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孽海情緣
“既然無人居住,可不可以將樓下那間房間也給我呢?”藍月不動聲色地說道,“你知道的,我這人好靜,還頗有幾個錢。”
客棧老板聞言神色一呆,好半天才說:“這……這個不妥吧?”
“哦,有何不妥呢?既然空著有錢還不掙嗎?”藍月的話語看似在閑聊,卻有點步步緊逼的意味。
“客觀你知道的,榆林乃……延綏重鎮(zhèn)駐扎處,那個……往來客商比較多,如果主顧來了,沒有地方住……”
藍月看客棧老板額頭上的汗都快滴下來了,忙安慰道:“我懂,不是錢的事兒,你不用介意就當(dāng)我沒說過,反正我也只待一天,明天變回你去。”說著便領(lǐng)著商韻兒走向自己的客房。
樓梯上,商韻兒挽著藍月的手臂,小聲問他:“你把前后左右那么多的房間都包下來干什么?”
藍月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才說:“你可能已經(jīng)記不得了,昨天晚上你的聲音那么大,有放歌的感覺……”
“不許說!”商韻兒狠狠的掐了藍月一下,臉紅的如同天邊的朝霞,“還不是你使的壞,弄的人家……”
可能是近來幾日藍月的金丹特別活躍,又或是商韻兒此刻那雙水汪汪的眼睛特別的迷人,藍月三步兩步抱著商韻兒回到了房間,將她重重的扔在了床上。
“月哥……大白天呢……”商韻兒發(fā)出濃重的鼻音,象征性的掙扎一番。
“白天行周公之禮,古已有之,杜甫也曾經(jīng)說過嗎——白日放歌須縱酒,我現(xiàn)在就想聽你唱歌了……”
一時間滿屋春意融融……
雨消云散,商韻兒如同一只吃飽喝足的小貓,趴在藍月懷中,說著悄悄的情話,藍月半瞇著眼,享受著愛人纖手的撫弄,暗地里卻在悄悄醞釀下一場戰(zhàn)斗……
就在這黯然銷魂的時刻,突然從樓下傳來了猛烈的敲門聲。
“開門開門!快開門,不開門砸了!”緊接著又傳來了客棧老板的勸阻聲音。
藍月心中一動,他本是好奇心極重之人,此刻又想起昨夜奇怪的哭泣聲,便披上衣服拉著商韻兒,快速的來到樓下。
只見樓下的房門口站立二人,這兩人皆穿著平常人的服裝,一人身材魁梧,滿臉橫肉,此刻正用肥大的手掌使勁拍門,人身材矮小,但雙眼靈活,正攔住掌柜說話,在二人外跑中鼓鼓囊囊,顯然是藏了家伙。藍月一眼便看出這二人乃是公門之人。
“告訴你,我們是大同府的捕快,”說著身材矮小那人掏出一塊令牌給掌柜看,他一眼掃見藍月也在一旁圍觀,便用手一指藍月對掌柜說道:“剛才就這人向你打聽這房間是否有人,你是怎么說的?你推說沒人,卻又不敢租給別人,這是為何?里面有沒有常人打開便知。”
那掌柜的爭辯道:“即便你是大同府的公人,此地乃是榆林,并非你們的轄地,你們有什么權(quán)利到此搜索抓人?”
那滿臉橫肉之人正在使勁踹門,踹了幾腳門,卻絲毫不動,聽了掌柜的爭辯之語,二話不說來到掌柜面前,一把抓住掌柜的衣服,正反手便是七八個大嘴巴,打的掌柜滿臉是血,一旁的伙計雖然不敢上來幫忙,卻也在旁邊喊道:“你們憑什么無緣無故的打人?還有沒有王法?”
那滿臉橫肉之人,一把扔開掌柜,快走兩步抓住伙計:“王法?在你們這幫刁民面前,老子就是王法!”正要舉拳相擊時,房門突然開了。
一容貌艷麗的女子出現(xiàn)在房門口,只見那女子年紀(jì)在二十歲上下,臉若桃花,眉若柳葉,身材婀娜多姿,頗有風(fēng)流之意,見了這兩位工人,臉上并無害怕之意,只是皺眉冷笑道:“王捕頭,趙捕頭,好大的威風(fēng)啊!兩位天生是當(dāng)狗腿子的料,不然怎么能夠從大同追到這里來,奴家想躲也躲不了了?”
