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第18章
宋晉陽來到黎衍家時,黎衍已經(jīng)穿戴整齊,做好了出門準備。</br> 他特地換上一身干凈衣服,還是衣柜里最體面的冬裝,一件黑色羽絨外套,底下依舊是黑色運動長褲。</br> 宋晉陽表情十分精彩,想要說什么,黎衍神情冷峻、干脆利落地制止他:“出發(fā)吧,什么都別問。”</br> “……”宋晉陽心里百爪撓心,還是乖乖地閉了嘴。</br> 他先把黎衍的輪椅搬下樓。</br> 回到六樓,再把黎衍背下去。</br> 下樓時,宋晉陽很小心,一邊走樓梯一邊說:“你說你不住帶電梯的房子就算了,穿這么個破玩意兒有什么用?又不能走路,背起來還麻煩,你要是不穿假肢,我還能背得輕松一點。”</br> “閉嘴!”背上的男人語氣極差。</br> “你講講道理啊老弟,現(xiàn)在是我在幫你,你還裝什么大爺。”宋晉陽搖頭嘆氣。</br> “誰裝大爺了?!”</br> “好了好了不和你抬杠了。”宋晉陽氣喘吁吁,“話說你到底要去哪兒?”</br> 黎衍悶聲說:“YT百貨,月河廣場店。”</br> “???”宋晉陽想不通,“去商場?買東西嗎?”</br> “你別管!”</br> “哦——我知道了!”宋晉陽發(fā)揮自己的想象力,“馬上要圣誕節(jié)了,你是要給弟妹買圣誕禮物吧?”</br> 黎衍有點迷茫,原來圣誕節(jié)快到了嗎?</br> “嗯。”他承認了,這是個不錯的借口。</br> 宋晉陽覺得好笑:“你就不能提前網(wǎng)上買嗎?香水,首飾,包包,什么都能買啊,非要自己去商場挑?”</br> 黎衍挑眉:“我樂意。”</br> “我不樂意啊!有本事你自己上下樓!”宋晉陽沒好氣,“你想好要買什么了嗎?我一會兒可沒工夫陪你逛街啊,限你一小時內(nèi)搞定,今天好不容易休息,我和小頌買了四點的電影票呢!”</br> “……”黎衍默了一下,本來,他想先去小區(qū)門口的理發(fā)店剪個頭的,宋晉陽要趕時間,他就開不了口了。</br> 終于到了一樓,黎衍坐上輪椅,宋晉陽推著他來到車邊,打開副駕駛車門,幫黎衍上車。</br> 宋晉陽坐上駕駛座,看黎衍低頭擺放兩條假肢,一邊啟動車子,一邊問:“你想沒想過換個能走路的假肢啊?”</br> 黎衍轉(zhuǎn)頭看他:“我腿還剩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能走路的智能假肢很貴的,兩條腿得要五、六十萬,夠買你三輛車了。”</br> 宋晉陽笑起來:“你是不是對我這車有什么誤解?我這車全部弄好才十二萬,夠買五輛了好嗎?”</br> “你這車才十二萬?”黎衍有點驚訝,“你怎么會買這么便宜的車?”</br> 宋晉陽無語:“小黎先生你是不知道人間疾苦啊,我房子還沒買呢,買那么貴的車干嗎?我這車就是代代步,等以后買了房,條件好了再換。”</br> 大概因為只有他們兩個人在,黎衍沒有和宋晉陽針鋒相對。也是因為他現(xiàn)在很無力,和周俏吵架以后,他實在不想再和宋晉陽吵架了。</br> 車子駛出小區(qū),黎衍繼續(xù)剛才的話題:“你房子首付還差多少?”</br> “干嗎?你要幫我湊齊啊?”宋晉陽笑問。</br> 黎衍白他一眼:“滾。”</br> 宋晉陽笑笑,挺愿意和黎衍聊這些事兒:“小頌是老師,有編制的,工作比我穩(wěn)定,休息天有時還會在家里教小朋友彈鋼琴,所以我們買房肯定是買在她的學(xué)校附近。那塊兒現(xiàn)在房價三萬左右吧,一套89方的房子得要270萬,首付三成就是81萬,加上稅費什么的,預(yù)算得要90萬。我爸說他出40萬,剩下的50萬要我自己攢,寫兩個人的名字,小頌家負責(zé)裝修。50萬啊……按照現(xiàn)在的收入,怎么的都還要再存一年多到兩年,而且還得祈禱房價不要再漲。”