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章 再遇九皇子,葉問卿醋意橫生
,重生之嫡女無雙 !
只見來人頭戴白玉攢珠冠,身著玉白色圓領(lǐng)通身袍,領(lǐng)口周圍用繡著精致的蘭花紋路,衣袖頂端則是交纏的蘭葉,腰間系著天藍(lán)色繡二龍搶珠玉帶,垂著一個松香色荷包,用金絲銀線繡著松鶴圖,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眉目溫文,風(fēng)度翩翩,舉止中帶著皇室的尊貴,滿面贊賞地朝著裴元歌微笑。
皇后所出的五殿下,宇泓哲。
他的身邊則站著葉問卿,梳著流蘇髻,綴著七朵碎葉蘭花,是用整塊玉順著顏色雕刻而成,栩栩如生,身著米白色繡如意連枝云紋的軟羅長襖,下著水綠色綾裙。淡雅的裝扮,使得她秀麗的容顏也溫潤起來,雙眸粲然如星,醺醺欲醉,連帶著那股頤指氣使的驕縱都消減了許多。
五殿下,葉問卿,他們怎么會在這里?裴元歌不解。
“五皇兄,問卿表姐,你們也過來了?”宮裝少女見二人過來目光一轉(zhuǎn),嫣然笑道,“五哥在桃源仙境斗詩結(jié)束了嗎?不想猜,五哥肯定又拿了魁首!之前我跟五哥要這首詩,你還不情愿,說女子繪畫能高到哪里去?白污了你的好詩,現(xiàn)在卻又自己出口贊賞,這怎么說?咱們可是打賭了,若是有人能作畫讓你滿意,你得輸我一斛東珠!剛巧我要打造一套東珠頭面,這下有著落了!”
說著拍手歡悅,神態(tài)嬌憨可愛。
五哥?難道這位宮裝少女是哪位公主?這首詩句怎么又是宇泓哲的?裴元歌滿目茫然。
見裴元歌這副模樣,溫逸蘭拉拉她的袖子,低聲道:“你不知道嗎?這位是華妃娘娘所出的綰煙公主,精擅丹青之術(shù),平日里最喜歡云集名媛斗畫。凡事能在她的斗畫上勝出的女子,很快就會成為京城名媛圈的新貴。”剛說完,忽然恍悟,吐吐舌頭道,“我忘了你不太出門,當(dāng)然也就沒見過綰煙公主!現(xiàn)在你的畫技得到她的贊賞,很快就會傳揚(yáng)京城,不用再擔(dān)心被退婚的事情影響聲譽(yù)啦!”
綰煙公主,華妃?裴元歌現(xiàn)在真恨自己沒注意過皇宮的事情,以至于現(xiàn)在一頭霧水。
宇泓哲聞言悠然一笑,舉步來到亭內(nèi),揭起裴元歌的畫紙,仔細(xì)查看著,點(diǎn)頭贊道:“好一幅‘踏花歸去馬蹄香’,好一位裴四小姐!能得到如此好畫,別說一斛東珠,就算千百斛,送給綰煙你又何妨?”說著,朝著裴元歌溫柔一笑,黑眸中是毫不遮掩的驚艷和贊賞。
上次和這位裴四小姐見面,她輕紗遮面,使他一直耿耿于懷。
沒想到今日竟在裴府相遇,這次她并無面紗遮掩,終于能夠一睹芳容。雖然也曾在心中試圖勾勒過面紗下容貌,但如今一見,卻還是覺得自己所想,比之她的真容仍要遜色三分。柳眉彎彎,眸若清泉,挺直的瓊鼻宛如玉刻,嫣紅的紅塵好似點(diǎn)破櫻桃,充滿這一種讓人憐惜卻又想要品嘗的沖動。精致的五官完美的融合在嬌嫩如蓮瓣的臉上,襯著凝脂般的膚色,實(shí)在令人驚嘆。
察覺到自己的失態(tài),宇泓哲微微緩和了下神情,柔聲道:“裴四小姐,又見面了!”
感覺到四周突然變得熾熱鋒銳的眸光,裴元歌苦笑,恭謹(jǐn)?shù)匦卸Y道:“小女拜見五殿下!”聲音清冷而微帶疏離,動作恭謹(jǐn)中帶著婉拒,擺明了是在拉開距離。
而看在宇泓哲眼中,卻只覺得她守禮知進(jìn)退,越發(fā)欣賞,道:“四小姐不必拘禮!”
