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第66章
謝若恒留周俏吃午飯,叫了兩份日料定食送到辦公室,兩個人在沙發(fā)邊的玻璃圓桌旁邊吃邊聊。</br> 周俏已經(jīng)冷靜下來,聽謝若恒更詳細地介紹這個項目的細節(jié)。</br> “這個項目已經(jīng)進行了五年,每一年我們都會安排一批畢業(yè)生出去,最早的那兩批都已經(jīng)回來了,現(xiàn)在都在不同城市的酒店里工作。還有個別同學在國外戀愛結(jié)婚,不回來的。”謝若恒吃一口煎青魚,對周俏說,“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介紹一個去過的女孩子給你認識,你和她聊一下,體會會更深,畢竟我自己也沒去過。”</br> 周俏拿著筷子擱在米飯上,想了想,說:“謝總,這樣的機會,你為什么要給我?我又不是酒店管理專業(yè)的畢業(yè)生,我都沒上過大學。”</br> “不為什么,這點話語權我還是有的。”謝若恒眼神很溫和,“我覺得你很適合,工作應該也應付得來。當然,不是一點條件都沒有,去之前,你需要補一下英語和酒店管理方面的一些專業(yè)知識。”</br> 周俏問:“大概什么時候出發(fā)呀?”</br> “還早,要元旦以后,春節(jié)以前。”謝若恒說著,轉(zhuǎn)動輪椅去到辦公桌前把那份資料拿過來,交給周俏,“這個你拿回去給你老公看一下,他應該能看明白。然后,我和你加一下微信,到時候我把中文版的資料也發(fā)給你,是一套PPT。”</br> 周俏接過資料點點頭:“好的,謝謝。”</br> “不客氣。”謝若恒笑笑,“不用那么快答復我,我給你兩個星期的考慮時間,如果你不去,這個名額我要另外做安排。回去后你和你老公好好商量一下,我知道分別三年的確有點久,以他的身體情況一下子可能會接受不了。但是周俏,我要提醒你。”</br> 他的語氣變得認真起來,“這個事情的關鍵不是他同不同意,而是你想不想去。并且,這是一個機會,這樣的機會就算是我,也不是總能變出來的。酒店方要的人數(shù)是固定的,我這邊恰好又有人放棄,在這樣一個時間節(jié)點,我認識了你。我愿意把這個機會送給你,中介費一分不收,最多需要你出點兒簽證之類的手續(xù)費,連機票都是由酒店方來出。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你明白我的意思嗎?”</br> 周俏說:“我明白,謝謝你,謝總,我會好好考慮的。”</br> 回家的公交車上,周俏還有點懵。</br> 她只不過是來咨詢一下出國務工的事,卻機緣巧合地得到了一個機會,一個對她來說不亞于撞大獎的機會。</br> 出國進修啊,酒店管理專業(yè),三年,每年只能回國探親一次……</br> 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br> 細細一思考,周俏的心揪了起來。</br> 如果她真的去了,阿衍該怎么辦?阿衍會同意嗎?阿衍一個人留在錢塘,能把日子過好嗎?他會氣到爆炸吧!</br> 謝若恒會是騙子嗎?</br> 周俏拿出包里的資料翻看,全部是英文,還夾著一些介紹酒店的圖片,看著就很高大上。</br> 他實在不像是騙子,哪有騙子是這樣的?</br> 她和謝若恒本來就是偶然相識,人家公司開在那兒呢,又不收她錢,再說了,她有什么值得他騙的?