮兮。近一年過去,他不僅外表變得精神帥氣,脾氣也溫和下來,周俏一走,鬼知道會不會再變回去。</br> 黎衍面無表情地說:“謝謝,不用您操心,我一個人沒問題,就不打擾你們二人世界了。”</br> 宋晉陽抓起一把瓜子,邊嗑邊說:“那你歡不歡迎我來你這兒喝個酒、看個球什么的?畢竟601連個電視機都沒有,我也懶得買,你又是一個人住,這客廳看球最爽了!”</br> 黎衍:“……”</br> 當著宋樺的面,他實在拒絕不出口,只能冷冷地說:“可以來,不過我就不陪你了,我現(xiàn)在不看球。”</br> 宋晉陽說:“誰規(guī)定不踢球還不能看球了?”</br> 宋樺五官都皺起來了:“宋晉陽!”</br> 黎衍已經(jīng)很不開心:“你今天怎么回事?專門來損我的嗎?我哪兒又得罪你了?”</br> 宋晉陽這回沒和他抬杠,嘻嘻一笑:“這么激動干嗎?我就是隨口一說,反正明年杯賽你這電視機我先預定了,還省得去酒吧花錢呢!”說著,他對著楊瑾頌撒起嬌來,“老婆,明年我能來我弟弟家看球嗎?離那么近,要是晚了我就睡他這兒了,你答應不啦?”</br> 楊瑾頌只盼趕緊結(jié)束這個話題:“答應答應答應!”</br> “我就知道老婆最好了。”宋晉陽沖著黎衍挑眉一笑,“弟弟,明年我網(wǎng)上買點啤酒雞爪直接寄到你這兒,你記得收一下啊。”</br> 黎衍:“……”</br> ——這算不算家門不幸啊?他怎么會攤上這么一個奇葩的半路兄弟?</br> 晚餐桌上,沈春燕對黎衍一臉的嫌棄,講話都夾槍帶棒的。黎衍也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干脆閉嘴裝隱身。</br> 酒杯都倒上后,宋樺舉杯對周俏說:“俏俏成為咱們家的一份子也快一年了,這杯酒叔叔敬你,祝你一帆風順,前程似錦!”</br> 宋晉陽也舉杯:“弟妹,哥祝你學業(yè)有成,事業(yè)順利!回來以后全方位360度碾壓黎衍!看他還怎么嘚瑟!”</br> 周俏好害羞:“沒有啦,我現(xiàn)在什么都沒學呢!你們這樣說我壓力好大呀!”</br> 楊瑾頌笑道:“別有壓力別有壓力,放平心態(tài)就行。來,俏俏,姐姐也祝你一切順利,在國外要好好照顧自己,別讓黎衍擔心。”</br> 周俏感激地與他們碰杯,連聲說:“謝謝,謝謝。”</br> 輪到沈春燕時,她說:“俏俏你放心,你出去以后,媽媽會幫你盯著黎衍的,他要是敢有什么歪七扭八的念頭,媽媽絕對不饒他!非削了他一層皮不可。”</br> 黎衍忍無可忍:“你什么意思?為什么不是周俏出去了會有歪七扭八的念頭啊?”</br> “周俏會有嗎?”沈春燕看著一桌人,“來,現(xiàn)場投票,覺得周俏會有歪七扭八念頭的人舉手!”</br> 一只手都沒有。</br> “覺得黎衍有可能會犯錯誤的人,舉手!”</br> 沈春燕和宋晉陽齊齊舉手。</br> 楊瑾頌和周俏簡直要笑瘋了,宋樺一臉尷尬地看著黎衍。</br> 黎衍目瞪口呆:“是親媽嗎?!還有你宋晉陽!你特么湊什么熱鬧啊?”</br> “有可能嘛。”宋晉陽收回手拿起筷子,漫不經(jīng)心地說,“你公司里美女這么多,誰知道哦!”</br> 黎衍真的要氣死了,轉(zhuǎn)頭看著周俏,眼神都有點委屈了。</br> 周俏笑著抱住他手臂,說:“我相信阿衍的啦,他不會的,我也不會,媽媽您放心吧。”</br> 吃過飯,沈春燕一行人告辭離開了,周俏把碗盤收到廚房里,黎衍負責洗碗。</br> 他洗碗時,周俏從冰箱里拿出一支巧克力脆皮雪糕,一邊吃一邊倚在廚房門口看著他。