態(tài)度
溫葉存了試探的心思。
而徐月嘉卻轉身往外。
溫葉只好跟上去,見他徑直落座。
身肩挺直,一本正經(jīng),不茍言笑。
不像是要用膳,倒像是要處理什么棘手的公務。
溫葉瞥了他身后一眼后,出聲問道:“怎么沒人過來伺候郎君用膳?柳心呢?”
將要退出去的云枝與桃枝互視一眼,這徐郎君還要人伺候才用膳?她們夫人都不用!
“我用膳時不需要人伺候。”徐月嘉終于抬眸,看向溫葉道。
“這樣啊。”溫葉順勢坐到他對面,“是我想岔了。”
“若你需要,無須顧忌我。”待溫葉落座,徐月嘉再次開口。
溫葉拿起筷子道:“我和郎君一樣,不習慣。”
吃飯是一件享受的事,若假手于人,那還有什么快樂可言。
徐月嘉的口味偏向清淡,過往他一人用膳時,桌上從未出現(xiàn)過于辛咸的食物。
今日膳桌上卻多了兩樣。
而溫葉的筷子始終只伸向那兩道菜。
徐月嘉那一霎的目光,沒那么容易忽略,溫葉細嚼慢咽后,眸光抬起,柔聲詢問:“郎君,是菜不合口味?”
“并未。”徐月嘉平靜地用飯,語氣尋常,聽不出什么。
溫葉覺得自己對徐月嘉的了解還是太少了,她目光往某一道膳食掃了一眼。
須臾后,溫葉用一旁的公筷給徐月嘉夾了一塊辣子雞,放在他碗中,同時道:“郎君嘗嘗這道菜,很是開胃下飯。”
“多謝。”徐月嘉態(tài)度客氣疏離,當著溫葉的面吃下碗中的雞肉,緊兒說了句,“不錯。”
然后依舊沒碰溫葉的那兩道菜。
溫葉見此,不由深思,接下了好一會兒,膳桌上只有碗筷偶爾碰撞的輕響。
徐月嘉習慣晚食不過七,只用了半碗碧梗米,一碗湯和幾筷子肉菜,便停了下來。
溫葉遺憾地放下筷子,等婢女們撤下膳食,端上來兩杯茶后,才斟酌開口:“郎君,我今日做錯了一件事。”
徐月嘉端起茶盞的動作微頓,詢問:“什么事?”
“午膳后無聊,我?guī)麅号c婢女們玩了幾回牌,輸了就往臉上貼紙條,我運氣不太好,宣兒臉上被貼了不少。”
溫葉不急不緩、柔聲柔氣說完后,就靜靜地望著徐月嘉,等他反應。
“葉子牌?”
“差不多吧。”溫葉隨口道。
徐月嘉放下茶盞,與溫葉對視,嗓音清冷道:“你與我是夫妻。”
溫葉眸光微微閃過什么:“所以?”
徐月嘉微停片刻,腦海里一會兒是昨兒夜間她毫不客氣的要求,一會兒是她方才頗為矯揉做作的嗓音,目光落向她臉須臾后,道,“有什么事情,與我直說。”
溫葉訝異一瞬,便直接道:“我不知道該怎么做好一名妻子和母親。”
徐月嘉眸光深深,沉默良久后,道:“安分守己,勿苛待宣兒,便夠了。”
“那今日之事?”
徐月嘉淡淡道:“你心中有數(shù)便好。”
溫葉臉上的笑頓時真實了不少:“我明白了,郎君。”
“對了,郎君。”溫葉又道,“我今兒身子不爽利,所以......”
徐月嘉:“......我回前院休息。”
溫葉倒沒騙人,她癸水的確來了。
否則她又怎么會放著好好的大美人,不去享用呢。
從昨夜起到她方才的試探,可以看得出徐月嘉是個對妻子有要求的同時亦會履行身為郎君的應盡之責。
他自知給不了妻子熱烈的關懷,因此會主動在其他地方讓步許多。
試探結束,溫葉清楚了日后該怎么做,才能夠依舊瀟灑如過去。
徐月嘉的態(tài)度,于她來說已是一個意料之外的、很不錯的開始。
至于那個小孩兒,溫葉嘴角的笑意更明顯了些,她比誰都希望他能夠安穩(wěn)長大。
徐月嘉離開后,云枝和桃枝進屋,伺候溫葉洗漱。
今日收獲頗豐,溫葉高興之余很想泡個熱水澡,可惜來了事兒,也只能在心里想一想。
待頭發(fā)絞干后,眼見到了亥時。
時候還早,這會兒溫葉是睡不著的,手里拿著白天沒看完的話本子翻動著。
桃枝過來問道:“夫人今晚是不是要用些宵夜?”
