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盤三
仿佛是呼應(yīng)著蜘蛛丸的怒氣澎湃勃,整個樹林都隨之劇烈地震動起來,黑暗中,無數(shù)黑影張牙舞爪地再次瘋狂擺動,就像是無數(shù)旁觀的期待著男子被殘殺情景的嗜血暴徒。</br> 可男子依舊面不改色,甚至還有些無辜地看向蜘蛛丸,然后緩緩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道:“在下竹內(nèi)一郎,方才恰好在離此地不遠(yuǎn)處宿營,忽然間聞聽一陣激烈打斗聲,心癢難耐之下才作此唐突之舉,實是無心之失,閣下又何必非要趕盡殺絕呢?”</br> 想必大家其實早就猜到了,這名男子正是之前在火堆旁,酒足飯飽之后正唱歌消遣著竹內(nèi),當(dāng)時竹內(nèi)突然聽到從南邊的樹林中傳來的隱隱約約的打斗聲于是不假思索地就跑了過來,結(jié)果就成了現(xiàn)在的局面。此時竹內(nèi)臉上終于再看不到一絲玩世不恭的欠揍表情,而是代之以滿臉無奈的苦笑。</br> “不管你的來歷和身份到底是什么,你的去留現(xiàn)在都由我決定!”蜘蛛丸強硬地打斷了竹內(nèi)的無聊解釋,冷笑著說:“在我殺掉你之前,好好感受一下地獄的滋味吧!”說罷,雙手輕抬,凌空虛指向竹內(nèi)所立之處。</br> 隨著蜘蛛丸蒼白纖細(xì)手指的輕盈擺動,或扣或籠,數(shù)不清的白色絲狀物從四面八方的葉叢中激射而出,如紛飛的利箭般帶著破空的凄厲嘯聲向竹內(nèi)直罩而下!單純從聲音判斷,便可推知這些白絲的穿透力極其驚人,恐怕不下勁弩,若是擊打在人的身上,不用說,肯定是萬箭洞穿的壯觀效果。</br> “麻煩,我最討厭麻煩,可是偏偏麻煩就喜歡找上我!”竹內(nèi)瞟了一眼半空中無數(shù)飛逼近的致命毒絲,居然半天才懶洋洋地擺了個似模似樣的防御姿勢,嘴里還不停地用別人聽不到的音調(diào)喃喃抱怨著,最后在蜘蛛丸已經(jīng)如同在看死人一般的眼神中,萬千可穿甲透金的利絲及身的一瞬才開始緩緩地將腰側(cè)刀鞘中的太刀向外拔。</br> 千萬不要認(rèn)為我的形容詞用錯了,絕對準(zhǔn)確,因為竹內(nèi)真的是在緩緩地拔刀。無論任何人站在一旁靜立的蜘蛛丸和余市的角度來看,竹內(nèi)的拔刀度都是慘不忍睹,簡直是慢得讓對手同情都不過分。</br> 比老牛拉破車還要慢的拔刀式!蜘蛛丸敢誓這一輩子都沒見過拔刀這么慢的劍客!刀身從鞘中出現(xiàn)再到空中劃出弧線這過程之間的每一個軌跡變換都讓蜘蛛丸覺得時間如此漫長,蜘蛛丸甚至心里暗暗同情起竹內(nèi)來:依這家伙拔刀的度,想攔下自己的毒絲,估計差不多真得到海枯石爛、地球人都滅絕才有可能。</br> 但想了這么多,蜘蛛丸又忽然之間覺得有些不對勁,按說面前的這個白癡拔刀都拔了這么長時間了,自己的絕殺忍術(shù)早該將他撕成了一對肉沫滋潤一下貧瘠的土壤,可是直到現(xiàn)在自己迅如閃電的毒絲怎么還未殺到</br> 蜘蛛丸越想越覺得有點不妙,于是凝神再一細(xì)看,這不看不要緊,一看之下差點驚得魂飛魄散!之前的一切根本就是難以想象的錯覺,哪里是男子舞動刃如霜雪的太刀的動作慢了,分明竟是圍繞著男子的一小片空間,整個都變得遲緩了!每片樹葉、每條毒絲、每粒塵埃、每縷清風(fēng),只要是處于那不過方圓一平方米空間之內(nèi)的事物,全都仿佛被某種不可抗拒的力量所拉扯拖拽著,然后眼睜睜地緩慢、再緩慢,最后近乎凝滯下來,就像永恒地被固定在了時空的某個瞬間!