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隔墻有耳
岳磊笑道:“侯爺不是說向小姐沒什么才學(xué)么,這謎底都是中藥,一般人未必解的出來。莫不是打聽錯了吧?”
獨孤鐸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那個亭亭玉立的身影,喃道:“難道錯了?”
慕昭律微微一笑:“我看未必。”
獨孤鐸回頭,目光灼灼:“王爺有何見解?”
慕昭律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本王只是覺得今夜之事太過湊巧而已。怎么偏偏我們在此飲酒,向小姐也偏偏來此解燈謎,又偏偏帶了個這么惹眼的管家,別人都帶著面具,偏偏管家露著一張胡人的臉。通常來說,太過湊巧的事,都有蹊蹺。”
獨孤鐸道:“他臉大,沒有那么大的面具能罩得住。”
岳磊忍不住樂了,頓了頓道:“莫非這是挽霞樓和向家聯(lián)合起來做的一場戲?謎底她都知道。”
慕昭律搖頭,“挽霞樓出燈謎是早就定了的,我們來此飲酒卻是臨時起意,知道薛二去向的不過是侯府的幾個人。”
獨孤鐸問:“那,王爺?shù)囊馑际牵俊?br/>
慕昭律含笑不語。
岳磊身為禁衛(wèi)的左衛(wèi)將軍,比常人更為敏銳警覺,當(dāng)即便問:“王爺是說,可能這女子不是向婉玉?”
慕昭律抱臂淺笑,“本王什么都沒說。”
“兵法有云,”話未說完,獨孤鐸拍了岳磊一掌,“去你的兵法,你身手好,去將她的面具取下來,看是不是向婉玉。”
岳磊笑:“讓她罵我登徒子么?”
獨孤鐸道:“你帶著面具,向小姐也不知道你是誰,怕個鳥啊!”
岳磊雙手一攤,“我不認(rèn)識向家小姐,便是她掉了面具,我也不知是不是她。”
獨孤鐸道:“我先下樓,站在街對面看著。”說著,便拿起桌上的神農(nóng)面具蒙在臉上,箭步下了樓。
岳磊笑著嘆了口氣,只好帶上旱魃面具,也跟著下了樓。
慕昭律晃了晃手中酒杯,目光落在樓下那道倩麗的身影之上。
宮卿一口氣解了三十六道燈謎,那兩個店小二在她身畔大呼小叫,又是驚詫又是敬佩,引來不少人圍觀。
“哎呀這小姐可真是聰明過人,有些藥材我聽都沒聽過。”
“這是安國公府的小姐,自然聰明過人。”
“你怎知是安國公府的小姐?”
“沒看見那胡人?那是安國公府的管家,名叫向大柱。”
“哎呦,這名字還真是貼切。”
宮卿解了第四十九道燈謎,身后越發(fā)的熱鬧,店小二雀躍不已,只等著她解了那第五十燈謎,便請她上樓入席。
宮卿卻停了下來,扭頭對店小二俏皮一笑:“我不解了。”
兩個店小二急忙道:“小姐再解一道,本店便送一桌酒宴。”
“是啊是啊,還差一道豈不可惜。”
向大柱大聲道:“我家小姐哪里稀罕你家的酒宴,不過是來玩耍高興罷了。”
宮卿含笑轉(zhuǎn)身,抬眸間微微一怔。
人群后站著一個高挺的男子,戴著一張市面上極為普通的辟邪面具,但面具后的一雙眸子,仿佛層云萬里亦無法遮擋的寒星。她仿佛被那星光晃了眼睛,心里竟驀然沉了一下。
她腳步微頓的一剎,岳磊狀似無意地走到了她的身后,漫不經(jīng)心地抬手,貌似去扶頭上的發(fā)冠,誰也沒有看到他是如何解開她腦后的面具絲帶。
宮卿只覺得臉上的面具一松,忙不迭的用手去扶。
所幸她動作夠快,將那面具堪堪接在鼻梁處。
岳磊只見到一雙眼眸。
他武將出身,卻熟讀詩書,文采斐然,可惜卻無法用言語來描述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眸。
只是一眼便仿佛要讓人沉溺一生。
宮卿并不知道自己的面具是如何散開的,那張辟邪面具后的人卻看得一清二楚。
原來是她,他負(fù)手一笑,走出人群。
宮卿扶著面具,對藍(lán)月道:“絲帶散了,快系上。”
藍(lán)月連忙為宮卿系好面具,未免再掉,她又多打了一個結(jié)。
此時,迎面走來一個帶著神農(nóng)面具的男子,拱手施了一禮:“在下唐突,敢問這位可是安國公府的婉玉小姐?”
方才驚鴻一瞥,獨孤鐸也沒瞧見宮卿的臉,情急之下便走過來打算直接詢問。
宮卿暗叫糟糕,幸好向大柱機敏,攔住獨孤鐸道:“小姐快回去吧,夫人要著急了。”
反正獨孤鐸帶著面具,也沒有自報家門。向大柱只當(dāng)不知道他是誰,硬生生擋住了他。宮卿趁機抬步便走,也只當(dāng)不知道他是誰。
藍(lán)月小聲埋怨青華,“你怎么系的帶子?幸好小姐手快,將面具接住了,不然豈不是叫小侯爺瞧見,白費了夫人的一番苦心。真是好險。”
獨孤鐸只好和岳磊一起回到挽霞樓。
慕昭律笑問:“看見了么?”
