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卿想了想，道：“大約是薛佳。”除了九公主，唯有她身份最為尊貴，選她，就是拍獨(dú)孤后的馬屁。
    向婉玉心里很是不悅，她覺得宮卿怎么著也應(yīng)該選自己，那有不幫著親戚去向著外人的道理。宮卿一見她的臉色便明白她心里想什么，當(dāng)即笑道：“我會(huì)選姐姐的。”
    向婉玉這才露出一絲笑意，假意推辭：“你想選誰便選誰，反正我是會(huì)選你的。”
    宮卿笑笑不語。
    薛佳領(lǐng)著宮卿在御花園里偶遇了慕沉泓，讓向婉玉覺得，自己若和薛佳關(guān)系好，就一定會(huì)有機(jī)會(huì)。不光她這樣想，其他的佳麗也是這般想，于是一時(shí)間薛佳成了這明華宮里最炙手可熱之人，除了宮卿，幾乎每個(gè)人都在巴結(jié)她。
    宮卿冷眼觀察，這些佳人中依舊兩個(gè)女子最為出色，一是許錦歌，一是喬萬方。兩人對(duì)薛佳也很親熱，但并不像其他人那么明顯的巴結(jié)獻(xiàn)媚，保持著一種拿捏的比較好的距離。既很親密，又很得體，不至于失了體面和尊嚴(yán)。
    薛佳對(duì)誰都好，親親熱熱，時(shí)常講一些太子的事，譬如他喜歡王維的詩，米芾的字，壽眉山的松針茶等。
    這些訊息就像是一點(diǎn)點(diǎn)的誘餌，勾得諸人心里癢癢，卻連魚兒的影子都看不到。
    薛佳口中經(jīng)常提起太子，可惜卻再也沒有帶著那位佳麗去偶遇她的表哥。
    向婉玉很是失落，想來想去，還是指望向太妃比較靠譜，畢竟薛佳是外人，搞不好她自己也想嫁給表哥呢，那里還會(huì)創(chuàng)造機(jī)會(huì)給別人。
    可是這些日子，向婉玉卻絲毫沒有接到向太妃的消息，她禁不住心急如焚。眼看花朝節(jié)在即，過了節(jié)便要離宮回家，自此再見慕沉泓一面，更是難于登天。
    不光她急，別人也急。
    這幾日去御花園踏春的佳人多了起來。
    大家心知肚明，卻也彼此不點(diǎn)破，只拼運(yùn)氣，看誰能偶遇那個(gè)人。
    可是，那人卻像是人間蒸發(fā)了一樣，居然再也沒有在御花園里出現(xiàn)過。
    宮卿覺得要么是太子殿下存心折磨諸位佳人，要么是皇后在考驗(yàn)誰最能沉得住氣。
    向婉玉都快急瘋了，實(shí)在忍不住便對(duì)宮卿道：“我們?nèi)タ纯刺先思野伞！?br/>     宮卿知道她的心思，便應(yīng)了聲好，向婉玉去探聽消息，自己只當(dāng)是去看望她老人家。
    到了重陽宮，向太妃見到兩個(gè)女孩兒便喜笑顏開地拉到自己跟前敘話。
    “這春天到了，御花園里春意盎然，你們兩個(gè)常去玩耍么？”向太妃笑瞇瞇地看看這個(gè)，又看看那個(gè)。
    向婉玉點(diǎn)頭：“明華宮就在御花園邊上，我們常去，只是怎么也不見您老人家去御花園走走？”
    太妃笑呵呵道：“御花園離重陽宮有些遠(yuǎn)，我上了年歲，腿腳不利，平素就去養(yǎng)馨苑里看看。”
    宮卿忙問：“養(yǎng)馨苑不就是宮里培育花卉新品的地方么？”
    “是啊，我記得你喜歡花草。讓寧心領(lǐng)你去看看，婉玉陪我在這兒說話。”
    向婉玉巴不得支開宮卿，好從太妃這里套消息，忙笑著催促宮卿快去。
    養(yǎng)馨苑乃是皇家培育花卉新品的地方，里面的工匠都是能手高人，宮卿平素最喜歡擺弄花草，頓時(shí)興趣盎然地隨著寧心就去了。
    果然如向太妃所說，養(yǎng)馨苑離重陽宮很近，還未走進(jìn)去，便聞見了一股清香從紅磚碧瓦的墻里飄溢而出。
