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正式巡視
晨曦時分,巡視也正式開始。
八皇子帶著翕越、七娘等眾人出發(fā)去到了官府,陸頔等人已經(jīng)在等著了,旁邊小廝手里已經(jīng)抱著一堆賬冊了。八皇子遣人把賬冊拿走后,對陸頔等人道:“辛苦諸位了,本宮奉命來江南巡視修建堤壩一事,此過程少不了諸位大人的配合,如有叨擾,還望諸位大人海涵。”
“八皇子言重了”,眾人齊道。
“那本宮這便開始公務了,諸位大人請便”,說完八皇子即離開去往臨時騰出來的一間屋子,小廝已把賬冊拿過來整齊的放好了。翕越知道七娘必定不能參與查賬的工作,遂對七娘說:“八皇子喜愛剝殼的瓜子,若是有心,可以去為八皇子做些這個”。七娘知道這個翕越是想引開自己,但任務這才剛開始,馬腳萬萬不能顯露出來,遂回道:“那奴家就去了,謝謝翕越姑娘”。
引開七娘后,翕越走到屋子中,對八皇子說道:‘七娘已離開了’。孝恪說道:“翕越,你做的很好,本宮看了下這賬冊,一時還看不出問題,翕越你過來看看”。
翕越回道:‘是’,拿起這賬冊看了起來,賬冊上每一條支出都記載的整整齊齊,翕越入宮前拜過老師傅,曾交過算法之術,是以翕越看起賬冊來并不費事,但總還是有點不熟悉。只是這是八皇子的任務,翕越愿意為八皇子效勞。
八皇子和翕越坐下慢慢翻著賬冊,賬冊分為收和支,孝恪看“收”,翕越看“支”,但看收或支是發(fā)現(xiàn)不了問題的,孝恪把想法說給翕越聽,翕越聽了說道:“不如我們先分別看,然后對應收的項目找支,都是戶部撥的銀子,總數(shù)是一定的,主要看花在哪些地方”,孝恪道:“本宮正有此意,既然知府他們能這么痛快的給出賬冊,就證明他們肯定提前做了準備,但是造假不可能這么容易,一定會有破綻,我們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這個破綻,從破綻入手”
翕越回道:“奴婢明白”
晌午的時候,七娘端著一個瓷白的盤子進來了,盤子上盛著一小捧瓜子,臉上被陽光曬得通紅,竟有一種“清純”之感,果然是青樓里的頭牌,一顰一笑都動人心弦。八皇子看到七娘臉上的薄汗,說道:“七娘,你這是?”,七娘略帶羞澀的笑道:“奴家聽聞八皇子喜愛瓜子,特意親手剝的,你看奴家的手都剝紅了”,八皇子拉過七娘的手,說道:‘那本宮給你吹吹?’,八皇子刻意討好,姣好的面皮哄人的時候,很難有人能招架的住。七娘忍不住道:“殿下折煞奴家了”。
“七娘一上午累壞了吧,這府衙我聽下人說有庇蔭的屋子,很是涼快,別中暑了”孝恪笑道
“那七娘先行告辭了”。七娘走后,孝恪長嘆了一口氣,對翕越說道:“成日演戲好累”,翕越道:‘我覺得殿下演的挺好的,把七娘哄得服服帖帖的’
“翕越見笑了,這七娘未必有你看起來那么天真,一個敢在眾多官員面前向本宮求愛的女人,身后必定有龐大的勢力支撐著她,還是先看賬冊吧”。
不知是知府做的賬比較高明,還是翕越、孝恪水平不夠,倆人沒看出來一點問題,最后還是決定晚上回府邸繼續(xù)看。
黃昏的時候,八皇子去跟知府道別,并順帶抱走了所有的賬冊,晚上在八皇子寢殿,翕越和孝恪繼續(xù)挑燈看賬,在相互對收支的時候,發(fā)現(xiàn)5200兩白銀只有收的記錄,沒有支的明細,但是賬簿余額卻顯示已經(jīng)支出,肯定是以某種名目挪走了資金,逐項對賬后,發(fā)現(xiàn)有3項支出有問題,其中購買糧食花了1000兩白銀——工期只存續(xù)了6個月,上報的工人只有500人,按照6個月無休計算,工人一日三餐只需10-30文,按最高30文計算,6個月的糧食費用也不過2700000文,合白銀270兩;購買木材5次,共計1000擔,合白銀2000兩——堤壩全程2000米,按照理論合計約需木材筑固300擔,算上合理損耗也不過是350擔,最多不過560兩;用于安置的費用2200兩,安置的難民不在少數(shù),一筆支出,似乎存在不合理。
