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林質(zhì)
日行一吐后傭人來敲門說老太太來了, 林質(zhì)趕緊漱了口換了身衣服下樓。
“奶奶, 你怎么來啦?”橫橫瞪著眼,看著眼前沙發(fā)上端坐的老太太。
老太太笑著拉著他的手,說:“怎么?不歡迎我?”
“哪有啊!”橫橫哈哈大笑, 伸手幫老太太捶背,“我最喜歡奶奶了, 奶奶比爺爺好多了~”
“馬屁精,要是被你爺爺聽到你可是要受教訓的。”老太太寵溺的戳了戳他的腦袋, 笑著說。
“不會呀, 我在爺爺面前一定說最喜歡爺爺,這點兒原則我還是有的!”他瀟灑的抖腿,十分機靈的說。
老太太笑瞇瞇的揉他的腦袋, “原則?我看你向來都沒有。”
林質(zhì)從樓下匆匆下來, 老太太抬眼看到她的身影,拍了拍旁邊的橫橫, 說:“我跟你阿姨我有話要說, 你上去寫作業(yè)吧。”
橫橫遲疑的看了林質(zhì)一眼,她點了點頭。
“哦,好吧。”他穿好鞋往樓上去。
林質(zhì)走到老太太的面前,等到橫橫關(guān)上小書房的門后,她一聲不吭的下跪, 挺直脊背。
“我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您要打要罵我都沒有二話,只是請您保重身體。”林質(zhì)低頭, 只看到一個緊繃的下頜。
老太太閉眼,長嘆一聲,“聶家這么多年來從沒有虧待你的地方,這次你做的事情太讓人寒心了。”
林質(zhì)沒有開口,她最對不起的就是眼前對曾對她寄予厚望的老太太了。她曾一心為她打算,奈何她實在是太不爭氣,枉費了她一番苦心。
“你和老大的事情,我想聽你自己說。”她威嚴的坐在沙發(fā)上,依舊可見數(shù)年前那個治家嚴厲的聶老夫人。
林質(zhì)喉嚨哽塞了一下,說:“我......喜歡大哥,很久以前就喜歡......”
老太太看著她瘦弱的樣子,于心不忍,“你先起來。”
“不了,我這樣跪著能讓心里好受一點。”她搖搖頭,咬緊了嘴唇。
老太太輕嘆一聲,說:“老大是聶家的最有出息的一個,也是最受矚目的一個。這么多年來在商界不說是人人贊嘆,起碼也是人品端正有口皆碑的。你和他的事情,你考慮過會給他的事業(yè)帶來什么影響嗎?私德不修,這對于一個商人來說可不是什么好評價。”
林質(zhì)下巴微顫,“我知道......”
“當年老大執(zhí)意要收留你,雖然我和老爺子都不贊成,但最終還是同意了。”
林質(zhì)抬頭,面露驚訝之色,“你們知道我是木家的孩子?”
老太太點頭,說:“木家和聶家糾葛不清,但于我們這一房卻是沒有什么好避諱的,立身正直,
不怕人說。”
“大哥為什么要收留我?”林質(zhì)的心往下沉了沉,終于問出了這個問題。他不是善人,絕對不會
僅僅是看她可憐而已。
老太太追憶往昔,輕描淡寫,“當年老大的三叔和你母親有私情,這件事就是老大發(fā)現(xiàn)的,老爺子讓他去蘇州處理。一切都安排好了,唯一沒有想到的就是你母親上吊自殺了。老大覺得他行事可能太過凌厲,對木家有愧,這才執(zhí)意要帶你回家。”
“他做了什么?”
“不過就是勸他三叔離開,還木家安寧。”老太太三下兩下帶過。
而林質(zhì)卻了解聶正均的行事風格,如果僅僅是勸了三叔離開母親就讓她上吊的話,不現(xiàn)實。
“你也別多想了,如果老大真的對不起木家他就不會帶你回來了。”老太太說。
林質(zhì)膝蓋發(fā)麻,她覺得一團毛線將她纏繞,她甚至不知道怎么擺脫這個二十年前的舊案了。
“言歸正傳,我這次來就是告訴你,看在老大的聲譽的份兒上,你還是走吧。”老太太聲線平和,并沒有咄咄逼人的姿態(tài)。
林質(zhì)嘴里一片苦澀,她不知道該如何承諾。
“你以后也是要做母親的,還請你諒解為人母的一片苦心。”老太太伸手拂過她的發(fā)絲,“趁現(xiàn)在你們還沒有糾纏太深,盡早離開吧。”
林質(zhì)低頭,眼淚砸在地毯上,瞬間就被吸收。
“不要等到無法挽回的局面才來后悔。假若我和老爺子同意你們才是在害了你們,若是你有了聶家的孩子,以后你該如何向他解釋呢?兄妹變夫妻,這不是笑話一場嗎?”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你還年輕,以后還會有美滿的家庭,可愛的孩子,只是正均不適合你。”老太太伸手用手絹拭去她臉頰上的淚珠,“好孩子,別到頭來害了你自己,也害了他。”
林質(zhì)用手捂住嘴,她想吐,犯惡心。
老太太又開始說:“況且你們之間不一定就是男女之情,你從小受老大的關(guān)照多,指不定他就是習慣性的對你好了,以至于你們都沒有分清楚這感情的性質(zhì).......”
