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司，方好心中因為見到關(guān)海波而引起的震撼猶未散盡，她腦子明顯慢半拍，劉原望向她的目光憂心忡忡，她無言以對也無暇顧及，默默地在自己位子上坐下來，對著電腦屏上漫天飛舞的公司logo，愣了半天神，才慢吞吞解開屏保。</br>
    劉原已經(jīng)發(fā)了一串留言給她。</br>
    “你去哪兒了？”</br>
    “中午等你，怎么半天都不回來。”</br>
    “真跟姓蔣的出去吃飯了？”</br>
    方好抬起手臂，懶洋洋地敲回：“嗯。施部長知道嗎？”</br>
    劉原的頭像沉默了良久，才重新閃動，“她沒留意，不過你……唉！”恨鐵不成鋼的口氣。</br>
    方好心里也有些歉疚，她天生是耳根子軟的人，所以成不了什么大事，一向也很有自知之明，但如果拖累好心為她著想的同事，她會覺得過意不去。</br>
    兩人沒再繼續(xù)聊下去，因為方好很快就被施云洛的一個電話叫進(jìn)了辦公室。</br>
    “坐吧。”施云洛拿筆點點對面的椅子，精致的臉蛋上看不出一絲波瀾。</br>
    方好畢竟有些忐忑，自己剛做了件似乎挺“對不起”她的事兒，現(xiàn)在被叫進(jìn)來對簿公堂，她的“被告”心理一下就建立了起來。</br>
    施云洛十分干脆，開門見山地問：“蔣榮光，是不是在追你？”</br>
    盡管方好已經(jīng)有了一定的心理準(zhǔn)備，但如此直接的問題還是讓她張口結(jié)舌，她喉嚨口被什么東西哽了一下，局促地回答：“沒，沒有的事。”</br>
    施云洛犀利的目光長久地停留在她臉上審度，雖然唇角含著笑，那眼神依然稱得上肅殺，方好突然明白為什么劉原她們始終那么小心謹(jǐn)慎了。</br>
    “沒有最好。”施云洛點了點頭，放緩聲調(diào)，“我并非要干涉你的私生活，但我一直認(rèn)為同一家公司的兩個人談戀愛不是什么好事，容易招惹是非。”</br>
    話說得很在理，方好卻不由想到她自己不是還跟吳副總在一起共事么？這樣想著，她誠惶誠恐的臉上便藏不住一絲不以為然，施云洛顯然捕捉到了，不禁皺了皺眉，這年頭陽奉陰違的人實在太多，她也是看著方好人挺老實才招她進(jìn)來，如果她背著自己壞事兒，那反倒是弄巧成拙了。</br>
    施云洛修理得完美無暇的一雙玉手?jǐn)R在桌上，飽滿圓潤得如同貝殼一樣炫亮的指甲輕輕點擊著桌面，雪白的手腕上，一根點綴了紫水晶的白金手鏈也跟著她的手勢微微晃動，方好看得出神，這雙手不去做鉑金首飾廣告實在是可惜了。</br>
    “你了解蔣榮光這個人么？”施云洛壓低嗓音，語氣含著不悅。</br>
    “嗯？”方好輕輕晃了晃腦袋，把仰慕的目光從施云洛的手上挪到她稍顯嚴(yán)肅的臉上，眨巴了幾下眼睛，老實地答復(fù)：“不了解。”</br>
    施云洛瞧她回答得如此坦白，且一臉無辜的樣子，竟被她逗得輕輕笑了起來，氣氛頓時有所緩和，方好應(yīng)景地隨著她展顏。</br>
    “不了解你還跟他一起出去吃飯？”她說這話時，雖然是嗔責(zé)，但因為帶著笑意，更像女人間講私房話。</br>
    方好卻悚然驚心，不是說她不知道的嘛，怎么……雙手在桌子下面緊張地絞握在一起。</br>
    施云洛的手邊是一杯清茶，青花瓷的杯子，乳白色杯身，上面印有很喜氣的圖案，明明是俗艷到家的一件物品，她拿在手里，卻勘稱完美。</br>
    她端著杯子，很斯文地啜了一小口，復(fù)又放下，繼續(xù)剛才的話題：“他是靠什么關(guān)系進(jìn)來的我就不說了。”她的臉上難掩輕蔑，“不過，他喜歡在公司里追逐漂亮姑娘也不是什么新鮮的事兒了。你既然是我招進(jìn)來的，我就必須對你負(fù)責(zé)，我不希望哪天你跟別人一樣哭哭啼啼地來找我。”</br>