當(dāng)今皇上重孝道,對太后十分敬重孝順,而皇后則是太后的親侄女。連出了兩位皇后,葉氏一族的實(shí)力雄厚可想而知。宇泓哲是皇后唯一的兒子,上面幾位兄長幼年便已經(jīng)夭折,論嫡論長,太子之位都該落在他的身上。如此尊貴的身份,加上英俊的外貌,溫文爾雅的行事作風(fēng),是無數(shù)貴族少女心心念念所想所嫁之人,如今見他對裴元歌的畫如此贊賞,又似乎很熟識的模樣,心中難免嫉妒,不少人都微微變了臉色。
其中一位身著藍(lán)底碎花襖裙的美貌少女尤其惱怒,不滿地瞪了裴元華一眼。
“好好的,你已經(jīng)贏得了這次斗畫的魁首,綰煙公主也對你贊不絕口,干什么要節(jié)外生枝?”章文苑靠近裴元華,低聲抱怨道,“我好不容易才打聽到綰煙公眾今日要在溫府斗畫,巴巴地引了你過來,給你嶄露頭角的機(jī)會,這下全被你搞砸了!現(xiàn)在,風(fēng)頭全給你那位四妹妹搶走了,你說,怎么辦?”
裴元華心中何嘗不恨,但她素來擅長偽裝,溫婉一笑,道:“四妹妹本就委屈,被鎮(zhèn)國候府退婚,聲譽(yù)受損,若是能借這次斗畫挽回,我做姐姐的,也為她開心!”言語之間,卻輕輕巧巧地將她的弄巧成拙,表現(xiàn)為對妹妹的關(guān)愛,甚至連自己被比下去也不在意。
她的聲音卻稍微大了些,剛好能讓周圍的人聽見,卻又不顯刻意。
眾人聞言紛紛回頭,看著芳華正艷的裴元華,見她淺笑溫柔,落落大方的模樣,一點(diǎn)也沒有被比下去的憤怒羞慚,不由得暗暗猜測,難道說裴大小姐根本未盡全力,目的是為了讓妹妹奪魁,好幫她挽回聲譽(yù)?若真是如此,這般溫良恭謙,愛護(hù)妹妹的姐姐,實(shí)在難得!
宇泓哲自然也聽到了,轉(zhuǎn)過頭看到芳華盛艷的裴元華,又是一怔。
這女子稱裴元歌為四妹妹,又如此才貌,難道是被譽(yù)為“京城第一才女”的裴元華?
小小的裴府,武將之家,有一位裴元歌已經(jīng)難得,居然還有一位這般出色的大小姐。不過,相比較起來,裴元華容貌明艷,身姿玲瓏,讓人初見驚艷;裴元歌則吃了年紀(jì)小的虧,眉眼身形都還未長開,但勝在氣質(zhì)出眾,靈秀雅致仿佛不然塵俗,飄然若仙,每多看一眼,似乎就多一分美麗,多一分讓人想要繼續(xù)深究查看的魅力。
相比較而言,倒還是裴元歌更勝一籌。
綰煙公主眼眸中閃過一抹異色,方才她看得清楚,裴元華是傾盡全力想要在她面前表現(xiàn),但因?yàn)榍腥朦c(diǎn)輸了一籌,所以敗給裴元歌。這會兒倒是在謙辭,這樣明目張膽地耍心眼兒,打量別人都是傻子嗎?遂微微一笑道:“裴大小姐剛才似乎未盡全力,不如再作一幅,也免得四小姐勝之不武。”
“公主說笑了,小女已經(jīng)盡力,的確技不如舍妹,不必再作了。”裴元華驚覺自己的失言,忙含笑彌補(bǔ)。
而這番作態(tài),更讓人堅信先前的猜想。
溫逸蘭偷偷戳了戳裴元歌的腰身,低笑道:“你這位大姐姐跟我心思一樣,她對你真好!”
溫逸蘭的確是真心想要幫她揚(yáng)名,挽回被退婚的羞辱,而裴元華嘛……。裴元歌淡淡一笑,也低聲道:“你想要表揚(yáng)你自個兒對我好,就直說,不必拿我家大姐姐做幌子。不就是想讓我感恩圖報,以后繼續(xù)給你做牛做馬么?”
聞言,溫逸蘭“格格”地笑起來,笑著捶了她一拳,模樣真正的天真嬌憨。
“裴四小姐這幅畫獨(dú)出心裁,切題至準(zhǔn),又意境悠遠(yuǎn),我想很難有人能與之相匹了!”宇泓哲究竟也是見慣美人的,很快就將目光轉(zhuǎn)了回來,再度望著手中那幅“踏花歸去馬蹄香”的圖,贊賞不已,轉(zhuǎn)頭道,“綰煙妹妹,皇兄很喜歡這幅畫,不知道你肯不肯割愛,把這幅畫讓于皇兄?我再加送你一斛東珠,如何?”