</br> 黎衍沒做聲,開始心算。</br> 宋晉陽和他一樣,大學(xué)畢業(yè)三年半,再過最多兩年,他就能存夠五十萬了。平均一算,他每年可以存十萬,那他現(xiàn)在的月收入是……</br> “你想沒想好給周俏買什么呀?”宋晉陽問。</br> 黎衍回過神來,反問:“你給你女朋友買了什么圣誕禮物?”</br> “一個包。”</br> “多少錢的?”</br> “五千多吧,不算特別貴,但也花我三分之一工資了。唉……沒辦法,誰叫我愛她呢!”宋晉陽嘿嘿笑。</br> 宋晉陽一個月能掙一萬五了,黎衍又一次陷入沉默。</br> 想起自己當年簽下的Offer,底薪就是一萬二,還有季度獎金和年終獎,如果順利入職,三年半下來,他的收入應(yīng)該比宋晉陽多得多。</br> 不過這世上最無用的一個詞,就是“如果”。</br> 黎衍這一年每個月的平均收入,只有宋晉陽的五分之一。</br> 車子到了YT百貨的地下車庫,黎衍下車坐上輪椅,頭也不回地轉(zhuǎn)著輪椅就走了。宋晉陽追到他身邊,黎衍瞥了他一眼:“你跟來干嗎?”</br> 宋晉陽瀟灑地整整自己的大衣:“逛商場啊,你去給弟妹買禮物,我正好去三樓男裝轉(zhuǎn)轉(zhuǎn)。”</br> 黎衍轉(zhuǎn)著頭看了他一會兒,宋晉陽無辜地眨眨眼睛:“干嗎呀?我還不能給自己買衣服了?”</br> 無法反駁。</br> 黎衍別開頭,不理他了。</br> 宋晉陽壞壞地笑著,和黎衍一同進了電梯。</br> 他按了三樓,又問黎衍:“你到幾樓?”</br> “……”黎衍沉著臉,“一樓。”</br> 宋晉陽按下一樓。</br> 電梯到了一樓,黎衍硬著頭皮轉(zhuǎn)了出去,宋晉陽還笑著對他揮揮手:“一會兒給我打電話啊!”</br> 與光線昏暗的地下車庫不同,商場一樓寬敞又明亮,挑空的中庭直達六層,屋頂是一大片透明玻璃,中庭的正中央擺放著一棵巨大的圣誕樹,掛滿鈴鐺和玩偶,樹下則堆積著數(shù)不清的彩色禮物盒。</br> 輕音樂響在耳邊,顧客們悠閑地走走逛逛,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跑過黎衍身邊時停下腳步,歪著腦袋好奇地打量他。</br> 她的媽媽小跑著過來把她拉走了,黎衍隱約聽到她說:“……盯著人家……殘疾人……不禮貌……”</br> 他低下頭,轉(zhuǎn)動輪椅往前行去。</br> 記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沒進商場了,黎衍印象里,商場一樓都是珠寶、化妝品專柜和大牌奢侈品專賣店,但現(xiàn)在他看到的店鋪都很奇怪,有賣玩具的,賣眼鏡的,賣手機的,還有賣機器人的……</br> 幸好,商場的無障礙設(shè)施做得很到位,地面干凈光滑,也沒有臺階,黎衍的輪椅行進得很順利。</br> 他在一樓逛了好大一圈,忍受著周圍各式各樣的注目禮,最后還是在一個工作人員的指引下,才找到一個大牌化妝品專柜。</br> 身處專柜中,空氣里飄著淡淡的甜香味,黎衍有些茫然,一個年輕的美女BA接待了他,問:“先生,請問想買點什么?”</br> 黎衍的衣著雖然還算得體,但他的頭發(fā)實在是長得沒了型,人又太瘦,膚色慘白,還坐著輪椅,怎么看都是一股病態(tài),BA站得離他遠遠的,臉上掛著牽強的笑,似乎有點怕他。</br> 黎衍的視線掃過柜臺上那些漂亮的玻璃瓶子,說:“我買香水。”</br> BA問:“需要我給您推薦一下嗎?”</br> 黎衍點點頭。</br> “請問是送給男士還是女士的?對方的年齡多大?”</br> 黎衍說:“女孩子,二十一歲。”</br> BA挑了一款粉紅色的香水,把試紙給黎衍聞:“這是花香型的,比較清新甜美,很適合年輕的女孩子。”</br> 黎衍聞了一下,目光落在一款黃色香水上,指著問:“那個呢?”