</br> 他為什么要幫她?</br> 就因為聽了她和阿衍的故事?</br> 還是因為,她在樓下幫了他一點小忙?</br> 真的好奇怪啊……</br> 周俏抬眼望向車窗外,心里盤算起來。</br> 兩個星期的考慮時間。</br> 元旦后、春節(jié)前就要出發(fā)。</br> 要補習英語和酒店管理專業(yè)知識,還要辦護照,辦簽證,時間其實很緊迫。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學好,這么陌生的工作能不能上手,這都有多少年沒讀書了!</br> 啊……不能和阿衍一起過春節(jié)了嗎?</br> 今年除夕他還說,明年就他們兩個在家過。</br> 一想到有可能要離開黎衍三年,周俏不由自主就感到心慌,但那個機會又那么誘人,錯過這一次,可能再也沒有這樣好的事情落到她頭上了。</br> 三年,相對于長長的一輩子來說,其實并不是很久。</br> 三年后,她也才二十五歲,阿衍二十九,他們還是很年輕的。</br> 而且那時候,她就有資本去換一份更好的工作,賺更多的錢,說不定還能有雙休,可以和阿衍一起過周末。</br> 謝若恒說,如果一切順利,三年后,她甚至能賺到給阿衍買假肢的錢。</br> 這對周俏來說無疑是最大的誘惑。她想,一定要好好和阿衍談,這個機會,從目前來看,利,遠遠大于弊。</br> ——</br> 黎衍的新員工培訓即將結(jié)束。</br> 作為一個財務分析師,他不需要進行銷售技巧的培訓,但對于公司的企業(yè)文化、部門構(gòu)成、產(chǎn)品線介紹等內(nèi)容還是要學習,他聽得很認真,做了不少筆記。</br> 最初兩天的新鮮勁兒過去后,黎衍就開始想念周俏。</br> 他到底和其他同事不一樣,其他同事結(jié)束了白天的會議和培訓后,夜生活豐富多彩。有人去泡吧唱K,有人去逛景點,有人游泳健身,還有人湊到一起打牌,黎衍甚至聽說有兩支銷售團隊租了個籃球場去打比賽。</br> 他出行太不方便,什么都沒參加,每天晚上就是待在房間里,看電視,刷手機,練站,想周俏。</br> 吃了幾天酒店里的自助餐和桌餐,他已經(jīng)開始想念周俏做的家常菜。</br> 一個人睡在大床上,又開始想念抱著周俏睡覺的夜晚。</br> 白天在會場坐一整天,晚上腰很酸,黎衍就自己趴在床上,反手到后背敲敲、捏捏。</br> 和周俏視頻時,他厚著臉皮說些沒羞沒臊的話。</br> “老婆你明天下班早點回來啊。”</br> “嗯?”周俏擰著眉毛看他,聲音軟得很,“你想干嗎呀?”</br> “明天我終于可以回家了,你說我想干嗎?”黎衍靠在床頭,在床頭閱讀燈的照射下,膚色顯得特別白,黑眼睛上長長的睫毛一眨一眨,周俏都恨不得把手伸進屏幕里去摸摸他的臉。</br> “你就想著干壞事兒。”周俏噘著嘴嬌滴滴地說,“不好好上課,成天就惦記著耍流氓。”</br> “嘖。”黎衍壞笑,“我說我要干嗎了嗎?我想你幫我揉揉腰而已,你這腦袋瓜里都在想什么?到底是誰成天惦記著耍流氓?”</br> 周俏在屏幕里睨著他:“行啊,明晚我給你揉腰,揉完就睡覺,其他所有活動統(tǒng)統(tǒng)取消!”</br> “……”黎衍有點委屈,“我怎么娶了個這么狠心的老婆呢?這都六天沒見了,難道你一點兒也不想念可愛的黎小衍嗎?”</br> 周俏抖了一下:“你夠了啊,還管自己叫黎小衍?