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大姐
烏鴉,鴉聲一片。</br>
酒泉鎮(zhèn),一片荒蕪。</br>
月色竟也如此慘淡,慘淡的月光,慘淡的每一秒,每一秒都刺激著熊千千的大腦神經(jīng)。</br>
眼前,是她剛剛打開的第八扇門——包括前面的每一扇門,里面都會有死人。</br>
熊千千是個不怕死人的人,她本來就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人。</br>
但現(xiàn)在她怕得要命。</br>
死的都是在這里生活的普通人,都是頭部重創(chuàng),一招斃命,死狀慘烈,連熊千千都忍不住看了想吐。</br>
——難道我真的看錯了他?他那么著急離開就是為了來這里殺人的?</br>
熊千千不敢再想下去,她知道她能想到的答案,方羽絕對也能想到,她忍不住要去看方羽……</br>
哭聲。</br>
“怎么會……不是這樣子的……”方羽坐在酒館門檻上,已泣不成聲。</br>
現(xiàn)實的反差給人帶來的打擊,就如同天堂跟地獄。明明這件事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但她就感覺這就是她自己的事情,殺人放火都跟她有關系了起來——因為她在乎的是朱星寒。</br>
熊千千看在眼里,心中更加難過,要知道她對這方羽徒兒百般憐愛,實在不忍看到她傷心。</br>
熊千千道:“方羽乖,快別哭了。”</br>
方羽情緒更加難以自制,卻還道:“我只是,我只是……”</br>
一個在哭得難以自拔的人,說出的話也只會被哭聲淹沒。</br>
熊千千不知什么時候過來的,雙手握住了方羽雙肩。這雙手就像是有種魔力,能傳出讓人鎮(zhèn)定的力量,方羽果然收住了淚水。</br>
熊千千道:“我們現(xiàn)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冷靜,明白嗎?”她的表情跟聲音果然都很冷靜。</br>
方羽什么也說不出口,怔怔地點點頭。</br>
熊千千微微一笑:“很好。”她站了起來,環(huán)顧了一下周圍,道:“你覺得奇怪不奇怪,如果真的是朱星寒所為,那么,他進屋殺人的時候不可能沒有動靜,但以朱星寒現(xiàn)在的武功來看,神不知鬼不覺的出手殺人確實能做到不驚動別人。”</br>
朱星寒受韓山童所賜功力,所以要殺這些毫無武功的普通人根本不費吹灰之力,這一點熊千千都聽方羽講起過。而在密室內,武功高強的向笑天也被朱星寒幾招內制服得服服帖帖。</br>
對于武功高低,熊千千堅信自己的判斷絕對不會看走眼,所以她說朱星寒不會驚動別人,就絕不會錯。</br>
至少方羽對師父的判斷也是堅信不疑。</br>
熊千千繼續(xù)道:“所以這不能算是疑點,疑點應該是殺了人后,窗門緊閉,在外面看來,好像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這樣的殺人場景,未免太過蹊蹺。”</br>
方羽認真聽著,迫不及待道:“那然后呢?”她的樣子,哪還有剛才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br>
熊千千忍不住一笑,伸手輕輕敲了一下方羽腦袋。</br>
熊千千又想了一下,才道:“有兩種可能,第一種可能,假設這就是朱星寒的所作所為,在他殺完人之后又留下字條,告訴別人這是他干的,這么做的話,門窗當然就不是他關回去的,因為這說不通,我們只能假想是別人為了幫他掩蓋事實,替他把每家每戶的燈火全滅,再把門窗全都關閉起來。”</br>
方羽道:“果然……這里的人還是他殺的……”聽完熊千千的分析,她反而更難過。</br>
熊千千道:“丫頭,我話都還沒講完,你想哭又著什么急?”</br>
她又繼續(xù)說了下去:“還有第二種可能是‘禍害栽贓’,有人殺光了這里所有活著的人,留下書紙栽贓給朱星寒,卻在之后,又有人為了掩蓋這些殺人場景,就將每家每戶的燈火全滅,再把門窗全都關閉。”</br>
方羽想了一下,道:“的確有可能是這樣。”她會贊同,只因她跟朱星寒也算是共同經(jīng)歷了生死,所以她更相信朱星寒不是兇手多一些。</br>
熊千千得意地笑了笑:“怎樣?師父的分析有沒有道理?”</br>
方羽道:“可是那張字……為什么這個替朱星寒掩蓋殺人現(xiàn)場的人,不把那字也取走呢?”</br>
熊千千笑了,道:“說不定這人是個少根筋,急忙忙掩蓋現(xiàn)場,卻忘了取走字條吧。”</br>
方羽一向很相信師父的判斷。</br>
可這次她卻問了:“師父你說得對,可徒兒還是覺得哪里不太對勁。”說這句話的時候,她是緊張的。</br>
熊千千道:“哪里不對勁?”</br>
方羽想了半晌,卻道:“徒兒也說不上來,到底是哪里不對勁……”她的聲音越來越弱,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被什么東西吸引住了,然后她的臉色已變了。</br>