    守門內(nèi)侍見是向太妃身邊的寧心姑姑，也不阻攔，放了兩人進(jìn)去。
    園子不大，曲徑深幽，花房里燒著地龍，甚是煦暖，和外面的春寒料峭似乎錯(cuò)了一個(gè)節(jié)氣，沿著□□走進(jìn)去，里面養(yǎng)著的一些花卉竟然已經(jīng)熏得打了花苞，外面可還是垂柳才吐新綠的時(shí)節(jié)呢。
    夾道旁還有一些海棠，迎春，花紅柳綠的交錯(cuò)開放，讓人神清氣爽。
    宮卿忍不住笑道：“太妃好會(huì)找地方，這里倒比御花園更雅致幽靜呢。”
    寧心也笑：“她老人家在宮里住了幾十年，最會(huì)享福，這里又暖和又幽靜，還有花花草草。姑娘再往里面走走，那里養(yǎng)著幾樹珍稀的綠梅，姑娘折幾枝梅花回去插瓶吧。”
    “好啊。”
    一路上有一些花草是宮卿從未見過的，寧心低聲解說：“這些都是西域貢品，可惜難養(yǎng)的很，十幾棵只活了這么一兩株。”
    寧心引著宮卿往里走去，梅花的香氣漸漸清晰可聞，清幽無比。
    宮卿正欲走上前，突然一怔。
    梅樹后有人，隔著幾棵樹影雖看不分明是誰，但宣文帝的宮中，主子就那么幾位，既然有太監(jiān)侍候，那么這一位，顯然不是宣文帝便是太子了。
    宮卿直覺這一位想必就是“失蹤了”的太子殿下，悄無聲息地后退避開。
    不料正這時(shí)，身邊的寧心卻大聲說了一句：“姑娘，你看這一枝梅花開得多厚多密。”
    園中幽靜無聲，寧心突然冒出一句話，再想回避已是不能，宮卿暗暗懊惱，只好帶著寧心走上前去參拜。
    梅樹后走過來一人，正是東宮總管李萬福，慕沉泓身邊的大太監(jiān)。
    李萬福笑嘻嘻道：“原來是宮小姐。”
    宮卿只好硬著頭皮上前拜見太子殿下。原來，知道找好地方的，不光是向太妃，還有他。這梅樹后支著一張紫檀桌，上面放著一些奏章折子，還有一壺茶，一盤糕點(diǎn)，暗香浮動(dòng)，疏影橫斜，這里果然是個(gè)休閑愜意的好所在。
    慕沉泓放下手中書卷，笑吟吟道：“免禮吧。”
    太監(jiān)悄無聲息地退后了數(shù)十步，寧心見了禮之后退了出去，宮卿也跟著退出去。
    慕沉泓喚住了她。“宮小姐。”
    她腳步一頓，只好硬著頭皮留下，“殿下有何吩咐。”
    他含笑不答，一道靜幽幽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帶著一絲促狹。
    宮卿何等聰明，立刻便悟出了這道目光中的意味深長和別有所指。他定是以為她故意來這里見他。因?yàn)椋浪谶@里的，是向太妃，而她，是向太妃的侄外孫女。她頓時(shí)有點(diǎn)百口莫辯的感覺，忍不住地臉上有些發(fā)熱。
    這次偶遇，是真的偶遇，但此刻卻真的說不清道不明，這種感覺讓她很是懊惱無力，但解釋誰又會(huì)信，只會(huì)是此地?zé)o銀三百兩。
    她本已尷尬至極，偏生他也不說話，只是看著她，眼眸里好似藏著風(fēng)乍起的一湖水。這湖水從她的腳面慢慢地漫上來，一直淹沒到她的臉頰，這才晃悠悠地打住。這湖水顯然有溫度，將宮卿的臉蛋淹得滾燙。
    殿下你到底想說什么，磨磨蹭蹭的很討厭你知道么？
    “是向太妃告訴你，我在這兒的么？”他微微瞇著一雙鳳目，唇角掛著一絲迷死人不償命，氣死人也不償命的笑。
    噗，她心里噴了一口血。可恨的是，這事百口莫辯，她羞惱的咬住了唇，潔白如玉的貝齒在小巧秀美的粉唇上咬出了一抹紅痕，旖旎艷麗。
    他似笑非笑，目光就堪堪停在那紅痕上，纏綿繾綣。
    宮卿被這道目光看的氣血不暢，卻還不能有半絲的不滿或是反抗，唯一的招數(shù)只能是撤。
    “臣女告退。”
