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V章
宮卿在重陽宮里陪著向太妃閉門不出。向太妃讓她去御花園轉(zhuǎn)轉(zhuǎn),宮卿便找各種借口不去。她可不想碰見阿九或者慕沉泓再惹出什么麻煩。
向太妃也看出了她的心思,便不再提。不過她心里依舊認為,宮卿嫁給誰都不如嫁入東宮最為合適,既堵了眾人悠悠之口,又可延續(xù)安國公府?dāng)?shù)十年的榮華富貴。她自己在宮中的晚年,也會無比的尊榮逍遙,此乃一箭三雕之好事。
至于真心么,身處后宮的向太妃,自有一番透徹的理解:男人都是一樣的構(gòu)造,未得到的都是好的,到手之后,或許有過一時半會兒的真心,但那敵得過似水流年如花美眷,一輪一輪的新鮮美人兒就像是令人忘情的水,最終洗干凈了當(dāng)初的一點真心。嫁入皇室求不得一生一世一雙人,嫁給王爺貴公子們就能求得么,新鮮勁一過,照樣娶妾納小置外室,你能奈何?所以求真心,還不如求權(quán)利。真心可以被磨滅,權(quán)利卻是實打?qū)嵉臇|西,就擺在那兒,比什么都管用。
向太妃并不是太后,自然也就沒有帝后的晨昏定省,重陽宮里十分安靜閑適。
宮卿沒事便陪著她下棋閑話,臨近端午,天氣一天天熱的飛快,異于往年,宮卿來時也沒料到會這么熱,并沒有備薄衣,午后陽光一曬,饒是玉骨冰肌,也薄薄的出了層汗。
向太妃看在眼里,情不自禁s道:“還是年輕好,這帶著汗意的模樣,跟沾了露水的芙蓉一般好看。”
寧心姑姑笑道:“姑娘模樣生的極好,又是太妃心尖上的寶貝,自然怎么著都是好看的。”
向太妃道:“卿兒你去凈室洗把汗,這天兒真是熱。”
寧心收了棋局,吩咐宮女備水。
宮卿在臥房的凈室洗浴之后,寧心手捧了一件衣衫進來。
“這是太妃特意給姑娘準備的。請姑娘穿上看看是否合身。”
宮卿抖開一看,頓時就喜歡上了。這件夏裝用的面料極其輕薄,米白色的底子,用金絲線繡著桃花,桃花用用粉晶石點蕊,即素雅又嬌俏,穿在身上,流光溢彩,襯得她肌膚勝雪,明艷嫵媚。
寧心贊道:“姑娘真是仙子一般的妙人。奴婢是個女人,也瞧得癡了。”
宮卿不好意思地笑笑,從凈室出來。
走出太妃的寢宮,只聽見外面的殿里傳來熟悉的聲音。
他怎么來了
她一時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猶豫了片刻,銀牙暗咬地走出去見禮。
這是太妃請來的呢,還是不請自來呢?總之,不論如何,就那么剛剛好在她穿上一件十分漂亮的新衣裳時,他就那么巧地來了......
這新衣服美則美矣,也實在是太緊了,彎腰見禮的時候,只覺得胸前一墜。
自然,某人的心,也是一墜。而且毫不掩飾地用目光寫了大大的兩個字:驚艷!
“宮小姐什么時候來的?”
向太妃笑了笑:“她來了好幾天了。”
“怎么沒聽太妃說起。”某人明顯是一種遺憾而埋怨的口氣。
宮卿:“......”就裝吧你們。
“你們聊,我去睡會兒,哎呀,眼皮都睜不開了。”太妃立刻哈欠連天地走了。
太妃不在正好。
宮卿從袖中拿出那枚扳指,放在了慕沉泓面前的桌上,正色道:“這禮物太貴重,臣女不敢收。”
唉,還真是生了氣呢,板著小臉也這么好看。他笑吟吟望著她:“其實,那盆比翼雙飛的牡丹花在我心里更貴重。”
宮卿又羞又氣,一雙翦水明眸里又出現(xiàn)了那種想要發(fā)飆,卻又不敢發(fā)飆的嬌俏潑辣羞怯隱忍的眼神,如同一把小勾子徑直勾到他心底去。
他把扳指放在鼻端下,低聲道:“你一直隨身帶著嗎?好香。”
宮卿面色通紅,心里噗的噴了一口鮮血。赤、裸裸的調(diào)戲又開始了么。
“太子殿下美意,臣女不敢領(lǐng),人言可畏,請殿下體恤。”
他當(dāng)即正色道:“清者自清。不過是一份賞賜,竟然也有人會多想么?”
你以為呢?姐都快嫁不出去了啊。宮卿被他氣得心里抓狂,面上還要畢恭畢敬,忍得著實好辛苦。
他嘆了口氣,收起扳指放在了懷里,還用手捂了一下,仿佛是要將那扳指貼在心口一般。
宮卿:“......”
“宮小姐好似不歡迎我,每次來都是一副送客的表情。”
宮卿說了聲:“不敢。”心里卻道,不然你以為呢?
“那,我就告辭了。”走到殿門外,他回眸一笑,“宮小姐來,是求太妃一件事的吧。”
宮卿心里一頓。等他下文。
他笑瞇瞇地望著她,“讓我猜一猜。”
宮卿莫名的緊張起來,他不會猜得到吧。
“是不是,想讓太妃給宮小姐做媒?”