獨孤鐸悻悻道:“她反應(yīng)機敏快捷,居然抬手便扶住了面具,只露出一雙眼睛。”
“一雙眼睛還不夠么?”
“單憑一雙眼睛就認(rèn)出一個人來?”
慕昭律笑了笑,“看人本就看眼,是么岳將軍?”
岳磊恍惚了一下,眼前閃過那一雙眼眸。世間當(dāng)再無這樣的一雙眼眸,若是他再看,定會認(rèn)得。
慕昭律拿起桌上的辟邪面具,“本王下樓逛逛去,你們隨意。”
宮卿回到登月樓,韓氏忙問:“如何?”
青華笑道:“小姐高才,一口氣解了四十九道燈謎。”
藍(lán)月也道:“奴婢偷偷看了看,樓上雅間的人幾乎都伸出頭來看了。”
韓氏笑瞇瞇道:“太好了,侯爺可曾看見?”
藍(lán)月道:“侯爺不知何時竟然下了樓,還攔住了小姐。”
韓氏吃了一驚,“然后呢?”
“小姐未應(yīng)聲,帶著奴婢就走了,向管家攔住了他。”
韓氏舒了口氣。
宮夫人忍不住笑道:“獨孤鐸膽子倒大,那有當(dāng)街?jǐn)r住人家女兒的道理。被人當(dāng)?shù)峭阶哟蛄耍彩腔钤摗!?br/>
韓氏笑道:“他這樣的家世,自然比別人特立獨行。”
宮夫人捂住唇笑:“家世好,人長的也俊。”
“我和你兄長都極滿意。”
宮夫人問道:“那婉玉呢?”
向婉玉低頭,容色淡淡,卻并無慣常女兒家聽到這個話題時露出的含羞帶喜之色。
宮卿暗道,怎么看她的神色好似不大樂意嫁入侯府?這費盡心機來讓獨孤鐸對她另眼相看,難道只是舅母的主意?
韓氏道:“卿兒,你和婉玉進去換一下衣服,以防萬一。”
宮卿心道:舅母這一次,還真是計劃周詳。怪不得特意定了這登月樓最大的雅間,內(nèi)里還有一個更衣休息的內(nèi)室,原來是為了讓兩人換換衣服。
宮卿和向婉玉進了內(nèi)室,青華和云葉進去侍候兩人更衣。
向婉玉別別扭扭地道了聲謝,卻絲毫也聽不出感謝的意思。
宮卿也不和她計較,盈盈笑道:“姐姐好福氣。”
向婉玉酸溜溜道:“嫁入侯府就算好么?比起妹妹來,可差得遠(yuǎn)了。”
自己的婚事還八字沒一撇,她為何會這樣說?宮卿禁不住好奇地問道:“姐姐何出此言?”
“妹妹年已及笄,卻遲遲未定下婚事,難道不是為了明年甄選太子妃。”
宮卿一怔:“姐姐從何聽說?”
“大家都是這般相傳。嫁入皇家乃是天下女子夢寐以求之事,何況太子才貌當(dāng)世無二,倒是與妹妹很般配呢。”
向婉玉的語氣越發(fā)的醋意澎湃。宮卿心里一動,莫非她是想要明年參選,舅母不愿意,所以急著要給她定下侯府的婚事。
這干醋可真是吃的莫名其妙。
宮卿笑了笑:“我并未定親,是因為母親想等今年的殿試。”
話她只說了一半,向婉玉已經(jīng)明白。
三年一次的殿試,宣文帝會在惠和苑舉行瓊林宴恩賜新科進士。七品以上京官都可出席,四品以上可攜家眷,堪稱是京城三年一次的重大盛會。
宣文帝作為一名充滿了仁愛之心和享樂主義的帝王,將瓊林宴辦的更像是一場相親大會。每一屆都成就了許多姻緣,宮夫人便是受益者之一。
宮夫人長的嬌艷柔弱,骨子里卻很女王,從姑母向太妃的身上總結(jié)出了一個女人最實際的幸福,并不是和人分享世上最尊貴的男人,而是單獨霸占一個自己喜歡的男人。
所以當(dāng)年待字閨中的她雖然有更高更多的選擇,卻滿心滿算地要嫁個比她身份低的男子,好一輩子拿捏他霸占他,叫他不敢納妾娶小。于是,慶豐三年的狀元郎宮錦瀾,被國公府小姐向青舒力挫群敵,一舉拿下。
成為宮夫人的向青舒,打算將自己的幸福模式復(fù)制到女兒身上,所以并未急著為女兒定親,只等著今年殿試之后,在瓊林宴上,挑一位品學(xué)兼優(yōu),才貌雙全的女婿。
向婉玉一直以為宮卿不急著定親,是為了明年的太子妃大選,所以心里一直酸溜溜的很是嫉妒,今天得知真相,心里真是莫名的舒服。眼前這個人稱京城第一美人的表妹,看著也順眼了許多。
她呵呵干笑:“沒想到姑姑竟然是這個打算,我還以為,妹妹是想著明年嫁入東宮呢。”
宮卿當(dāng)即道:“不會,我絕不會的。”
是么?隔壁的雅間里,一個男子無聲地笑笑,取下面上的辟邪面具,放在桌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