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第 148 章
等周承庭回到東宮時,早就有人前來通報說姜才人在清泰殿等他。
想來是她著急知道今日見面的情況,周承庭目光落在自己隨身帶的玉佩上,不由微微勾起唇角。
他特意選了這個玉佩,上面用了阿嬈親手打的絡(luò)子,最要緊的是,這個樣式顯得過于簡單的絡(luò)子,是阿嬈學(xué)會的第一個。他聽阿嬈說過,她曾送給過云南王。
果然云南王留意到了他的玉佩,還主動說了話。
算是個好的開始。
當(dāng)他心情不錯的進了門時,卻發(fā)現(xiàn)阿嬈面色凝重的迎了上來。
“殿下,安貴妃來過了。”等孟清江帶著人識趣的退下去時,阿嬈沒有像往常一樣服侍太子更衣,她有些神色惶然道:“她今日來看太子妃娘娘,妾身避開了。可她來了宜芝院,特意跟妾身提起了慕明珠。”
雖然阿嬈知道自己定會假明珠長得有幾分相似,可沒想到這么快就看出破綻。
安貴妃過來時,寒暄的話沒說兩句,話題便往“明珠郡主”身上引。云南王帶著小郡主入京,是京中談?wù)撟疃嗟脑掝},但阿嬈察覺到安貴妃一直在觀察她,言語間也有試探。
“昨日是六皇子出城迎接,他也是見過妾身的——”阿嬈眉頭緊蹙,眼下便只有這一種解釋。
周承庭聞言,安撫的拍了拍阿嬈的手。
“阿嬈,別著急。”周承庭的嗓音低沉平緩,給人鎮(zhèn)定的力量。“這是遲早的事,即便安貴妃和周承軒猜到這種可能,也不會貿(mào)然說出來。”
他看著阿嬈,柔聲道:“孤這兒倒是有好消息。”
阿嬈猛地抬起頭,有些期待又害怕、類似近鄉(xiāng)情怯的感覺。
“殿下,您今日見他,他怎么樣?”阿嬈聲音輕顫,忍不住問道:“他,好嗎?”ωωω.ΧしεωēN.CoM
周承庭想到今日見到的云南王,應(yīng)道:“岳父很好,你放心。”
“孤覺得,岳父已經(jīng)猜到,你在孤的身邊。”太子殿下這會兒私下里叫岳父倒是順口了不少,他頗有些春風(fēng)得意道:“很快就能安排跟岳父見上一面了。”
“真的?”阿嬈聲音里透著一絲驚喜,可很快她又搖了搖頭,道:“這樣不妥罷?父王才進京,皇上不會放松對父王的關(guān)注……”
阿嬈思來想去,搖了搖頭道:“還是再等等。”
回想起今日清涼殿中情形,周承庭雖是應(yīng)了一聲,心中卻覺得只怕阿嬈難以如愿。
即便他們不主動,云南王也會主動聯(lián)系他們。
“父王腰上有舊傷,這樣連日趕路,只怕有些吃不消。”當(dāng)阿嬈冷靜下來時,又不免擔(dān)心起慕靖淵的身體。“聽說父王從云南到揚州一路上沒有坐馬車,都是騎馬過來的?”
周承庭點了點頭。
即便是從揚州到京城一路乘船,父王對自己向來要求嚴格,尤其是儀態(tài)上,只怕也很是辛苦。想到這兒,阿嬈心中絞著疼了起來。
“岳父精神倒都還好。”周承庭安慰道:“他既是知道你還活著,定不會折騰自己的身子,他還要好好的保護你呢。”
阿嬈胡亂點了點頭。
然而還沒過一日,阿嬈一語成讖,皇上本是派太醫(yī)給明珠郡主瞧病,太醫(yī)回宮時,卻帶回來云南王舊疾復(fù)發(fā)的消息。
當(dāng)消息是周承庭帶回東宮的,阿嬈面上頓時露出焦急之色。
“阿嬈,你先別著急。”周承庭的神色有些古怪,他輕聲道:“方才姜知越跟孤說,說是你的家人,知道你被賣身侯府,要見你一面。”
阿嬈聞言,立刻便愣住了。
“岳父舊疾復(fù)發(fā),皇上準許他在府中靜養(yǎng)。”周承庭從得到這兩個消息后,頭一個反應(yīng)便是云南王想要見阿嬈。“每日有太醫(yī)上門為岳父施針,想來岳父也不會見外客。”
這兩件事,實在是過于巧合,由不得人不多想。
如果云南王不“病”一場,只怕云南王府會門庭若市,一舉一動全都在皇上的監(jiān)視之下不提,更抽不出時間出去。
“殿下,您怎么跟世子說的?”阿嬈咬了咬下唇,眉目間始終有一抹憂色。“世子還不知道妾身的事情……”
周承庭握住她的手,溫聲道:“等有合適的時間,孤會告訴他。眼下孤讓他先答應(yīng)下來,若是想要見面,就安排在安遠侯府。”
安遠侯府是太子妃娘家,阿嬈替太子妃前去探望母親,也算有理由,也不會被人懷疑。
“殿下,姜知瑞已經(jīng)站在了六皇子那邊,而六皇子或許已經(jīng)猜到些什么。”阿嬈想到安遠侯府還有這樣一個人,惡心的同時也覺得不安。“若是被姜知瑞發(fā)現(xiàn)可就不妙了。”
周承庭微微頷首,道:“你說得是。所以要趁早,趁著安貴妃他們還沒參透其中的關(guān)竅,和岳父見上一面。”
他怕阿嬈擔(dān)心,才沒告訴她。
安貴妃已經(jīng)派人搶在王皇后前面,探望過王府中的“慕明珠”。
只怕她們此時已經(jīng)能確定,阿嬈跟云南王府確有些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
琢玉宮。
當(dāng)碧桃回宮后,安貴妃便迫不及待地屏退了身邊服侍的人,留她一人說話。
這時碧桃才敢把心中的那點子愕然,表露出來。
“娘娘,奴婢看到了,那位云南王府的小郡主,竟跟姜才人像了七八分!”碧桃至今還覺得匪夷所思,不解的道:“這個小郡主,跟云南王府那三位郡主生得都不像,偏生蘭雅郡主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樣子。”
傳說中云南王的掌上明珠,果然生得一張如花似玉的容貌。雖是她沒什么精神的躺在床上,倒愈發(fā)像個病美人似的。除了樣貌上那二三分差異,姜嬈比起慕明珠來,多了幾分渾然天成的嬌柔嫵媚,更漂亮些。
“你看準了?”安貴妃忍不住道:“真的像極了姜嬈?”