    方好望著面前這個雅致動人的精英女子如此輕描淡寫地抨擊自己的對手，只覺得膽戰(zhàn)心驚，一陣陣汗顏，她確確實實嘗了一把“劉姥姥進(jìn)大觀園”的滋味，再一次在心里感嘆，這公司，復(fù)雜，真復(fù)雜！</br>
    才來了兩個星期，是非倒惹了一大通，方好明顯有玩不轉(zhuǎn)的感覺，她那顆原本躍躍欲試的喜悅之心不禁瑟縮地往后退了一退。也許，她只適合在盛嘉那樣的小公司里貓著，雖然瑣碎點兒，沒地位點兒，畢竟簡單啊。</br>
    只是，眼下的情形，也只能先遵循“既來之，則安之”的法則了。</br>
    她在心里醞釀了一番，決定還是要替自己辯解兩句，一味的沉默只會讓施云洛誤解自己是心虛，她跟蔣榮光，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br>
    張了張嘴，正待發(fā)話，施云洛桌上的電話卻先于她的發(fā)言響了起來。</br>
    施云洛立刻向方好擺手制止，然后接起電話，聽了片刻，很簡短地“嗯”“哦”了兩句，“請他稍等一下，我馬上派人去接。”臉上逐漸泛起明艷的笑容。</br>
    平心而論，這個美女笑起來真的很好看。</br>
    這個美女，曾經(jīng)是關(guān)海波的女朋友……</br>
    “你先出去吧，我有個客人要過來。”施云洛赫然下了逐客令，結(jié)束了她們之間這場看似挺重要的談話。</br>
    方好懷著一點莫名其妙的酸意站起來，還未轉(zhuǎn)身，又被她叫住。</br>
    施云洛手上拿了一個黑色的文件夾，遞向方好，“你把這些文件拿到文控室去跟小周對一對，她上回在會上說咱們的版本已經(jīng)過期了，現(xiàn)在就去。”</br>
    “哦，好。”方好接過來，無意識地翻了翻，再抬眼，卻見施云洛在整理桌子上并不凌亂的文件，眉宇間攢著一股緊張。</br>
    那種因期待而不安的心情方好并不陌生，她滿心好奇，不知道什么樣的客人能讓這位美女領(lǐng)導(dǎo)如此重視。</br>
    打開門向外走，聽見施云洛在電話里交待劉原，聲音壓得有點低，“……對，馬上，在底樓休息室……等等，你帶他走4－2室旁邊的那部電梯……”</br>
    方好暗暗咋舌，連路線都要規(guī)定好，大公司就是規(guī)矩大！</br>
    手一松，門在身后自動合上了。</br>
    出來時，劉原已經(jīng)不在，方好還是先回了趟位子，這通談話雖然時間不長，也夠要命的，搞得她口干舌燥。</br>
    站在辦公桌前大飲了幾口水，順手把攤在電腦旁的一摞資料拿上，都是要復(fù)印的，資料室旁邊有個影印中心，很方便。</br>
    目光不經(jīng)意間掠過手機，隨手拿起來看看，屏一亮，提示有數(shù)個未接來電，她怔了一怔，有種強烈的預(yù)感在心底升起，迫切地翻開來看。</br>
    整整六個電話，全是關(guān)海波打來的！</br>
    方好頓時心跳加劇，放下電話先讓自己鎮(zhèn)定一下，生怕是幻覺，又重新拾起來查看，這一回確定了，的確是他，時間顯示應(yīng)該是自己離開餐館不久，她的手機沒帶在身上，所以沒有接到。</br>
    一時說不清是悲是喜，他竟然還會給自己打電話，為了什么？</br>
    盡管方好無數(shù)次告誡自己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終結(jié)，可某些時候，她還是會無法控制地想到他，對于他這一陣對自己所持的不聞不問的態(tài)度也充滿了怨憤，她不得不承認(rèn)，這段日子，其實自己對他一直是有所期待的；而剛才在餐館的狹路相逢更是讓她看清了自己的“虛偽”，嘴上標(biāo)榜劃清界限，可看著他對自己視若無睹的樣子和身旁亭亭玉立的“新人”，她那一刻簡直沮喪得無以復(fù)加。</br>
