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步步淪陷困懷里
凌云帆選了一個長方形立式相框,將自己和家人的照片放進去,端正地擺在主臥床頭柜上。</br> 他叉腰看了一會,心情極好,哼兩聲不成調(diào)的歌,拿起換洗衣服去浴室洗澡。</br> 紀滄海沒有一刻閑暇,進書房處理公司事務。</br> 他正專心看著文件,手機響起清脆的‘叮咚’聲。</br> 紀滄海拿起手機一看,是監(jiān)聽軟件發(fā)來的錄音。</br> 他謹慎地戴上耳機,點開音頻。</br> 音頻是剛才凌云帆和好再來餐館的大伙的那通電話。</br> 紀滄海邊聽邊揉眉心,覺得煩躁不安。</br> 他聽見鄭雄說:“經(jīng)常回來看看。”</br> 他想起凌云帆說:“那是我第二個家。”</br> 可凌云帆不該,也不能有其他去處。</br> 如果凌云帆有其他去處,就不會一直呆在自己身旁。</br> 紀滄海想起曾經(jīng)。</br> 當初,他回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凌云帆。</br> 他尋到好再來餐館,從明凈的玻璃大門往里看,一眼看見鄭雄勾著凌云帆的脖子,揉亂他的頭發(fā)。</br> 凌云帆笑著掙脫,與餐館里的大家談天,其樂融融。</br> 紀滄海知道,如果他現(xiàn)在走進去,凌云帆必定會像對待陌生人一樣對待自己。</br> 就像高中兩人重逢時那樣。</br> 一念之間,紀滄海突然想通了一件事。</br> 若想讓凌云帆只注視著自己,就該把其他會吸引凌云帆視線的雜物都鏟除干凈。</br> 紀滄海關掉音頻,發(fā)了條短信。</br> 【南溪巷的好再來餐館,食品衛(wèi)生問題,關門。】</br> 對方回復的很快。</br> 【明白。】</br> -</br> -</br> 決定復學后,凌云帆聯(lián)系了自己大學的輔導員。</br> 輔導員知道凌云帆的家庭變故,也知道他是個勤奮上進的好孩子,因此盡力幫忙去跟學校溝通。</br> 最后凌云帆得到了學校的答復:只要能通過大三專業(yè)的考試,就能復學。</br> 凌云帆抱著書廢寢忘食地啃了一周后,順利通過了考試。</br> 凌云帆去學校報到那天,紀滄海履行承諾,開車送他去。</br> 當初凌云帆的志愿填了和家在同一座城市的大學,所以驅(qū)車一小時就能到。</br> 到了學校后,凌云帆沒有急著去教務處,而是拉著紀滄海在學校四處亂逛。</br> “你看那面涂鴉墻,有意思吧,這后面就是美術學院,所以附近的涂鴉特別多。”凌云帆指著墻,笑容燦爛,雙眸明亮,滿臉都是重回校園的欣喜。</br> “嗯。”紀滄海淺笑,目光不肯從凌云帆身上移開。</br> “來,我們在這合照一張。”凌云帆拉紀滄海走到涂鴉墻前,反拿相機,高高舉起,輕按快門鍵,“一二三,茄子!”</br> 咔嚓聲后,凌云帆低頭看相機拍出的照片,順手翻了翻剛才兩人一路逛下來的合照,情不自禁地感慨紀滄海長得好看就是上鏡啊。</br> 逛了兩個小時,凌云帆將紀滄海送到校門口,揮手告別,準備去教務處辦理復學手續(xù)。</br> 他轉(zhuǎn)身要走,卻被紀滄海伸手拉住了手腕。</br> 紀滄海:“有件事,一直忘說了。”</br> 凌云帆:“嗯?什么事啊?”</br> 紀滄海:“你能不能去申請住校外?別從家里搬出去,平時上學放學我都會負責接送的。”</br> 凌云帆還未回答,紀滄海又說:“如果你不答應,我會因為寂寞而死的。”</br> 凌云帆哭笑不得:“請給我好好活著!不要隨隨便便就死掉!”</br> 紀滄海沒有得到凌云帆的答應,眉尖輕蹙,藏著星辰月韻的墨眸竟溢出明晃晃的傷心。</br> 凌云帆受不了他這樣委屈巴巴地看自己,立刻舉手投降:“我知道了,我會去問問輔導員能不能申請住校外的。”</br> 紀滄海彎眸淺笑,點點頭,松開凌云帆:“事情結(jié)束打我電話,我來接你。”</br> “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你別來回跑了。”凌云帆擺擺手,大步朝學校里走去。</br> 告別紀滄海后,凌云帆來到教務處,找輔導員辦理復學手續(xù)。</br> 輔導員拍著他的肩膀,欣慰地說:“可別再突然休學了。”</br> “謝謝您。”凌云帆感激,他沒忘記和紀滄海和約定,“老師,我想請問下,現(xiàn)在可以申請校外住宿嗎?”</br> “校外住宿?”輔導員摸摸下巴,“可以是可以,但還有一個多月就暑假了,你下學期又大四,如果不考研就得準備實習了,和同學一起住宿舍的日子就剩三四個月了,還不好好珍惜一下?”</br> “啊……這……”凌云帆沉吟。</br> 他細細一想,自從上大學后,苦難就源源不斷地纏上他,明明大學四年應該是無憂充滿熱忱的四年,他卻一直在東奔西走,都沒能好好體驗校園生活。