碧桃用力的點點頭,她自信不會看錯。“娘娘,千真萬確。”
在自己宮中,碧桃也算是跟阿嬈接觸多得了,應(yīng)該不會看走眼。到底是偶然的相似,還是說阿嬈跟這位被找回來的小郡主,真有什么關(guān)系不成?
“把六皇子叫到本宮這兒來,就說是昱兒想找哥哥。”此事宜早不宜遲,安貴妃當(dāng)機立斷道。
碧桃答應(yīng)著去了。
不多時,她便帶著周承軒到了琢玉宮。
安貴妃讓碧桃把當(dāng)時的情形又復(fù)述了一遍,等讓碧桃下去后,才緩緩的道:“這個阿嬈,怕是身世不簡單。”
既是云南王府流傳著小郡主肖似云南王生母,故此受寵。那么阿嬈也跟云南王生母那邊有什么關(guān)系不成?
“眼下你要盡快查清姜嬈的身份,她在進侯府前,到底是什么出身?”安貴妃叮囑六皇子道:“余嬤嬤的關(guān)系要利用好,先查清楚姜妙是從何處把姜嬈救回來的,順蔓摸瓜的查下去。”
周承軒恭聲應(yīng)了下來,他遲疑片刻,道:“母妃,這件事,咱們要不要提醒慕柯容他們?”
“暫且不必。”安貴妃斷然決絕。“慕柯容這件事辦得蹊蹺,這明珠郡主竟選得跟阿嬈模樣肖似,里頭定然有問題。咱們先查清楚了,再做打算。”
她的言外之意,是否跟慕柯容合作,還要再考慮。
周承軒心里也同意安貴妃的看法,答應(yīng)著離開。
安貴妃也沒讓人進來,自己閉目沉思,想著從知道有阿嬈的存在起,發(fā)生得樁樁件件許多事,忽然腦海中飛快的閃過一個念頭。
是令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一種可能。
也是對她們最不利的。
很快安遠侯府傳來消息,說是陳氏思念女兒病倒了。
阿嬈心中的那根弦頓時緊繃,他們事先約定的,這就是安排好準備讓她和自己的家人見面。
這些日子太子妃的始終不見好,陳氏擔(dān)心也是正常。太子妃聽聞,派阿嬈前去探望。王皇后知曉后也沒有多過問,反而還送了不少補品到東宮,讓阿嬈帶回侯府。
從上車的那一刻起,阿嬈只感覺自己的心狂跳起來,幾乎要跳出了喉嚨。
太子怕引人注目,并沒有和阿嬈一同前往。
連枝和連翹都陪在阿嬈身邊,反而是結(jié)香芳芷留在了宜芝院。
兩人陪著阿嬈坐在頭一輛馬車上,見素來沉穩(wěn)的姜才人竟坐立難安起來。想到太子臨行前的囑托,也不敢出聲,只是默默的陪在一旁。
自從到了太子身邊后,她回侯府的次數(shù)不多。以她現(xiàn)在的品級,侯府中是要有人迎候的,故此胡姨娘帶著府中的另外一個庶女姜婧迎在二門前。
阿嬈無心和她們寒暄,對姜婧笑了笑,等到胡姨娘時,則是完全漠然的微微頷首。
胡姨娘氣極,面上卻不敢露出絲毫的不恭敬。
兩人還算識趣,把阿嬈送到了正院后,不敢打擾她和陳氏說話,便識趣的退了出去。
阿嬈從踏入院子的第一步,呼吸便已不自覺變得急促。
繞過影壁后,阿嬈便發(fā)現(xiàn)正院今日超乎尋常的安靜,她捏緊手中的帕子,定了定神,像是鼓足勇氣一般,朝著東跨院走了過去。
事先約定好的,她的家人會在東跨院等著她。
近鄉(xiāng)情怯的感覺讓她手指都在微微發(fā)抖,她咬緊了下唇,方能忍住眼中的淚,不讓自己哭出來。
忽然,似是有所感應(yīng),阿嬈驀地加快了步伐,幾乎用最快的速度跑了過去。
當(dāng)阿嬈在看到樹下負手而立的那個身形頎長、英武不凡的男子時,淚水終于奪眶而出。
身子也像是被定住了,不聽使喚。在淚眼朦朧中,那道身影也變得模糊,恍惚似乎在夢中。
她聽見自己聲音顫抖得叫出了那個久違的稱呼。
“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