那矮個子捕頭走上前來,奸笑道:“非是我等鼻子靈,而是上頭催得緊,”又湊近那女子耳邊低聲說道:“自打你跑了以后,知府大人是吃不香睡不著,食之無味輾轉(zhuǎn)反側(cè)呀!”
那滿臉橫肉的捕頭放了伙計也走來說道:“詠春姑娘,既然咱們找到你了,你也別再多想,乖乖的跟我們回去就是,只要你把那一位伺候好了,保證你還和過去一樣吃香的喝辣的,啥都不缺。”
“好,我可以答應(yīng)跟你們走,再也不跑了,”那叫做永春的姑娘咬牙道,“只是求你們一定要放過段郎,那日被砍傷后,由于需要躲藏不敢就醫(yī),導(dǎo)致傷勢愈重,現(xiàn)在只剩下一口氣兒,求求你們一定要放過他。”
“永春姑娘,只要你跟我們走,什么都好商量,再說姓段的也不歸我們管啦!”
那女子走到掌柜身邊跪倒在地,從衣服里掏出一小包銀兩,交給掌柜說道:“求求你看在親戚一場的份上,拿這些銀子給段郎治病吧。”
讓掌柜長嘆一口氣,接過銀兩:“你放心吧,我一定盡我所能將他救活,回頭就去找大夫來。”
那女子轉(zhuǎn)頭再朝屋里看了一眼,擦了擦眼淚,便跟隨兩位捕頭走出客棧。
一輛馬車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時,那女子登車的那一刻,臉橫肉的漢子朝街邊的幾個壯漢使了一下眼色。
幾個壯漢飛速的朝客棧走去,那女子已經(jīng)坐上馬車,此時正好一道風(fēng)刮來,將門簾掀開,那女子正好看見外面的一幕,似乎認(rèn)出來那幾個壯漢,頓時吃了一驚,跌跌爬爬的滾下車來,大喊道:“不要!不要……”
掙扎著也要往客棧跑去,卻被捕頭攔住。
再說那幾個壯漢走進客棧,直接奔到那女子曾經(jīng)做過的房間,將門口的老板和伙計推倒在一旁,大步走了進去,來到床邊看清楚床上躺著的人后,一人突然從衣袍中掏出一柄短斧,猛的朝躺在床上那人的頭顱砍去。
藍月和商韻兒遠遠的站在門外,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想要阻止時卻已經(jīng)來不及了,但見鮮血四濺,段公子的頭顱被砍了下來。
那人隨手找來一面床單將段公子的頭顱包了起來,對身邊的同伴笑道:“費了這么大的勁才把活干齊了!”
說著幾人拎著床單包成的包袱走出了可以客棧,鮮血從包裹中滲了出來,一滴一滴的灑在路上。
那女子遠遠的看見幾個壯漢拿著一個滴血的包袱走了出來,頓時慘嚎一聲,差點背過氣去。
那滿臉橫肉的骨頭怕他摔倒,想來扶她時,突然大叫一聲,原來那女子不知何時從內(nèi)衣里掏出一把剪刀來,狠狠的刺了那捕頭一刀,兩位捕頭一愣神時,那女子已經(jīng)跑回了客棧,沖進了自己原來的房間。
眼見著原先活生生的情郎,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了一具無頭的尸體,那女子抱住尸體放聲大哭。
所有圍觀之人包括藍月商韻兒在內(nèi),因為不明所以,所以無法勸說。
此時,兩位大同府的捕頭又回到客棧,站在門外也不敢進入,只等那女子安穩(wěn)了,再帶她離開。
那女子抱住無頭的尸體哭了一陣子,漸漸低下身來,此時那個矮個子捕頭見時機已經(jīng)差不多便走了進來,勸那女子道:“孫姑娘,人死不能復(fù)生,你要看開點,活著的人還要好好活,段公子如果在天有靈的話,肯定也是希望你從此過上好日子的,你倆在一起就是一段孽緣了了也罷!”
那女子聞言頓時一陣瘋笑,她拿起那把剪刀,對矮個子捕頭說道:“李炳仁那個老色鬼貪圖的只是我這張臉,我的段郎愛的卻是我這顆心。孽緣?你回去告訴你們那個色鬼知府,我每一次陪他時都感覺到特別的惡心,只有和段郎在一起時,才覺得我是一個真正的人。你們懂什么是真正的人嗎?”
