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第14章
喜糖發(fā)得差不多了,還剩幾盒,沈春燕和周俏一起回家。</br> 周俏沒讓沈春燕去廚房幫忙,說菜都備得差不多了,她一個人可以搞定。沈春燕很欣慰,就在餐桌邊坐下休息。</br> 黎衍沒有回房,拆了一包開心果在那兒吃,沈春燕坐了一會兒,看到那組鍛煉用的雙杠,問:“兒子,你現(xiàn)在還練習走路嗎?”</br> 黎衍不做聲,沈春燕繼續(xù)說:“這玩意兒裝了好幾年了,也沒見你練過,還不如拆了擺個沙發(fā)呢,再安個電視柜,裝個電視機,平時你和俏俏還能在沙發(fā)上看看電影。”</br> “……”黎衍把一顆開心果果肉丟進嘴里,手里剝起下一顆。</br> “唉……這房子要是有電梯就好了,你上下樓就方便,可以去樓下練習走路。這杠子也就兩米長,走過來走過去,三步就到頭了,換我也不愛練。”</br> 沈春燕從零食盒里抓起一包瓜子,拆開磕了起來,看著廚房里周俏忙碌的背影,臉上又帶起了笑,“俏俏真的很能干啊,她搬過來也就一個多禮拜吧?瞧瞧這屋子,干干凈凈,這家里啊,還是得有個女人才像樣。”</br> 黎衍:“……”</br> 沈春燕看了兒子一眼,笑得眼角皺紋都出來了:“還有你,臉色都好一些了,這娶了媳婦兒到底是不一樣,小日子過得是不是很滋潤啊?”</br> 黎衍把剩下的開心果往桌上一丟:“我回房了。”</br> “哎哎哎!別走別走,你宋叔他們馬上就要來了,行行行,媽媽不說話了,媽媽閉嘴總行了吧小祖宗?”沈春燕無奈地搖頭嘆氣,真的不再說話,一邊磕著瓜子,一邊笑嘻嘻地打量黎衍,過會兒又溜去廚房看看周俏。</br> 宋晉陽提前下班,一路接上宋樺和女朋友,傍晚時來到永新東苑。</br> 宋樺提著幾袋禮盒,宋晉陽與女朋友手牽手進了門,周俏對他女朋友挺好奇的,抽空從廚房里出來招呼他們。</br> 黎衍也是第一次見到宋晉陽的女朋友,是個身材高挑的年輕女孩,染著栗子色長發(fā),發(fā)梢打著卷兒,化淡妝,脫下風衣后,身上穿著一件黑色連衣裙,眉眼恬淡,氣質文靜優(yōu)雅。</br> 周俏挺意外的,總覺得宋晉陽的女朋友應該性格活潑才對,畢竟宋晉陽自己是個話癆,原來他喜歡溫柔型的?</br> “阿衍,弟妹,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女朋友,楊瑾頌。”宋晉陽笑呵呵地攬著楊瑾頌的肩,“小頌,這是我弟黎衍,弟妹周俏。”</br> “你們好。”楊瑾頌顯然知道黎衍的身體情況,并沒有什么特別反應,笑得很溫善。</br> 周俏和黎衍一起看著他們,總覺得有什么地方略微奇怪。</br> 宋晉陽看著他們傻呆呆的樣子,忍不住大笑起來:“是名字!宋晉陽,楊瑾頌,發(fā)現(xiàn)了嗎?我和她的名字是反一反的,當時知道她的名字我都傻了,心想,哎!這也太巧了吧!”</br> 周俏終于反應過來,驚嘆道:“真的好巧啊!那你倆可夠有緣的。”</br> 宋晉陽很得意:“天生一對,神仙愛情,你們不用太羨慕。”</br> 楊瑾頌掩著嘴笑,又嬌嗔地捶了捶他:“你少來了,人家都結婚了,還用得著羨慕你?”</br> “倒也是。”宋晉陽很有些唏噓,“我是真的沒想到,我弟會比我先結婚,還是閃婚!原本我以為他會母胎solo到老呢!”</br> 黎衍:“……”</br> “你怎么亂說話的。”楊瑾頌推了下宋晉陽,從包里掏出一個小禮盒遞給周俏,“周俏,這是我送你們的結婚禮物,小玩意兒,祝你們新婚快樂。”</br> “啊,謝謝你啊!”周俏掀起圍裙擦了下手,接過禮盒,楊瑾頌示意她打開看,周俏拆了包裝打開盒子,看到是一個千足金的掛墜,一個帶翅膀的小孩在射箭,這小孩居然還是全/裸的,連雞/雞都能看見……</br> 周俏一臉震驚:“……”</br> “呃,這是愛神丘比特。”楊瑾頌尷尬地解釋。</br> 宋晉陽在邊上哈哈大笑:“我早和你說別買這個,跟耍流氓似的,你非不聽。”