</br> “哦,那個香水比較適合氣質(zhì)獨特、性格鮮明的成熟女性,它有一點辛辣,您也可以試試。”BA把試紙遞給黎衍,他也不懂怎么聞,直接湊到鼻子前,果然聞到了一股子嗆嗆的味道。</br> 黎衍:“……”</br> 怎么香水還能做成這種怪味的?</br> BA給他解釋:“其實這款香水用在身上,不會那么嗆人,反而會讓對方有一種神秘氣息,它的基調(diào)就是薄荷。”</br> 黎衍又聞了一下,問:“它有名字嗎?”</br> “有的。”BA笑起來,“它的名字叫WildFlower,中文名是野韻。”</br> “WildFlower?”黎衍低聲念了一遍。</br> ——這不是野花嗎?</br> 他看向那個黃澄澄、橢圓形的瓶子,玻璃瓶身上果然浮動著一朵碩大的花,說:“我就買這個了。”</br> BA說:“好的,請問是買30毫升,50毫升,還是100毫升?”</br> 黎衍問:“價格分別是多少?”</br> “30毫升是680,50毫升是980,100毫升是1780。”</br> 黎衍想了一會兒,低聲說:“我要50毫升的,謝謝。”</br> 宋晉陽用三分之一月薪給女朋友買包包,那黎衍就也用三分之一的月收入買香水。這么一想,他心里就坦然了許多。</br> BA微笑:“好的,請稍等,我去給您開票。”</br> 買好香水,黎衍看過商場導(dǎo)覽圖,坐廂式電梯上到三樓。他知道周俏在哪個專柜上班,但不知道具體位置,就轉(zhuǎn)著輪椅一個一個專柜找過去。反正不管周俏上的是白班還是晚班,雙休日的下午她總歸是在的。</br> 宋晉陽正在一個專柜試外套,無意中看到遠處的黎衍,趕緊把衣服脫了還給導(dǎo)購,做賊似的綴在了他后面。</br> 周俏在上班,圣誕節(jié)前天天都很忙,她正在為一對年輕小夫妻服務(wù),妻子幫丈夫挑選羽絨外套,在黑色和紅色間猶豫不決。</br> 妻子喜歡紅色,丈夫喜歡黑色,兩個人不停地討論著,周俏則微笑著站在旁邊。</br> 空著的Cindy看到店里來了一位特殊的顧客,愣了一下后,還是迎了上去:“您好,請隨便看一下,現(xiàn)在搞活動,兩件八折,三件七折。”</br> 黎衍抬頭掃了她一眼,Cindy被嚇得退了一步,黎衍指指背對著他的周俏,說:“我找她。”</br> “……”Cindy扭頭叫,“俏俏,有人找你!”</br> 周俏轉(zhuǎn)過身來,看到黎衍后,整個人就石化了。</br> 請Cindy幫她繼續(xù)接待那對夫妻后,周俏推著黎衍的輪椅到了專柜不遠處的安全通道口,她還沒從震驚的情緒里回過神來,站在黎衍面前問:“你、你怎么來了?”</br> 黎衍抬頭看著她,發(fā)現(xiàn)工作中的周俏有些陌生。她穿著黑色套裝裙,腰身纖細,兩條腿瘦瘦的,腳上是一雙平跟皮鞋,頭發(fā)一絲不茍地盤在腦后,臉上還化著淡妝。原本清秀樸素的一個女孩子,居然顯出了一股嬌俏的女人味。</br> 他臉色有些不自然,挑眉道:“商場開門營業(yè),我不能來嗎?”</br> 話一出口自己都想吐槽,杠你妹啊杠!</br> 周俏果然愣了一下:“不是,你是怎么過來的呀?”</br> 黎衍努力調(diào)整心態(tài),好好回答:“宋晉陽送我過來的。”</br> “那他人呢?”周俏看看四周,問。</br> 黎衍瞪眼:“你管他呢!是我找你又不是他!”</br> ——算了,放棄吧,說話的藝術(shù)他大概永遠都學(xué)不會了。</br> 躲在拐角墻后的宋晉陽差點笑出聲來,路過的清潔工大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br> 通道口,周俏點點頭:“哦,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嗎?”