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企業(yè)形象
,官場局中局 !
葉海人挺瘦,高高長長的,一身襯衫西裝褲,十分得體,而且好看。走進門的時候,梁健正在研究陳杰前兩天給他的那份名單。
見他進來,他將名單收了起來。指了指辦公桌對面的椅子,笑說“坐。”
葉海微微躬了躬身,坐了下來。
坐下后,梁健打量了一下他的神色,說道“看來葉海同志酒量不錯,魏副市長都喝吐了,你還是面不改色。”
葉海一聽,眼神里露出些慌色,開口就急著給自己撇清“梁書記誤會了,我膽不太好,不敢喝酒。”
梁健笑了笑,帶過了這個話題,說“今天叫你過來,是想問你點事情。”
“您說。”
梁健又仔細(xì)地審視了他一會,才開口“太和市那么多煤礦,有多少煤礦企業(yè)在開采和生產(chǎn)的過程中,是達到環(huán)保標(biāo)準(zhǔn)的”
葉海面露猶豫之色,目光閃爍了一會后,才下了決心,問梁健“梁書記,您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梁健笑著看他“你說呢”
葉海愣了一下后,微微苦笑,然后回答“要真嚴(yán)格一點,恐怕達標(biāo)的一個都沒有。”
梁健聽完,沉默了一會,問他“那我們放寬一點,哪幾個企業(yè)是超標(biāo)最高的。”
葉海也沉默了一下才開的口“排在首位的,就是婁山煤礦。另外兩大煤礦超標(biāo)差不多,那些中小型煤礦反而要好一些,他們沒什么靠山,在這方面,擔(dān)心政府找他們麻煩,所以還算注意。”
梁健點了點頭,然后不再說話。
葉海坐在對面,漸漸的,就開始緊張起來。
在他差不多快冒汗的時候,梁健終于開口。他倒不是想熬一熬葉海,他只是在考慮一些事情。而現(xiàn)在,已經(jīng)考慮好了。
他看著葉海,問他“我有個任務(wù),想交給你,你能保證完成嗎”
葉海怔住。
梁健冷笑“怎么怕了”
葉海忙說“不是。您說,我盡量。”
“在我這里沒有盡量。”梁健盯著他。
葉海額頭上剛才沒滋出來的汗一下子就出來了,掙扎了有半分鐘時間后,終于一咬牙,下了決心“您說,我一定完成。”
梁健笑了“接下去三個月里,我要你每個禮拜都給每家煤礦企業(yè)做一次環(huán)保測評,凡是不達標(biāo)的,都罰款處置。罰款多少,就按照他們超標(biāo)多少來。”
葉海震住了,或者說驚住了。
梁健看他驚呆的模樣,笑了笑,說“當(dāng)然,這個標(biāo)準(zhǔn)嘛,要放寬一點。至于放寬多少,你比我專業(yè),你拿主意。”
這主意,可不是好拿的。葉海不知該高興好,還是不高興好。但剛才這豪言壯志已經(jīng)下了,此刻回頭也來不及。再難,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葉海準(zhǔn)備走的時候,忽然想起一事,站住了,轉(zhuǎn)頭問梁健“梁書記,如果他們不交罰款怎么辦”
梁健頭也沒抬“不交就記賬,先記著。”
葉海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見梁健頭也不肯抬,知道自己不該再多問了,就識趣地出去了。
走到外面,路過陳杰的辦公室門口的時候,他停了腳步,敲了敲那扇虛掩的門,探進頭去,笑問“陳秘書長,在忙啊”
陳杰抬頭看到他,笑應(yīng)“葉局長啊,快進來。”說著,就站起來,去泡茶。葉海忙客氣“不用忙,不用忙。我坐一會就走。”
陳杰一聽,還真的停了下來,說“那我就不泡了,正好水也沒了。”
葉海像是早就清楚陳杰的性格,也沒覺得尷尬,轉(zhuǎn)身坐在了一個椅子上,看著陳杰坐下后,猶豫了一下,開口說“陳秘書長,有件事,我想聽聽您的意見。”
陳杰看了他一眼,說“你說。”
“剛才梁書記給了我一個任務(wù),我接了。但是現(xiàn)在仔細(xì)想想,這個任務(wù)不好做啊。”葉海說著,就將梁健交給他的任務(wù)簡單說了一下。陳杰聽完,也是驚了一下,同時心里也泛起了層層疑惑。
梁書記他在做什么
葉海沒有參加昨天的常委會,他不清楚。可是他參加了,他清楚。梁健布置給葉海的這個任務(wù),是很容易讓這些煤礦企業(yè)抱成團,然后通過省里給太和政府施加壓力的,到時候,很可能連那個方案也會實施不了。這怎么好好的,又弄這么一出呢
陳杰想著想著眉頭就皺了起來。
“陳秘書長,您說,梁書記是不是真的想對這些煤礦企業(yè)下重手啊”