</br> 周俏的臉瞬間就紅了,把盒子交給黎衍,小聲說:“阿衍,你陪他們說說話,我先去廚房忙啦。”</br> 黎衍收下盒子看了一眼,又對楊瑾頌說聲“謝謝”。</br> 想起剛才周俏的反應,他又是好笑又有點難堪,楊瑾頌一看就是大城市里長大的女孩,而周俏那個小土包子穿著臟兮兮的圍裙,連丘比特是誰都不知道。</br> 黎衍家的客廳好久沒這么熱鬧了,五個人坐在餐桌邊,一邊吃水果零食,一邊聊天,周俏在廚房里吭哧吭哧地做著菜。</br> 不對,應該是四個人聊天,不包括黎衍。</br> 他始終冷眼旁觀。</br> 宋樺對沈春燕說著自己單位里的事兒,沈春燕絮絮叨叨回幾句。</br> 宋晉陽和楊瑾頌則旁若無人地挨在一起,成噸成噸地撒狗糧,秀恩愛,黎衍看著他們頭碰頭地看手機,間或輕笑著互相打鬧,你捏我一把,我抓你一下,甚至還嘴對嘴地親了一口。</br> 黎衍感覺被一萬點暴擊,眼睛都要瞎了。</br> 沈春燕和宋樺像是已經(jīng)見怪不怪,黎衍煩躁得很,視線不自覺地就望向廚房里周俏的背影。</br> ——他好歹也是有“老婆”的人,并不是一只孤單的電燈泡。</br> 黎衍去上了個衛(wèi)生間,出來后趁機轉著輪椅進到廚房,問周俏:“真的不用我媽來幫忙嗎?”</br> 臺面上攤滿盤子和食材,周俏手腳麻利地做著菜,回頭沖他笑:“不用,我搞得定的,你去客廳待著吧。”</br> “……”黎衍又在廚房里待了一會兒,低聲說,“辛苦了。”</br> 周俏拿著鏟子在油鍋里炒菜,說:“不辛苦,我還是頭一次給那么多家里人做菜呢,挺開心的。”</br> 黎衍沒再說什么,轉著輪椅離開了廚房。</br> 熱菜一道一道出鍋,宋晉陽和宋樺一起把靠墻的餐桌抬出來,周俏把菜端上桌,雙手搓著圍裙,不好意思地說:“我手藝不好,讓大家見笑了。”</br> “沒有沒有,已經(jīng)很好了!”宋樺連聲夸獎。</br> 九菜一湯把桌子擺得滿滿當當,煞是好看。沈春燕覺得倍兒有面子,因為楊瑾頌不會做飯,這么一比,就更顯得周俏賢惠又勤快了。</br> 宋晉陽拿出手機對著桌上的菜拍全家福,一邊拍一邊說:“這還叫手藝不好啊?這個一定要發(fā)朋友圈,弟妹太牛了!”</br> 楊瑾頌瞟了他一眼,宋晉陽立刻摟住她,親熱地說:“以后咱倆結婚,我來做菜!不會叫你去廚房的,你這雙手是彈鋼琴的,哪里能下廚嘛。”</br> 黎衍:“……”</br> ——媽的,什么意思啊?!</br> 楊瑾頌是一所小學的音樂老師,彈琴唱歌都很棒,黎衍看向她的手,手指果然修長白皙,左手無名指上還戴著一枚戒指。他又看宋晉陽的手,他的左手無名指上也有一枚戒指,顯然是一對的。</br> ——他倆都還沒結婚呢,怎么就戴對戒了?</br> 黎衍低下頭,偷偷地看了一眼自己光禿禿的左手無名指。</br> 這些和結婚有關的細枝末節(jié),他之前從來沒有考慮過,現(xiàn)在回過味來才覺得有點說不通,他和周俏名義上是裸婚,但戒指總得買吧。</br> 又一想,買個屁!這婚姻都是假的。</br> 六個人準備吃飯,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椅子不夠。</br> 黎衍自帶座椅,客廳的餐椅只有四把,包括那把不平整的,但人卻多了一個。周俏去到次臥,把寫字臺前的轉椅給拖出來,才算是夠坐。</br> 大家在餐桌邊坐下,周俏開了紅酒,給喝酒的幾位倒上,宋樺舉起酒杯,說:“來來來,大家碰一下,祝阿衍和俏俏新婚快樂,百年好合,永結同心!”</br> 沈春燕也舉起紅酒杯:“和和美美!”</br> 楊瑾頌跟上:“早生貴子哦!”</br> 宋晉陽要開車,喝的是椰汁:“三年抱倆!”</br> 大家都笑了起來,周俏臉都紅了,她坐在黎衍左邊,悄悄轉頭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他也在看她,周俏慌得趕緊坐正身子,不敢再胡思亂想。