這次斗畫畢竟是她發(fā)起的,他想要拿走,也要問問這位皇妹的意見。
“從未見皇兄這樣贊賞一位女子,看在這點(diǎn)上,我就成全皇兄了!”這對兄妹三言兩句,就定了裴元歌這幅畫的歸屬,誰也沒有想到要問問裴元歌的意思。在這些天潢貴胄的心里,他們總是最尊榮的,能夠被他們看重索要,本就是對裴元歌的恩賞,裴元歌怎么可能不答應(yīng)呢?
然而,裴元歌卻真的不愿意。
她肯下場作畫,一來是因?yàn)榕嵩A強(qiáng)拉,眾人慫恿,難以推拒;二來是以為只是京城貴族少女尋常斗畫。如果早知道這場斗畫的發(fā)起人是綰煙公主,所出的畫題是五殿下宇泓哲的詩,說什么她也不會出這個風(fēng)頭。對于皇室眾人,在敬畏的同時,她也保持著足夠的戒心,能不打交道,就最好不要打交道。
何況,宇泓哲未婚,她未嫁,她所做的畫,點(diǎn)的題是宇泓哲的詩作,若再被他收藏,成何體統(tǒng)?
最最重要的是,這位五殿下似乎對她格外留神,且不說周圍眾人殺人的目光,單說她自己就沒有嫁進(jìn)皇室的意思。皇室歷來是最陰暗,最詭譎的地方,她沒必要讓自己陷入這場漩渦。但現(xiàn)在,宇泓哲話已經(jīng)出口,她若強(qiáng)拒,也十分不妥……。
看看周圍的情形,裴元歌考慮著,她要不要假裝跌一跤,趁機(jī)把畫撕破算了?
正想著,一道慵懶而帶著令人沉醉的風(fēng)情的聲音,從落英園的門口傳來:“這兒怎么這么熱鬧?”懶洋洋的聲音停在眾人耳中,似乎有只小蟲子在心底爬呀爬的,勾得人心癢癢。
只聽這么一句話,在場的不少女子已經(jīng)面色緋紅。
眾人順著聲音望去,一副絕美的畫卷頓時展現(xiàn)在眼前,如夢如幻。
雕花鏤紋的月亮門邊,宇泓墨雙手抱胸,閑適地斜倚著門框,似笑非笑地瞧著眾人。如墨的黑發(fā)僅用一根紅色絲帶綁起,一身大紅的衣衫烈如火焰。似乎在配合他的出場,突然一陣狂風(fēng),卷起隔壁桃源仙境的落英繽紛,呼嘯著襲來,吹得他紅色衣衫烈烈飛舞,在亂花狂舞之中,依然清晰醒目。
漫天狂亂的飛花中,容顏絕美的他突然綻放出一抹驚心動魄的笑意。
那種美,渾然不似仙著的閑適悠淡,帶著深深的魅惑和引誘,配合那雙含情凝睇的眼眸,渾然是天生的妖孽,讓人無法抗拒地想要沉浸下去,即使萬劫不覆也心甘情愿。
真是妖孽!
裴元歌有些緊張地朝后稍稍退了一步,這位九殿下,總是給她極強(qiáng)的危險和壓抑的感覺。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那雙眼眸在掠過她時,微微地亮了一下,然后嘴角多了一抹笑意,就好像……。就好像毒蛇瞄準(zhǔn)了獵物,然后藏起陰冷的眼,只露出五彩斑斕的身體,等著獵物上鉤。
她……應(yīng)該沒有得罪過這位九殿下吧?
如果說,宇泓哲出現(xiàn)在落英園時,眾女是驚嘆外加敬畏愛慕的話,宇泓墨這一出場,卻讓眾人直接陷入了呆滯。偌大的院落,在這一瞬間,似乎全然停滯,連呼吸聲也不可聞,只剩下風(fēng)呼嘯的聲音,以及花瓣落地的細(xì)潤聲音,幾乎所有人都震驚在宇泓墨的美貌中,無論是第一次見,還是第無數(shù)次見到。
葉問卿早就聽到聲音時,就呆愣住了,這時候更加難以自控,不自覺地朝著宇泓墨走去,嬌聲道:“九哥哥!”