說到這里,那女子又對矮個子捕頭神秘的笑了笑:“你說我如果那沒有這張俏臉,那色鬼還能要我嗎?”
話說到這當(dāng)兒,那女子突然拿出剪刀在臉上狠狠的劃了幾刀,頓時鮮血直流,肉都翻了出來。
所有人都驚呆了。
那女子又拿剪刀指著矮個子捕頭說道:“你們?yōu)榱诉@張臉,不但殺了段郎全家,追到這里又殺了段郎,這個世界沒有王法,難道也沒有天理嗎?”
轉(zhuǎn)過身,對著那具無頭的尸體喊道:“段郎不會嫌我丑的,她要的只是我這顆心,現(xiàn)在我要讓這顆心來陪你了!”說話間咬著牙連續(xù)朝自己的心臟部位挖去。
藍月商韻兒兒明白過來再沖上去時,那女子已經(jīng)趴在情郎的尸體上死去。
兩個捕頭見到女子已經(jīng)死去,往地上吐了一口濃痰,說了一聲:“晦氣!”揚長而去。
藍月和商韻兒幫著客棧老板和伙計忙碌了一陣,簡單的處理完尸體,得空坐下來休息時,藍月便向老板打聽事情的前因后果,客棧老板正是那死去姓段公子的遠房叔叔,段公子和孫永春來投奔他時,曾經(jīng)把事情的起因講給他聽過,此刻他便把這邊把這件事的起因原原本本的講給了藍月和商韻兒。
原來那孫永春姑娘本是大同府“遼香源”的頭牌,不但模樣艷麗,身材嬌美,而且擅長詩詞歌賦和吹拉彈唱,也算是青樓中的才女。
大同知府李秉仁有一次宴請客人喝花酒來到“遼香源”,一眼相中了孫永春,便將她長期包養(yǎng)起來。由于他的岳父乃是北平布政使,李炳仁雖然貪花好色,但是也非常的懼內(nèi),不敢將孫永春納為外室,也不敢找房子,讓她在外面居住,因此還是讓孫永春住在“遼香源”中。
這段公子也是大同人家一富商之地,頗有一些文采,有一次來到“遼香源”偶然和孫永春相遇,二人寫詩作賦,你彈我唱,竟是非常投緣,一來二往之間情愫漸深。
忽然有一日知府李炳仁氣洶洶的來到“遼香源”,用盡變態(tài)方法折磨完孫永春后才告訴她,今晚他已經(jīng)花了銀兩,雇用了太行山上的盜匪,去殺段公子全家。
孫永春聽后,雖然大吃一驚,但是表面上卻不動聲色,他委曲求全的將李炳仁用酒灌醉后,偷偷的跑到段府來通風(fēng)報信,正趕上太行山上的盜匪段府行兇殺人,那段公子雖然身中數(shù)刀,但在其父拼命的保護下和孫永春跑了出去。
二人跑出大同后,便偷偷來到榆林,投靠了這個段家的遠房叔叔,本來想從此出關(guān)逃到塞外去,在一來風(fēng)聲很緊,二來也是段公子受了刀傷,行動不得,這也不敢找大夫醫(yī)治,得胡亂找些藥來,昨日藍月晚間聽到孫永春的哭聲,應(yīng)該是因為段公子的傷勢惡化之故。
聽完客棧掌柜的敘述,藍月和商韻兒均沉默不語。
商韻兒想起自己從小也被賣到青樓,如果不是被徐默然搭救的話,自己可能就是另外一個孫永春,頓時感同身受,掉下淚來。
藍月心中多少有些自責(zé),如果自己沒有打聽,會不會有今天的結(jié)果?
但他更多的是憤怒,大同知府李炳仁仗在自己的權(quán)勢為所欲為,因為爭風(fēng)吃醋竟然指使盜匪殺了情敵全家,現(xiàn)在又不依不饒的追到這里,完全不留一點活路。
由此他想到了自己,想到了藍家遭受的不公正待遇,想到了哥哥被剝皮實草,想到了嫂子被充作官妓。家破人亡之后,朱元璋依然是不依不饒的派人追殺于他,置之死地而后快。
想到這些,藍月的怒火騰的一下從胸中升起。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接著有人喊道:“不好啦,太行響馬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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