</br> 這一幕被其他人看在眼里,就是一副小夫妻甜甜蜜蜜又害羞的模樣,沈春燕笑得嘴都合不攏。</br> 黎衍的杯子里也是紅酒,與家人碰杯后,大家動筷。</br> 周俏對黎衍的表現(xiàn)非常滿意,他雖然沒怎么說話,但神色一直平靜,沒有任何發(fā)火的征兆,周俏懸著的一顆心終于安定了一些。</br> 大家都夸周俏做菜做得好,尤其是宋樺,指著那道剁椒魚頭對沈春燕說:“這魚頭辣得可真夠帶勁的,你也學學,別每次做都是魚頭豆腐湯,太沒滋沒味了。”</br> 沈春燕不樂意了:“辣菜我不會!你要吃你自己做!”</br> 宋樺“嘖”了一聲:“我要會做我早做了!我這不是不會嘛。”</br> 沈春燕問宋晉陽:“晉陽你評評理,阿姨做的魚頭湯不好吃嗎?”</br> 宋晉陽慢條斯理地說:“魚頭豆腐湯有它特有的鮮味,剁椒魚頭呢,又有它的香辣爽勁,各有千秋,不好比。”</br> 沈春燕眉開眼笑:“還是你會說話,你爸就該跟你學學。”</br> 宋晉陽對著沈春燕舉杯:“阿姨,來,我敬您一杯,吃您做的飯也有十年了,以前年紀小不懂事,沒少惹您生氣,您別和我計較。現(xiàn)在我和黎衍都大了,雖然我不喊您媽,但心里是怎么對您的,您該知道,話不多說,我干了,您隨意。”</br> “傻孩子,你說什么呀。”</br> 沈春燕眼圈都紅了,兩人碰杯,宋晉陽一飲而盡,沈春燕抿了一口酒后,向黎衍看過去。</br> 黎衍神色極為復雜,知道這是宋晉陽給的機會,當著所有人的面讓他倆關系破冰。</br> 可今時不同往日,黎衍知道自己心里的結在哪里,如果他健健康康、工作順利,他和宋晉陽的關系早就緩和了。可他現(xiàn)在混成這么一副鬼樣,接了宋晉陽的話,就像是接了他的施舍和憐憫,實在過不了自己心中那道坎。</br> 和好的前提是平等,但他們永遠都沒法平等了。</br> 大家都在看黎衍,氣氛沉默又尷尬。</br> 宋樺看不過去輕輕咳嗽一聲,剛想開口,周俏說話了:“媽媽,叔叔,晉陽哥哥還有小頌姐姐,我代阿衍說兩句吧。很多事其實阿衍心里都明白的,他就是沒說而已,咱們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就不用搞得這么煽情啦。總之我向你們保證,我和阿衍會好好過日子的,他的臭脾氣啊,我來改。”</br> 說著,她右手牽過黎衍的左手,握緊,手指還在他掌心撓了一下。</br> 黎衍猛地轉頭看著她,周俏左手已經(jīng)舉起杯子,笑著說:“我和阿衍一起敬大家一杯,祝媽媽和叔叔身體健康,晉陽哥哥和小頌姐姐甜甜蜜蜜,咱們家呀,家和萬事興!”</br> 她的右手手指又摳了一下黎衍的左手掌心,他回過神來,右手也舉起了杯子,做了個總結發(fā)言:“干杯。”</br> 宋樺緊跟著說了兩句吉祥話,六只杯子立刻都舉了起來,叮叮咚咚地碰在一起。</br> 后來的話題漸漸變得輕松,宋晉陽說起自己和楊瑾頌的相識經(jīng)過,說得眉飛色舞。</br> “……我同事在酒吧碰到熟人,就是她的閨蜜,我們就湊一塊兒玩真心話大冒險。她的朋友喊她‘小頌’,我的同事喊我也是‘小宋’,她們一喊,我就應,一喊我就應,后來她就不高興了,坐我邊上問我是不是故意的,我說我本來就姓宋啊!她說你叫什么名字,我說‘宋晉陽’,你們猜她說什么?”</br> 宋樺和沈春燕明顯聽過這個故事,笑而不語,只有周俏急吼吼地追問:“說什么?”</br> “她說。”宋晉陽打個響指,捏著嗓子學女生說話,“‘你是想追我吧?連我名字都問到了?你好無聊啊!’哈哈哈哈哈……”</br> 周俏也跟著大笑起來,黎衍轉過頭,低笑了一聲。</br> 楊瑾頌羞得把臉埋在了宋晉陽肩窩里,宋晉陽拍拍她的背,說:“我當時想,世上居然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br> “你夠了啊!”楊瑾頌都快要氣死了。</br> 沈春燕酒量不行,這時候臉頰泛紅,開始給周俏和楊瑾頌講兩個男生上高中時的糗事。