伸手想要去攬他的手臂。
“問卿妹妹好!”宇泓墨微微一笑,柔聲道,卻無視她伸出的手,徑自朝著斗畫的八角重樓亭慢慢走去。
宇泓哲咳嗽一聲,很是不滿宇泓墨這樣震驚全場的出場方式。
這一生咳嗽,也喚醒了綰煙公主的神智,微笑道:“九皇兄,你又來遲了,該罰!”
“不該罰,你們該謝我才是!”宇泓墨眉眼微舒,似有意似無意地掠過裴元歌,唇角彎彎,“我故意來吃,是為了綰煙妹妹和在場的眾位美人有表現(xiàn)自己美麗的機(jī)會,不然……”悠然一笑,黑曜石般的眼眸光澤閃爍,“有我在,只怕眾位都要黯然失色,豈不要怨我一介男子,跟她們爭這風(fēng)頭?”
這話說得很有些自戀自負(fù),但在強(qiáng)大的事實(shí)面前,眾人啞口無言。
他這一出場,的確將在場眾人都壓得黯淡無光了。
以宇泓哲的自負(fù)自傲,面對這樣的話,也無可辯駁。
“對了,方才隱約聽到五皇兄和綰煙妹妹似乎在爭一幅畫,不知道是什么畫如此驚世駭俗,讓兩人這樣相爭?是綰煙妹妹斗畫里出來的作品嗎?”宇泓墨說著,目光悠然環(huán)顧,瀲滟出無數(shù)的風(fēng)情,很快凝定在那副白練上,“踏花歸去馬蹄香,這種風(fēng)流辭藻,像是五皇兄的手筆吧?嗯……。踏花歸去馬蹄香,”掃過宇泓哲手中的畫作,目光微微一凝,“五皇兄手里這幅畫倒是有點(diǎn)意思,不知道是誰所作?”
綰煙公主嫣然笑道:“是這位裴四小姐所作。!”
“裴元歌,是你啊!”宇泓墨彎唇~138~~看書~~網(wǎng)~~五皇兄和綰煙妹妹所爭的就是這幅畫?五皇兄,看你拿在手里舍不得放下的模樣,不知道舍不舍得讓小弟一觀呢?”
宇泓哲不愿失了風(fēng)度,遞過去道:“九皇弟請看!”
接過畫卷,宇泓墨雙手展開,走到亭子邊上,臨水而立,細(xì)細(xì)看著,道:“的確是好畫,難怪五皇兄中意——”正說著,突然“哎呀”一聲,雙手一松,畫卷立刻隨風(fēng)飛走,在空中打了個轉(zhuǎn),飄飄然落在亭邊的湖水中,雖然是上好的宣紙,但被碧綠的湖水一浸,顏料和墨跡都迅速地暈染開來,很快變成一堆紅紫黑各色混雜的墨團(tuán),在吸足了水之后,慢慢地沉了下去。
一幅好畫,就此毀于旦夕。
宇泓墨回頭,表情很無辜:“五皇兄,不好意思,手滑了下,沒拿住!”
以宇泓墨的武功,在畫落水的一瞬間都能夠重新救起,又怎么會拿不住區(qū)區(qū)一卷畫軸?分明是見他喜愛,便故意毀損,借機(jī)挑釁嘲弄他!宇泓哲心中的怒焰“騰”的一下冒了出來,卻不好就此發(fā)作,雙眼冷冷地盯著宇泓墨,緩緩道:“這幅畫可是裴四小姐的心血之作,被這樣輕輕毀損,九皇弟不覺得太過了嗎?”
“這樣啊,”宇泓墨渾不在意地聳聳肩,目光微微一錯,“喂,裴元歌,你覺得我太過了嗎?”
裴元歌立刻道:“小女不敢。”
何止沒有覺得他太過,如果他不會男子,現(xiàn)在不是大庭廣眾,她簡直都想抱著他親一口!
太感謝了,這畫毀得太好了!
“五皇兄你看,她不覺得我過分。”宇泓墨像是松了口氣,悠悠然笑道。
宇泓哲幾乎要被他這種行徑氣得發(fā)瘋,一字一字道:“她只是不敢,不是不覺得你過分!”
“哦?這么說,裴元歌你沒把話說清楚啊!那你就再清清楚楚地告訴五皇兄,對于我不小心毀了你的畫,你到底是什么看法?可以隨便說,有公正無私的五皇兄在這里,他一定會為你做主的,不用擔(dān)心會被我報復(fù)!”宇泓墨故意咬重了“不小心”三個字的音,末了又刻意點(diǎn)出“報復(fù)”。
很顯然,如果裴元歌敢說她介意,絕對會被他報復(fù)!