幼不幼稚啊!”</br> 黎衍一本正經(jīng)地說:“我叫黎衍,黎小衍是我親愛的兄弟,你真的不想它嗎?”</br> 周俏:“???”</br> 周俏:“……”</br> 她大叫起來:“啊啊啊黎衍你好下流啊!!!”</br> 黎衍:“哈哈哈哈哈哈哈!”</br> 最后一天,不同部門的員工培訓結(jié)束時間也不同,黎衍的培訓午飯前就結(jié)束了,銷售團隊要下午結(jié)束,所以黎衍得了半天空閑。</br> 他請洪志生陪同,去酒店旁的步行街買些伴手禮。</br> 陸欣知道后也跟著去了,部門里其他同事都已離開,只剩下他們?nèi)齻€。黎衍買了些海鮮特產(chǎn),黃魚鲞、瑤柱、魷魚干……見到一家挺有趣味的小飾品店,賣的都是女孩子喜歡的小玩意兒,他轉(zhuǎn)著輪椅進了店門。</br> 他想給周俏買個小禮物,不用太貴,最好實用一些,要不然他的小傻子可能會吐槽他亂花錢。</br> 店里有一個柜臺都是梳子,材質(zhì)很特別。黎衍看到一把白色梳子,泛著光澤,上面不知用什么材質(zhì)裝飾著幾朵彩色小花,看著還挺精美的。</br> 洪志生在外頭抽煙等待,陸欣好奇地跟在黎衍身邊。</br> 黎衍請店員把梳子拿給他看,陸欣瞅了一眼,被他的審美打敗:“這也太土了吧?還帶花的?素色的多好呀。”</br> 黎衍沒理她,店員說:“這個梳子是天然貝殼做的,花朵也是貝殼,染了色,你看,能看出貝殼的紋理哦。”</br> 黎衍拿著梳子仔細看,果然能看出貝殼的紋理,問過價格,他把梳子買下了,說:“麻煩幫我簡單包一下,謝謝。”</br> 陸欣問:“你就給你老婆買這個呀?”</br> “不行嗎?”黎衍反問。</br> 工作三個月,他和陸欣的關系越來越一般,在公司里,Daria算是關系最好的女同事。黎衍覺得陸欣可能是年紀太小,有點驕縱,而Daria年長他兩歲,溫柔又善解人意,在工作中幫了黎衍很多忙。比如這次住宿,黎衍還沒來得及去申請單間,Daria已經(jīng)主動提出為他預定無障礙客房。</br> 陸欣呵呵笑著:“你老婆還挺好哄的。”</br> 黎衍接過店員包裝好的梳子,小心地裝進袋子擱到腿上,對陸欣說:“我老婆很可愛的,就算我買盒紫菜回去說是給她的禮物,她都會很開心。反過來也一樣,她不管給我買什么我都會知道那是她的心意,這是夫妻之間的……小情趣,你不懂。”</br> 陸欣撇撇嘴,沒再說話,黎衍已經(jīng)轉(zhuǎn)著輪椅出了小店。</br> 傍晚6點半,大巴抵達錢塘,因為周俏上晚班,而黎衍又帶著拉桿箱不好打車,只能拜托宋晉陽去接一下他。</br> 宋晉陽下班剛好順路,一口答應下來。</br> 接到人,把箱子裝上車,宋晉陽又把黎衍扶到副駕,回家的路上,黎衍說:“一起吃個飯吧?我請客,你還專門跑一趟。”</br> 宋晉陽:“行啊,吃什么?”</br> “上回不是說了麻小封頂么?我可是只有幾百塊零花錢的人。”黎衍自己說著都想笑。</br> 宋晉陽嘎嘎嘎地笑起來,在永新東苑附近找了家做麻辣小龍蝦很地道的大排檔,和黎衍一起挑了張擺在露天的桌子坐下。</br> 持續(xù)多日的暑意終于消散了一些,夜晚的風微微吹過,空氣不那么悶熱,坐在露天,黎衍覺得還挺透氣的。</br> “我給你買了些海鮮特產(chǎn),還有宋叔的,都在箱子里,你等下一塊兒帶走。”點完菜,黎衍掏出煙盒問宋晉陽,“抽嗎?”</br> “來一根吧,我現(xiàn)在抽得少,小頌管得可嚴。”