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陰陽悲霜掌
一踏入酒泉鎮(zhèn),孫二哥就忍不住罵道:“這酒泉鎮(zhèn)大白天怎么死氣沉沉的?難道全都死光了不成?”</br>
李三弟左瞧右看,底氣全無地道:“二哥,客棧里不是說咱不來蹭這趟渾水了么,咱怎么還是來了?看這里氣氛古里古怪的,要不咱還是回去吧。”</br>
孫二哥道:“你這個慫包,是誰一開始提議要來的?咱們孫李二霸是誰,可不是嚇大的,既然來了,就不能白來,一定要看看那把傳說中的‘虹夏’到底長啥樣!說不定到時候,等峨嵋派和皇天教拼得兩敗俱傷,咱們還能撿個漏把虹夏給搶過來,嘿嘿!”</br>
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這樣子的,有憧憬才有前進的動力,才能讓憧憬變成現(xiàn)實。</br>
“誰敢說白日夢不會有成真的一天?”孫二哥大聲道。</br>
“那只不過說明你不夠努力罷了!”李三弟緊跟著道。</br>
故事才沒講多久,他們忽然一人來這么一句,熊千千一下就怔了。</br>
“又要廢話是吧……”熊千千的地損釘在她指縫間并排地亮相,要是全部扎在孫李二霸的身上……</br>
“別!別!只是情緒到了,忍不住感慨一下……我們繼續(xù)。”</br>
他們繼續(xù)開始講述當天眼前看到的一幕。</br>
聽到夢寐以求的“虹夏”,李三弟一下子精神了不少,好像“虹夏”就在前面等著他們過去拿似的。</br>
他們的腳步歡快而愉悅,烈日的陽光照在他們身上也仿佛一片祥和。</br>
可等待他們的,只有死亡,死亡的場面。</br>
李三弟已忍不住胃里打滾,簡直惡心的快把胃里酸水吐出來。半天他才說得上話:“二哥,酒泉鎮(zhèn)怎么是這么個鬼地方……二哥?”他在找孫二哥,卻看到孫二哥早已趴在地上吐個不停。</br>
平日里什么事都跟他不相上下的孫二哥,現(xiàn)在居然吐得死去活來,李三弟心里得意,他終于有一項是比孫二哥強的了,因為他還沒有吐——或許是今天他正巧沒吃東西,而孫二哥自己偷偷吃了頓豐盛。</br>
但現(xiàn)在哪里是較勁這些的時候,他已過去把孫二哥扶起。</br>
孫二哥吐完了,半天才說得上話:“慫包,又不是沒見過死人,還不明白么。這里顯然發(fā)生過什么事。”</br>
李三弟道:“那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br>
孫二哥道:“這不廢話么,保命要緊,當然是回去了……”</br>
李三弟道:“我們就這么回去?”</br>
孫二哥想了想,道:“就這么回去,就這么回去哪里甘心?當然不能空手回去了。”</br>
他冷靜了片刻,又道:“過去調(diào)查看看,看看能不能查出點兇手的線索,這也是我們孫李二霸唯一能為這些慘死的人做的事了。”他忽然頓了頓,又道:“順便搜搜死人身上有什么值錢的東西……”</br>
故事講到這里,熊千千沒忘補上一句:“真是混賬東西……”</br>
孫李二霸干笑著,臊著臉繼續(xù)講下去……</br>
他們想在死人身上搜點財物就走的,可進展得并不順利,本以為這里除了他們外已不會再有活人的蹤跡,可這么想是錯的,這里還有活人,活人在一個屋里。</br>
這間屋跟這里其它屋子沒什么太大的區(qū)別,早已被風沙風化的墻瓦像是隨時都會坍塌一樣,但卻是這鎮(zhèn)上唯一的一家酒館。</br>
像這么一家酒館,當然隔音效果也不會太好,里面有人說話,外面這么安靜,當然就能夠聽得到。</br>
孫李二霸就在聽,偷聽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們本來是不愿意干的。</br>
本來他們以為是這里幸存下來的人,但不小心聽到里面說的話之后,他們就打消了這個想法。</br>