這種明目張膽的威脅,讓宇泓哲更加想要吐血,怒道:“九皇弟你是皇子,她一介弱女子,怎么敢說介意?你又何必故作姿態(tài),這樣威脅她?”
“我說了不小心,五皇兄不信;裴元歌說她不介意,五皇兄也不相信,這可如何是好?”宇泓墨狀似苦惱地道,以手撐頷,很無辜地道,“要不,我畫一幅畫賠給五皇兄?或者,五皇兄把我關(guān)入京兆府,大刑伺候?還是五皇兄有更好的建議?”漫不經(jīng)心的神態(tài),湛然含笑的眼眸,以及微帶嘲弄的眼眸,無不透露出他的心思。
很顯然,他就是在故意挑釁宇泓哲,而且正努力地火上澆油。
宇泓哲雙手緊緊握拳,怒氣滿胸。宇綰煙在旁邊看得有些擔(dān)心,怕他一時控制不住發(fā)作出來,輕輕拉了拉他的衣袖。被他這一拉,宇泓哲也稍微冷靜了下,如果他為了這種小事發(fā)作,那好不容易在文官中建立起來的溫文爾雅,溫厚純善的名聲就全毀了,勉強(qiáng)一笑道:“九皇弟說笑了,一幅畫而已,只要裴四小姐不介意,為兄又怎么會跟你計較?”
宇泓墨擊掌,狀似慶幸道:“那就好,我知道,裴元歌你一定不會介意的,對不對?”
這種情況下,裴元歌哪能說“不”,乖乖地點(diǎn)點(diǎn)頭。
宇泓墨嘴角又彎出一抹笑意,這時候倒是裝的乖巧!就像上次在皇宮見面時,乖巧得跟柳貴妃養(yǎng)的那只波斯貓似的,毛絨絨的柔順可愛,私底下卻那般張牙舞爪,咬了他一口,跺了他一腳,后來還揍了他一頓,這口氣,今天應(yīng)該能出出了。接下來,看他怎么整治這只利爪利牙的小貓咪!
當(dāng)然,對于其實(shí)是他先私闖人家的閨房,又偷窺人家浸泡溫泉這個事實(shí),宇泓墨早就選擇性遺忘了。
眼看主子受窘,跟著宇泓哲一道過來的一位藍(lán)衣青年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看似解圍,實(shí)則刁難地道:“九殿下來得正好,剛才大家伙正在仙境桃源里吟詩作賦,九殿下不防也來試試?以九殿下的高才,想必能夠技壓群雄,獨(dú)占魁首,我等正準(zhǔn)備聆聽九殿下的杰作!”
誰不知道這位九殿下戰(zhàn)功彪和,文采卻是尋常,從沒聽說他有什么詩作。
相反的,五殿下卻是才華橫溢,在文士清流中素有才名,這次斗詩,又是五殿下獨(dú)得魁首。九殿下素日里囂張放肆,方才連五殿下都折辱了,這次也要讓他嘗嘗丟臉的滋味!藍(lán)衣青年不壞好意地道:“九殿下來得晚,有些吃虧,這樣好了,不限題目,不限韻律,不限體裁,讓九殿下恣意發(fā)揮,務(wù)必寫出最好的詩來!”
給予他如此大的自由,若寫出的詩詞還是不堪入目,看他以后還如何在文官中立足?
宇泓哲也終于抓到轉(zhuǎn)機(jī),微笑著道:“九皇弟名為墨,想必不但精通舞刀弄槍,舞文弄墨也是一把好手。不如趁今日這機(jī)會,讓眾人都瞧瞧九皇弟的文采。”
宇泓墨微笑著看著兩人,哪能不明白他們什么心思?
