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行路遠(yuǎn)，不用繞道高家堡，中午，一行人臨近寶塔。
    “還想不想吃那家的羊腥湯？”
    “不是人家要不干了回老家了么，這時候該走了吧。”
    “我記得是過了十五才走。繞一下，萬一還開著呢。”
    “走？”
    “走著。”
    “我你開這么快。”
    方向盤一打，一幫吃貨，鉆進(jìn)上次來過的那條岔路。
    遠(yuǎn)遠(yuǎn)瞧見院門前的空地上零星停著幾輛車，聽到院里傳出的人聲，眾人這才放下心。
    “圖圖羊湯”，墻上的紅漆大字還是那么顯眼。
    不過進(jìn)到院里，入眼的是一片凌亂。
    堆疊在墻角的桌椅，幾輛三輪車上摞著綁好的鍋碗瓢盆，院子里的布棚，拆的七零八落，散落一地。
    不過灶臺還在，大鍋換成了不銹鋼桶，咕嘟嘟蒸騰著熱氣。
    “喲，是你們啊。”
    聽到來人，正蹲在灶臺邊上切蔥的老板娘趕緊扔下捕，迎了上來。
    “老板娘，不是過完十五再走么，怎么這就收拾東西了？”王指著院子里的一堆。
    “不成咧，上面過了初五就得騰地方，等著開工。”
    “那么急？”
    “可不是。這不就一邊收拾，一邊湊活著干兩。你們吃啥？”老板娘從圍裙兜里掏出本，“羊拐沒了啊。”
    “嗨，就想著吃你家的羊拐呢。”幾人頓感遺憾。
    “不好意思哈，臨過年來的人少，再加上要?dú)w置東西，就沒多準(zhǔn)備。要不嘗嘗羊頭肉？也是娃他爸拿手滴。”
    “你們吃不？”王看向幾人。
    “嘗嘗。”
    “來都來了。”
    “李樂？”
    “我聽你們的。”
    “成。”王一點(diǎn)頭，沖老板娘道，“四個大碗羊腥湯，多加肉，羊頭肉怎么個弄法？”
    “炒一盤，再弄一份蘸料，可行？”
    “給拆好？”
    “肯定滴。”
    還是那間屋，原本要拼桌等坐，眼下卻多是空位。
    四人沒等多久，點(diǎn)的東西陸續(xù)上桌。
    羊腥湯依舊醇厚，濃稠的湯里添上辣椒油，熱騰騰抿上幾口，羊肉特有的香氣游蕩在口中，除了味蕾得到滿足，身子也逐漸熱乎起來。
    或許是在岔口鎮(zhèn)，嘗過了豆蘭馨的手藝，李樂對爆炒羊頭肉，給了個中規(guī)中矩的評價。
    倒是最后上來，蘸上蘸料的白水羊頭，意外的好吃。
    羊頭上面，純?nèi)夂苌伲辉陔p頰，這部位的肉即是所謂“活肉”。
    羊在其一生，都要不斷的吃草咀嚼，使這個部位一直處于活動的狀態(tài)，因而味道鮮美。
    北宋時能讓王安石心心念之的極品美味“羊頭簽”，便是用的此處的嫩肉。
    撕成細(xì)絲,加蛋清調(diào)和成餡,再裹上豬網(wǎng)油卷成細(xì)長筒狀,蒸熟后掛糊再炸,色澤金黃、酥脆可口。
    或是配以青蔥，根據(jù)容器大，只用蔥白的部分，然后用酒和米醋浸泡作為涼菜食用。
    店里自然不會有這種奢侈的做法，羊頭煮過之后，連皮帶肉帶舌頭，一起撕下，拆成條塊，入口后，軟嫩順滑和勁道彈牙兩種口感相互交替。
    配上蘸料，咸鮮適中，焦香里微微帶零麻。
    “咦，不錯。”
    “不比羊拐差啊。”
    “和羊拐還不一樣，又是一個味。”
    “老板娘！”
    王一抹嘴，招呼道。
    “同志，哪里不好？”
    “沒有沒有，前幾次來，你咋不還有這菜，解饞，滋味足。”
    “嗨，我還以為有甚不合適的呢。”老板娘拍拍胸口。
    “還有沒，我們買點(diǎn)，帶走。”
    “只剩兩個了，要不......”
    “行，都要了，以后想吃不一定能吃到了。
    老板娘剛要轉(zhuǎn)身，又被叫住，王拿筷子點(diǎn)零蘸料碗，“老板娘，這個怎么弄得，能不，我們回家也試試。”
    “對，我們回去自己弄，這個蘸料我覺得就是蘸鞋底子也好。”
    老板娘聽了，一捂嘴，笑道，“哪有那么邪乎。有啥不能的。”
    “米辣，芫荽，糊辣椒面，蔥，生抽，鹽，糖，雞精，一點(diǎn)現(xiàn)榨花椒油，一點(diǎn)醋，然后熱油澆上。”
    “多做兩遍就熟了，自己再往里面加點(diǎn)減點(diǎn)也行，什么孜然，蠔油的。”
    看幾人掰著手指頭，老板娘道，“這費(fèi)勁，看你們在家也不是常做飯的，回頭我給寫下來。”
    “那多不好意思。”
    “有甚不好意思的，反正以后也不一定再開店了。”老板娘四下瞅了眼屋擺設(shè)，嘆口氣，一揮手，“我去拆羊頭，你們吃著。”
    一頓飯吃完，幾人拎著兩個塑料袋出了院。
    “換誰開？”
    王抖落著車鑰匙。
    “我來吧。往前調(diào)個頭，你們上不上來。”陳抓過鑰匙，了句。
    “不上，飯后煙。”
    李樂突然道，“叔，我去個廁所。”
    “剛喊你不去。大的的？”
    “不顧著吃了么，大的。”李樂打著哈哈，轉(zhuǎn)身又進(jìn)了院。
    繞過室外的灶臺，找到廚房，扒著門框瞧了眼，看到老板娘正在擦著案板。
    “老板娘！”李樂叫了聲。
    “咦？這后生，不走了么，拉東西了？”
    “沒，正好有個事，想和你還有老板，他在不？”
    “剛?cè)デ醒蛉?.....”話音未落，老板娘沖李樂背后喊道，“哎，娃他大。”
    李樂扭頭，一個男人走了過來。
    看到這個男人，李樂腦子里突然冒出一句話，若是過年殺豬，一人一刀足矣。
    本就不敞亮的廚房，在男人跨過門檻時，更晦暗許多。
    強(qiáng)壯，彪悍，黑硬的胡茬遮蓋了大半張臉。高聳的顴骨，狹長的雙眼，一副我從草原來的長相。
    男韌頭瞧了眼李樂。
    “這后生剛來吃飯的，過來有事和我們講。”老板娘站過來，推了推男人，“這是娃他大，老板。”
    “老板怎么稱呼？”李樂往后退了兩步，才從一種不出來的壓力中釋放出來。
    男人話強(qiáng)調(diào)有些怪，“阿爾斯楞。”
    “我姓李，聽老板娘你們過完年就要回伊克昭，就不開飯店了？”
    “嗯。”
    “這個店生意這么好，要是不開了，不挺可惜的？”
    “沒什么可惜的，回家一樣開。你想什么？”
    “是這樣，我家里有人準(zhǔn)備在麟州那邊建服務(wù)區(qū)，你們愿不愿意去那邊繼續(xù)開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