</br> 黎衍轉(zhuǎn)頭問:“雪糕還有嗎?”</br> “沒了,最后一支,天都快涼了,再不吃就沒機會吃了。”周俏滿足地咬著脆皮,問,“你要吃嗎?”</br> 黎衍張開嘴:“啊——”</br> 周俏把沒咬過的一面塞進他嘴里,他大大地咬了一口:“唔……好冰。”</br> “是吧?現(xiàn)在吃已經(jīng)有點冷了。”</br> 周俏拿回雪糕繼續(xù)吃,黎衍把碗盤一只只在洗潔精里搓過,放到一邊,說:“趁現(xiàn)在夏裝還有的賣,給你商場里買些新衣服吧,新加坡全年都是夏天,冬裝都不用帶了,夏裝得多帶點。”</br> 周俏說:“淘寶都有,一年四季都有的買,干嗎要去商場買啊?多貴。”</br> 黎衍笑笑:“你幾萬塊的中介費都省下來了,買幾件衣服還不舍得啊?淘寶可以買些休閑裝,商場里好一點的衣服也買一些,特別是正裝。小襯衫,西褲,職業(yè)裙,皮鞋,這種一定要試過,你是在酒店工作,可能會有工作服,但總有機會要穿自己的衣服出席一些正式的場合。我怕那邊買衣服太貴,你又不舍得花錢,到時候萬一人家說你閑話呢?”</br> 周俏舔著雪糕:“你想得可真多。”</br> 黎衍繼續(xù)洗著碗:“不是我想得多,什么場合穿什么衣服,這也是對別人的一種尊重。明天晚上咱們?nèi)γ嫔虉龉涔浒桑瞎o你買,咱們得買夠一年份的。”</br> 周俏的心漏跳了幾拍。</br> ——買夠一年份的。</br> 是哦,她第一次休假回來,已經(jīng)是一年多以后了,說是要春節(jié)以后三、四月酒店淡季時才能回國。</br> 也就是說,要十四個月。</br> 她吃掉最后幾口雪糕,走到黎衍身后,彎下腰抱住他。</br> 黎衍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嘆了口氣,說:“老婆,沒事兒,我們可以視頻,語音,也可以聊微信。現(xiàn)在通訊這么發(fā)達,每天都能見到面的。”</br> “嗯。”周俏小聲說,“但是沒法兒抱抱你了。”</br> 黎衍拿過碗盤開始沖水:“也就一年多,你就回來休假了。頭一年你肯定很忙,我上班也不會閑著,回來還要鍛煉,做家務,明年六月還要考CFA二級,晚上也要復習。一年,很快就過去了。”</br> 話雖如此,還是有一種淡淡的別離愁緒飄蕩在兩人之間。</br> 周俏依舊抱著黎衍,歪過頭,鼻尖摩挲著他的臉頰,黎衍終于轉(zhuǎn)過頭來面對她,眼神很深邃,嘴唇淺淺地與她觸碰,唇瓣微啟,周俏也是如此,碰一下,再碰一下,雙唇便糾纏在一起。</br> 脆皮巧克力味,甜甜的,又有點苦澀。</br> 黎衍的雙手還沾著洗潔精泡沫,擱在水槽里沒有動。周俏的手指則穿梭在他漆黑濃密的頭發(fā)里,想要把這份感覺深深印刻進記憶中。</br> 這是她的阿衍。</br> 全世界最好的阿衍。</br> 舍不得舍不得舍不得。</br> 深吻許久,唇已分開,兩人的額頭卻還抵在一起。</br> 黎衍的呼吸有些急促,肩膀也隨著呼吸一陣陣地抬動,周俏閉著眼睛,雙手依舊繞在他身上,一點兒也不舍得松開。</br> 此時是不需要說話的,沒有任何語言可以表達他們的心情,只需要一點點肌膚觸碰,呼吸交錯,氣息縈繞……就行了。</br> 黎衍抬起眼眸,周俏也剛好睜開眼睛,近在咫尺的雙眸中倒映著彼此的身影。周俏用手指撩一下黎衍長長的睫毛,最后在他頰邊落下一吻,柔聲說:“我先去洗澡。”</br> 黎衍一笑,像是心領(lǐng)神會:“嗯,你洗完我就洗,等我。”