宋晉陽接過煙,黎衍丟給他打火機,兩人將煙點燃一起抽起來。</br> 黎衍吐出一串煙圈:“我現(xiàn)在也抽得少,感覺一包煙可以抽一禮拜。”</br> “也不怕潮了?”宋晉陽打量黎衍,“這幾天感覺怎么樣?一個人在外地都還方便吧?”</br> 黎衍瞇著眼睛又抽了一口煙:“還行,幾乎就待在酒店里,有天下午他們?nèi)uting,好像要爬山,我也去不了,就在房里睡了一覺。其他也沒什么了,吃飯住宿都挺方便的,無非就是沒法出去逛逛吧。”</br> 宋晉陽點點頭:“你們這種單位,以后這些會議挺多的,你也有機會多出去走走,開開眼界。”</br> 沒一會兒,小龍蝦上桌了,滿滿兩大盆,一盆香辣,一盆十三香,另外還有兩個小菜。黎衍說要個大可樂,宋晉陽說:“雪碧吧,可樂殺精,咱倆都還沒當?shù)亍!?lt;/br> 黎衍低著頭樂了半天,問宋晉陽:“你和小楊什么時候結(jié)婚啊?年初不是說下半年么。”</br> “哥給你說下計劃啊。”宋晉陽擰開大雪碧,給兩人各倒一杯,“九月中,拍婚紗照,十月中,挑個黃道吉日去登記結(jié)婚,十一月,辦婚禮,日子還沒定,小頌放寒假時,去蜜月旅行。”</br> 黎衍和宋晉陽碰了下杯,有點驚訝:“這就都安排好了?”</br> “不然呢?本來也沒多麻煩。”宋晉陽戴上手套開始剝小龍蝦,“對了,你去年是不是十一月結(jié)的婚啊?是幾號來著?我怕日子和你重了。”</br> 黎衍:“……”</br> “我……忘了。”他老實回答。</br> 宋晉陽驚呆了:“忘了??這也能忘的嗎??”</br> “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初是怎么回事。”黎衍都不敢說結(jié)婚證都被他丟601室衣柜頂上了,搬家那天忘得精光,現(xiàn)在要是說出來,能被宋晉陽笑話一輩子。</br> 暫時……就讓那本證待在衣柜頂上吧。</br> “話說,你有沒有打算和周俏補辦個婚禮啊?”宋晉陽往嘴里丟了個蝦肉,“以前那是胡鬧,現(xiàn)在你倆正兒八經(jīng)在一起了,你就真的一點兒儀式都不給人家了?”</br> 黎衍抬頭看他:“會補的,再存點錢,我特么上班才幾個月啊?”</br> “也是。”宋晉陽又問,“那你們打算什么時候要孩子?”</br> 黎衍想到這事兒,嘴角就彎了起來:“沒那么快,再過兩三年吧,家里真沒什么存款,生個孩子你幫我養(yǎng)啊?”</br> “哈哈哈哈哈哈你想得美!”宋晉陽自己也計算起來,“我和小頌明年上半年拿了年終獎,無論如何要買房,要么二手房,要么一手現(xiàn)房。買好了就裝修,最晚后年春節(jié)前搬進去。然后過幾個月二人世界,后年年中開始備孕,小孩兒出生該是大后年了,那時候我?guī)讱q來著?”</br> “你現(xiàn)在二十七,大后年就是……三十整。”黎衍說。</br> “臥槽!”宋晉陽原本就很大的眼睛睜得更大了,“我三十整才能做爸爸?這也太晚了吧!”</br> “晚什么呀。”黎衍又和他碰杯,“咱倆一起啊,千萬別都生男孩,那絕對是個災難,我媽第一個會瘋。”</br> 宋晉陽笑個不停,問:“哎你說,你生個兒子我也生個兒子,哪一個個子更高?”</br> 黎衍挑眉:“那肯定是我兒子啊!我比你高四公分呢!”</br> “那不一定啊,兒子隨媽!”宋晉陽不同意,“小頌比周俏高多了!”</br> “說實話我一點兒也不想和你比這個,我想要個女兒。”