孝恪和翕越探討了這些疑點后,決定明天去堤壩修建現(xiàn)場去察看一下。然后叫來了小廝:“明日本宮要出門尋找樂子,知府大人派人來找的話,就私下叮囑下就行,本宮不想那么張揚”。小廝回道:‘奴才明白’。
吩咐完這些事后,屋里只剩孝恪和翕越,無正事可做,場面竟尷尬起來,孝恪主動打開話題,對翕越說道:“翕越,你從小陪我長大,可有什么心愿?跟著我會后悔嗎?”翕越?jīng)]明白孝恪的意思,只是回道:‘沒什么心愿,奴婢來世上走這一遭,跟著殿下已見識了不少,無愿亦無悔’。孝恪默了默,說道:“我很想改變,改變這世道,我想讓朝政公正廉明,我想讓百官鞠躬盡瘁,我想讓百姓安居樂業(yè),我想要的很多,可是我身邊無可用之人,朝中百官都在等著看我的笑話,二皇子作為嫡子,一直在等待除掉我的機會,母妃去世后,一切壓得我喘不過氣,夜夜驚醒已成為常態(tài),我時常在想是否做個閑散王爺,守著一方城土,就這樣老去呢,我是不是太沒出息了”,孝恪已滿臉淚水,翕越掏出帕子,擦了擦淚水,然后道:“只論能力的話,殿下不輸任何人的,只看殿下想不想,日子很難,可殿下風里雨里也走過來了,出身不能改變,就像殿下生來就是主子,奴婢生來就是仆人,殿下不容易,奴婢就容易了嗎,每個人都不容易,淑妃娘娘也從沒有要求殿下出人頭地,一切全看殿下的,殿下要做王,那奴婢就陪著殿下稱王,殿下要做民,那奴婢就陪著殿下做民”
孝恪忍不住抱了抱翕越,說道:‘幸好還有你陪著我,母妃從沒對我要求苛責,可我既然有能力有資格去競爭那個位置,那不如就試試,贏或輸都有你陪著我,我覺得挺好的’,翕越聽了這話,強忍的淚水已收不住,抽泣的說道:“奴婢會好好陪著殿下的,奴婢會的,奴婢一定會的”。少年人的熱血因目標一致,很容易聚起來,因這番促膝長談,孝恪和翕越之間的距離又近了一些。
好像每次抱著翕越就有很多動力來對抗這世界,孝恪心里這樣想。
夜色已深,為了不讓七娘察覺到,翕越和孝恪合衣睡下了。
第二天天微亮,孝恪和翕越就換了身便衣去堤壩修建處了,老遠就看到工人在搬運石頭,眼下是三伏天,工人都穿著背心和長褲,挑著石頭或者抬著木材,正在往堤壩處移動,穿著官府衣服的人站在工人身邊,不時抽動著鞭子,嘴里吐道:“快點,快點,耽誤了工期你來負責嗎?”
孝恪看到這種現(xiàn)象,遂對翕越道:“此處有監(jiān)工,我是男子喬裝打扮亦可混入其中,你就不必了,你去茶館點杯茶聽聽說書的,茶館魚龍混雜,很容易探聽消息,傍晚的時候我們在此處匯合”
“奴婢明白”,翕越說著便轉身向城里走去。
孝恪在宮里看過戲班子,小時候因著母妃得寵,經(jīng)常混到戲班后臺,看到過伶人如何扮裝的,遂開始動手,握著地邊的泥土對著臉上涂,先將臉上涂暗了點,剛涂好,就發(fā)現(xiàn)附近有個招工處,寫著:“招工,日酬1文,管飯”。孝恪迅速起身到招工處,說道:“官爺,還招人不?小民最近家里很困難,想來干點活”,官兵看到面前這人,雖然臉黑了點,但身材太單薄了,遂說道:“我這里招人都是來干活的,你還是另外謀生吧”,孝恪這才知道,問題出在身材單薄了,遂道:“求求官爺了,小民從小在家干農(nóng)活,一定沒問題的,還請官爺給條活路”,官爺聽了這話才道:“叫什么,家住何處”,孝恪隨便編了個名字“陳一”,又隨便報了住址,領了衣服后就去到堤壩修建處了。