</br> ——</br> 到了和謝蓉蓉約好那一天,黎衍和周俏吃完午飯就來到酒店。</br> 這是一家以溫泉為賣點的五星級酒店,位于郊區(qū),依山傍水,建筑風格帶著點兒東南亞風情。</br> 黎衍的小黃蜂開不了那么遠,兩人打車過來花了近一百塊錢,周俏有點心疼,但也沒辦法。這地方除了打車只有公交能到,黎衍又沒法坐公交。</br> 大堂設在主樓,絕對得富麗堂皇,謝蓉蓉接到電話立刻來大堂見他們。</br> 她留著栗子色的過肩長發(fā),穿一身深色套裙,是酒店里的工作服,左胸處別著一個亮閃閃的金屬小名牌,上面印著她的英文名。</br> 周俏向她打招呼:“你好,謝經(jīng)理。”</br> “別叫我謝經(jīng)理,叫我蓉蓉吧。”謝蓉蓉看起來比周俏大兩、三歲,長一張可愛的娃娃臉,笑容很親切,“其實我和你們的輩分有點兒亂,你們說的謝總是我小叔叔,你們要是和他同輩,我還得管你們叫叔叔阿姨呢!”</br> “千萬別,叫我黎衍,叫她周俏,咱們都是同齡人。”黎衍坐著輪椅抬頭看她,“我們過來,會打擾你工作嗎?”</br> 謝蓉蓉說:“不會不會,我小叔和我說過了,你們是貴客。”</br> 她帶著黎衍和周俏去到大堂吧,為他們點了一份下午茶。</br> 周俏看著服務員端上來的鳥籠樣三層點心,有慕斯、布丁、曲奇和水果,特別漂亮,還有兩杯熱騰騰的咖啡,伴著鮮奶和白糖。</br> 她從來沒有吃過五星級酒店的下午茶,很有些拘束,也不知要不要給錢,黎衍則淡定許多,把奶和糖加到咖啡里,挪到周俏面前。</br> 謝蓉蓉說:“這個我簽單的,你們不用買單,還有哦……”她從西裝口袋里掏出兩張券遞給周俏,“這是自助晚餐券,也是簽單的,5點半到9點去吃就行。”</br> 周俏很難為情:“這……這也太不好意思了。”</br> 謝蓉蓉安慰她:“沒事兒,我每個月都有固定額度的簽單權(quán),當然了,不會隨便給朋友亂用。但我小叔說了,你們是貴客,我自然是要好好招待你們的,也沒其他福利了,就這兩樣。”</br> 黎衍說:“謝謝你,蓉蓉,你太客氣了。”</br> 謝蓉蓉笑道:“我聽小叔說,周俏馬上也要去新加坡了是嗎?是想找我了解在那邊的情況嗎?”</br> 黎衍點頭:“是的,畢竟周俏沒有基礎(chǔ),她有點擔心,怕自己去了會跟不上。”說著,他看了周俏一眼。</br> 謝蓉蓉說:“不用擔心,我當時去之前也挺慌的,去了以后就發(fā)現(xiàn),其實還好。當然,這幾個月你得好好復習,尤其是英語,別的在那邊邊干邊學也問題不大。”</br> 接著,謝蓉蓉就把自己在新加坡的經(jīng)歷說給周俏和黎衍聽。</br> 去新加坡的二十幾個人會分配到不同的酒店,酒店很多部門都是24小時工作,需要輪班,所以給他們排班時都會安排好,讓他們可以有時間一起上課。</br> 進修生們住的是宿舍,四人一間帶衛(wèi)浴,包三餐,每月休息四天,休息天三餐自理。上課時間基本是晚上,每周上四次,如果要上晚班,就會二十幾個人一起上,那么上課就會占用半個白天。</br> “肯定比純打工辛苦,又要上班,又要上課,不過大家都是自愿的。”謝蓉蓉說,“新加坡是個旅游國家,酒店業(yè)很發(fā)達,客人那是什么國家的都有,越是高星酒店,客源就越寬泛,所以英語口語聽力一定要跟上。”謝蓉蓉笑著說,“而且呀,有些國家的客人很大方,有給小費的習慣,輪崗做客房清潔和去餐廳做服務生時,小費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br> 周俏愣愣地聽著。