頓時,他很高興地看到美人的小臉變了顏色,唉,真是什么表情都好看啊。
“其實,父皇也是很樂于成人之美的,太妃只管開口。”說著,他似笑非笑地捂了一下胸口,轉(zhuǎn)身離去。
宮卿瞬間抓狂,這人真是好討厭,居然被他猜中了。
慕沉泓一走,太妃便及時出現(xiàn),精神抖擻。
“這么快就走了?我還沒睡著呢。”
你能睡著才怪啊。
宮卿深感太妃仍舊沒有死心,再加上方才慕沉泓的突然來訪,以及最后的那幾句話,她心里不由得生出一抹隱憂。
想了想,她索性直接對向太妃道:“姑姥姥,皇后和阿九都不肯讓我嫁給太子。”
“你怎么知道的?”
“是薛佳和趙國夫人親口所說。”
向太妃怔了一下,滿面的喜色退了不少。
“有些東西強求不來,好高騖遠只會跌得更慘。”宮卿見向太妃默然不語,便又道:“岳磊他很好,我母親也很喜歡,請姑姥姥成全。”
向太妃點頭:“我知道了,你就等著好信兒吧,這孩子我見過,的確不錯。我雖然年紀大了,總不會連個人名也記錯,你放心吧。”
宮卿這才舒了口氣,嫣然一笑:“多謝姑姥姥。”
翌日上午,宮卿便收拾好東西,出了宮。玄武門外正巧碰上進宮赴宴的睿王一家。宮卿忙上前見禮。
江氏笑嘻嘻扶起她,“好孩子,是來進宮瞧太妃的么?”
宮卿柔聲答是。雖未抬頭,卻感覺到自己身上落了一道熾熱濃烈的目光。
她裝作不知,只看著江氏和慕靈莊。
江氏拉著她說了幾句話,這才放手。
宮卿坐進轎子,云葉放下轎簾的那一刻,那一道目光射進轎中,恰好和她的眸光對上。幸好及時放下了轎簾,擋住了那一道犀利明澈又灼熱的目光。
慕靈莊在睿王眼前晃了晃手,“大哥的眼都看直了。”
慕昭律拍開了她的手:“小丫頭越來越?jīng)]規(guī)矩了。”
端午節(jié)的宮宴,算是宣文帝的家宴,除卻幾位太妃,便是睿王一家。
慕靈莊沒想到端午節(jié)的宮宴上,居然會有沈醉石。
連沈醉石自己,也沒有想到。
被傳到宮里的時候,他依舊以為會是像往常那樣,群臣同宴。結(jié)果來了之后才發(fā)現(xiàn),竟然只有他一個外臣。
當(dāng)即他心里便是一沉,該來的終歸要來了。
的確,今夜沈醉石的出席,是阿九一手促成。她已經(jīng)迫不及待想要昭告世人,沈醉石的駙馬身份。而宣文帝這段時間以來,通過自己親自的考察,以及慕沉泓的觀察,認為沈醉石的人品為人都很不錯,于是也就打算趁著今日的家宴,對沈醉石挑明。
沈醉石聰明過人,自然知道今夜的宮宴意味著什么。可惜,多少人艷羨的好遠,他根本無感。阿九雖然張著一張清秀美麗的面孔,她的脾氣和心胸卻將她的麗色抹得一干二凈。
他若有所思的冷峻容顏,阿九只覺得俊美之極,百看不厭。只恨公主府建得太慢,不然十七歲生辰一過,便可以和他早日朝夕相對,舉案齊眉。
慕靈莊笑眼旁觀,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是如此的明顯。
宣文帝特意將慕靈莊叫到身旁,問她江南的風(fēng)景。
慕靈莊巧笑盈盈,說話風(fēng)趣,聲音柔美,乖巧可愛的模樣,越發(fā)襯得阿九高傲冰冷,盛氣凌人。
即便是她愛慕的目光,都讓沈醉石覺得異常煩躁。
向太妃今日是有目的而來,眼看酒過三巡,宣文帝興致高昂,便笑吟吟道:“皇上還記得我侄女的閨女么?就是宮錦瀾的女兒。”
宣文帝點頭笑了笑:“記得,叫宮卿是吧。”
沈醉石和睿王齊齊抬起頭來看著向太妃,各自露出不同的神色。
慕沉泓抬頭看著向太妃,目光中帶著一絲了然和期待。
就不要大意地繼續(xù)往下說吧,太妃,今晚就全看您老人家的了。
向太妃笑瞇瞇地說:“前幾日她進宮來陪我,我見她身上帶了一枚白玉扳指,一問原來是太子送的。”向太妃說到這兒,抿唇一笑,看著宣文帝欲言又止。
果然,宣文帝看向了自己兒子,目光中露出一絲驚異和詢問。
慕沉泓點了點頭:“阿九去送的。”
向太妃又添了一把柴:“還聽說太子還送了她一盆比翼雙飛的牡丹,是養(yǎng)馨苑培育的新品。”
宣文帝越發(fā)的驚詫,而獨孤后的臉色已經(jīng)難看的快要掛不住了。
慕沉泓佯作不知獨孤后的眼神,一本正經(jīng)地問向太妃:“宮小姐可喜歡?”
向太妃笑呵呵道:“自然是喜歡。那白玉扳指她一直帶著身邊。”
宣文帝心道,太子素來行事穩(wěn)妥,怎么會如此大張旗鼓地行事?難道是情難自禁?想到宮卿的絕色,他又理解了兒子的失控行為。
人不風(fēng)流枉少年,誰不是打年輕的時候過來的呢?
自己年輕的時候,不也.......宣文帝微微瞇起眼眸,那年,她才十四歲吧。
向太妃做足了鋪墊,這才笑著道:“皇上,你看這一對小兒女,倒真是有趣的很呢。”
宣文帝自然明白了向太妃的意思,笑呵呵地扭頭看著皇后,“梓童,你覺得宮家的女兒如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