</br> 黎衍猶豫了一下,拿起擱在腿上的一個精美紙袋,遞給她:“送給你的,圣誕禮物。”</br> 周俏:“……”</br> 從一開始她就看到黎衍大腿上的這個白色紙袋了,心里的確有過猜測,但當他真的把禮物遞到她面前時,周俏還是被嚇了一跳。</br> 她沒接,問:“干嗎要送我禮物啊?”</br> 黎衍的手一直伸在半空中,看著她的眼睛,咬牙道:“周俏,我是來和你道歉的……對不起。”</br> 周俏:“!!!”</br> 要是他不說,光看他憋紅的臉和冷酷的眼神,還以為他是來尋仇的呢。</br> 周俏瞠目結(jié)舌的樣子令黎衍感到難堪,沉聲道:“收下。”</br> 周俏終于伸出手接下了那個紙袋,往里看了一眼,是一個白色盒子,小聲說:“謝謝。”</br> 黎衍收回手,狀似無意地問:“你……租的房子馬上要到期了吧?會續(xù)租嗎?”</br> 周俏說:“會吧,我和房東說了續(xù)租。”</br> 黎衍心里咯噔了一下,問:“房租給了嗎?”</br> “……”周俏本想騙他的,還是不忍心,答,“沒有。”</br> “那你……要不搬回來吧。”黎衍的聲音低低的,快速地眨了眨眼睛說,“我不會再和你吵架了。”</br> 周俏不是很相信,斜著眼睛看他。</br> 這樣的視線令黎衍不爽,但他按捺住了自己的脾氣,正色道:“我向你保證。”</br> “你完全沒必要這么做的。”周俏不太理解,“我知道你看我不順眼,咱倆住在一起,就算一開始好好的,到后面你肯定又會發(fā)脾氣。”</br> 黎衍皺起眉:“我什么時候看你不順眼了?”</br> 周俏心想,三天兩頭對著她咆哮的人,難道還是因為看她順眼嗎?</br> 見她不吭聲,黎衍說:“希望你能理解一下我的處境,當時和你結(jié)婚,戶口本在我媽那兒,她是不會同意我們‘假結(jié)婚’的。還有,如果我不結(jié)婚,我媽可能會把永新東苑的房子給宋晉陽結(jié)婚用,給我外頭租個小單間,我不想搬家,至少現(xiàn)在不想,你要是搬走了,我沒法和我媽交代。”</br> 周俏垮著臉看他:“你的意思是,還按照以前說的,住半年到一年,直到我們因為‘感情不合而分居’為止?”</br> 黎衍看了她一會兒,點頭:“是,不過半年太短了,說好一年吧。”</br> “一年……”周俏重復(fù)著這個詞。</br> “嗯,一年。”黎衍見她有所松動,趕緊說道,“我今天晚上就在家等你,你記得回來。”</br> “今天晚上?”周俏瞪大眼睛,“我沒答應(yīng)你啊!”</br> “你、你就當是……看在我媽面子上,行不行?”黎衍覺得自己都有些低聲下氣了,“你回來,我把落戶費再給你減一萬,四萬就行,怎么樣?”</br> 周俏:“……”</br> 黎衍咽了下口水,又說:“三萬!三萬總行了吧?”</br> 周俏:“……”</br> ——爆竹精這是下了血本了啊!</br> 躲在拐角偷聽的宋晉陽,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雖然那些對話沒有字字句句聽全,但大體是怎么回事兒,他已經(jīng)徹底明白了。</br> 他的眼底浮起興奮的光芒。</br> 艾瑪!看他知道了什么?這特么真是太帶勁兒了!分分鐘可以玩死黎衍!這王八蛋為了不把房子借給他結(jié)婚,居然搞出“假結(jié)婚”這種戲碼來,人才啊!</br> 周俏一直沒答應(yīng)。</br> 黎衍很有些受打擊:“周俏,我人都到這兒了,你就這么討厭我嗎?”</br> “我沒有討厭你。”周俏說,“我只是討厭和你吵架。”</br> “那我說了不和你吵架了。”</br> 周俏噘起嘴:“再吵怎么辦?”</br> “再吵……不會再吵了!”黎衍斬釘截鐵。</br> 周俏看著輪椅上那人別別扭扭、擰著眉毛的樣子,想了一會兒后,說:“我再考慮一下。”</br> “你……”</br> 周俏急道:“人家求婚還讓人考慮呢!我是真的有點怕了你了!”