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永不離棄
穿過那門后,豁然開朗,后面竟是個山谷,地上大片不知名的野花,雖在微寒的初冬,仍是生機昂然的盛開著,遠處還栽種著幾竿修竹,三五間竹屋截然而立,好生雅致。
“好地方!”錢明珠贊嘆道,“沒想到寺院后面竟然別有洞天。十二皇叔真是個會享福的人呢!”
“你等會就會知道,他享的福遠遠不只這些。”旭琉說著大步走過去,高聲道,“得成比目何辭死,只羨鴛鴦不羨仙。我又來打攪了,就不知此地主人歡不歡迎?”
屋內(nèi)傳出一聲輕笑,其音輕絕,煞是動聽。一個嬌柔女子的聲音輕快的說道:“縱使此地不歡迎外客,但殿下卻一定是例外的。快請進來!”
十二王爺住在這么神秘的一個地方已經(jīng)夠讓人奇怪,此地居然還有個女子,錢明珠真是好生驚訝,而且不知道為什么,這個聲音聽起來竟有幾分耳熟,似乎是故人,但又想不起來是在哪聽過。
房門自開,竹簾后,依稀可見一娉婷人影。
室內(nèi)的擺設很簡單,但每件東西都放在最恰當?shù)奈恢蒙?,即使是再挑剔的人,也找不出半點瑕疵。光以這點論,此間的主人必不是普通人物。
旭琉望著簾后的人影,微笑道:“我?guī)Я藗€故人來看你?!?br/>
那人掀簾而出,見到錢明珠時愣了一下,但很快便笑了起來:“原來是這位姑娘”
錢明珠見到她更是嚇了一大跳,驚叫出聲:“是你!容妃!”
原來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水容容。
她不是死了嗎?怎么會活生生的站在這里?而且眼神清亮神態(tài)恬靜,哪有半分昔日癡呆瘋癲的模樣?
只見水容容點了點頭道:“好久不見我認得你,你曾經(jīng)誤闖冷宮,我們有過一面之緣。”
“你,真的是水容容?”
“呵呵,你說呢?”
“怎么可能?你不是”
“死了,是嗎?”水容容低嘆道,“不錯,天下人都以為我已經(jīng)死了,知道我還活著的,你是第四個?!?br/>
“這是怎么回事?”錢明珠看看她,又看看旭琉,只覺得是一頭霧水。
水容容雖不知道她是誰,但是旭琉肯帶她來此,說明二人關系必定非比尋常,因此把目光轉(zhuǎn)向了旭琉,道:“此事說來可就話長了,還是讓太子殿下告訴你吧?!?br/>
旭琉沉吟了一下道:“水姑娘是我父皇的妃子,但她也是我十二皇叔的傾心相愛的女子?!?br/>
“???”又是一大意外!
“其實早在我父皇見到水姑娘前,她已經(jīng)和十二皇叔兩情相悅。后來父皇遇見她,執(zhí)意要娶她,這件事情弄的沸沸揚揚,世人皆知。十二皇叔為了成全兄弟之情,主動退讓,遠走它方,水姑娘心灰意冷下也賭氣真的嫁給了父皇?!?br/>
沒想到竟會這樣!那美麗傳說的背后竟然隱藏了這么大的一個秘密,真令人意想不到?!昂髞砟兀俊?br/>
“后來”旭琉望了水容容一眼,有點猶豫不決。
水容容淡淡一笑:“算了,還是我自己來說吧。我嫁給皇上后,卻始終忘記不了誠明,因此一直郁郁寡歡,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是渾渾噩噩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其他妃子們嫉妒我受寵,就說我瘋了,一傳十,十傳百,皇上請了太醫(yī)來,也診斷不出個所以然來,便信以為真,以為我真的是瘋了。你所看見的那幢宅院,其實不是什么冷宮,是皇上特地為我建的別院,因為他知道我生性喜歡安靜,喜歡自然。但是自我瘋了后,來看我的人越來越少,最后連皇上也終于絕望放棄了,宮里的人都趨炎附勢,一見皇上都不來了,就更加不管我了。久而久之,那里也和冷宮沒什么區(qū)別了?!?br/>
“那你現(xiàn)在你為什么要裝死呢?”
“因為我又看見了誠明!”水容容說著,眼中綻出了神采,“這些年來我本已心如止水,但在再見他的那一刻,身體里那些已經(jīng)死了的東西好象又重新活了回來,而我也從他的表情上看出,這么多年了,其實他也很痛苦,他也沒有忘記我,所以我下定決心,我不要他再從我身邊逃走,不管代價是什么,我都要和他在一起!可是我是皇帝的妃子啊,皇帝以為我瘋了,才慢慢將我淡忘了的,如果他知道我其實沒有瘋,他不會讓我走的,我太了解他的性格了,他是一旦喜歡了,就非要得到不可,為了得到,可以犧牲一切,但是得到后會不會真的那么珍惜,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于是我就想出了裝死這一招。只有我死了,才會有自由,才能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br/>
錢明珠已經(jīng)震驚的不知該說什么好,一切的一切和她原先想的那樣實在相差太多了,若非親眼看見,親耳聽見,實在不敢相信原來事情的真相竟是這樣!
水容容嘆了口氣,放緩聲音道:“這件事算來,還要多謝太子殿下,若非他的幫助,我裝死、偷出皇宮、藏身于此,這一系列事也不會進行的這么順利。旭琉,我和誠明能夠再在一起,都是你的成全,謝謝,謝謝你!”
