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十七章:壯志饑餐胡虜肉
“過了前面的渡口,咱們就要到了大都了。”</br> 長夜漫漫,苗道一站在船頭,目光要望著頭頂滿天星辰,回頭向趙客道:“我?guī)煾负驼平陶嫒伺率且呀?jīng)在大都等著我,要不要一起去,必能解你心頭只憂慮!”</br> 苗道一想起自家的同門師兄弟。</br> 以及許久沒見的師父和掌教真人,心情似乎十分的愉悅。</br> 回過頭來,向提出的建議。</br> 趙客很心動(dòng)。</br> 或者說,趙客內(nèi)心對天極四象珠更加的渴望。</br> 不過理智告訴趙客,不要去。</br> 自己的身份,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改變,那就是官員。</br> 準(zhǔn)確的說,是漢官。</br> 但身份的改變,不能夠改變自己身上具有佛門神通的事實(shí),以及自己自編自導(dǎo)的茅山出身。</br> 到了大都,自己第一時(shí)間跟著苗道一去見那些全真教的高人,且不說自己的身份問題。</br> 在這個(gè)敏感的時(shí)期,這樣唐突的上門去。</br> 即便是有苗道一的引薦,對方也會(huì)對自己起很大的戒心。</br> 趙客有自信能夠消除對方的戒心,但這樣會(huì)花費(fèi)很長的時(shí)間和心力。</br> 搞不好會(huì)被直接推到佛門的面前,被當(dāng)作擋箭牌。</br> 那就得不償失了。</br> 故而趙客面色猶豫了一番后,還是搖頭道:“我是漕運(yùn)使司的經(jīng)歷,回到大都,必然要先去漕運(yùn)使司報(bào)告,后面或許還會(huì)有很多事情要處理。”</br> 趙客沒有直接拒絕,但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不過。</br> “哼,你的本領(lǐng),何必為官參與這紅塵事非里。”</br> 苗道一看著遠(yuǎn)方越來越近的渡口,回頭向著趙客勸說道:“不如你把官身給辭了吧,等這次佛道辯論之后,我引薦你拜入我全鎮(zhèn)門下如何,以后咱們做個(gè)師兄弟如何!”</br> 苗道一雖然不大喜歡趙客,可這段時(shí)間相處下來,反而發(fā)覺,自己和趙客在一起,比他在重陽宮里和那些師兄們在一起,要快活的多。</br> 只是苗道一終究是年輕人的性子,如果換作全真教里究竟江湖的前輩,絕不會(huì)輕易向趙客提出這樣的邀請。</br> 果然,趙客這次拒絕的很干脆。</br> “我們彼此道不同,我的志向也不在山林綠野飄渺仙道之上,對我來說,佛也好,道也罷,都不過是殺人的手段。”</br> 聽聞趙客這番言語,苗道一一時(shí)語塞,對他來說,道就是道,飄渺無蹤,卻是凌駕世俗之上。</br> 全真教的弟子,都是如此的想法。</br> 成為國教,也是一樣是為了穩(wěn)定天下,爭奪道運(yùn)。</br> 只是在趙客的口中,這些反而淪為了下乘,只被當(dāng)作單純的手段。</br> 苗道一驟起眉頭,反問向趙客:“那你心中的志向又是什么?”</br> 趙客向肥豬點(diǎn)下頭,兩人從船艙里站起來走到船頭上。</br> 趙客遠(yuǎn)遠(yuǎn)就見到遠(yuǎn)方大都的碼頭渡口,一片繁華景秀。</br> 除了商船和貨船外。</br> 怕是就要數(shù)那些帶著姑娘的花船數(shù)量最多。</br> 雖然是夜晚,但這些花船上的燈籠,五光十色的照耀在河面上,映射出迷離奇幻的光芒。</br> “你看!”</br> 趙客拿手一指。</br> 苗道一循著趙客所指的方向望去,除了那些站在甲板上,嫵媚多嬌,迎賓招展的花船姑娘外,卻是沒看到什么特別的地方。</br> 回頭神情古怪的看著趙客:“這就是你的志向?”</br> “對!你看這片景秀斑斕下,那些骨瘦如柴的漢家奴曾經(jīng)他們還有田地可種,你看那些穿著暴露的女子,或許曾經(jīng)祖上正是書香門第。</br> 在這里身為漢人,天生就被打入賤籍,無論你是一個(gè)書生還是一個(gè)官員亦或者是一名普通百姓,在元族人的眼中不過是牛羊豬狗,區(qū)別只在于漢人的肉,要比那些色目人細(xì)膩一些,更好入口。”</br> 趙客的話,令苗道一臉皮一紅,才知道是自己想岔了。</br> 然而這時(shí),趙客回過頭來,漠然的雙瞳中卻是生出一股刺人心神的幽光,只聽趙客的語氣變得激烈起來道。</br> “你知道什么叫做摔頭胎么?”</br> 苗道一搖搖頭?不明白這個(gè)趙客說的這些,和他的志向又有什么關(guān)系。</br> 趙客冷冷一笑:“很多百姓第一胎,無論男女都要摔死,因?yàn)闈h族女子想要婚嫁,還需交出自己的初夜給那些元族老爺們享受后,方能嫁人,所以摔死第一胎,是保住自家漢人的血脈。”</br> 聽到這里,苗道一的神情有些不自然了。</br> 他終究只是初出山門的小道士,縱然天資卓越,被門中長輩視為中堅(jiān)弟子。