還在溫家時,溫葉晚上若吃的不多,基本上亥時后都會加半餐。
桃枝等人都習慣了。
溫葉看完最后一頁,故事的結局是她喜歡的,聽到桃枝的聲音,合上話本,抬頭道:“我想吃蛋炒飯,你讓紅杏弄個半碗的量。”
府里沒有長輩,她嫁過來無需晨昏定省,如今初步搞定了徐月嘉,明日這個懶覺她是一定要睡的。
如果不吃點夜宵,溫葉明兒一早肯定會餓醒。
半碗蛋炒飯,一盞茶的功夫就好了。
溫葉吃完后,在屋里走了幾圈,才熄燭睡下。
翌日,寒意更甚,時而還有細雪飄下。
溫葉一覺睡到巳時,悠悠轉醒后,裹著厚被坐到不遠處的軟塌上,透過窗,望著已被鋪了一層淺白的青石地面,后知后覺道:“居然下雪了。”
今年的雪似乎來得早了些。
接近晌午,溫葉這頓遲來的早膳就簡單用了點,一碗餛飩,幾顆煎餃。
外面太冷,溫葉哪都不愿去,兜兜轉轉又回到榻上,抱著小手爐,蓋著厚褥子,看新的話本子,時不時再用兩口熱茶暖身。
悠閑卻也漫長。
如果日后的生活也能像今日之事這般順利,那就更好了。
*
正院。
眼見外頭雪愈下愈大,陸氏思來想去,沒再讓紀嬤嬤抱徐玉宣去西院。
昨兒西院的事,陸氏也大致了解了,就是母子倆和兩個婢女玩葉子牌,總輸,且是溫氏臉上貼不下了,才轉到宣兒臉上。
雖不是什么大事,但確是府里頭一遭。
溫夫人是不苛待庶女,可想來也鮮少或從未教過溫氏管家之事。
眼下兩兄弟親厚如初,可等下一代長成,國公府遲早是要分家,到那時溫氏須立得住才行。
陸氏心中有些打算,不過目前尚不用著急,等這月過完再提也不遲。
得給溫氏適應的時間。
倒是徐玉宣,自午膳擺上桌后,沒吃兩口就不怎么再動了。
陸氏注意到后,輕聲詢問:“這些膳食,宣兒都不喜歡?”
徐玉宣紅潤的小唇抿了抿。
候在一側的紀嬤嬤開口,說了一個可能:“昨兒小公子午膳吃的是熱鍋子,許是因為這個?”
果然,一聽到‘熱鍋子’仨兒字,徐玉宣的眸亮了。
桌上的膳食都是陸氏精心準備的,而徐玉宣卻心心念念昨兒和溫葉一起吃的熱鍋子。
陸氏心底說不上來是什么感受,大概是有些吃味的。
陸氏壓下此等亂七八糟的想法,宣兒和溫氏能夠親近起來是好事。
于是她道:“將這些撤下去,換熱鍋子。”
好在今兒就她和宣兒倆人用膳,午膳準備的不多,又都沒怎么動,院里下人們分分就沒了。
不算浪費。
換了膳食,徐玉宣多用了不少。
陸氏不禁笑了,刮了刮他小小的鼻頭:“下回想吃什么,與伯娘提就是。”
徐玉宣害羞點頭。
午膳后不久,青雪從定安侯府歸來。
今日這種天氣,陸氏沒讓兩個兒子來正院,怕感染風寒。
天氣不好,學堂也延了一日,不久前冼嬤嬤來報,景林倒是在屋里安分練字,至于景容,昨兒被國公爺往臀上抽了兩鞭子,此刻還躺在床上慪氣呢。
陸氏沒管,東院都是她的人,這小子慪氣前往床里藏了一兜糕點,她都知曉。
是以缺兩頓不吃,傷不到哪兒去。
府里的下人已經(jīng)讓冼嬤嬤暗里調查了一番,暫時沒什么發(fā)現(xiàn),陸氏此刻更加懷疑是侯府有誰在徐景容面前說了什么。
青雪近前一步,畢恭畢敬道:“回夫人,世子和二公子在侯府住的那段日子,正巧三姑娘也在府中,且多次接觸世子。”
“陸心柔?”陸氏臉色頃刻變了,“她去侯府做什么?”
陸心柔是陸氏的堂妹,陸氏的父親是長子,后頭有兩個同父同母的弟弟,陸心柔父親排第二,一向是游手好閑,多年來靠著祖輩的蔭封,混了個從五品閑職度日。
侯府分家后,陸氏的父親與這位二弟并不親近,只年節(jié)時下,送個禮。
倒是陸氏那位二嬸,經(jīng)常帶著陸心柔來侯府。
對于陸心柔,陸氏與之交往,從始至終都保持著一定距離,這個堂妹被她娘教壞了,心思就沒正過,卻自以為掩飾得很好。
青雪回道:“侯夫人說是三姑娘的母親想讓三姑娘在侯府多住些時日,這樣將來好說親事。”
陸心柔今年十五,已經(jīng)及笄,以她父親的德行和官職,根本說不到什么有權勢的夫家。
陸氏幾乎是一瞬間便明白了陸心柔的心思:“她倒是敢想!”
陸氏作為家中長女,自知責任重大,對于僅有的兩個堂妹,哪怕陸氏已嫁入徐家,也從未想過撒手不管。
陸氏清楚陸心柔心思彎繞多,卻也沒想到她不知何時竟將心思打到了景容的二叔頭上。
還暗中慫恿親外甥去敵視溫氏。
此刻陸氏氣不打一處來:“去叫世子給我過來!”
陸心柔暫時罵不著,但蠢兒子可是離得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