</br> 至于他和紀滄海的家,反正大三大四管的松,他能經(jīng)常回去,這樣學校和家里兩邊都住,也不算從家里搬出去。</br> 輔導員也看出了凌云帆的猶豫,建議道:“要不你先回宿舍看看,和許久未見的舍友們好好打聲招呼,再做決定。”</br> 凌云帆:“好。”</br> -</br> 宿舍樓比凌云帆想象中的還要熱鬧,來來往往的學生或拿著書、或背著包,三三倆倆說著笑、談著天,處處是學校才能見的活力。</br> 受氛圍的影響,凌云帆的腳步輕快了不少。</br> 凌云帆憑著記憶找到自己曾經(jīng)住的宿舍,站在門口,緊張得渾身緊繃,滿腦子想著該怎么跟舍友們打招呼。</br> 想來他確實休學太多次,舍友跟他都沒什么交情,可能連他叫什么名字都忘了。</br> 凌云帆深呼吸數(shù)下,終于鼓起勇氣,伸手想推開門。</br> 可就在凌云帆的手碰到門把手的剎那,他聽見門里傳來聊天聲。</br> “啊,剛剛輔導員發(fā)消息告訴我,凌云帆復學了,要回宿舍住。”</br> “凌云帆?誰啊?”</br> “就是四床啊,你不會不記得了吧。”</br> “啊?他啊?不是說他去借了違法高利貸嗎?那不是非法融資嗎?我還以為他被抓了,這也能復學嗎?”</br> “感覺這人問題很大,我要準備考研了,不想被影響啊,他為什么要回來啊。”</br> “算了,大三馬上要結(jié)束了,忍過這一個多月就暑假了,平時躲著那人就是了。”</br> “確實該躲,非法的事都敢干,說不定會騙人錢。”</br> 凌云帆沉默片刻,收回要去推門的手,轉(zhuǎn)身大步離開。</br> 他離開校園,走到校門口的公交車站等車,給輔導員打去電話:“喂?老師,我還是想申請校外住宿……嗯嗯對,決定好了。”</br> 掛斷電話,凌云帆收起手機,垂著眼緩緩地吐了口氣。</br> 凌云帆沒有直接回家,而是買了些水果去好再來餐館,想和雄哥他們分享自己復學的喜悅。</br> 讓他萬萬沒想到的事發(fā)生了。</br> 好再來餐館關門了。</br> 店內(nèi)一片漆黑,卷簾鐵門放下一半,玻璃雙推門上掛著的鎖沉默地拒絕一切來客,平日煙火十足的熱鬧悉數(shù)消失,而門上卻連個告示都沒有。</br> 凌云帆在門口呆了片刻,拿出手機想打電話問問。</br> 可餐館內(nèi)的座機已經(jīng)打不通了,而凌云帆又記不住雄哥的私人手機號,一時間竟毫無辦法。</br> 正當凌云帆在餐館門前苦思時,有路過的大叔瞧他面熟,仔細一看,喊道:“小帆?”</br> 凌云帆回頭看去,發(fā)現(xiàn)是餐館的常客,欣喜地打招呼,詢問道:“雄哥的餐館怎么閉店了?之前都是風雨無阻地開著門的。”</br> “哎呀,你不知道嗎?”大叔惋惜地嘆氣,“前兩天有個癟三鬧事!”</br> “什么?鬧事?”凌云帆心臟一沉,慌亂地想:該不會和自己的高利貸有關吧?</br> 大叔繪聲繪色,雙手揮著,說到激動處還拍自己身體:“是啊,那癟三在餐館吃飯,然后說自己的菜里有蟑螂,大鬧了一通,不但砸了店里的碗筷桌子,還又是打電話報警,又是打電話給消費者協(xié)會投訴,好像還鬧到市場監(jiān)管局去了,反正第二天,餐館就關門了,哎,現(xiàn)在我想找個喝酒的地方都找不到稱心的。”</br> “蟑螂?不可能啊!”凌云帆辯駁。</br> 好再來餐館的后廚衛(wèi)生情況,他是知道的,干凈明亮,井井有條,最多就是油煙味重,他們的員工餐都是在后廚做的。</br> 因為鄭雄雖然五大三粗的,但有輕微潔癖,衛(wèi)生情況每日一查,這種后廚,怎么可能出現(xiàn)菜里有蟑螂的情況。</br> 大叔:“唉喲,我們熟客當然知道不可能啊,但癟三鬧起來誰有辦法啊,聽說鄭雄那晚差點和那癟三打起來,還好他家女兒拉住了他,不然進局子真不好說。”</br> 大叔走后,凌云帆在關門的好再來餐館門前站了十分鐘,緩緩轉(zhuǎn)身離開。</br> 他在公交車站等了許久的車,又在擁擠、氣味難聞的車廂晃了將近四十分鐘,回到了他和紀滄海住的地方。</br> 凌云帆打開門,走進屋里,聽見聲響的紀滄海從書房走出。</br> 紀滄海快步迎到凌云帆面前:“怎么自己回來了?不是說好了讓我去接你的嗎?路程太遠了,坐公交車很累的,手里拎著什么?”</br> 凌云帆:“水果,葡萄。”</br> “葡萄?”紀滄海拿過凌云帆手里的袋子,“給我吧,我拿廚房去洗。”m.</br> 凌云帆:“嗯。”</br> 紀滄海頓了頓,細瞧凌云帆的神情,語氣輕柔了些:“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嗎?你臉色有點差,是不是累了?快去客廳坐著,好好休息一下。”</br> 紀滄海伸手,想安撫地揉凌云帆的頭,手伸了一半,想起凌云帆自尊心重,定不喜歡這樣,于是悻悻收回手。</br> 下一秒,凌云帆往前一步,貼近紀滄海,上半身前傾,前額靠在了紀滄海的肩膀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