他們聽到里面說的第一句話的內(nèi)容是:“能一手殲滅唐開陽的人,的確非等閑之輩,嘿,只可惜,善惡有報人生輪回,這小子現(xiàn)在也等同于是個死人了!”說話的是個骨瘦如柴的人,他的瘦,已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瘦,他身上的肉簡直沒有一塊還有彈性,只剩下皮包著骨頭。</br>
他的皮膚顏色非常深沉,這種膚色已是種病態(tài)的死灰色,他長得也很高,如果孫李二霸算得上高大,那他二人跟這個人比起來,那也只能仰著頭去看他的臉。當然這個人更絕的還是他那張臉。</br>
他的眼珠是白的,嘴巴內(nèi)縮,看不到一顆牙齒,他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具快風干了的行尸。</br>
現(xiàn)在他說了這一句話,比之皇天教的葉翔,聲音都要尖上許多。葉翔是瘋狂的,但這個人不是,他一說話就帶著一股圓滑氣,只是這么一句話,孫李二霸就覺得渾身開始打哆嗦,如同黑白無常帶來的死亡宣判。但這個人卻不是黑白無常,他也許比黑白無常更可怕,人稱“黑心判官”吠達。吠并不是他的姓,他的樣貌既然跟普通人截然不同,他當然就不是生長在中原的漢人,他的名字當然起的就不是漢人的名字。</br>
“教主本來還擔心這小子日后會是大麻煩,不過現(xiàn)在看來,老天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這次說話的,是個吐字不清的粗獷嗓子。</br>
他的聲音粗,人也長得粗腰大背,身高五尺,一頭銀白色頭發(fā)紛亂無章地披散在身后,“海葵道人”米沙,也一樣不是中原人士,他和那黑心判官站在一起,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相互映襯,對比鮮明。</br>
“兩位長老說得一點不錯,不過朱星寒畢竟是名門之后,連在下都吃了他的虧,我們還是小心為妙。”這次說話的,是向笑天。</br>
吠達陰惻惻笑道:“向掌門都這么說,那一定是有道理的。”他的手里有一只判官筆,他忽然又道:“你看我這只判官筆與向掌門的那只‘天外連筆’比起來怎么樣?”</br>
向笑天道:“在下的天外連筆江湖上雖然小有名氣,但跟長老的一比,卻實在太普通。”他知道吠達會問,所以他已先說了下去:“長老的判官筆剛?cè)岵瑘?zhí)掌陰陽,光這點在下就遠遠比不上。只是長老遠在海外,所以知道長老這只判官筆的人中原并沒幾個。”</br>
他說的這些話,的確正中了吠達的愛好。</br>
吠達笑道:“難怪教主十分器重你,連我都開始欣賞你了,會說話,也夠圓滑。”</br>
向笑天一點都不生氣,能被吠達“賞識”,他根本就沒理由生氣的,恭恭敬敬道:“承蒙長老抬愛,在下只不過是教主萬千屬下中一個小人物而已。”</br>
這時米沙忽然說道:“你不是小人物。”向笑天和吠達都看著他。因為他們都知道米沙說話通常都要說半句,再講下半句。因為他需要想,想想他要說的話翻譯成漢語該怎么說。</br>
果然米沙又接著道:“你不過是條狗而已。”</br>
向笑天立刻道:“對,對,在下不過是條狗而已,哪里配稱得上‘人物’?海葵道長說的實在對極!”</br>
堂堂昔日點蒼派掌門人向笑天,在這兩人面前真的就像是條狗一樣,這是他的幸運,還是悲哀?</br>
吠達忽然道:“正事要緊,留下罪狀,傳遍世人,讓這小子身敗名裂!”他提筆,蘸墨,寫完吟道:“得報戴天之仇,趕盡皇天余黨,盡得心頭之恨,豈不快哉,快哉!”最后當然還有落款“朱星寒”三個字。</br>
字已寫完,放在哪里合適呢?這個問題他并沒有多想,他很快就找到了好地方,酒叔的尸體倒在柜臺前,兩只手也正好放在上面,吠達就把字放在他手里,那樣子看上去就像是酒叔生前看著這張字,然后忽然被打死了一樣。這個位置也足夠明顯,他覺得也很滿意。</br>
向笑天笑道:“長老這一招實在太妙,從皇天教回來的那些俠士經(jīng)過這里時,一定會找到這的,到那時誰都會認定兇手就是朱星寒。”</br>
吠達忽然瞪著他,語氣也變得不客氣:“什么叫‘都會認定’?”</br>