另一邊,翕越走了1個鐘頭才找到揚州知名的茶樓,遂進去點了一碟點心和一壺茶,坐了下來,茶樓今日講書的是“穆先生”,據(jù)說穆先生曾是進士,后來被丞相一派打壓,掙扎了幾回后,就離開京城,在揚州這里當了說書先生。今日說書先生講的是“二皇子征戰(zhàn)沙場”。
翕越聽了開頭,就知道這“穆先生”為何如此火了,“穆先生”說書講究起承轉合,先從二皇子外表講起。“話說二皇子作為皇后娘娘嫡子,繼承了一副絕世無雙的臉,傳言西域國來和親的公主,見到二皇子容顏后,原先和親的條件全部不要,而且還要附贈夜明珠和一座城池,只可惜我們二皇子沒看上西域公主,當著西域公主的面說道:“本宮唯愛美玉”,此話一出,羞的西域公主無地自拔的,氣沖沖地帶著進貢的禮品回西域了”,場下有人說道:“先生,二皇子真的這么俊美嗎?”還有人說道:“西域公主是丑女嗎”,場下眾人哄堂大笑。翕越就坐在人群中,默默聽著消息。
八皇子這邊,換上衣服后,就被領頭的帶到張淶面前,對張淶說道:“今天你帶著他干活”,張淶回道:“謝官爺”。眼前的張淶五十多歲,黝黑的面龐,精瘦的身材,渾濁的雙眼,干癟的皮膚,孝恪打量張淶的同時,張淶也在打量他,在張淶的眼里,瘦高,白凈,看起來不像是能干活的人。但還是對孝恪道:“看見這堆木材了嗎,今日下工前,要全部搬到堤壩那里處,看你這細皮嫩肉的,怕是沒做過工吧,既然來這就做好準備吧”,孝恪一聽就知道張淶人挺好,遂說道:“大哥,你放心,小弟雖然看著瘦,但常年在家中干活的”,張淶聽了后和孝恪互換了姓名,就開始搬運木材了。孝恪雖有心探聽實際情況,但一開始也不好開口詢問。經(jīng)過一天磨合,張淶看著“陳一”干活挺賣力的,對“陳一”的印象好轉了不少。到了下工的時候,眾人開始排隊領飯,孝恪聽著前面排隊的勞工嘴里嘀咕道:“中午啃饅頭不給菜就算了,晚上竟然連饅頭都沒了,官府真黑”,等輪到孝恪時,孝恪也只領到一碗清湯,眉頭微蹙,默默在心里記下,端著碗走到張淶身邊坐下,剛坐下,張淶就開口了“陳一,是不是辛苦呀,聽哥的,在別處找個活吧,沒有這么累,伙食也好很多”,孝恪聽了疑惑的問道:“大哥,那你呢,怎么不找別的活計”,張淶聽了后,滄桑的臉動了動,然后道:“別的活可不要我這老頭子”
孝恪道:“大哥看起來也沒多大”,張淶聽了后笑了笑說道:“我已經(jīng)40了,要不是別處不收,也不至于來這,這里除了找不到活計的,大多都是被迫來的,只有你是自愿來的,明日上工別來了,去城里找個好活計才是正事”。孝恪聽到被迫起了興趣,說道:“何來“被迫”一說,上工不都是自愿的嗎?”,張淶聽了后說道:“天真哪,這里很多是堤壩對岸的難民,官府為了克扣人員糧餉,征用了堤壩對岸難民,不光克扣酬勞還克扣糧食,我們剛來的時候還能吃上肉,現(xiàn)在已經(jīng)2個月沒見過肉了”,孝恪聽了后心生震驚,萬萬沒想到這揚州官府已經(jīng)黑到如此程度,賬目上撥付了大批白銀用于堤壩修建,實際白銀去向成謎。吃完飯,張淶等人就回到帳篷搭建的屋子中安睡,孝恪則轉身去找翕越匯合。
翕越此時已等候多時,孝恪來的時候想悄悄嚇一嚇翕越,誰知翕越那在那瞬間轉身了,孝恪舉起的雙手此時正呈現(xiàn)一種奇怪的姿勢,翕越看來就是像猴子,不厚道的笑了:“好大一只猴子,哈哈”,孝恪此時面色通紅,但還是勉強回道:“哪里像猴子了,你竟然嘲笑我”,翕越越發(fā)忍不住笑了起來,并回道:“殿下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樣嗎?”孝恪回想自己之前往臉上抹的東西,瞬間反應過來,再看了下自己穿的衣服,決定打道回府。