</br> 謝蓉蓉說,進修生進入酒店工作后,會開始輪崗,每個部門待幾個月,客房、餐飲、會務、前臺……要把酒店基本運作都摸透,一年多后才會安排進某個固定的部門工作。</br> “能去前臺就很不錯了,說明你英語很棒。”謝蓉蓉搖頭說,“我不行,我后來一直在會務那邊做服務生,就是別人在開會,我杵門口候著,人家叫你干什么就干什么。”</br> 黎衍想起自己公司在外地開年中會時的場景,會場外頭的確永遠都有服務生在,幫客人開門、準備茶歇、泡咖啡、收拾碟子叉子之類。</br> 謝蓉蓉又說:“不過回來以后,我就應聘進這里做了會務銷售,哎呀,在那邊其實也能做,整個流程全都懂,就是英語實在拖后腿。回國以后就不怕了,就我這半吊子英語,接待國外客戶都沒問題,當然大部分都是國內(nèi)客戶,所以就Soeasy啦!”</br> 黎衍又提了幾個問題,是他提前準備好的,都寫在紙上了,問題涵蓋衣食住行、環(huán)境氣候、工作學習,幾乎面面俱到。謝蓉蓉耐心作答,到后面忍不住說:“天啊!周俏,你先生也太操心了吧?這是有多舍不得你走啊?”</br> 周俏臉紅紅的,黎衍無奈嘆氣:“當然舍不得啊,我老婆飛機都沒坐過,一下子就說要出國,還三年,現(xiàn)在都沒什么概念呢。我不幫她問,她自己都不知道要問什么。”</br> 說完,他就牽過周俏的手,問,“剛才我們聊的,你都聽清了嗎?”</br> 周俏點點頭。</br> “劃重點,英語很重要。”黎衍對她說,“咱們重點攻英語。”</br> 謝蓉蓉說:“我家里還有教材呢,你們?nèi)绻枰揖湍媒o你們復習用,反正我已經(jīng)沒用了。”</br> 黎衍很驚喜:“那最好了!本來我們還想去問問謝總呢。”</br> 謝蓉蓉說:“不用問他,我家都有,去之前惡補的,去之后上課的,都在。今天下班我就整理好,明天上班帶過來,你們中午退房嘛,直接帶走就行。”</br> “太謝謝你了!”黎衍松了一口氣,有教材,努力就有了方向。</br> 又聊了一會兒,謝蓉蓉回去上班了,黎衍和周俏繼續(xù)在大堂吧吃下午茶。</br> 只剩下他們兩人,周俏立刻就放松了,拿出手機給下午茶拍照,接著手指拈起小慕斯吃得很開心。</br> 黎衍喝一口咖啡,笑著看她吃,問:“好吃嗎?”</br> “好吃。”周俏說,“這種下午茶是不是很貴啊?”</br> 黎衍打量了一下幾種點心的配置,回答:“這一套差不多要三百塊打底吧。”</br> “!”周俏吃了一驚。</br> “你來之前,有搜過這里的房價嗎?”黎衍向周俏湊近一些,“就我們住的那間別墅私湯套房,你知道今晚賣多少錢嗎?”</br> 周俏很緊張,眼睛瞪得圓圓地湊近他,像特務碰頭:“多少錢?”</br> “含雙早,三千二。”黎衍說,“周末,四千五。”</br> 周俏半張著嘴,呆滯了。</br> “然后,這里的自助晚餐。”黎衍拿起那兩張餐券晃晃,“工作日晚上,298一個人,周末358。”</br> 周俏:“……”</br> 黎衍微笑著說:“也就是說呢,我們這一趟過來,享受到的這些東西,全部加起來大概要四千多吧。”</br> 周俏快速地把剩下的水果和糕點塞進嘴里,還不忘往黎衍嘴里也塞了一塊小蛋糕和一塊曲奇,又一口喝干咖啡,著急地說:“趕緊趕緊,房間最貴!我們快點兒去入住!別浪費別浪費。”</br> 說完了拿紙巾抹抹嘴,忙不迭地背起雙肩包就要走。</br> 黎衍真要笑死,轉(zhuǎn)著輪椅和她一起去前臺辦理入住,拿到了別墅套房的房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