</br> “晉陽十六歲的時候,已經(jīng)跟著他這個糊涂老爹有一頓沒一頓地過了好些年,身高才1米68,105斤,瘦得跟個猴兒似的,還不肯吃飯,把我給急的呦!”沈春燕自己想起都覺得好笑,“我就跟他講,你看看黎衍吧,黎衍從小吃我做的飯,都快1米8了,你難道不想長個子嗎?”</br> “后來他每頓都要吃兩大碗米飯,天天去籃球場摸高,個頭終于開始蹭蹭地竄,褲子沒穿倆月就得換,隔段時間就來問我,阿姨,黎衍現(xiàn)在多高?這小子,做夢都想比阿衍高呢!”</br> 楊瑾頌聽得津津有味,問:“那后來超過了嗎?”</br> 周俏在心里篤定地回答:沒有。</br> 沈春燕笑得得意,搖搖手指:“還是沒超過哦,哈哈。”</br> 宋晉陽不滿地叫起來:“阿姨,求您別揭我老底啦!”</br> 黎衍沒有參與這個話題,沈春燕有些醉了,完全沒有意識到很多過去的事現(xiàn)在講來會刺痛黎衍。好在黎衍自己也沒那么在意,就像周俏說的,他們都是一家人,一家人說話要是還顧慮這個顧慮那個,那也太累了。</br> 也許還因為,他自己也喝多了吧,聽到他和宋晉陽曾經(jīng)做過的腦殘事,黎衍甚至笑了幾聲,腰背懶懶地靠在輪椅靠背上,左手依舊和周俏的右手牽在一起,掌心傳來她指尖的溫度,癢兮兮的,不太習慣,卻又舍不得放開。</br> 一頓飯吃完,沈春燕幫周俏收拾了餐桌,周俏洗完碗,其余四人就提出要離開了。</br> 這頓晚餐進行得非常順利,甚至可說有點溫馨,周俏站在門口向他們揮手道別時,心里滿滿的都是自豪。</br> 從早到晚忙了一天,關上門后,周俏終于感覺到了一陣疲憊,回頭看了黎衍一眼,笑道:“圓滿結束。”</br> 黎衍沒說話,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br> 周俏在餐桌邊坐下,拿過沈春燕留下的一盒喜糖,打開看。</br> 黎衍抬起頭來,看著她的動作。</br> 每盒喜糖有六顆,紅棗、棉花糖、水果糖和話梅糖各一顆,外加兩顆費列羅。周俏拆了一顆費列羅吃,唔……味道真不錯,比她買的巧克力好吃多了。</br> 周俏把剩下那顆費列羅遞給黎衍:“吃嗎?”</br> 她滿心以為黎衍會接過的,誰知他竟然說:“不吃。”</br> “哦。”周俏收回手,并不在意,“你不喜歡吃巧克力嗎?”</br> 黎衍抿著嘴唇,冷冷地看著她。</br> 周俏覺得他很奇怪,吃飯時還好好的,這會兒突然翻臉比翻書還快。</br> 她不解地問:“你怎么了?”</br> 餐桌上已經(jīng)空了,客廳里只剩下他們兩人,之前的喧鬧在客人離開后全部散盡,連醉意也漸漸消失,黎衍此刻已經(jīng)冷靜下來。</br> 剛才的氣氛太融洽了,融洽到都令他失去了思考能力,現(xiàn)在神智一點一點清醒,他記起了女孩子纖巧柔軟的手在自己掌心的感覺,是溫暖的,也帶著刺痛。</br> 不能再放任下去。</br> “周俏。”他叫她。</br> 周俏又吃了一顆棉花糖,抬起頭:“嗯?”</br> “剛才的事我沒和你計較,現(xiàn)在覺得,還是有必要和你說清楚。”黎衍臉色嚴峻地看著她。</br> 周俏有些迷茫:“什么說清楚?”</br> “記得我和你說過的話嗎?”黎衍一字一句地說,“不要再做莫名其妙的事情,不要再許下不可能會實現(xiàn)的諾言,你是你,我是我,我們只是合作關系,希望你時刻謹記,不要太入戲。”</br> 周俏的臉瞬間變白,又迅速地漫上了一層紅。</br> 黎衍說完,就轉動輪椅回了房間,并且關上了門。</br> 留下周俏一個人呆呆地坐在客廳。</br> 她又拆了一顆水果糖吃進嘴里,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有些抖。</br> 她的確是太入戲了。</br> 肆無忌憚,得意忘形。</br> 卻沒有意識到,這只是一出獨角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