</br> 但心性依舊只是樸實(shí)天真。</br> 對于元族人他心里自有不忿之處,但僅限于看不慣這些人高高在上,對于漢人的處境,他知曉一二,卻并不深入了解。</br> 因?yàn)樵谌娼處熼T的眼中,改朝換代不過是天命所趨,道家更要順應(yīng)天命而行。</br> 只要不涉及全真教的道運(yùn)根基,任由山外潮起潮落。</br> 只是直到苗道一走出山門后,看到三百漢軍,被當(dāng)作誘餌后,干脆一并被元軍屠殺的畫面,心里才不由得生出了幾分怨恨的種子。</br> 而在趙客的慫恿下,殺掉元軍小將,那種快意,至今回想心里也覺得蕩氣回腸。</br> 但也僅僅如此而已。</br> 苗道一終究只是少年,想不到更深層的地方,也不會(huì)去想,為什么自己會(huì)看到漢軍被屠殺,心情會(huì)變得如此急躁暴怒。</br> 直到此時(shí)此刻,趙客的話中,隱隱間仿佛在為他推開那扇答案的大門。</br> 只見趙客喚出大夏鼎,將肥豬收入鼎中。</br> 向苗道一抱拳道:“苗道長,后會(huì)有期。”</br> “你還沒告訴我答案呢!”眼看趙客要走,苗道一上前一步追問道,他心中已經(jīng)隱隱有了一種方向,卻還差最后一步。</br> 趙客背對苗道一,劍眉之下,雙眸精芒四射,展露出潔白的牙齒,沒有理會(huì)苗道一的詢問邁步走向大夏鼎。</br> 只是一邊走,卻聽趙客一邊念道。</br> “靖康恥,猶未雪。</br> 臣子恨,何時(shí)滅!</br> 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br> 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br>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br> 隨詩念罷,趙客人已經(jīng)遁入大夏鼎,隨著一道金光,先先行離去。</br> 只留下船頭上,苗道一,癡癡愣傻,口中喃喃重復(fù)著趙客方才的那首詩詞。</br> 沒念一遍,苗道一臉色蒼白一分。</br> 這首《滿江紅》正是前朝岳飛的詩詞。</br> 趙客用這首詩,來代表他的志向,同時(shí)何嘗不是一種對他的諷刺。</br> 岳飛死去不過百年,現(xiàn)如今的漢人,卻是沒有了岳飛當(dāng)年的勇氣和豪情。</br> 全真教自詡為國教,實(shí)際上不過是元朝的工具,如今更是面臨著被舍棄掉的局面。</br> 此時(shí)再面對這首岳飛的詩詞。</br> 苗道一自問自己還有三分血性,是頂天立地的大男兒,卻是被這首詩給羞煞的抬不起頭來。</br> “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哈哈哈哈……”</br> 船艙里,小煙緊張的看著苗道一,坐在船頭,突然大笑起來,笑聲從平緩到癲狂,最終笑著笑著卻是抱頭大哭起來。</br> 他輸了。</br> 他看不起趙客旁門左道的出身,卻是屢屢在趙客手上吃虧,本著少年心胸,想要壓過趙客一頭。</br> 屬不想臨別時(shí),對方只是亮出了自己的志向,就令他自慚形穢,無地自容。</br> 一巴掌打的他無話可說。</br> 過了一陣后,小煙見苗道一似乎平靜了下來,這才小心翼翼走上前:“公子。”</br> 苗道一抬起頭,似乎哭過一場后,心情反而安寧了下來。</br> “他說的摔頭胎和處女權(quán)是真的么?”</br> 苗道一思索了良久才向小煙問道。</br> 小煙點(diǎn)點(diǎn)頭:“是真的,即便是貧民之家,若是投胎必要摔死,否則留下孩子,只會(huì)令其他漢人鄙視為雜種。”</br> “那么他們?yōu)槭裁床环纯梗俊?lt;/br> 苗道一說完,臉色一黯,這句話又他問出來,卻是覺得臉皮發(fā)紅。</br> 是啊,自為什么不反抗!</br> 苗道一眸光如火,默默看著遠(yuǎn)處繁華富麗的碼頭,這一次他看不到了繁華,只看到了滿地的尸骸血骨。</br> 一時(shí)雙拳緊緊攥成一團(tuán),深吸口氣用只能夠自己聽到的聲音,低語道:“你能行,我也可以。”</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gè)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gè)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dòng)不動(dòng),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dòng),它就會(huì)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huì)。</p>
良久之后,機(jī)會(huì)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