</br> 黎衍愣住了,她到底是有多怕他?是因為什么?是他太兇,還是他的身體情況?</br> “好吧。”黎衍最終點點頭,“那你考慮一下,我先走了。”</br> 說著就要轉(zhuǎn)動輪椅,周俏問:“你怎么回去啊?”</br> 黎衍說:“宋晉陽會送我回去的。”</br> “上樓呢?他會背你嗎?”周俏不想他再自己一個人上樓了,簡直難以想象他是怎么爬的樓梯。</br> 幸好,黎衍說:“他會背我上去的。”</br> 周俏提醒他:“你別和他吵架了,其實我覺得宋晉陽人不壞。”</br> “……”黎衍眼神閃爍,“我知道,我走了。”</br> 聽到這兒,角落里的宋晉陽悄悄地先溜一步。</br> 周俏推著黎衍的輪椅直到電梯間,幫他按下按鈕,黎衍說:“一會兒你把我倒推進去,謝謝。”</br> “哦,好的。”周俏很快反應(yīng)過來,黎衍需要背對電梯門進電梯,開門后才能正著出來。</br> 電梯門開了,周俏幫黎衍在電梯里安頓好,自己出了電梯廂,黎衍目光灼灼地看著她,說:“周俏,晚上見。”</br> 周俏:“……”</br> 回到專柜,那對夫妻已經(jīng)買好衣服離開了,Cindy八卦地湊過來,問:“俏俏,剛才那個男的是誰啊?”</br> 周俏:“一個朋友。”</br> “他在追你嗎?”看到周俏手里的紙袋子,Cindy好驚訝,“哇!真的在追你啊?”</br> 周俏否認:“哪有啊!沒有的事。”</br> “是香水嗎?這香水不便宜呢。”Cindy拿出香水外包裝盒打量,“俏俏,他是什么情況啊?為什么會坐輪椅?”</br> 周俏語氣低落:“他之前出過一場車禍。”</br> “癱瘓了?”</br> “差不多吧。”周俏不想細說。</br> Cindy表情夸張:“再也站不起來啦?”</br> 周俏:“……”</br> Cindy拍拍她的肩,過來人似的勸她:“俏俏,我覺得你還是再考慮考慮吧,我看他也不像是條件很好的樣子,人看著病歪歪的,褲子里那玩意兒說不定都沒用了。你那么小,又不丑,找誰也別找一個殘疾人啊,和他在一起你會累死的,這不是自討苦吃嘛。”</br> 周俏無語望天:“Cindy,我想靜靜。”</br> ——</br> 宋晉陽載黎衍回永新東苑的路上,莫名其妙說出一句話:“周俏這人挺好的,黎衍,你要珍惜啊。”</br> 黎衍手肘支在副駕車門上,手背撐著頭,奇怪地轉(zhuǎn)頭看他。</br> 宋晉陽繼續(xù)說,“現(xiàn)在這社會,什么都不要就愿意嫁給你的女孩子,大概就只有她一個了。”</br> 黎衍冷哼一聲:“……我謝謝你提醒我啊。”</br> “我很認真和你說的,沒和你開玩笑。”宋晉陽心情很復(fù)雜,“你對她好一點,別欺負她,你這脾氣我還不知道么?成天跟吃了火/藥似的,也就周俏受得了你。”</br> 黎衍越聽越不對味:“你特么在說什么啊?”</br> “我叫你對你老婆好一點,聽不懂嗎?”</br> “你有病吧!周俏是我老婆!輪不到你來操心!”黎衍沒來由地開始郁悶,聽宋晉陽的意思好像知道他欺負了周俏似的。</br> ——他才沒欺負周俏呢!他哪兒敢啊!人家氣性多大!一不順心就撂挑子走人的好嗎!</br> 宋晉陽閉嘴了。</br> 前面是一家家電賣場,黎衍突然說讓宋晉陽去那兒停一下。</br> “去干嗎?”宋晉陽問。</br> “買手機。”黎衍把自己的手機給他看,“剛才給你打過電話,就關(guān)機了,電都充不進去,壞了幾天了。”</br> 先不講充電的事兒,光是那塊蛛網(wǎng)狀的屏幕,宋晉陽就震驚了:“你這屏碎多久了?”</br> “快兩年了。”</br> 宋晉陽:“!”</br> 他不解地問:“剛才在商場你怎么不買?”</br> “忘了!不行嗎?”</br> 其實不是忘了,黎衍有在商場手機店里看過,都是新款,挺貴的,超過他的預(yù)算了。</br> 車子在家電賣場的露天停車場停下,宋晉陽沒讓黎衍下車,說自己進去買。