</br> 致命的毒絲,原本就是依靠刁鉆匪夷的角度和迅如雷霆的度來致人死命,而此時卻成了莫大的笑話,蜘蛛丸甚至能從自己所站的地方將條條毒絲的運行軌跡預(yù)先判斷得一清二楚,這還有何出其不意的殺傷力可言。蜘蛛丸意識到自己,可能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br> 盡管竹內(nèi)自己一開始也同受到空間影響的其他事物一樣都逐漸變得凝滯遲緩,但是卻在肉眼可見的時間內(nèi)不可思議地恢復(fù)著,他顯然在有效地掙脫自己所創(chuàng)造出來的絕對束縛,雖然不太可能和正常時候的度完全相同,但至少個體的差距差不多有天地之別。</br> 他的動作越來越敏捷,行為也越來越迅,而與之同時的其他空間內(nèi)的事物卻仍是遲滯如舊,看上去就像是一個正常人在一個一切事物都相對而言變慢了的時間與空間中活動,這種視覺上的巨大反差讓人感到難以置信,但偏偏真是存在。對和一手創(chuàng)造出這個奇跡的主人公處于對立面的蜘蛛丸以及余市來說,眼前的情景分明就是對手在愚弄他們,看著他們盡情張狂之后再用絕對的實力給他們一計響亮的耳光。</br> ……刀動、光閃、風(fēng)止,空間與時間的錯動,一剎那即永恒!一切再次歸于沉寂!</br> 踏出的右腳抬起、落回;微恭的猿腰挺起、松弛,竹內(nèi)剛才那一瞬間曾威嚴(yán)如神般的神情漸漸褪去,消失得無影無蹤,手腕微微一轉(zhuǎn),一泓秋水,在人的眼中只余下亮這個單純字眼的刀,輕盈如羽地在空中劃出一個完美的半圓之后倒回歸鞘,出“頃”的一聲清脆悅耳的輕響。</br> 閑庭信步中消弭殺機于無形,竹內(nèi)面無表情地又開始喝酒,可是這一次,任何人都無法再嘲笑他的怯弱和無知,因為,僅憑那一刀,就可以讓無數(shù)人不敢越雷池一步!</br> “八神太刀??!!”蜘蛛丸滿臉驚駭欲死地踉蹌倒退,連身形都無法再保持平穩(wěn),右手無力地指著一副淡然神色靜立在那的竹內(nèi),聲音沙啞地喃喃道:“真的是八神太刀!一定是八神太刀!傳說中能夠脫時間與空間至高之神,神須佐之男命無限力量掌控的人界之神技!你竟然是劍神塚原卜伝的弟子?!!那這把劍……,難道是?”</br> “你猜的不錯,在下是師傅的七弟子,此劍也是由師傅所授,劍名:天叢云!”竹內(nèi)的聲音悠遠(yuǎn)飄忽,聽不真切。只見他隨手倒轉(zhuǎn)劍柄,露出雕琢古樸的劍柄根處那一叢云樣鐫紋,正是傳說中天叢云劍的標(biāo)志。</br> 那鐫紋乍看之下無異,但如果凝神細(xì)看,很快你就會現(xiàn)鐫紋的雕刻中流轉(zhuǎn)著一絲似真還虛、忽隱忽現(xiàn)的氤氳五色神光,傳說中長久凝視,即便是神魔也必沉陷其中,難以自拔,直至神魂俱喪,赫然正是傳說中這把斬神滅魔之劍鍛造成形伊始便擁有的莫大神通之一:惑神の紋!</br> “呵呵,哈哈哈……!”蜘蛛丸在聽到竹內(nèi)的話果真應(yīng)證他的猜測之后,驀地仰天大笑起來,如果瘋癲了一般狂笑不止,臉上也驀然顯露出一副慨然赴死前的決然和悲壯。只聽他仰頭大聲地吶喊著“哈哈哈……沒想到我竟要死于此劍之手,不過這也算死亦無憾了!這可是傳說中曾經(jīng)屠戮過神靈的神劍啊,哈哈哈……”</br> 蜘蛛丸的瘋狂沒有人置喙,更沒有人說話,因為在場的每一個人此刻都沉浸在各自的潮涌般的思緒之中,百轉(zhuǎn)千回,紛亂糾結(jié)。