“我愛他......”林質(zhì)啞著嗓子搖頭。
“那他呢?”老太太問。
林質(zhì)沒有把握,她無法替聶正均作答。
老太太站了起來,她伸手將林質(zhì)扶了起來,雙手拉著她,說:“你是我看著長大的,即使做了對不起聶家的事情我也相信你不是有意的,我一直是這么堅信的,這不僅是對你的信任,也是對我自己眼光的肯定。”
“聶家長媳的位置空了這么多年了,是適合尋覓合適的人選了。”
林質(zhì)忍著喉嚨的不適,說:“您能這么相信我很高興.......”
老太太笑著拍了拍她的手,說:“所以,你千萬不要讓我失望。”
林質(zhì)沉默。
“老大過幾天就回來了,我希望你能想清楚。”老太太說。
傭人將老太太送上車,林質(zhì)呆坐在沙發(fā)上,淚流滿面。
晚上她主動給聶正均打了電話,隔著一整個太平洋,她說:“我好想你。”
聶正均笑得整個會議室的人莫名其妙,上面做報告的白人總管一面懵逼。
他拉開凳子走出去,靠著玻璃走廊,他說:“來,仔細說說怎么想的?”
林質(zhì)躺在床上,枕著他的枕頭,說:“想要你抱抱我。”
下腹一緊,他起了條件反射。
“寶貝,你真是要了命了......”
林質(zhì)輕聲低笑,說:“過幾天就是新年了,你還不回來?”
“還有五天,很快。”他低沉的嗓音響起,有愉悅的音色。
林質(zhì)翻了一個身,說:“我最近做夢老是夢見我爸爸,我想去給他上香。”
“他不是葬在蘇州?”
“嗯。”林質(zhì)輕聲應(yīng)道,“我想回蘇州看他了。”
“好,等我回來陪你一塊兒去。”聶正均爽快應(yīng)道。
林質(zhì)捏緊了床單,她說:“我想明天回去,你回來了就是新年了,到時候又會很忙。”
“陪你的時間我總是有的。”聶正均笑著說。
林質(zhì)拿著電話,手心發(fā)燙,她說:“你放心吧,我能照顧好自己。”
聶正均皺眉,“你現(xiàn)在情況特殊,一個人太危險。”
“我會帶人一塊兒回去的。”林質(zhì)說。
“你為什么堅持?”聶正均嗅到了一絲絲的不同尋常,思考是不是懷孕的女人都是這樣,倔得不
像話。
“你放心,我自己行的,到時候肯定完完整整的等你回來。”林質(zhì)閉著眼,吸了一口氣,鼻間有
他淡淡的味道。
聶正均鞭長莫及,即使不同意也不能捆著她。況且她現(xiàn)在還懷孕了,他更是不能不順著她。
“好吧,多帶點兒人。”
林質(zhì)低笑,“又不是去打架。”
“人多點兒我放心。”
“......”
掛了電話,看著早已整理好的兩個箱子,林質(zhì)握著手機愣了許久,直到電話再次響起來的時候。
琉璃打來抱怨她的甜蜜的負擔,林質(zhì)充當聽眾,陪著她聊了許久。
“雖然你平時也是這樣兒,但你今天是不是太冷淡了啊?”琉璃不滿意的說。
“我有點兒累了。”林質(zhì)揉了揉額角。
“哦哦,我一聊就嗨了,不好意思啊。”琉璃笑著道歉,“那你快睡吧,我去換班哄小祖宗去。”
“換班?”林質(zhì)稍微清醒了一點。
“對啊,我和林峰輪流伺候小祖宗,我一個人可應(yīng)付不過來。”琉璃嘆氣。
林質(zhì)伸手搭在小腹上,她在想要是她不走,是不是以后她和聶正均也會這樣,輪流著伺候孩子?
輕笑一聲,她帶回了自己的思緒,他那么正經(jīng)的一個人怎么會?
