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風(fēng)雪之夜(上)
聶寶中的車上很暖和,我和錢扎紙坐在后座上,車子駛出了市區(qū),這一路段上的雪還沒來得及被環(huán)衛(wèi)鏟掉就已經(jīng)被行駛過的車輛軋成一層薄薄的雪殼,月光下透著亮,感覺就好像是老天給這條公路抹了一層渾濁的奶油。
這條路很安靜,我不知道為啥有錢人都喜歡住在這么偏僻的地方,聶寶中對我說,那是他們覺得綠sè才健康才環(huán)保,這話說起來很是諷刺,想想在我的家鄉(xiāng),那些窮人們做夢都想鉆進大城市吸一口汽車尾氣,他們所追逐的就是這片鋼筋混凝土早就的都市,哪能想到這都市里面的財主們心中所想的完全跟他們相反,越有錢居然還越向往自然起來了。
可能這也和他們的價值觀不同吧,每個人心中對‘寶貴’這兩個字的看待都是不同的。
車子外面好像起風(fēng)了,天不算黑,事實上我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朦朧的黑暗,公路兩側(cè)的樹林被風(fēng)吹過,發(fā)出嗚咽的聲音,看上去tǐng安逸,但事實上誰都說不準在這種黑暗之中到底潛藏著什么東西。
車載CD里放著伍佰的歌,似乎聶寶中很喜歡聽老歌,在這一點上我跟他相同,因為那些老歌里都夾雜著一些時間的氣味,似乎閉上眼睛,就能夠勾起一段曾經(jīng)的回憶,記得這首歌,在我上學(xué)的時候,有一家甜品店里經(jīng)常會放,那甜品店同學(xué)校的食堂不同,食堂里只會放一些沒營養(yǎng)的網(wǎng)路音樂,感覺就跟那里的食物一樣,看上去花花綠綠的,但就是吃不出任何的味道。
一陣鋼琴前奏過后,伍佰那特別的粗獷聲音響起。這首歌的名字叫《白鴿》。
“前方啊沒有方向,身上啊沒有了衣裳,鮮血啊滲出了翅膀,我的眼淚濕透了xiōng膛…………”
那個時候我還天真的活在平凡的世界里,我曾經(jīng)問過蘇譯丹,問她以后有什么的算。
蘇譯丹當時對我說,以后太遠了,我不知道。
我當時還覺得這個小妞tǐng文藝。于是就又問她,那你心里面最想過的生活是什么樣子的呢?
蘇譯丹當時對我說,那些東西,比以后還遠,你呢?
我記得我當時對著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沒說什么,但是我心里卻早已經(jīng)有了答案,我只是想單純的跟他在一起。我一直以為,時間的流逝就是順其自然,看上去很難實現(xiàn)的夢想。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變得不再那么難以實現(xiàn),就像是我們小時候的那些心愿,不想在上學(xué),不想在寫作業(yè)。想沒有約束的吃糖吃零食玩游戲,沒有約束的看動畫片,等等,這些東西,這些心愿,這些幸福,不都一件一件神不知鬼不覺的實現(xiàn)了么。
只是我們不知道,當時的幸福,還是現(xiàn)在的幸福么?
我們心中對幸福的定義。已經(jīng)慢慢的改變,也許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什么幸福可言,很悲觀,也很現(xiàn)實的東西。大學(xué)時期的我根本不明白,時間帶來的一系列變化,似乎真的讓我想要的幸福變得越來越遙遠。
雖然我不愿意去承認,但是那個可以救蘇譯丹的東西真的就好像鏡中花水中月一樣,明明存在,卻怎么也碰觸不到,很多次夢中驚醒,我發(fā)現(xiàn)我的眼睛里面都掛著淚水,莫名其妙的傷心。
終于,這一次我真的得到了它的消息。這又怎能不讓我jī動呢?我坐在車上,望著車窗外面。我知道這不會是一個平凡的夜晚,這次的降雪量很大。夜晚起風(fēng)了,風(fēng)刮起了浮雪打在車窗上,發(fā)出輕微的響動,伴隨我的是伍佰的歌聲:‘飛翔吧飛在天空,用力吹吧無情的風(fēng),我不會害怕也無需懦弱,流浪的路我自己走,那是種驕傲陽光的灑脫…………’。
等著吧阿喵,我一聲不吭,在心里面想著。
大概一個多小時,車子開下了公路,上了土路之后,我們終于來到了那雇主的家,我有些納悶兒,這距離市區(qū)也太遠了,而且那大屋也不是什么別墅,而是一座tǐng破舊的小二樓,在路上聶寶中就對我們說,這是今晚雇主的祖屋,雇主姓黃,據(jù)說幾代以前是給一隊‘土買賣’的團伙當參謀的,土買賣是黑話,就是咱們以前講到過的那些以前盤踞在東北的流寇野軍,軍閥混戰(zhàn)時期這些不成氣候的隊伍有很多,他們涉及到的業(yè)務(wù)范疇有很多,打家劫舍不說,有時候還會做販賣軍火煙土的二道販子,逼急了還會刨墳,后來這些團伙不是被大軍閥吞并,就是被剿滅,隊伍滅了猴后來因為這個姓黃攜了一筆贓款后就此洗手不干找個地方隱居了起來。