    “宮小姐稍等。”他站起身來，笑吟吟地伸手做了一個(gè)請(qǐng)的姿勢(shì)。
    宮卿只好硬著頭皮跟著他繞過那幾樹梅花，走到一叢牡丹前。
    他笑吟吟問：“聽聞宮小姐喜歡很牡丹。”
    宮卿低聲回道：“是。”
    養(yǎng)牡丹是京城官宦人家的流行喜好，但凡有個(gè)后花園的人家，都養(yǎng)著幾顆牡丹。宮府也養(yǎng)了不少牡丹，其中不少都是珍品，被宮錦瀾夫婦引以為傲，牡丹盛開之時(shí)，會(huì)請(qǐng)朋友上門觀賞。
    他指著地上那顆牡丹，笑道：“這是花匠新培育的一株牡丹，等花開了，我送與宮小姐觀賞。”
    養(yǎng)馨苑的花匠培育的花卉都是珍稀名品，尤其是牡丹，更是珍貴難得。這精心培育的新品，居然隨意就送她？
    宮卿連忙婉謝：“多謝殿下，只是此花貴重，臣女惶恐不敢受。”
    慕沉泓笑吟吟道：“此花的確貴重少見，因花開并蒂，一紅一粉，所以這株新品取名為比翼雙飛。我想送給你。”
    此話一出，頓時(shí)宮卿臉上便起了薄薄的紅暈。
    送她比翼雙飛，這話怎么聽著如此曖昧呢？
    慕沉泓又笑吟吟道：“上回掛破了宮小姐的裙子，我心里一直很是歉疚，雖賠了些衣料，尚且不足以表示歉意，所以，我想送一盆花開并蒂的牡丹，以表歉意。”
    花開并蒂，比翼雙飛......這話中的曖昧愈加露骨，她臉上的紅暈漸深。
    “等花開了，我讓人送到宮小姐的府上。”
    “多謝殿下，臣女告退。”
    宮卿扭身先撤，剛走了幾步，只聽身后一聲幽幽的笑語：“這幾日，我都在這里。”
    這是暗示她可以天天來找他么？
    宮卿心里噗地狂噴了一口血，落荒而逃。
    走了幾十步，才瞧見寧心和李萬福他們候在遠(yuǎn)處。
    李萬福見到她，笑得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姑娘常來啊。”
    噗，宮卿再次噴了一口血，疾步就走。
    寧心跟在后面道：“姑娘慢些。”
    出了養(yǎng)馨苑，宮卿氣道：“姑姑，你是知道的是不是？”
    “知道什么？”一看她裝糊涂的臉，宮卿就無語了。不用問，這必定是向太妃的主意。
    回到重陽宮。向婉玉正在討她老人家的歡心，見到宮卿進(jìn)來便笑著道：“里面好玩嗎？”
    “好玩，回頭姐姐也去瞧瞧去。”
    向婉玉隨口哦了一聲，顯然對(duì)花花草草對(duì)沒興趣，只對(duì)太子殿下有興趣。
    宮卿只恨不得將太子殿下在內(nèi)里的事告訴她。但是一看向太妃溫和慈祥又意味深長的目光，她就只好咽下了。
    回到明華宮，迎面走過來許錦歌和薛佳，兩人一人豐腴，一人嬌小，看上去像是兩朵并開的鮮花，宮卿瞬間想到了那盆什么比翼雙飛的牡丹，頓時(shí)一口惡氣堵上心口。
    薛佳笑盈盈地問：“宮姐姐方才去哪兒了？我們正要去找姐姐聊天呢。”
    “我和表姐方才去看望太妃了。薛妹妹知不知道養(yǎng)馨苑？”
    “是培育花卉新品的花房么？”
    宮卿笑答：“正是，太妃說，里面別有洞天，好多花都打了苞呢。”
    薛家笑道：“姨母說過，里面有地龍烘著，花期會(huì)提前。”
    “薛妹妹不如帶著大家看看去，里面有幾樹綠梅，是御花園沒有的。”
    “好啊，許姐姐，我們?nèi)ソ猩蠋孜唤忝猛ァ！?br/>     不大工夫，薛佳帶著許錦歌，喬萬方，章含珂等一行佳麗裊裊而去。
    宮卿站在廊下攏袖目送。
    向婉玉扭頭奇怪地看著她：“你笑什么？”
    “哦，沒什么。”宮卿揉了揉臉頰，抬頭望天：“今天天氣真好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