    緊握手機，揣著一腦子亂糟糟的想法，她慢吞吞地往資料室方向走，一邊還繼續(xù)神游。</br>
    資料室在二樓，方好想都沒想，就往右手的窄廊里一拐，窄廊轉(zhuǎn)兩個彎，到了盡頭就是電梯。</br>
    事實上，從這里走，反而是繞遠(yuǎn)道，但方好每天上下班都選擇的是這條路，也僅熟悉這條小徑，有時候劉原帶她從人聲喧嘩的直道下樓，她還覺得挺別扭，那么多雙眼睛盯著她們兩個，仿佛走秀一樣。這條小路就不同了，在整個行政大樓的最邊緣，曲折費勁，除了保潔員，倉庫運輸工，很少有人往這里走。</br>
    某些時候，她有著蠻不講理的固執(zhí)。</br>
    方好忽然想到一個關(guān)鍵問題，自己沒接關(guān)海波的電話，以他那個大爺脾氣，說不定現(xiàn)在已經(jīng)暴跳如雷了！況且，剛才她是跟蔣榮光在一起，他見到了十有八九要誤會。難道，這就是他給自己打電話的原因？！</br>
    要真是這樣，是不是表明他還在乎自己，如果他什么感覺也沒有，也不至于這么急著聯(lián)絡(luò)自己了。</br>
    這樣一想，淡淡的喜悅和不安同時涌上心頭。</br>
    接下來又開始天人交戰(zhàn)，要不要給他回個電話呢？</br>
    方好猶豫起來，矜持了這么久，要一下子打破，面子上還真有些過不去。</br>
    可是，好歹是他主動先打來的，自己純粹作為回應(yīng)打過去，應(yīng)該不算丟臉罷？</br>
    方好在打與不打之間搖來晃去，甚至沒有數(shù)一下在走廊上轉(zhuǎn)過了幾道彎，今天這條走道仿佛特別長，怎么也走不完似的。</br>
    她心里的天平最終傾斜，她給自己找了個完美的理由：連續(xù)六個電話追殺過來，估計是――出大事了！</br>
    手指一起一落，就果斷地回?fù)苓^去，手心里滲出密密的汗，她竟然緊張至此。</br>
    遠(yuǎn)遠(yuǎn)的，不知哪個角落傳來很好聽的手機鈴聲，如高山流水一般清冽，舒暢。</br>
    關(guān)海波用的就是這種鈴聲，她跟他那么長時間，聽得耳朵里都起膩歪了，他也總是不換，此時再度映入耳朵里，卻有說不清的親切。</br>
    方好有點懵，難道，她開始出現(xiàn)幻聽了？</br>
    驚詫地循著那聲音望過去，整個人立刻就僵持在了原地，象凍住的冰雕。</br>
    走廊那一頭，劉原領(lǐng)著氣宇軒昂的關(guān)海波正朝這邊走來。</br>
    關(guān)海波遠(yuǎn)遠(yuǎn)地就看見了心事重重的方好在廊上低著頭蝸牛一樣前行，他嘴上簡單應(yīng)付著劉原的客套，不露聲色地接近目標(biāo)。</br>
    待到看見方好打電話的動作，而自己的手機在同時間唱響時，他怔了一下，立刻心領(lǐng)神會，嘴角難以抑制地勾起了一抹笑意。</br>
    他沒有接起來，手指按下拒聽鍵。</br>
    當(dāng)與目瞪口呆的方好擦肩而過時，關(guān)海波腳步略滯，稍稍湊近她一點，低沉的聲音宛如在她耳旁低語：“過得不錯呃，陳助理。”</br>
    劉原訝然地望著他們兩個如此曖昧的情狀，還沒來得及開口質(zhì)疑，關(guān)海波已經(jīng)接著朝前走了。</br>
    方好什么話都說不出來，嘴巴半張，怎么也無法單純靠技術(shù)力量將它合攏。</br>
    原來，施云洛要見的客人是他？！（未完待續(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