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早了
徐月嘉近來接手的公務(wù),有些地方牽扯復(fù)雜,需與兄長徐國公商量一番,因此用過晚膳后,倆人一起去了前院書房。
徐景容徐景林兄弟二人則拖著沉重的步子,帶著那兩小箱子書,面色嚴(yán)峻地回了東院。
倒是溫葉被留下,陪坐了兩盞茶的功夫,方才起身離開。
離去前,出了一個小小的插曲。
徐玉宣見溫葉要走,撇開照顧自己的紀(jì)嬤嬤,腳步顛顛下意識也要跟著。
溫葉落后徐月嘉幾步,眼瞧著小孩兒就要碰到自己的衣裙,忙提步踏出正堂,與之拉開距離。
正堂內(nèi)的陸氏瞧見這一幕:“......”
紅寶石好像給早了。
徐玉宣望著高高的門檻,呆了好一會兒,直至發(fā)現(xiàn)溫葉的身影愈發(fā)遠(yuǎn),才想起來喊道:“母親!”
快要走出正院的溫葉,聞聲,腳下步子又加快了幾分。
徐玉宣喊了幾聲,徹底瞧不見人后,頓時小嘴一癟,將哭未哭的模樣。
陸氏見不得徐玉宣這般,忙道:“外頭風(fēng)冷,還不快把小公子抱進(jìn)來。”
紀(jì)嬤嬤連忙上前將小公子抱回來。
徐玉宣回到陸氏懷里,淚眼汪汪的。
陸氏心疼壞了,一時氣道:“她既不等你,明日你也別去找她,晾她幾日。”
徐玉宣似乎聽懂了,嘴癟得更厲害了些,伸出小手拽了拽陸氏的袖口:“伯娘~去~”
陸氏:“......”
而成功‘逃出’正院的溫葉,回西院的途中從云枝手里拿過陸氏賞的一盒紅寶石,在一片雪白前打開。
純正的鴿血紅,透著一股神秘的沉華麗感。
溫葉欣賞了一會兒,在到達(dá)西院前,合上匣子,重新交給云枝。
云枝接過后,道:“國公夫人送夫人的這盒,一整套頭面打下來,目測用不完。”
桃枝一聽接道:“那可以多做幾個紅寶石鑲嵌金鐲。”
她記得夫人一直嫌頭飾戴多了笨重,鐲子倒是剛好。
溫葉卻道:“不用,先放著。”
云枝疑惑:“夫人不準(zhǔn)備用它?”
溫葉淺嘆一聲,眼中露出幾分不舍,道:“這一顆顆大紅寶石,哪顆缺胳膊少腿我都心疼。”
云枝、桃枝:“......”
回到西院,云枝去安放紅寶石,桃枝幫溫葉取下披風(fēng)。
身子瞬間輕了的溫葉抬步入內(nèi)室,桃枝跟上去。
時辰還早,溫葉找了本新話本,歪躺在軟塌上,慢悠悠看著。
桃枝忙前忙后,又是準(zhǔn)備梅子茶,又是去廚房端點(diǎn)心。
屋內(nèi)熏爐香氣繚繞,是溫葉最喜歡的白木香。
云枝將紅寶石妥善放入溫葉的嫁妝箱子里,出來碰見柳芽和柳心,當(dāng)即上前問道:“兩位姐姐,是有什么事嗎?”
說完瞥了一眼院門外,抬著兩個木箱的四名小廝。
柳芽露出溫和的笑容道:“這些是郎君命我們抬來交給二夫人。”
云枝面上詫異:“郎君吩咐的?”
柳芽點(diǎn)頭:“是啊,二夫人可方便?”
云枝恢復(fù)正常神色道:“自然方便,兩位姐姐請隨我來。”
內(nèi)室,桃枝坐在溫葉身后,給她捏肩,同時問道:“夫人,您說這陳娘子能擺脫這個狼心狗肺的前夫嗎?”