廳內(nèi)一陣沉默,就在宇泓哲和那藍(lán)衣青年的笑意越來越明顯,越來越透著一種得意和挑釁時,宇泓墨終于看夠了戲,霍然起身,拿起畫臺上的墨筆,沾足了濃墨,在雪白的宣紙上筆走龍蛇:“絕頂峰攢雪劍,懸崖水掛冰簾。倚樹哀猿弄云尖。血華啼杜宇,陰洞吼飛廉。比人心,山未險!”筆跡酣暢淋漓,帶著眾所未有的狂放恣肆,劍拔弩張得正如同他這個人。
這首詞若只有前面幾句,那只是單純地寫景,最多只能算佳作。
但加上最后一句“比人心,山未險”,前面所有的描寫就都變成了幌子,只為了襯托最后一句點(diǎn)睛之句,一下子將整首詞的意境拔高了一大截,從佳作變?yōu)榻茏鳌6氨热诵模轿措U”這句話,似乎又在諷刺藍(lán)衣青年和宇泓哲的險惡用心,情景交融得天衣無縫。
宇泓哲和藍(lán)衣青年一時間都有些面色蒼白。
見他們這個模樣,宇泓墨終于大笑起來:“翰林院孫學(xué)士,我這首詞呢,是為了告訴你,人心險惡超乎你的想象,別傻乎乎的人家說什么你就信什么!我說我不善詩詞,你們就真以為我不會寫詩詞?白癡!”說著,又縱聲長笑,行跡灑脫地離亭而去,“不必評我這首詞了,我知道,但凡有五皇兄參加的詩會,五皇兄必得魁首,這是規(guī)矩,我懂得。所以不會跟五皇兄爭這風(fēng)頭!哈哈哈哈哈…。”
一身紅衣如火,狂妄恣肆地朝著門口走去。
他話中的“白癡”,看似在嘲罵那位孫學(xué)士,實(shí)則是在罵宇泓哲,尤其最后幾句,“必得魁首”“規(guī)矩”云云,似乎是暗指宇泓哲文采尋常,只不過身為五殿下,皇室嫡長子,眾人畏懼逢迎才會推拒他為詩作魁首。宇泓哲只聽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再也按捺不住,臉色鐵青地離席走人。
宇泓墨卻是走到一半,突然停了下來,朝著亭子的方向招招手:“裴元歌,你過來!”
“我?”裴元歌愣了好一會兒,才疑惑地用手指指著自己道,滿臉詫異。
“對,就是你,過來!”
裴元歌下意識地感覺到危險,不但沒向前走,反而后退一步,警戒地道:“九殿下有什么吩咐?”
嗯,這幅模樣,就好像是渾身的毛都炸起來的貓咪。宇泓墨饒有興趣地看著,微笑道:“我的吩咐就是,你,給我,過來!”一句話截成三段,微微拖長的聲音中帶了明顯的不悅和威脅。
裴元歌無奈,只能冒著眾人的越發(fā)鋒銳的目光,慢慢地磨蹭著走了過去。
溫逸蘭也察覺到不對,雖然也有些害怕宇泓墨,但想到見死不救,未免有失朋友義氣,咬咬牙跟上去,挽住裴元歌的手臂,跟她一道上前,緊張地道:“九殿下有什么吩咐?是不是想逛園子?我這就安排人領(lǐng)著九殿下四處逛逛,那邊院子里有假山流水,很僻靜,風(fēng)景很——”
“不用了。”宇泓墨很直白地打斷她,很溫和地道,“溫小姐能不能回避下?我有話想單獨(dú)跟她說!”
“有什么話——”
“溫小姐!”宇泓墨再度打斷她,眼眸微瞇,透漏出十足的危險氣息。
溫逸蘭還想再說些什么,卻被裴元歌扯了扯她的手,微微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再插手了。雖然不知道宇泓墨找她什么事,不過多半不是好事,而這位九殿下喜怒無常,難以捉摸,溫逸蘭個性直率,天真單純,若惹到了他,恐怕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還不如自己見機(jī)行事!
示意溫逸蘭離開,裴元歌沉靜地道:“九殿下有何吩咐?”
這會兒工夫又冷靜下來了?宇泓墨越發(fā)覺得有趣,低聲道:“這里人多,我們換個地方說話。乖乖地聽我的話,有你的好處,不然……。”頓了度,卻沒再說下去,想起溫逸蘭剛才指著說有假山流水園子的方向,當(dāng)即領(lǐng)先走了過去,聽著后面輕盈的腳步聲,嘴角彎起的弧度越來越大。
沒走多久,果然看到一處院門入口,進(jìn)去后假山嶙峋,流水淙淙,十分僻靜。
宇泓墨滿意地找了個幽靜的地方,在溪水邊撿了塊干凈的長石坐下,看著乖巧柔順地站在身邊的裴元歌,心情一陣大好,指了指對面的石頭,笑著道:“坐吧!”
“小女不敢,”裴元歌只想盡快結(jié)束此事,“九殿下有話,請盡管說吧!”
宇泓墨眼角微瞇:“我說,坐!”