她感覺背脊發(fā)涼,甚至涼到了腳底,涼透了全身,這是一種深深地恐懼感。</br>
但是方羽并沒有看到什么特別的東西,她看到的只是地上自己的影子,是從背后酒館里的燈臺照出來的投影。</br>
燈臺上的紅漆蠟燭,新融的才只一點點,應該是剛點上不久的。</br>
入夜帶來的寒風,仿佛也導致燭火搖曳不定。</br>
方羽叫了起來:“蠟燭,是蠟燭!”</br>
熊千千恍然大悟,瞬間明白了。</br>
其它屋的燈火都已熄滅,唯獨這間酒館的蠟燭是點著的,這就是最不對勁的地方。</br>
燭火未滅,只能說明這里面有人。</br>
“這里面會是誰?”吳品已迫不及待想知道了。</br>
“你猜猜看。”熊千千打著趣,故意賣起關子來。</br>
吳品搖搖頭道:“猜不著,真猜不著。”他抱起桌上的酒壺,大口喝著。</br>
在街上熊千千撞見了吳品后,熊千千就把他拉到客棧里來講這些故事。故事聽到這,他想得到的答案要是得不到,心里就癢得很,心里一癢,他喝的酒就越多。</br>
熊千千笑道:“諒你也不可能猜到,這里面不但有人吶,而且是兩個人。”</br>
吳品道:“兩個活人?”</br>
熊千千道:“嗯,兩個活蹦亂跳的大活人。”好像一提起這兩個人,她就忍不住要笑了出來。</br>
看來那是很有意思的兩個人。</br>
“說起這兩個人啊……”她忽然不說下去,因為她的眼睛已被門外的動靜吸引了過去,門外吵吵嚷嚷的,突然闖進來了兩個人。</br>
這二人一闖進來,直奔吳品過去,氣勢兇神惡煞,一派來者不善之勢,竟然是孫李二霸。</br>
四座里的客人見到這兩個人,都像是見著了瘟神一樣,都在有意無意的回避,沒片刻功夫店里就只剩下吳品他們那一桌人,其余的人都走光了,連店掌柜跟小二都忽然不見了。</br>
孫李二霸看來在這太平鎮(zhèn)上確實如同惡霸一樣的存在。</br>
吳品卻還坐在那里,不為所動,臉上一派祥和的笑容,好像他身旁站的不是兩個惡霸,而是兩個小孩似的。</br>
熊千千忽然低下了頭,喝起了茶來,卻不敢抬頭去看這兩個人。</br>
這兩人長得兇神惡煞,哪里是她這種小姑娘敢去正眼瞧上一瞧的?</br>
場面忽然陷入了平靜。</br>
兇神惡煞的孫二哥終于先開口:“老頭,可聽過俺倆的大名沒有?”他的口氣簡直大得不行,把手一推,道:“你不用說,孫李二霸的名頭想必你是知道的。”</br>
吳品什么也沒說,因為孫二哥已讓他“不用說”。</br>
孫二哥笑了,接著道:“看你這副模樣,是被俺們的雄姿所懾了吧?但你大可放心,我們兄弟倆從不欺負弱小,不會對你怎么樣的。”他又馬上補充了一句:“但你最好不要問我們到底想怎樣。”</br>
這時李三弟又接了下去:“剛才太平樓里發(fā)生的一切,別以為我們是真的打不過你,只不過看你一把年紀了,才故意演了那么場戲,好讓你乘機逃走。”</br>
孫二哥冷哼道:“不然為什么說我們孫李二霸從不欺負弱小,專行俠義之事。”</br>
吳品笑道:“既然從不欺負弱小,那這些錢是你們從弱小里面強奪過去的,小老兒就代替你們保管了。”他手上已多了一疊白花花的銀票。</br>
孫李二霸同時檢查自己身上財物,卻都搜了個空,因為錢財已到了吳品的手里。</br>
那疊銀票的確是吳品從他們身上偷走的,只不過實在太快,快得只讓他們感覺身上有一瞬間一絲風吹過。</br>
這二人瞬間變臉,繼續(xù)裝兇是兇不起來了,滿面歡喜看著吳品,就好像是看著自己的親爹一樣。</br>
孫二哥笑道:“前輩你就別開這玩笑了,我們剛都是鬧著玩兒,鬧著玩兒……這錢你就還給我們吧?”</br>
吳品道:“你們是不是吃了我的雞腿?”</br>
他忽然來這么句話,誰聽了都會怔住的。</br>
但既然他這么問了,孫李二霸也不能不回答。</br>
李三弟看看桌上盤子里的叫花雞,指著上面道:“雞腿不是在這么?”</br>
吳品道:“我說的是太平樓里的雞腿。”</br>
李三弟道:“太平樓里我倆幾時吃過……”他說不出話了,因為他想到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們在太平樓確實各自吃了一只雞腿,那是吳品在臨走時往他們嘴里塞的。</br>
吳品笑道:“這些權當雞腿的錢。”</br>
他手上的銀票起碼面值上百兩,那就是說孫李二霸吃的兩只雞腿值百兩,這絕對是他們這輩子吃過最貴的兩只雞腿無疑。</br>
面對吳品這么個人,孫李二霸知道要回銀票是沒希望了。</br>
孫二哥道:“好吧,前輩收了這錢,那是給我們兄弟倆面子,我們也認了。”他忽然變得十分嚴肅,道:“但這次我們來的目的,卻希望前輩能夠答應。”</br>
孫李互相對視了一眼,像是事先早已商議好,忽然同時跪下,同時說道:“大哥在上,請受孫李兄弟一拜!”</br>
吳品道:“這里誰是你們大哥?”</br>
孫二哥道:“就是前輩您,從今天起您就是我們大哥了!”</br>
(本章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