桃枝說的是溫葉此時看的話本中的內(nèi)容。
溫葉咬了一口酥道:“你家夫人也不清楚。”
桃枝快被話本里的男主人公氣死了,嘆氣道:“好想先看看結(jié)局。”
溫葉搖頭:“桃枝啊,看話本最忌諱先看結(jié)局,那樣很容易失去繼續(xù)看下去的興趣。”
桃枝不解:“那萬一結(jié)局不如意,不是白白生一肚子氣?”
溫葉抿了一口梅子茶,隨口敷衍道:“你可以畫個圓圈詛咒他。”
桃枝懵了:“為什么要畫個圓圈?”
溫葉回頭瞥了她一眼,表情略神秘,“因?yàn)槟菢有Ч谩!?br />
桃枝:“......”
夫人又捉弄她!
“夫人,柳芽柳心求見。”云枝推門進(jìn)來稟報。
這個點(diǎn),她們來做什么?
溫葉好奇疑惑,不過她懶得再出去,于是道:“讓她們進(jìn)來吧。”
柳芽柳心甫踏入內(nèi)室,就感受到一股幽靜的寧香氣息。
其中似還裹挾著一絲淡淡的甜香。
上次她們進(jìn)入這兒,是郎君與二夫人的新婚之夜,那晚到處充滿著喜氣,今夜過來,除了室內(nèi)格局外,找不到半點(diǎn)熟悉之處。
不過半月之久,變化就如此之大。
人身臨其中,都不由得想要放松、懶散幾分。
行完禮后,柳芽與柳心默默對視一眼。
溫葉坐直身,腿上還蓋著厚厚的毯子,嗓音懶洋洋的:“有什么事嗎?”
自從上回定下報賬的規(guī)矩后,溫葉就鮮少與西院這兩個婢女碰面,她身邊有云枝和桃枝夠用了,不需要再與新人磨合。
若真有什么事需要她們,也自有云枝和桃枝倆個去通傳。
“回二夫人。”柳心微微福身后道,“郎君命奴婢們抬了兩箱東西過來,說是送給二夫人的。”
溫葉聞其言,瞬間精神了一瞬,難不成這個男人開竅了?
她清了清嗓問:“都是些什么?”
整整兩箱,徐月嘉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這般大方?
不知道是不是柳心的錯覺,她總覺得眼前的二夫人心里最在乎的是那兩箱東西而不是郎君的心意。
柳心收攏思緒,恭敬道:“奴婢不知。”
溫葉更感興趣了,連忙道:“讓人抬進(jìn)來。”
小廝們只能在院外候著,從院門走到內(nèi)室的這段路,只能讓丫鬟們合力抬。
等箱子抬進(jìn)來,柳芽揮退丫鬟們,再度關(guān)上內(nèi)室的門。
兩個箱子頗為沉重,比起溫葉給徐景容裝書的木匣子大了好幾倍不止。
溫葉:“快打開。”
柳芽柳心聞言,走過去,一人開一個箱子。
另一邊的主仆三人,尤其是溫葉和桃枝,眼底的期待止都止不住。
箱子都上了鎖,不過柳芽柳心過來時帶了鑰匙。
隨著箱蓋緩緩開啟,溫葉的目光跟著投過去。
結(jié)果是什么。
居然是整整兩箱的書冊畫卷!
柳芽是知道溫葉愛看書,當(dāng)初西側(cè)書房的書架便是經(jīng)她的手,此刻見到這兩箱子書畫,不禁道:“郎君還真是了解二夫人,知道您愛看書。”
溫葉合上封面上寫著‘詩經(jīng)’二字的話本,面上木然。
果然,不能對男人期待過高。
“是啊。”溫葉嘴角扯出一個弧度,轉(zhuǎn)頭吩咐時聲音都冷了些,“云枝桃枝,去將郎君的心意收好。”
“時候不早了,你們也退下吧。”溫葉想了想,又對柳心補(bǔ)了一句,“替我向郎君道聲謝。”
“是,二夫人。”柳芽柳心一齊退下。
出了西院正堂,柳芽道出心底疑惑:“我怎么覺著二夫人似乎不甚喜歡?”