隱約察覺到一股危險的氣息襲來,似乎有怒氣發(fā)作的前兆,裴元歌不敢再違逆,乖乖地依言坐下。
見她乖乖聽話,宇泓墨的眼角頓時又揚(yáng)起,滿意地一笑,雙手抱頭,很是慵懶閑適地徑自躺了下去,聽著旁邊淙淙的流水聲,聞著空氣中花草和泥土的清香,感受著春日暖洋洋的陽光,想到對面還有個摸不著頭腦,對他的沉默提心吊膽,忐忑不安的裴元歌,一只等待他修理的小貓咪,幾乎要笑出聲來,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不著急,先晾她一會兒,讓她自己猜去吧!
宇泓墨躺得很舒適,裴元歌坐在他的對面,卻是如坐針氈,這位九殿下總是給她一種很強(qiáng)的壓抑氣場,讓她每次面對他時,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應(yīng)對。如果說今天毀了她的畫,是為了向五殿下挑釁,那這會兒叫她過來,又是為了什么?是因?yàn)樯洗钨p花宴的事情,還是這次她又有什么地方無意中惹怒了這位九殿下?
因?yàn)椴虏坏皆颍簿蜔o從去想應(yīng)對之策,這種無法控制,無法預(yù)料的情形,讓裴元歌有些焦躁。
偏這位九殿下也不說話,竟這樣沉默著,更讓她心里沒著落,額頭微微滲出汗意。
不知道過了多久,宇泓墨似乎還是沒有開口的跡象,裴元歌越來越焦躁,終于忍不住開口,試探著輕聲道:“九殿下,您到底要跟小女說什么?”
對面沒有回聲。
“九殿下?”裴元歌微微揚(yáng)高了聲音。
宇泓墨突然一個激靈,驚醒過來,猛地坐起身,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他居然睡著了?!雖然說裴元歌不懂武功,沒什么威脅,但好歹也是個活人在旁邊坐著,自己居然睡著了?!太沒警戒心了吧?!有些惱怒地看了眼裴元歌,問道:“我睡了多久?”
睡……睡著了?裴元歌一呆,她在這里左思右想,而九殿下居然睡著了?
“大約…。兩刻鐘左右吧!”
見她微微透漏出的目瞪口呆的模樣,宇泓墨心情突然又好了,帶著一種惡作劇的心理,道:“哦,那我再睡半個時辰吧!”說著,作勢又要躺下去,等著裴元歌叫他。
果然——“九殿下,您找小女過來,到底有什么事?”
裴元歌不想再胡思亂想半個時辰,忍不住開口問道。既然九殿下能睡著,那是不是說明,事情并不嚴(yán)重呢?
“哦,這個啊!”終于等到裴元歌發(fā)問,宇泓墨轉(zhuǎn)了轉(zhuǎn)身,面對著裴元歌坐著,慢吞吞地道,“其實(shí)也沒什么事,我就是想試試,我這樣把你帶出來,過一個半個時辰再放你回去,別人會怎么想?”還說,還似乎很得意地湊到裴元歌跟前,“你猜她們會不會以為,我看上你了,帶你出來談情說愛?或者向你傾訴情衷?尤其是葉問卿,哎,裴元歌,你猜,你待會兒回去,葉問卿會不會把你撕了?”
波光瀲滟的眸子光彩洋溢,閃爍著惡作劇似的光芒。
就……就為了這個?!裴元歌驚怒交加,想到自己提心吊膽了半天,回去說不定還要被眾人圍攻,結(jié)果就只是因?yàn)檫@位尊貴的九殿下一時心血來潮的玩笑?霍然站起身來,就想轉(zhuǎn)身離開,但想到宇泓墨喜怒無常的脾氣,又軟了下來,聲音柔和地道:“就然九殿下沒有要事,那小女就先告辭了!”
見她明明惱怒生氣,卻又強(qiáng)自按捺,宇泓墨終于覺得小小地出了一口氣。
看她似乎想要走,宇泓墨又慢吞吞地開口了:“裴元歌,你有沒有聽過一種叫做睚眥的神獸?”
裴元歌秀眉微蹙,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會提到睚眥。
“傳說龍生九子,第二子名睚眥,性情兇猛,脾氣暴躁,心胸狹窄,但凡別人有一點(diǎn)得罪它的地方,它都會十倍以報。所以,有個成語就叫‘睚眥必報’。”宇泓墨慢條斯理地道,“本殿下雖然排行第九,不是第二,不過這一點(diǎn)也不影響我欣賞睚眥的脾氣,對不對?你猜猜,你就這樣轉(zhuǎn)身走了,本殿下會不會惱怒?而以本殿下心胸狹窄的性子,你猜,我以后會不會放過你?”