</br> 徑自狂笑了一陣,蜘蛛丸終于平靜下來,渾身四泄出的混亂狂暴的氣勢也漸漸重新凝聚起來。蜘蛛丸緩緩朝竹內(nèi)望去,表情瞬間變得像機械一樣麻木僵硬,雙瞳更是已經(jīng)緊縮成了一條豎線,整個身體如同一個巨大的漩渦,瘋狂地向外放射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血腥死亡氣息,這是一個戰(zhàn)士已經(jīng)全身心地投入到戰(zhàn)斗中的表現(xiàn),剩下的只有:不死不休!</br> “在下高天原平楓流下忍蜘蛛丸,以吾祖猿田毗古神之名起誓,與閣下公平一戰(zhàn),生死由天!”蜘蛛丸,率先邀戰(zhàn)!</br> “那個,請等一下,閣下,可以容我冒昧地問一句,這個……”可惜,蜘蛛丸耗盡心血、費盡心機營造出的最后決戰(zhàn)前的悲壯蒼涼氣氛注定要被被竹內(nèi)這個白癡外加腦殘的一句話擊碎成如幻泡影。“請問一下,這個決戰(zhàn),在下可以棄權(quán)嗎?”</br> 仿佛一口積蓄了長久的抑郁之氣在即將噴前的一剎那被人硬生生堵住,憤懣、崩潰得令人吐血,天下最痛苦憋屈的事莫過于此,不在沉默中爆、就在沉默中滅亡,偉大的真理在這一刻得到了最完美的演繹和闡釋,當(dāng)然,不會是爆,而是瘋!</br> 可是,當(dāng)事人竹內(nèi)技癢難耐,于是讓所有人繼續(xù)領(lǐng)略什么叫沒有最殘、只有更殘!只見他好像壓根沒看到蜘蛛丸由白變紅、由紅變紫、再由紫變黑的表情飛變換,旁若無人地繼續(xù)說道:“我最討厭那些整天只知道打打殺殺的人了,沒素質(zhì)!在下一直是提倡社會和諧,大家相互友愛的。彼此認(rèn)同、寬容,這不是很好嘛?何必非要動刀動劍呢?好了,今天能夠結(jié)識兩位,在下真的非常高興,也為我的游歷旅途增添了快樂。希望有緣再見,拜拜!對了,這句是我在博多跟外國人學(xué)的,就是告辭的意思,可能有些別扭,呵呵。那么,在下告辭啰.”說罷,迅將劍佩好,掛起葫蘆,竟然真的轉(zhuǎn)身大搖大擺地直接離開了。</br> 竹內(nèi)那頹廢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視線之中,但從山林深處卻遠(yuǎn)遠(yuǎn)地隱約傳來一陣悠然歌聲:</br> 奧山に紅葉踏み分け鳴鹿の</br> 聲こゑ聞時ぞ秋は悲しき</br> 猿丸太夫さるまるだゆう</br> 奧深い山の中で、散り積もった紅葉を踏み分けて、鳴いている鹿の聲を聞時に、何にもまさって秋は悲し感じられる。</br> 翻譯:有鹿踏紅葉,深山獨自游。呦呦鳴不止,此刻最悲秋。</br> 和歌雖好,無奈所唱非人,一副粗豪的公鴨嗓子吼出內(nèi)蘊如此細(xì)膩的和歌,暴殄天物得令人哭笑不得。那清新雋永的和歌中蘊含的美麗意境簡直被糟蹋得體無完膚。不過,這已經(jīng)不重要了,因為不會有人能夠欣賞到這美妙動人的音樂,唯一有幸親臨現(xiàn)場又能聽到這傾情演唱的兩個人此時卻正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失了魂似的一動不動。</br> …………</br> 無語的沉寂,兩個化身雕塑的人的世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