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動搖的定力</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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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廂里,碩大的一張桌子邊,稀稀落落坐了五六個人,清一色的男性,所以當方好隨著關海波進去時,眾人眼前都是一亮。</br>
關海波也不含糊,開宗明義的介紹,“這位是我的助理陳方好小姐。”其凜然的正色一下子拍死了所有人不純潔的想入非非。</br>
其實他們素知關海波的為人,做事條理分明,年紀輕輕卻有股子狠勁,更難得的是,雖然整日在場面上混著,也給種種丑態(tài)買單,但他并不同流合污,把一切看在眼里,卻從不說三道四,所以雖說是代理商,客戶們也不免忌憚他幾分,玩笑照開不誤,畢竟有分寸得多。</br>
長茂是老客戶,席間有兩個跟方好有過幾面眼緣,頗為熱情的邀請她坐過去,方好見大家都很客氣,本來有點緊張的心情很快松懈下來。</br>
氣氛始終歡快友好,方好一心一意等著見識“談判技巧”,然而雙方都象忘了這個碴兒似的大談題外話,偶爾還有幾句刮到風花雪月,但礙著方好,也都適可而止,個個表現得彬彬有禮,紳士風度絕佳。</br>
孰料幾輪酒灌下去,就都原形畢露了,方好面前的果汁被一只手挪開,另有一只手立刻嫻熟的遞上一盅白酒。</br>
方好對著那杯白的直瞪眼,她,喝白酒?!</br>
雖然酒盅很小,雖然只是淺淺的一薄層,充分體現了倒酒人的憐香惜玉,可是在此之前,她可從來沒有沾過一滴白的!</br>
腦子里翻書一般稀里嘩啦響成一片,然后董其昌的“銷售寶典”忽忽悠悠的晃蕩上來,“當銷售最重要的一點,酒量要好!”</br>
她終于明白,真正的考驗到了!</br>
面對眾人殷切的目光,循循善誘的語氣和分外看重自己的眼神,方好腦子一熱,牙一咬,就騰的站起身來,鄭重的把杯子舉手里了。</br>
如此艱巨的時刻,她的房子,她的遠大目標再一次起了決定性的鞭策作用!</br>
然而,杯沿還沒來得及觸到嘴唇,又有一只手伸過來,把那杯酒直接奪了過去!老板帶笑的聲音在身后悠然響起,“老林,你多大年紀了,還欺負小姑娘。”</br>
方好的右手還維持著握杯的悲壯姿勢,一臉的舍生取義,就這樣僵滯當場,眼睜睜的看著關海波持了她的酒杯不動聲色的回到自己座位上,繼續(xù)笑侃風云。</br>
本來大家向方好敬酒就有些試探的意思,畢竟是新人,又是隨關海波來的,此刻見他挺身阻攔,隱約猜出些水深水淺來,于是也都笑嘻嘻的揭過不提。</br>
然而,方好的反應卻令在場所有的人刮目相看,但見她固執(zhí)的杵立著,語氣里半是委屈半是豪邁的道:“那個,關總,我,我能喝的呀!”</br>
一雙雙探照燈般火熱的眼睛充滿了驚異,全都射向方好,她的面龐霎那間被映照得火紅一片!</br>
寂靜過后就是噼里啪啦的掌聲和起哄聲,剛才一個勁勸酒的林經理*的起身,重新給方好斟了一杯,是剛才的兩倍之多,向著關海波道:“關總,看見沒,這可是陳小姐主動要求的,巾幗英雄啊,這是!”</br>
關海波坐在自己位子上,抱著膀子但笑不語,笑容里隱隱透出幾分僵硬,陳方好小姐腦子短路也不是一回兩回了,他下巴一抬,表示自己不再干涉。</br>