黎衍笑起來,“我們家沒有傳宗接代的任務,我就想要個小女兒,上回和周俏去古鎮(zhèn)玩,一起來的有三個念幼兒園的女娃娃,好玩極了。”</br> “啊……”宋晉陽感嘆,“你說這日子過得多快,咱倆認識都十一年了,都要做爸爸了。”</br> “我出事都四年多了。”黎衍偏過頭看他一眼,“現(xiàn)在回想,都不知道是怎么過來的。”</br> 宋晉陽摘了手套,拍拍他的肩:“會好的。”</br> 黎衍垂下眼睛,點點頭:“嗯,會好的。”</br> 周俏下班后直接打了一輛出租車回家。</br> 黎衍不讓她在晚上騎共享單車,她后來就再也沒騎過。</br> 開門進屋,周俏一眼就看到黎衍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他已經(jīng)洗過澡了,穿著一件白色T恤,沒穿假肢。</br> 周俏換好鞋就向他撲過去,幾乎是把黎衍撲倒在了沙發(fā)上。</br> “阿衍!”</br> 她緊緊地抱著他,黎衍拼命掙扎:“你先去洗澡!我身上干凈的!你這都出了一天汗了!”</br> 周俏從他胸口抬起頭來:“你嫌棄我?”</br> “我沒有!”黎衍失笑,“你先去洗澡,乖。”</br> “想我嗎?”周俏笑著問。</br> 黎衍的眼神柔和下來,捏捏她的臉:“想。”</br> 周俏笑得很開心,爬起來準備去洗澡,突然又彎腰往黎衍身下重重地摸了一把。</br> “哎操!”沙發(fā)上的男人還沒來得及爬起來,手肘支著沙發(fā)氣得要命,“周俏花你過分了啊!”</br> “我和可愛的黎小衍打個招呼呀~”周俏早就躲得遠遠的了,“么么噠,我去洗澡啦!”</br> 看著她一溜煙兒地去臥室里拿衣服,黎衍真是被她氣死。剛才那一下撩得他心都跳快了些,心想小傻子現(xiàn)在真是色膽包天,哪兒還有幾個月前一驚一乍又羞答答的模樣。</br> 周俏洗完澡回到臥室,黎衍已經(jīng)靠坐在床頭等著她了。</br> 她爬上床,傾過身子吻了下他的唇,黎衍剛要抱她,就聽周俏說:“翻身趴著,我先給你按摩一下。”</br> 黎衍:“……”</br> ——也好,這幾天的確挺累的。</br> 他乖乖地趴在床上,周俏幫他按肩、按背、揉腰,輕微的力度對黎衍已經(jīng)沒用了,周俏使的勁兒挺大的,手指用力地按著他肩膀上的肌肉,黎衍又疼又爽,忍不住哼哼起來。</br> “哎呦呦呦呦……”</br> 周俏問:“你這幾天有沒有鍛煉啊?”</br> “有,我天天練站來著。”黎衍說,“有時候也在房里走一下。”</br> “開會累嗎?”</br> “還好,就那樣,午休時我都會回房間,脫了假肢在床上躺一會兒。”黎衍被按得齜牙咧嘴,“你輕輕輕輕點……”</br> 周俏手勢輕了下來,黎衍的腰背肌肉現(xiàn)在肯定是有點問題的,長時間保持坐姿太傷人了。早上他起床時,坐起身的動作都沒以前來得靈活,要雙手撐著床面一點點坐起來,坐快了就怕閃著腰,被周俏笑話提前進入老年人行列。</br> 又按了一會兒,黎衍沒動靜了,周俏以為他睡著了,從他身上下來,拉過被子蓋到他身上。</br> 她剛要去邊上躺下,黎衍突然翻身側(cè)臥,伸長手臂把周俏攬到懷里,與她面對面:“這就打算完事了?”</br> 周俏被他抱在懷里,還被他撓癢癢,扭著身子咯咯咯笑個不停:“放開我呀!我以為你睡著了!”</br> 黎衍手臂用力,將她的身體與自己貼得更緊,周俏漸漸安靜下來,臉紅紅地看著他。