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茶
大概是換了地方,溫葉這一覺睡得并不踏實,卯時一刻就醒了。
緩緩睜眼后,溫葉目光一側(cè),身旁早已沒了人。
醒得雖早,但還是困。
溫葉一臉困頓地坐起,外間聽到動靜的云枝,輕聲輕腳走了進來,小聲道:“夫人,卯時中要去正院。”
溫葉‘嗯’了一聲,突然想起不見的男人,隨口問了句:“徐月......郎君呢?”
云枝走過去拉開簾帳,道:“好像去了前院書房。”
“還有就是,郎君一個時辰前就起了。”
一個時辰前......
嘖,真早。
溫葉神色不變,由著云枝伺候洗漱。
老國公夫婦雖已不再,但國公府現(xiàn)未分家,成親頭一日還是要去正院走一趟的。
一切穿戴完畢后,徐月嘉也從前院回來了。
換下喜服后的男人,似乎更清冷了些,看向她的眸光都隱隱透著些許……疏離?
仿佛昨夜灼人的不是他,溫葉挑了挑眉,沒說什么。
目光隨意往下一移,這才發(fā)現(xiàn)他手中還牽著一個三頭身的小孩兒。
溫葉心中了然,想來眼前這個就是徐月嘉元配留下的那個孩子。
父子二人身后,跟著一眾嬤嬤婢女,皆神情緊張地盯著徐月嘉身旁的小孩兒。
不過,瞧著這些嬤嬤婢女的臉色,估計徐月嘉平日里很少帶娃,父子倆瞧著并不親近。
溫葉原以為去了正院才能見著,她嫁進來可是打聽過了,這小孩自出生后便由國公夫人撫養(yǎng),大多時候都住在正院。
如今出現(xiàn)在她面前,想必是有人想試探些什么。
思及此,溫葉緩步走過去,福身行禮:“郎君。”
然后目光往下,喊道:“宣哥兒。”
不親昵也不熱切。
照顧徐玉宣的紀嬤嬤想破腦袋,也品不出溫葉話里透著的到底是何想法。
溫葉若知她心中所想,肯定會道:著實想多了,喊個人而已,能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徐月嘉定定地望了溫葉一會兒,道:“走吧。”
隨后將手中的人兒交由嬤嬤抱著,去正院的路不近,這么點大的孩子還走不了太遠的路。
溫葉落后他小半步,緩步跟隨。
一路上,溫葉免不了打量起眼前的男人,從昨夜的情況來看,在她半真半試探說出那句話后,他面上并無惱怒。
甚至,還照做了。
看來徐月嘉這個人并不會很難交流。
如此,已是極好。
溫葉收回目光,唇角彎動的弧度極淺。
行至轉(zhuǎn)彎處,徐月嘉視線悄無聲息側(cè)了一瞬。
*
去正院前,先要去一趟徐家祠堂。
溫葉和徐月嘉是卯時中到達徐家祠堂,此時祠堂已站了不少人。
除去徐國公和妻子陸氏外,還有兩個半大小子,瞧著一個七八歲,一個五六歲。
想來他們就是陸氏的兩個兒子。
溫葉只看了一眼,然后就發(fā)現(xiàn)大的那個似乎在瞪自己。
徐家到了徐月嘉和他大哥徐國公這一脈,長大成人的只他們兄弟倆,老國公并無庶子庶女,不過老國公倒是有不少弟弟妹妹,今日來了幾位。
徐月嘉走至徐國公和陸氏近前,道:“大哥,大嫂。”
溫葉跟著福身一禮。
徐國公與妻子陸氏,面含笑意。
老國公夫婦雖已不在,但新媳的茶還是要敬的。
溫葉接過婢女遞過來的熱茶,隨徐月嘉一同跪在徐家諸位先輩們的祠牌前。
敬茶、叩首,每一道禮都無可挑剔。
連緊盯著溫葉的陸氏都不得不承認,在禮儀規(guī)矩上,溫家教的還不錯。
敬完茶,拜過禮,眾人回到正院。
待長輩們的也茶敬完了,便到了徐玉宣對溫葉這個繼母敬茶。
紀嬤嬤將茶盞小心翼翼交給徐玉宣,半護著他,往前走兩步,來到溫葉面前。
溫葉坐在凳子上,外人瞧過來,只有一臉木訥。
盡管有人提前教過,二人在西院也提前見過了,但溫葉這個繼母于徐玉宣來說仍然很陌生。
兩歲的小孩,手腳短胖,冬日又穿的厚,溫葉只覺得有顆金貴白嫩的球兒朝自己移動,倒不像盛京傳聞里說的羸弱早產(chǎn)兒。
“母、母親,喝......茶!”
溫葉沒為難他,順勢接過茶,抿了一口,然后從身后云枝端著的托盤里,拿了禮物送他。
如此,敬茶活動便算結(jié)束。
徐國公沒有通房妾氏,所以膝下只陸氏所出的兩個兒子,分別叫徐景容、徐景林。
大的八歲,已被請立世子,小的不足六歲。
溫葉一一見過,并送上早前備好的禮物。
徐景容接過禮物時,語氣不善地哼了一聲,而后就被陸氏瞪了一眼。
溫葉不甚在意。
國公府主人不多,早膳時,一桌都未坐滿。
而她那位便宜兒子早早被陸氏由紀嬤嬤抱到身側(cè)的位置,陸氏的兩個兒子對這個堂弟看著很是疼愛。
給徐玉宣的小碟碗里夾了不少食物。
溫葉默然看著這一幕,怪不得方才小世子會瞪她。
估計是把她當成戲文里的惡毒后娘了。
長輩已故,也不需要溫葉這個新婦在旁布菜伺候,一家人圍在一桌,她坐在徐月嘉旁邊,等所有人動筷后,開始低調(diào)用膳。
昨兒用的那點食物早就消化個干凈,今日又起早。
是以,一頓早膳的時間,溫葉只顧埋頭用飯,半點沒有討好誰的意思。
一碗粥,幾塊水晶餃,溫葉沒用太多,隨其他人差不多時間放下筷子。
大家族都奉行食不言寢不語,一頓飯安靜用完,陸氏命人撤了桌上膳食,奉上茶盞。
人已經(jīng)娶了進來,就算陸氏再不滿意,亦只能接受。
陸氏看向溫葉道:“你初進門,熟悉西院一應(yīng)事務(wù)尚需要不少時日,怕是暫時照看不過來宣哥兒,且等些時日,等你們母子熟稔些了,再讓他搬回西院。”
溫葉自然沒意見,溫順應(yīng)道:“是。”
沒料到溫葉會如此干脆,陸氏頓了一瞬,繼續(xù)道:“日后除了節(jié)日,只需每月初一十五隨子檀一道來正院用膳。”
溫葉抬眸,問:“子檀是......”
話問到一半,她突然反應(yīng)過來,目光一轉(zhuǎn),對上男人清泠泠的眸,頓了一息后,小聲道:“郎君的字?”
徐國公、陸氏:“......”
徐月嘉:“......”
意識到失言后,溫葉拿出十足的演技,扮乖巧。
溫葉的臉型有著天然優(yōu)勢,一旦她露出這副表情,就會顯得極為無辜。
陸氏對著這么一張圓潤軟和的臉,實在說不出什么重話來。
新婚頭一日,不知道郎君的字,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若是沒有昨夜那一幕,或許徐月嘉也會同長兄長嫂一般被騙過去。
他側(cè)過眸,看向溫葉,一時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