方好如愿以償的將杯中的酒悉數灌入胃腸,初時無甚異樣,只覺得辣口,不就是50毫升液體么!放下酒杯,她很有氣勢的將目光朝在座的每一位掠了一遍,然后才慨然落座。</br>
然而,片刻之后,眼前便開始冒各種各樣形狀怪異的小星星,一顆顆黃燦燦的,煙花那樣噼里啪啦的在眼前綻放,揮都揮不走,耳朵里更是嗡嗡的嘈雜個不停,周圍的人在聊著什么,她雖然聽得到,但腦子里全是凝固的水泥,怎么也攪不開來。</br>
長茂一直是季杰手上的case,只因為前段時間長茂的李鋒胡亂敲詐的事情鬧出些不愉快,不得已,搬了關海波出來調解。</br>
在商場上摸爬滾打了這么長時間,關海波深知,合理范圍內的折扣無可厚非,畢竟,如今做采購而無灰色收入的人少之又少,但如果太貪得無厭,獅子大開口的話就不能姑息和原諒了。</br>
言談中,才發(fā)現李鋒的問題很微妙也很敏感,他之所以如此肆意妄為,無非是背后有穩(wěn)固的靠山罷了。但關海波對長茂內部的是是非非并無興趣,他關心的是盛嘉的利益和穩(wěn)定的合作關系。</br>
長茂的幾個代表對他的態(tài)度和立場深以為然,他們雖然沒有徹底解決這個問題的權利,必須回去向高層匯報后再做商議,但緩和關系的目的還是達到了。</br>
散席之后,沒有進一步的娛樂項目,因為陳方好小姐基本上算是掛了,醉酒后她一直奄奄一息的趴在桌上,時不時舉起腦袋向前來關心她的人奉上淺笑,面若桃花。</br>
關海波拖著昏昏沉沉的方好出了電梯,又上了小車。</br>
一路上,兩人都不說話,一個鐵青著臉,一個東倒西歪。</br>
方好的臉色漸漸蒼白起來,胃里翻江倒海的攪著,她死死咬緊牙關,不讓那股風浪沖破喉嚨。</br>
關海波察覺到她的異樣,立刻落下兩邊的車窗,頓時有風灌進來,呼呼吹著,她只覺得混一陣,沌一陣,好在就要進她住的小區(qū)了,再忍片刻就過去了。</br>
“好些沒有?”他扭頭瞟了瞟她的臉色,白得更加慘淡,不覺蹙著眉沉聲問。</br>
雖然言辭不善,方好還是挺感激的朝他點了點頭,她覺得喉嚨那里的物質仿佛下去些了,于是開口道:“好多――哇――”</br>
一股污穢先于“了”字躥出了嗓子眼,她于極度惶恐中迅速扭過臉去,可還是弄臟了車子,當然,殃及最厲害的還是方好自己,幸虧她那杯酒喝得早,幾乎沒吃什么東西。</br>
滿車子的酒味中,她忽然發(fā)現,老板的褲子上居然也被污染了一小片!方好沒有勇氣抬頭去看他始終沉默的臉,大驚失色的嚷,“對不起,對不起,我,我?guī)湍悴敛哩D―”她顧不得收拾自己,只是手忙腳亂的去抽餐巾紙給他,懊悔得恨不能一頭撞死!</br>
關海波已然剎住了車,一把奪過她手上的紙巾,沉聲道:“我自己來!”胡亂抹了幾下,沒什么大礙,倒是方好,滿身狼狽,還在那里驚慌失措的抓瞎,他伸手格開她還要湊過來給自己擦拭的手,虎著臉道:“你別動!”</br>
方好被他喝住,滿臉的歉疚,這才眼淚汪汪的看向他,只知道喃喃的說對不起。</br>
“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么?沒喝過酒你逞什么強!”到了此刻,他才爆發(fā)起來。</br>
方好立刻低下頭默不作聲了。</br>
關海波望著她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忽然失去了訓她的欲望,驀地嘆了口氣,聲音里帶了一絲倦怠,“我先送你回家。”</br>
經過這番折騰,方好的酒已經全醒了,只是渾身虛弱。下了車,關海波挽著她的背部往樓洞里走,他的手臂堅實而有力,她不知怎么在心里升騰起一股異樣的感覺,偷偷的將身體靠過去點,再靠過去點,然而他還是能托得住她,穩(wěn)穩(wěn)的。</br>