這些東西正是聶寶中在一次酒桌上跟那人聽來的,要說似乎每個刨過墳的都是個風(fēng)水先生,那個黃家的祖先據(jù)說是個會望氣的能人,他饒興逃生之后,便四處漂泊想找個落腳的地方,當時這里還只是一片荒地,一日那姓黃的路過此處,當時是傍晚,那人便想在此歇息一宿,睡到半夜他被凍醒了,見火堆熄滅,于是便起身去樹林里面撿柴火,可是當他走到這樹林里面后忽然愣住了,只見那林子另一頭的空地之上好像趴著什么東西,他不敢發(fā)出任何聲響,只好屏住了呼吸望去,只見那空地之上,竟有一條三丈來長的小龍盤踞在那里,在月光之下,龍鱗龍角都依稀可見,那龍頭不是抬起望著月亮吸氣,似乎十分暢快的樣子。
那人頓時驚慌,他雖然見過世面,但是這種事情卻還是第一次見到,于是不由得驚呼了一聲,可是他發(fā)出聲響之后,那條龍竟然刷的一下就消失了,那人驚hún未定,揉了揉眼睛后壯著膽子走了上去,再一瞧哪里還有什么龍,只有一片空曠的草地,雖然已經(jīng)是深秋,但是那草地之上的青草卻依舊肥美,那人一夜未睡一直在琢磨這是怎么回事兒。他本身懂的一些風(fēng)水之道,他認定此處應(yīng)該就是一處地龍的龍xué所在。
之前講過,龍脈并不是真龍,而是一種在環(huán)境下滋生出的氣脈,而且由于地殼變動或者是別的什么原因,龍脈也會不斷的滋生變化,看來這條小地龍剛剛成型不久,于是那人便打起了這塊地的主意。他知道只要利用得當,那就會給自己以及后人帶來使不盡的富貴,不過前提是怎樣困住這條‘地龍’為自己所用,他明白這股地氣沒產(chǎn)生多久,如果運用不當?shù)脑挘菢O有可能就會被破掉,從而變成一個風(fēng)水殘局,于是他仔細的記住了周圍的環(huán)境之后繼續(xù)趕路,索xìng離這里不遠就是哈爾濱,當時這里被俄羅斯人占據(jù)。索xìng當時他身上有銀子,于是便暗地里面找了一幫苦力買了建房的材料后又回到了這里,他先用四根柳樹圈起了那塊地,圍墻的地基挖的很深確保那‘地龍’無法逃跑。做好了一切的準備后,這才在那院子里蓋了所房子,從此留在了這里,他當時不光有錢,而且還有一些以前做流匪時搜刮來的古董器物,這人很精,他明白盛世古董亂世黃金的道理,文革的時候知道要被抄家,于是便實現(xiàn)將那東西全都埋在了滴下躲過了一劫。
那個姓黃的后人也是喝多了才對聶寶中說出這些的。他對聶寶中說他家生意之所以這么好,就是沾了這屋子的光兒,所以他雖然在市區(qū)里面也有房子,但是這屋子也絕對不會賣。平時給家里老人居住,休息的時候還能當成避暑度假的好去處。
原來是這么回事兒啊,雖然我不懂風(fēng)水,卻也接觸過好幾次跟風(fēng)水有關(guān)的東西,聽他這么一說,那青荔丹參在此確實很有可能,畢竟之前道安也跟我說過,那崇禎的墳后來被一些軍閥流寇們挖了個底朝天,而這家的先人也干過這買賣,這么說來…………
想到此處。我的心里又開始jī動了起來,可我沒有表現(xiàn)出來。我知道現(xiàn)在我要做的就是鎮(zhèn)靜,因為今晚上我是來‘跳大神’的而不是來搶劫的。我要做的就是耐著xìng子等待機會,于是我深吸了一口氣,平緩了一下心跳,又看了看那房子,不過這個屋子我卻怎么看怎么不像個風(fēng)水好的地界,四周風(fēng)到是tǐng大,但是沒有水,而且位置很荒,開車到市區(qū)最少也要一個多小時,tǐng老大個院子圍墻確實很高,四周的樹木在夜晚看上去張牙舞爪怪嚇人的。
屋主似乎早就知道我們要來,以至于院門四敞大開的,車開進了院子里面,下了車,我一腳踏在了雪里,那屋主出門迎接,這是個姓黃的屋主要比聶寶中大上五六歲,看上去比韓萬春也小不了幾歲,四方大臉樂呵呵的,倒是tǐng面善的樣子。
他同聶寶中寒暄了兩句后,聶寶中便介紹韓萬春與他認識,那人非常熱情的對著韓萬春說道:“韓師傅,幸會幸會啊,我叫黃善,經(jīng)常聽小聶提起您,今天可算是見著了,來來來快請進。”
黃善這名字倒也有趣,我心里面琢磨著,進屋的時候,身旁的錢扎紙對我小聲的說道:“嘿,這爺們是不是龍宮里出來的,怎么起了個泥鰍名兒。”
我差點兒沒笑出來,慌忙拽了他一把讓這個瘋癲兒童不要胡言亂語,因為跳大神這種儀式其實是很嚴肅的,要是笑場了的話那就真變成二人轉(zhuǎn)了,另外誰跟你說黃鱔是泥鰍的啊大哥!