此地在郊外,首要的是進城,進城后才能雇馬車,二人加快腳步敢在城門關閉前進城了,然后雇了一輛馬車,在距離陳府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孝恪就叫停了馬車,翕越掏出幾文銅錢給馬夫后,二人便悠悠的往陳府走去,到了陳府門口,翕越問:“叫小廝來開門嗎”,孝恪回道:“本殿下大發(fā)慈悲,帶你爬墻吧,這么晚回府,容易驚擾監(jiān)視我的人”。翕越道:“如何爬墻”,孝恪道:“摟緊我的腰”,“抱緊了”,孝恪一躍而上瞬間落地,翕越還沒反應過來就進到陳府了,孝恪道:“走吧,我想聽聽你今日的見解,去我屋里吧”,翕越回道:“好的”。
回到屋中,翕越先發(fā)言了:“奴婢今日去茶館,探聽到二皇子當年征戰(zhàn)沙場時,曾在揚州城停留一月左右,奇怪的是,當時皇上下了三道折子要求大軍立刻前往戰(zhàn)場,可二皇子還是依然堅守此地,當時戰(zhàn)場局勢已迫在眉睫,然而一個月后,二皇子拔營后,戰(zhàn)場形勢就突遭大變,我軍士氣大漲,等二皇子到達戰(zhàn)場后,只用了三天就把敵軍打的節(jié)節(jié)敗退。突厥向來兵強馬盛,何至于被二皇子軍馬嚇成這樣。二皇子因此事一戰(zhàn)成名,原本應是少年英雄的故事,可奴婢聽場中有人說當年揚州的知府等人,在二皇子回京后,全部呈的一樣的折子,折子呈給皇上后,皇上勃然大怒,但過了一天,就下旨了,旨意到江南后,知府等人就全部連夜收拾行李,回鄉(xiāng)養(yǎng)老了,殿下是否覺得奇怪?”
孝恪回道:“確實很奇怪,這揚州的水比我想的還要深。我今日去堤壩修建現(xiàn)場了,發(fā)現(xiàn)賬目上記載的大批銀兩全部都被挪走,很多勞工都是被迫去修建堤壩的,我們明日需要去錢莊取銀子,我需要一個幫手”。翕越想了想,回道:“取錢奴婢一人就可搞定,殿下明日去圓今日的謊,怎么樣”,孝恪欣慰的笑了笑,說“翕越越來越有主見了,都開始安排我了”,翕越不好意思的說:“殿下取笑我”,孝恪越發(fā)開心的說:“那明日取錢后我們一起去風月閣,找下風先生”,翕越回道:“好的”
翕越走后,孝恪叫來小廝,問了下白日情況,小廝一一回答后便退下了。孝恪心想,這些下人全是知府挑選的,聽命的是知府,還是需要培養(yǎng)自己的人,此次巡視,少則一個月,多則3個月,除了翕越,還需要一個心腹。
晨曦出現(xiàn)時,翕越就醒了,剛要起身,手臂就被七娘拉住了,七娘睜著迷蒙的雙眼說道:“你去哪,昨天你就沒在府里”,翕越登時心里敲響警鐘,回道:“我去幫主子辦事,你呆在府里陪著主子吧,爭取早日也成為主子”,七娘一聽,心里想著是呀,我不能盯著丫鬟,八皇子才是我的目標,既然八皇子與這丫鬟分開,那就是自己上位的機會,瞬間臉上掛起了翕越熟悉的笑容說道:“你說的對,說不定哪日我也就成為主子了”,翕越聽了后,沒理七娘,乖乖朝錢莊去了。
這廂,七娘為了去見八皇子開始梳妝打扮,又擔心八皇子離開府里,加快了梳洗的速度,打扮完畢準備去八皇子屋里,剛走到孝恪屋外,孝恪已推開屋門,看到七娘愣了下,說道:“七娘,你這是找本宮有什么事嗎”,七娘訕訕地笑了下,才回道:“奴家是準備叫殿下您起床的,哪只剛到門口,殿下就已推門出來了”,孝恪這才回道:“那這是怪本宮起的早了嗎,那本宮給七娘賠個不是,明日本宮爭取晚點起,行嗎”,七娘這下心里樂開了花,迅速回道:“殿下取笑奴家了,殿下這是要去哪呀,帶著奴家一起唄,奴家昨天就一個人孤零零的在府里呆著,好無聊的”,孝恪拍了拍七娘的肩膀,說道:“是本宮的不是,那今日七娘陪本宮在這揚州城里轉轉吧,正好七娘也熟悉揚州,給本宮做個地陪,昨日本宮都沒好好逛”,七娘心里一喜,忙道:“恭敬不如從命,七娘這便代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