柳心一板一眼道:“你想多了,二夫人明明特地讓我去向郎君道謝,怎會是不喜?”
柳芽不禁皺了皺眉,小聲嘀咕:“是嗎?”
柳心看了她一眼,道:“好了,我去前院,你也回房吧。”
前院書房中,柳心一字不錯地向徐月嘉匯報。
徐月嘉停筆一瞬,問道:“夫人可有翻看?”
柳心低頭道:“并未,只讓云枝和桃枝仔細(xì)收好。”
徐月嘉面上依舊什么變化,繼續(xù)伏案添墨,倒是嗓音退了幾分冷意:“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柳心道了聲“是”后,退出書房。
書房內(nèi),徐月嘉合上寫好的奏折,一向情緒寡淡的人,唇角微動。
*
西院里,被徐月嘉兩箱子書畫打亂的了好心情難再回來,溫葉也不看話本子了。
她方去看了一眼,兩箱子書畫,不是什么世家大作,賣也賣不出多少銀子。
徐月嘉純純是來給她添堵的。
溫葉細(xì)想了自己哪里得罪過他,也就只有白日里那碗讓人誤會他不行的湯了。
看來,世間男人真的很介意有人關(guān)注質(zhì)疑他們是否‘行’這件事兒。
桃枝也氣,可也不得不和云枝一起整理這兩箱書畫,夫人讓她們將書畫全都拿出來,擺在郎君的那張書架上。
一本本擺上去,桃枝大致記了記,差不多快三十本了,這才一箱且底下似還有兩層。
云枝瞧她怒氣沖沖的樣子,安慰道:“好了,快些擺好,等會兒還要伺候夫人泡澡呢。”
桃枝深深嘆了口氣,手上加快速度。
待她拿起倒數(shù)第二層的書冊時,不由驚呼,忙扒拉一旁的人:“云枝,你瞧!”
云枝動作比她慢些,聞聲看過去,也驚了:“是、是金葉子?!”
桃枝忙催她:“看看你那有沒有!”
云枝回過神,跟著桃枝一起扒拉,發(fā)現(xiàn)她這邊也有,是鋪了約一本書厚的銀葉子。
她趕忙道:“快去告訴夫人!”
軟塌上,溫葉正盤腿冥想,一副得道參悟的狀態(tài)。
桃枝沖進(jìn)來,頗激動道:“夫人!郎君在箱底鋪了厚厚一層金葉子和銀葉子!”
溫葉倏地睜眼,目光凝向桃枝,緊問道:“真的?”
桃枝狠狠點(diǎn)頭。
溫葉頓時收回方才在心底畫好的圓圈,同時露出一抹極溫柔的笑容。
她吩咐桃枝道:“去給郎君沏一壺好茶再上些清淡宵夜,公務(wù)繁忙也要緊著點(diǎn)身子。”
桃枝曲了曲膝,笑容滿面道:“奴婢這就去吩咐。”
一刻鐘后的前院書房,望著一桌宵夜的徐月嘉陷入了短暫沉默。
她似乎總能做出他預(yù)料之外的事。
西院里,心情又好了的溫葉重新拿起話本,津津有味地看。
今晚的徐月嘉是她的好郎君。
一日事一日畢。
明兒他才再是徐月嘉。
*
翌日,溫葉破天荒起了個早,那些金葉子銀葉子,云枝和桃枝已經(jīng)數(shù)清后分匣裝好了。
一共裝了六匣子。
溫葉瞧著高興,大清早就賞了她們各一小把。
桃枝得了賞賜,眼神都亮了幾分,道:“夫人早膳想吃什么?”
外頭又下雪了,溫葉想了想道:“來碗青菜肉絲面,還有餛飩,再來些煎餃,一碟脆瓜小菜。”
剛說完,云枝掀簾進(jìn)來,道:“夫人,正院那邊傳話,說讓您用過膳后去一趟正院。”
溫葉微頓,抬眸道:“有說什么事嗎?”
云枝回道:“未言具體,只讓奴婢提醒夫人您記得帶上西院一應(yīng)賬冊。”
溫葉:“……”
好像高興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