進了那屋子里面后打量了一番,客廳當真很大,不過也tǐng破的,這里不可能通天然氣,所以取暖還是用燒煤的土爐子,雖然不是很熱,但我們的身子頓時暖和了不少,那黃善引我們到沙發(fā)上坐下,起了幾杯茶后就開始同韓萬春討論了起來。
我和錢扎紙自然是插不上話的,不過從他們的討論中也不難聽出些端倪,黃善對著韓萬春說:“真是麻煩您大老遠的還跑一趟,現(xiàn)在天也冷了,家里老爺子老太太我怕他們扛不住,于是就全都接到市區(qū)里住了,主要還不是這事兒鬧的,這兩天我始終覺得有點不對勁兒,做夢的時候老是夢見這老房子,碰巧又聽小聶提起您,說您有真本事,讓他這個不信邪的都信了,今天一見果然有高人的氣派,所以我想請您來這里看看,順便幫我解解心疑啥的。”
“好說好說。”要說韓萬春這個老家伙是很愿意接觸這些有錢人的,只不過是沒啥機會,如今機會來了,他又怎能放過,剛在沙發(fā)上坐下就直接進入了狀態(tài),一副得道老僧的表情自然而生動,感覺就差雙手合十來一句‘彌陀佛’了,哪里還有之前在出租房里面餓昏在地上然后吃了碗泡面又把湯都喝了的那副三孫子樣?
只見他微笑著說道:“其實我才疏學(xué)淺,也說不上是有本事,不過看人倒是看得很準的,我看黃老板慈眉善目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就知道你一定是個爽快人,我就愛和爽快人打交道,這么這,你也別韓師傅韓師傅的叫了,我應(yīng)該虛長你幾歲,你直接叫我老韓吧。”
嘿,這話讓他說的,瞬間就拉進了距離,很顯然他們彼此對彼此的恭維都相當受用,我望著老家伙的一副高僧臉心里面想著,人家夸你兩句你就當真了,我怎么就沒看出來你哪里有高人的氣派呢,看他長得就跟網(wǎng)上唱《我想找對象》的那個大哥兒似的,這是錢扎紙對他的形容,我覺得非常貼切。
“那怎么行啊,韓哥。”黃善說道。
看看,你們看看,轉(zhuǎn)眼就稱兄道弟了,我嘆了口氣,這就是成年人們的溝通方式了,但是對我來說,這些都屬于廢話,因為自打進屋子以后我就四下偷偷觀看,同時心里面想著該怎么才能讓這黃善拿出那我想要的東西給我們看看呢?
雖然聶寶中說他會幫我,但是即使這樣難度也不小,嗯,看來只能從這人的軟肋下手了,要知道凡是能請?zhí)笊竦模际呛躮í信的人,我一會兒要好好琢磨琢磨怎么能利用這一點。
他們又客套了一會兒后,我終于忍不住了,于是便對著正在喝茶水的老混蛋小聲說道:“韓師傅,時候差不多了,別誤了時辰。”
老家伙也自然知道我們這一行的目的,當然他的目的就是錢,不過此時他還有些想跟那黃善多溝通溝通感情拉拉關(guān)系什么的,真有些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的滋味,思前想后,他終于做出了決定,只見他笑道:“好吧,雖然咱們說善人百無禁忌,但是也莫壞了規(guī)矩,黃老弟,那咱們就開始吧。”
“那感情好,感情好。”黃善說道。
于是,我和韓萬春倆人便換了衣服,錢扎紙跑到停在院子里的車后備箱里取了兩對紙人,聶寶中也幫忙布置好了香案,我拿出了鼓試著敲了兩下,那黃善見我這鼓有些特別,便問道:“小二神兒,你這鼓不錯啊,看上去有年頭了。”
“你能看出來?”我問道。
那黃善點了點頭,然后笑了笑說道:“嗯呢,我也tǐng愛收藏這些玩意兒,等會忙完了給你們看看?”
有門兒了!我心里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