方好的房子是一室一廳的,東西不多,收拾得還算干凈整齊,房子是關海波給她找的,自從她薪水漲了之后,就由她自己付房租。</br>
進了門,關海波就直接把她拎進了衛(wèi)生間,囑她把自己弄干凈再出來。</br>
因為有人在外面,她沒敢多費時間,匆匆忙忙的完工,連頭發(fā)都沒吹干,只拿干毛巾揉搓著就走進了客廳。</br>
關海波坐在沙發(fā)里,手邊的幾案上早已沏好了兩杯綠茶,自己慢悠悠的啜著其中的一杯,見方好出來,眼神不由呆了一呆。</br>
兩年前,他們還在老樓時,他有幸見識過方好沐浴后的妝扮,胸前印著碩大的卡通花仙子的睡衣,渾身上下裹得嚴絲密縫,他當時見了,在心里嗤之以鼻。</br>
兩年下來,她似乎沒有多大長進,也不知道從哪里淘來這么一件款式怪異的睡裙,深墨綠色,依然是謹慎的圓口領,從上到下直不籠統(tǒng),走不了一點光。</br>
然而,如此有安全感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他竟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誘惑,她走動的時候,包裹在里面的身體若隱若現的撞擊著平板的布料,引發(fā)星星點點靈動的褶皺,象水面上投了顆小石子之后蕩漾開來的圈圈波紋,攪得人心里直泛癢癢。臉還是那張臉,在幽幽的墨綠的襯托下更顯得白皙嬌嫩,短袖管里露出兩截雪一樣刺目的胳膊,舉著毛巾只管擦那濕漉漉的頭發(fā),水滴還是晶亮的流到面龐上,仿佛一株雨后的小荷,清新可人。</br>
他眼里的戾氣在瞬間灰飛煙滅,喉嚨口發(fā)出輕微的咕嚕聲,一陣陣的發(fā)緊,連帶心也緊緊的揪到了一起。</br>
以前,陳方好對他來說就是陳方好,一個他想罵就罵的倒霉職員,然而此時,陳方好于他,似乎又多了一層涵義――一個有著美麗容顏和成熟身軀的女孩――雖然她臉上的微笑一如既往的謙卑。</br>
他有些懊惱,自己從前的定力都上哪兒去了,似乎從他對她動“邪念”的那一刻起,一切都開始亂套!</br>
方好心里很是過意不去,指了指他那條臟兮兮的褲腿,支吾的問:“你……用不用也去洗洗?”</br>
“……不必了。”他有點僵硬的回答,“你要沒事,我……也該走了。”</br>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洗了澡出來……那還了得,光轉到這個念頭,他心里就燥熱得厲害,幾乎想立刻就走,如今他們可都是有主兒的人了!</br>
方好沒敢強留,等他走到了門口,才赫然怯怯的又喊了一聲,“關總!”</br>
關海波心頭重重一撞,如果,如果方好留他下來,那么,他……</br>
他僵直的轉過身來,半瞇的眼睛緊張的望向方好亮晶晶的眼眸,腳在剎那間也虛軟下來。</br>
方好咬著唇,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終于鼓起勇氣來開口問:“以后,你……是不是不會再帶我出去了?”</br>
她的語氣里難掩沮喪,今天出的丑簡直夠得上國際水平!</br>
關海波臉上的表情仿佛凍住了似的,久久沒有反應,飽漲熱情的胸腔象被惡作劇的小孩戳穿的輪胎一樣,瞬間干癟,良久,才沙啞著嗓子沉聲反問:“你說呢?”(未完待續(x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