向笑天道:“是在下口誤,在下的意思是,到了那時候,朱星寒的罪行也就有目共睹,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br>
這實在是個沒有破綻,幾近完美的栽贓嫁禍。</br>
故事講到這,一切似乎都很明白了。</br>
孫李二霸看著吳品,熊千千也在看著他。</br>
他們都在看他,只因他一直都在喝酒,喝得十分投入,他看起來似乎并沒把注意力放在孫李二霸講的故事上。</br>
吳品似乎發(fā)現(xiàn)了這些目光,他只說了三個字:“然后呢?”說完又繼續(xù)喝酒。</br>
他說這三個字似乎是在證明他有在聽。</br>
孫李二霸當然只有道:“后來那些江湖好漢都來了,都看到了那張嫁禍給朱星寒的字。”</br>
熊千千忽然道:“不是問這個。”</br>
“不是問這個?”</br>
熊千千道:“他問的不是這個,這樣的結(jié)果呆子都想得到。”</br>
她急切道:“他問的是那些尸體。”</br>
熊千千表現(xiàn)得很奇怪,這些事情她早就知道的了,但她看上去卻比吳品還要迫切想知道。因為她知道吳品在喝酒,不停的喝酒,如果這個故事講到天亮才完,那吳品就會喝到天亮。</br>
喝酒并不是因為他對這件事情漠不關(guān)心,就是因為太關(guān)心這些事,才會不停喝酒,熊千千明白這樣的心理。</br>
說到那些尸體,當然就是被孫李二霸丟回各個屋子里去的,有些屋子里本來也有尸體,他們不過是把外面路上的都藏進了屋里,然后從外面關(guān)上門窗,讓經(jīng)過這里的人不會發(fā)現(xiàn)那些尸體。</br>
孫李二霸會這么做,只因他們本性是善良的,就算他們對朱星寒并不了解,可他們也不希望一個好人平白蒙冤。更何況,孫李二霸對吳品十分敬仰,吳品的徒弟,他們當然會幫。</br>
孫二哥忽然嘆了口氣,道:“誰讓我們兩兄弟就是這么愛多管閑事,行俠仗義!”李三弟道:“要不然江湖上的英雄好漢為什么會對孫李二霸如此敬重?自然是因為我們的英雄事跡。”</br>
兩杯冷酒,同時潑在他們臉上。</br>
熊千千冷笑:“所以你們蠢到連把字條銷毀這種事都沒想到,還敢自稱英雄?”</br>
她已開始有點生氣,聲音也變得很嚴肅:“還不趕緊把故事講完!”</br>
“是是,故事很快就完了。”</br>
孫李二霸藏好尸體后,他們就躲進了酒館,正如熊千千剛才說的那樣,他們蠢到?jīng)]有銷毀那張栽贓的字,因為這時從皇天教回來的江湖俠士已剛好經(jīng)過這里。</br>
孫李二霸本來是有足夠的時間離開的,可他們就是要躲起來,看看這些俠士會不會找到酒館里來,然后發(fā)現(xiàn)這樁嫁禍慘案。</br>
那些俠士的確沒有辜負他們的期望,一切都如他們料想的那樣,都認為兇手就是朱星寒。</br>
直到俠士們離開,都沒有發(fā)現(xiàn)孫李二霸,因為孫李二霸隱藏得很好。</br>
“隱藏得很好!隱藏得很好!隱藏得很好!”熊千千每說一句,就在孫李二霸頭上狠狠的給一拳。每次她一聽到這里,總是忍不住要打人。要不然孫李二霸為什么一見到熊千千,就嚇得屁滾尿流?</br>
孫李二霸又在求饒。吳品忽然道:“故事講完了?”</br>
熊千千停手,看著他。孫李二霸也看著他,怔怔地道:“講完了。”</br>
一聽到這三個字,吳品撲倒在桌上,呼呼大睡了起來。</br>
故事只是一個構(gòu)架,構(gòu)架好了就是一副空殼,我們寫小說,如果只注重了構(gòu)起故事的橋梁,而忽略了內(nèi)在的人性發(fā)掘,那再好的故事,它也只是副華麗的空殼,空殼就是空殼,留不下任何的什么。這是個很簡單的道理,大家都懂,只是在這條既有人性,又有故事的道路上并不好走,我們要做的就是努力去走好每一步,善待自己編織出的故事,別讓它揮霍我們辛勤汗水的時候,留下的卻是一副空殼。為質(zhì)量碼字,才配稱得上是一個稱職的作家,雖然我不一定能寫得好,但卻一直在認真對待并努力著做到越來越好。</br>
(本章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