錢明珠吃驚的看著身旁的旭琉,一直以來,他是個多么一絲不茍秉公執(zhí)法正直不阿的人啊,他竟然會幫助水容容和十二王爺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來,實在是匪夷所思!恍然間又想起《東籬下》和《將進酒》來,是不是還有一面的他是不被人所知的?掩藏在嚴謹肅穆表相的后面,耐人尋味。
旭琉道:“其實我沒做什么。能看著有情人終成眷屬,我也很為你們感到高興?!币婂X明珠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看,變得有些局促,“你為什么這樣看著我?”
“她是你父親的妃子,你協(xié)助你的叔叔偷帶你父親的妃子出宮,還詐死欺君?這可是律法難容的事情?。 ?br/>
水容容面色一變,神色忽然警覺了起來,她看看旭琉,又看看錢明珠,顫聲道:“你你想去告發(fā)我們?”
旭琉忽爾一笑,握住錢明珠的手道:“不,你不會去告發(fā)的,你不會?!?br/>
錢明珠板著臉道:“為什么你認為我不會?”
“你如果會,你就不是錢明珠了?!毙窳鹫f的信心滿滿。
水容容聽見這個名字時,表情也舒展開了:“原來你就是太子妃,有天下第一美人之稱的錢大小姐?果然是名不虛傳,我一直都有聽誠明提起你,說你是他見過的最聰明最可愛的女子?!?br/>
第一次聽見有人以可愛二字形容自己,這會輪到錢明珠臉紅,再也裝不下去。“你說對了,我是不會。水姑娘對皇上而言,只是可有可無,但對十二皇叔而言,卻是情之所鐘魂之所牽,我判斷一件事是對是錯,從來不是以禮教律法為標準,而是看誰比誰更需要,誰比誰更能令人幸福。十二皇叔為了水姑娘浪跡天涯蹉跎半生,如果你們兩個不能在一起,我會哭的。幸好老天寬容,重新給了你們機會,祝福你們,真的,祝福你們永遠幸福,快樂?!彼锨袄∷萑莸氖郑鎿吹恼f道。
“謝謝。誠明說的沒有錯,你真的是天下最聰明最可愛的女子,旭琉能娶到你這樣的妻子,是他的福氣。依我看,你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br/>
錢明珠回眸望向旭琉,旭琉也正在看她,兩人的視線脈脈交攏,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昨夜失在德妃那的信心好象又回來了,一時間胸口暖洋洋的,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回程的路上,錢明珠異常的靜。
“在想什么?”
“在想自己?!?br/>
旭琉挑起了眉,有點好奇:“自己?”
“我覺得自己很可笑?!卞X明珠自嘲的笑笑,“真的,我昨天我昨天很失態(tài),很紊亂,也很不像我。我竟然那么容易就被德妃的話給**了,對自己,對殿下,對生活完全失去了信心。殿下,我昨天晚上是不是哭的很沒有出息?”
“你也知道自己很沒出息?”雖然是責備,卻完全是寵溺的口氣,旭琉伸手將她拉到身旁,淡淡的笑道,“不管怎么樣,現(xiàn)在想通了就好?!?br/>
“是啊,雨過天晴了?!?br/>
旭琉看著她的臉,忽然很一本正經(jīng)的叫她:“明珠。”
錢明珠抬頭:“嗯?”
“明珠,你知道我是個很”停頓了一下,繼續(xù)道,“木衲的一個人。我不太會表達自己的感情,也許我對你的態(tài)度沒有別的夫妻那樣親昵,甚至讓你覺得我有點冷淡,但是,請你相信我,我是真的喜歡你?!?br/>
錢明珠不禁為之動容:“殿下”
“你要相信,我絕對不會像父皇對容妃那樣對你,我和他不一樣。我喜歡一樣東西,就會喜歡一輩子。”
看他那么艱難的說出這幾句話,錢明珠又有點想笑,她伸手扶上他的臉,將他微皺的眉頭扶平?!拔抑?,我明白的。”
“真的明白?”
“真的明白?!?br/>
旭琉沉默了許久才道:“我很擔心你昨天晚上那個樣子我很擔心,真的。”
“臣妾讓殿下?lián)牧?,是臣妾不好,請殿下原諒?!?br/>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我希望你快樂,明珠,我真心希望我的妻子生活的很快樂,而不是時時擔心著我會不會始亂終棄、移情別戀。我們前面的路很長,路上充滿了坎坷和荊棘,都需要我們攜手共同走過去,有你在我身邊,我覺得很幸福,如果沒有你陪我一起走,我不知道未來會變成什么樣子。所以,請你信任我,把你的手交給我,不要猶豫不定,不要處處憂心?!?br/>
“殿下”
“把你的手給我。”旭琉將手攤到她面前。
錢明珠顫顫的伸出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上,他輕輕的合攏,然后緊緊的握住。
“告訴我,你的手現(xiàn)在在哪里?”
“在殿下手中。”
“你握緊了嗎?”
錢明珠有點緊張,又有點凝重的反握住旭琉的手:“是,我握緊了?!?br/>
“好?!毙窳鹨粋€字一個字的說道,“我們彼此握住了對方的手,以后的路,就讓我們永遠這樣手握手的走下去,永不松開,永不離棄?!?br/>
“永不松開,永不離棄?!彼貜鸵槐?,抬起頭,旭琉的臉上有溫柔,有鼓勵,也有期許。
(全文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