黎衍的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低聲說:“我一直等著呢……黎小衍剛才被欺負了,很不服氣……你感覺到了嗎?”</br> 說著,他輕輕一動,周俏低呼出聲,黎衍再也忍耐不住,近乎狂烈地吻住了她的唇。</br> ……</br> 小別勝新婚,黎衍抱著周俏,眼珠黯沉,好像這個時候,他的腰背都不再酸痛,可有勁兒了,年輕男人用實際行動證明什么叫做血氣方剛。</br> ……</br> 結(jié)束以后,黎衍半趴在周俏身上,喘著氣,耳朵聽著她的心跳。</br> 周俏抬起手,手指一下一下順著他的頭發(fā)。</br> 頭發(fā)又汗?jié)窳耍砩弦惨粯樱芮螇旱拖掳停吹嚼柩苡珠L又密的睫毛,挺拔的鼻梁,還有寬闊又有力的肩膀,覺得這人真是性感啊。</br> 緊接著,又想到進修的事,她輕輕地嘆了一口氣。</br> 都快凌晨了,黎衍剛回來,周俏沒打算這時候和他說。</br> 找一個她上白班的時候吧,下班回來后,和他好好聊聊。</br> 身上的男人聽到她的嘆氣聲,抬了下頭,漂亮的黑眼睛注視著她,問:“怎么了?嘆什么氣啊?”</br> “沒什么。”周俏摸著黎衍的臉頰,“明天你上班,我晚班,要我起來給你做便當嗎?”</br> “不要,說好了晚班不早起。”黎衍說,“上一天班就周末了,明天我食堂里隨便吃點兒就行。你起來了再做飯,多做點,把我的晚飯也做進去。”</br> “好,想吃什么?”周俏問,手指還在順他的頭發(fā)。</br> “什么都行。”黎衍閉著眼睛用臉頰蹭蹭她,“我這幾天吃自助餐都快吃吐了,就想吃你做的菜。”</br> “嗯。”周俏吻一下他的頭頂。</br> 黎衍想起一件事兒,身子撐起來一些,從床頭柜上撈過一個小袋子遞給周俏:“給,買給你的小玩意兒。”</br> “是什么?”周俏很欣喜,拿出來一看是一把帶著彩色小花的白色梳子,叫起來,“哇!好漂亮啊!謝謝老公!”</br> 黎衍拿過梳子,幫她梳了梳頭發(fā),說:“這是貝殼做的,不值錢,就想給你買個小禮物。”</br> “我好喜歡!”周俏笑得甜極了。</br> 黎衍想起自己說過的話,如果現(xiàn)在拿給周俏的真是一盒紫菜,她會不會也是這樣眼睛亮亮地看著自己?</br> 想著想著,他忍不住笑了出來,用手捂住了眼睛。</br> 周俏莫名其妙:“怎么了?”</br> “沒事,就覺得這梳子和你挺配的。”黎衍把梳子還給周俏,“你就是我的Littleflower,永遠都是。”</br> 他伸手掠開周俏頰邊的發(fā),又一次低下頭,輕輕地吻她。</br> ——</br> 黎衍回來后的第二天是周五,工作日。</br> 這時候,已經(jīng)進入九月,黎衍通過試用期了。</br> Daria來到財務分析部門,請方勁松填寫三位新入職JuniorFA的轉(zhuǎn)正表格,并將一些資料發(fā)放給黎衍三人。</br> “看一下那個商業(yè)醫(yī)療保險的說明,除了本人投保以外,還有五選一的備注項,A和B給孩子保,C和D給配偶保,E是單身Dog的唯一選擇。”Daria看著陸欣和洪志生的表情就想笑,“哭喪著臉干嗎呀?姐姐我也是選的E,就只有Rick可以在CDE里選擇。”</br> 黎衍翻了一下說明,問:“我選配偶,要提供什么資料嗎?”</br> Daria說:“結(jié)婚證彩色掃描件,或者拍照,必須上傳的。”</br> 黎衍:“……”</br> ——唉呀媽呀,腦殼疼。