都說了自己心胸狹窄,當(dāng)然會惱怒!又故意以“本殿下”自稱,點(diǎn)明自己皇子的身份,擺明了是威脅。
裴元歌悶悶地想著。
“你想得沒錯,本殿下就是在威脅。而且,經(jīng)過剛才的事情,你應(yīng)該知道,得罪本殿下的后果很嚴(yán)重,絕對比得罪葉問卿要可怕得多,裴元歌,我建議你不要嘗試哦!”宇泓墨繼續(xù)威嚇,看到裴元歌頗有些不甘愿地又坐下來,這才微笑揚(yáng)眉,柔聲道,“這就對了,元歌乖乖地陪我坐著,等到時間了我就放你回去,嗯?”
知道這結(jié)果無可逆轉(zhuǎn),裴元歌反而鎮(zhèn)靜了下來。
九殿下身為皇子,戰(zhàn)功彪赫,本身就有很多事情要處理,而看剛才的情形,顯然跟五殿下的關(guān)系很緊張。按理說,這種日理萬機(jī)的大人物,應(yīng)該沒有閑情雅致捉弄她玩,九殿下這樣做……“九殿下,小女斗膽問一句,小女是不是在哪里冒犯了九殿下?”
宇泓墨又舒適地躺了下去,隨口道:“是。”
裴元歌仔細(xì)回想,她和這位九殿下交集并不多,只有上次賞花宴,和這次溫府壽宴。賞花宴時她的確耍了心眼,沒有隨柳貴妃到御花園,而且被九殿下看穿了。當(dāng)時九殿下的確有些惱怒,但后來似乎又氣消了,放她安然離去,應(yīng)該不會隔了這么久重算舊賬吧?那么,是自己剛才有得罪九殿下的地方?
想來想去,裴元歌仍然找不到緣由,忍不住問道:“小女實(shí)在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九殿下,還請九殿下明示。”
白癡,要是能明示的話,他早就報回來了,還用得著這樣嗎?
“沒關(guān)系,你想不出來可以慢慢想,我不著急!”宇泓墨漫不經(jīng)心地道,很樂意看裴元歌繼續(xù)為此傷腦筋。
“……。”裴元歌無語,以手撐頷,他是整人的那個,當(dāng)然不著急!
這一動作,使得袖口內(nèi)有樣?xùn)|西被陽光照到,折射出璀璨的七彩光華。被那光華耀了下眼睛,宇泓墨轉(zhuǎn)過頭,隱約看到皓如白玉的手腕處,似乎戴著一道紅線,底端綴著一顆琉璃珠,琉璃清透,七彩流轉(zhuǎn),十分的美麗。只是被衣袖遮掩著,等閑不容易看到。
望著那顆琉璃珠,宇泓墨的眼眸忽然幽深起來,有些出神。
但很快地,他就回過神來,不想被裴元歌看出自己的異樣,轉(zhuǎn)過頭去,仰臉朝天地躺著。不過這次,不知道是被七彩琉璃珠勾起了心事,還是因?yàn)樽脚搅伺嵩栊睦锉容^興奮,他再也沒有睡著。
又過了半個時辰,宇泓墨終于“大發(fā)慈悲”,放裴元歌離開。
嗯……這個裴元歌不是一向很聰明嗎?這次他倒要看看,她要怎么應(yīng)付葉問卿的嫉妒和糾纏。“裴元歌,如果應(yīng)付不來,可以向本殿下求救,你求求我,說不定我心情好就幫你了!”毫無誠意的聲音,伴隨著慵懶的笑聲,從裴元歌的背后傳來。
才剛出院子,迎面就碰上了淡雅如蘭的葉問卿。可惜,她的表情和言辭絲毫也不淡雅。
“裴元歌,九哥哥叫你過來,跟你說了什么?你們在一起這么長時間,到底在做什么?你給我老老實(shí)實(shí)地交代清楚,如果敢又絲毫隱瞞,你今天就別想好好出溫府!”葉問卿妒意十足,面色猙獰地恐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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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望著那顆琉璃珠,宇泓墨的眼眸忽然幽深起來,有些出神。
——宇泓墨:七彩琉璃珠啊七彩琉璃珠啊,好想要!好想要!蝴蝶,快讓我去搶過來吧!快讓我去搶過來吧!
——蝴蝶(踢飛):敢搶我閨女的東西,不想活了?
宇泓墨郁悶地蹲墻角畫圈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