“你笑什么?”琉璃問。
“困了,你早些睡吧。”林質(zhì)收了笑意,說道。
“晚安,親~”琉璃調(diào)皮的說。
“晚安。”
大清早,林質(zhì)指揮著司機把箱子放上后備箱,載她去機場。
機場的候機廳,她翻著雜志,旁邊坐下了一個穿著白色大衣的女生。林質(zhì)隨意抬頭看了一眼就把目光移回自己的雜志,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又抬頭。
“嗨。”女生嘴角帶著一抹淺笑,清秀美麗。
“你是allen的.......”林質(zhì)說到一半果斷收回,她不能暴露師兄的狼子野心啊。
“鄰居?”女孩兒一笑,嘴角隱隱有一對梨渦,十分漂亮。
“額......”這個林質(zhì)到不知道了。
“你也是去蘇州?”女孩兒隨意的問。
“嗯,我老家是蘇州的。”不知道為什么,她很容易跟她聊了起來,“哦,對了,我叫林質(zhì),雙木林,質(zhì)量的質(zhì)。”
女孩兒抿唇,“我叫周漾,周文王的周,碧波蕩漾的漾。”
“你媽媽一定是個文藝女青年,很美麗的名字。”林質(zhì)笑著說。
周漾搖頭,想起自己媽媽年輕時放蕩不羈的舊事以及現(xiàn)在依舊明艷動人魅力十足的樣子,她說,
“她年輕時喜歡飆車,現(xiàn)在喜歡教我小弟飆車,所以.......她算不上文藝女青年吧?”
林質(zhì)驚訝,“你媽媽很厲害啊。”
周漾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嗯,一般吧。”
她矜持的一笑,有股飄渺的味道,像是隔紗看美人,越看越想看。
開始登機,兩人又恰好坐在相鄰的位置上,相視一笑,覺得旅途大概不會無聊了。
兩個小時的行程,兩個低聲聊天,聊著聊著竟然發(fā)現(xiàn)有很多契合之處。
“這么說你也是計算機大牛了?”周漾問。
林質(zhì)認真想了想,說:“比起師兄來還差得很遠。”
“為什么跟他比?跟人類比就好,他是非人類,排除在外的。”
林質(zhì)失笑,覺得眼前的女孩子真是有趣。
“那你是做什么的?”
周漾羞澀一笑,說:“我的本職是做關(guān)于暗物質(zhì)研究的,業(yè)余寫小說。”
“所以你是去蘇州采風嗎?”林質(zhì)猜測。
“不是,我是去散心,最近壓力有些大。”她低頭,兩個梨渦若隱若現(xiàn)。
林質(zhì)好想拍下來傳給師兄,美人傾城,他真是好眼光。
到了機場以后,林質(zhì)邀請她,“你有沒有訂酒店?沒有的話可以去我家住。”
“我訂好了,不麻煩你了。”周漾戴好鴨舌帽,只露出一個尖尖的下巴,“巧遇我的事情希望你保密。”
林質(zhì)一愣,而后笑著說:“放心,我嘴巴很嚴的。”
“謝謝。”她揮揮手,率先走出了機場。
林質(zhì)看著她瘦小的背影,一點一點的變成了一個光圈。衡量再三,她收了手機,決定做一個遵守承諾的人。
木家的宅子雖然在火災(zāi)中損壞了大半,但當年木家并不止這一處房產(chǎn)。易誠給她安排的就是其中一套房產(chǎn),挨著蘇州園林,建筑風格也很像,亭臺樓榭,縮小版的木宅,三進三出的院子。
這里常年有人在打理,看起來就像是一座有人居住的院子。林質(zhì)住在東苑,那里陽光很好,庭中有一顆百年的梧桐樹,枝葉繁茂。
聶正均一早就收到了電話,說林質(zhì)已經(jīng)回了蘇州。估摸著她下飛機安頓好后,他打來了電話。
“這里很好,空氣風景都好。”林質(zhì)說。
“要住多久?”傭人說她整理的行李很多,他自然過來這可能不是三五天的事兒。
“很久沒回來了,我想多住一段時間。”
“你不回來陪我和橫橫過新年?”他語氣沉了一個調(diào)。
“你們要回聶宅過,我一個人太沒意思了,還不如待在這里。”她趴在窗臺上,笑意盈盈。
他沒有再說什么,那里有人在喊他,他很快就掛了電話。
林質(zhì)端著一個繡花凳坐在窗臺那里曬太陽,冬日的太陽的暖洋洋的。南方跟北方不一樣,她這一出來,天好像都變闊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