陳杰回過神,看了他一眼,說“既然梁書記這么說了,你照著去做就行了,別想這么多,也別問這么多。”
葉海面露愁色,點了點頭。
他走后,陳杰坐在那里,神色凝重。梁健是肯定要對煤礦企業(yè)下手的,這是他可以肯定的。可是,他是不是急了點
陳杰在心里猶豫著,要不要去勸勸梁健。可是,這件事,梁健在葉海說之前,完全沒跟自己提過一個字。
忽然,陳杰想起,叫葉海來之前正好是他告訴梁健,魏愛國從婁山煤礦回來的時候喝吐了。他之所以忽然搞這么一出,會不會跟這件事有關(guān)系
陳杰想來想去,覺得還是應(yīng)該先把這件事跟婁江源通個氣。婁江源接到陳杰的電話,聽他說了這件事之后,也是驚了一下。但他反應(yīng),卻讓陳杰有些意外。
婁江源對陳杰說“既然梁書記已經(jīng)安排葉海去辦了,那我們就不要多過問了。”
“但這樣做肯定會出事的。”陳杰急了。
婁江源忽然笑了,問陳杰“以前你不是最激進的嗎怎么現(xiàn)在倒反而做事情謹(jǐn)慎起來了”
被婁江源這么一說,陳杰有些尷尬,訕訕地笑了一聲后,說“我也只是擔(dān)心我們之前那個方案,會因此而付諸東流”
婁江源沉吟了一下,說“既然梁書記已經(jīng)安排下去了,這個時候我們?nèi)ゲ鹚呐_,已經(jīng)不合適了。這樣吧,葉海那邊,你多幫忙盯著點。”
見婁江源也這么說,陳杰也只好是認(rèn)命了。
這邊,魏愛國帶隊去過婁山煤礦,醉酒回來之后,就沒了動靜。魏愛國因為醉酒太厲害,當(dāng)天下午,葉海還在梁健辦公室的時候,就請了病假去了醫(yī)院,第二天也沒來上班。而婁山煤礦,也是一點反應(yīng)也沒有,就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除了魏愛國請了病假。
陳杰先急了。敲了門進了梁健辦公室,站在辦公桌面前,猶豫了好一會,終于開口問道“梁書記,這婁山煤礦那邊,你打算怎么辦”
梁健抬頭問他“什么打算怎么辦”
陳杰說“罰款的事情啊”
梁健哦了一聲后,沒了動靜。陳杰見梁健這種反應(yīng),更急了“難道就這么算了”
這回,梁健頭也沒抬,就是問他“婁山煤礦的罰款是多少來著”
陳杰愣了一下后,回答“按照方案中的算法的話,是二十三萬”
梁健聽了,又問“我們欠婁山那邊的老百姓多少錢”
陳杰又是一愣,回答“如果安置房那塊不算的,大概有兩三百萬吧。”
“那相差很遠(yuǎn)嘛”梁健說道。
陳杰還想再說什么,被梁健攔住“他們不交就讓他們拖著吧。給他們的通知中,應(yīng)該有說明,滯納金是怎么算的吧”
陳杰點頭。
“另外還有什么事嗎”梁健抬頭問他。
陳杰搖了搖頭,然后云里霧里地出去了。出了門,站了好一會,才明白過來。但又不太明白,要是想靠滯納金去堵那個窟窿,那得等多久啊
三十萬的滯納金當(dāng)然沒多少,可不是還有個按星期來的環(huán)保測評嘛這一筆一筆的,加在一起可也不能小覷啊
不過,這法子也不是長久之計。遲早,省里的電話要打到他這邊來。看來,自己還是得早做打算啊梁健抬起頭,靠進椅子中,嘆了口氣。
一天后,三大煤礦的調(diào)研之旅開始。
隊伍很浩蕩。除了梁健和婁江源之外,還有大大小小的領(lǐng)導(dǎo)十來個。這還不算主任副主任通訊員這一類,如果全部加上,有二三十個。
調(diào)研的路線,梁健是交給了陳杰去做的。他拿來給他過目的時候,他之掃了一眼,就簽了字。
第一站,是婁山煤礦。
婁山的位置離太和市區(qū)并不是很遠(yuǎn),開車過去,大概五十分鐘左右。這一路上,剛開始,交通還算便利。出了城區(qū)后,大概二十公里左右,這柏油馬路先開始便窄,然后坑洼,再最后,連柏油馬路也沒了,只剩下了黑乎乎鋪滿了煤灰的泥路。一路過去,煤灰四揚,幾乎看不清前面。
梁健坐在車?yán)铮皇肿ブ嚿系陌咽郑皇址鲋鴫|,努力維持平衡。好不容易到了婁山煤礦集團的門口,下車的時候,梁健的臉都有些白了。再看其他人,都差不多,沒比梁健好到哪里去。
前面有人過來準(zhǔn)備握手,梁健瞄了一眼,就將目光賺到了婁江源身上,說“這么大一個企業(yè),門前的路卻這么不像樣,這和企業(yè)形象有點不符啊”
這話不輕不重,不高不低,正正好就落進了剛靠近的那個胖子耳朵里,他咧開的嘴里,一顆大金牙,在努力穿透厚重霧霾灑下的微弱陽光里,閃著金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