</br> 晚上,周俏還沒回來,黎衍在做思想斗爭:</br> 一,和宋晉陽說實話,請他把結(jié)婚證從柜子頂上拿下來,拍照給他,后果是會被宋晉陽嘲笑到地老天荒;</br> 二、問周俏要她的結(jié)婚證,周俏一定會問他自己那本在哪,答也是死,不答也是死,后果就是周俏很生氣,命令他把證找回來,于是,還是會被宋晉陽嘲笑到地老天荒;</br> 三、偷偷找到周俏那本結(jié)婚證不就行了?屋子反正就這么點大。</br> 周俏的東西不多,文件資料類的幾乎沒有,從來不用寫字臺的抽屜。黎衍翻過幾個抽屜后,想起周俏有一個行李袋似乎放在次臥衣柜里,轉(zhuǎn)著輪椅過去一看,袋子果然在,只是周俏居然把它擱在最上層,就像怕黎衍拿到似的。</br> 黎衍扶著衣柜站起來,伸長手臂去夠那個行李袋,抓住一個角一點點把袋子拖出來。</br> 他只能用單手,另一只手一直扶著衣柜不敢放,行李袋終于大半出來了,黎衍用力一拎,把它拎了下來。</br> 袋子里發(fā)出一陣叮鈴哐啷的聲音,像是有什么金屬材質(zhì)的東西在互相撞擊。</br> 黎衍在輪椅上坐下,把袋子擱到腿上拉開拉鏈,發(fā)現(xiàn)除了一些裝好的衣物外,只有一個長方形的紅色大金屬盒子。</br> 盒子還是個月餅盒,黎衍看了一眼保質(zhì)期,是五年前的盒子。搖一搖,金屬聲就是從里面發(fā)出來的。</br> 這是周俏的月餅盒子。</br> 黎衍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心想要打開嗎?會不會不太好?</br> 但結(jié)婚證很有可能在里面,黎衍想,打開就找結(jié)婚證吧,其他東西都不要管。</br> 這么想著,他就打開了蓋子,很意外的,入眼是一疊資料。</br> 黎衍:“?”</br> 不想看也看到了。</br> 黎衍拿起資料看,全英文的,但這難不倒他,翻了幾頁差不多就看懂了。</br> 他的臉色冷了下來。</br> 黎衍不明白周俏為什么會有這種東西,心里又驚又疑,暫時按下強烈的不安。</br> 他又看向盒子里,結(jié)婚證果然在,黎衍先用手機把內(nèi)頁拍下來,正事兒搞定。</br> 放回結(jié)婚證時,他又看到一件奇怪的東西,忍不住把它拿了起來。</br> 是一串項鏈。</br> 黎衍后來問過周俏,為什么不戴那串項鏈了,周俏說和衣服不搭。</br> 他現(xiàn)在終于知道為什么了,因為這串項鏈掉顏色,很多地方都發(fā)了黑。就算他對首飾再不懂,也知道這串項鏈——是假的。</br> ——此刻的心情真的只能用臟話來表達。</br> 盒子里剩下的東西令黎衍心情復雜。</br> 一張戶籍證明,一本假的高中畢業(yè)證,八個游戲幣,一張彩票,一張出租車發(fā)/票,一個壓扁了的香水紙袋,還有一張黎衍親手寫的約法十八章。</br> 他發(fā)了會兒呆。</br> 又一次拿起那份資料,黎衍仔細尋找項目進行的時間。</br> 這是今年的項目介紹,翻過幾頁后,他清楚無誤地看到,這一批次的人員出發(fā)日期是:明年一月。為期:三年。</br> 黎衍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幾個英文單詞,都沒意識到自己的手勁已經(jīng)把原本挺括的銅版紙都給揉得皺成一團。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