輪椅不搬下來,黎衍寸步難行,降下車窗大喊:“我要自己挑!”</br> 宋晉陽在車窗外彎腰看他:“就那么幾個牌子,你把心理價位給我就行。”</br> 黎衍很想裝一下逼,但實在沒有底氣,還是說了實話:“兩千五左右的就行。”</br> “內(nèi)存呢?128?”</br> “……64也行。”真的很丟人。</br> “我知道了,等我一下。”宋晉陽走了。</br> 黎衍一個人坐在車上等著,二十分鐘后,宋晉陽出來了,上車后遞給黎衍一個沒拆封的手機盒子。</br> 他一時沒看出這是哪一款,問:“多少錢?我轉(zhuǎn)給你。”</br> 宋晉陽系上安全帶:“算了,我送給你的。”</br> 黎衍火了:“誰要你送了?!我自己買不起嗎?!”</br> “就當是送給你的結(jié)婚禮物!行不行啊?我紅包也沒給啊!我結(jié)婚你可以回禮的大哥!”</br> 宋晉陽挑著眉毛看著副駕上面色鐵青的男人,“黎衍,黎大爺!你可不可以成熟些啊?稍微淡定一點,從容一點,溫柔一點,不要整天跟個刺猬似的碰都碰不得!你那微信名就沒取好,叫什么有只刺猬?你要不改個名吧!有只小白兔小倉鼠什么的?嗯?”</br> 黎衍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只顧呼哧呼哧大喘氣。</br> 宋晉陽放緩了語氣,耐心勸道:“真的,黎衍,你太敏感了,你要是一直這樣子,和你在一起的人會很累的。”</br> 黎衍氣得別開頭去,聲音森冷:“你又不是我,你知道什么?”</br> 宋晉陽無奈地搖了搖頭,啟動了車子。</br> 回到永新東苑,宋晉陽把黎衍背上六樓,看著他坐上輪椅,就準備走了。</br> “宋晉陽。”</br> 黎衍叫住他,再也沒有了那種咄咄逼人的氣勢,誠懇地說,“今天,謝了。”</br> “沒事兒,有事給我打電話。”宋晉陽朝他揮揮手,出了門。</br> ——</br> 晚上,黎衍靜靜地坐在客廳里。</br> 感到煩躁了,就去廚房打開油煙機抽一支煙。</br> 他心里其實是沒底的,如果周俏不肯回來,那他萬萬不會再去找她。也就是說,成敗就在這一晚,她回來最好,不回來的話,一切都結(jié)束了。</br> 深夜11點半,周俏還沒回來。</br> 隨著時間越來越晚,黎衍的心情已經(jīng)跌至谷底,他坐得腰背酸痛,自嘲地笑了幾聲,覺得自己就像個笑話。</br> 從柜子里拿出幾罐啤酒,黎衍拉開拉環(huán)就喝了起來,冰冷的液體灌進喉嚨,黎衍渾身打了個寒顫,伸手搓搓眼睛,手指竟感到一點濕意。</br> “傻逼啊。”他自言自語著。</br> 再也忍不住,他埋著手臂趴在桌上,肩背微微地聳動起來。</br> 這一晚,黎衍決定灌醉自己。</br> 喝了一罐又一罐啤酒,喝到第四罐時,他已經(jīng)有些暈,人也趴在桌上不太直得起腰。</br> 就在這時,耳邊突然響起了開門聲。</br> 黎衍猛地坐正身體,轉(zhuǎn)頭看向大門。</br> 先進門的是一個大行李袋,接著,周俏就走了進來,卸下背上鼓鼓囊囊的雙肩包,帶上了門。</br> 轉(zhuǎn)頭看到黎衍在客廳,周俏很吃驚,看向墻上的時鐘,已經(jīng)凌晨1點多。</br> 她又看到桌上的幾個啤酒罐,一下子就明白了,心里忍不住泛起一絲心疼。</br> “我今天是晚班。”她對餐桌邊頭發(fā)凌亂、臉色微醺、眼睛紅紅的男人說,“下班后,我去出租屋收拾行李了,其他東西可以先不帶,枕頭被子總得帶吧。我給你發(fā)了微信,但你沒回,給你打電話,你關(guān)機了。”</br> 黎衍目光迷離地看著她:“……”</br> 他的舊手機已經(jīng)徹底陣亡,開都開不起來,而新手機盒子,他還沒心情拆開。</br> 周俏微微一笑:“黎衍,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