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第060章
為防萬一,祝圓肢解了小筐里的所有糕點(diǎn)。</br> 沒有任何異常,也沒藏字條。</br> 祝圓摸了摸下巴。難不成加料了?</br> 哼,不吃肯定沒問題!</br> 如此一想,祝圓果斷將其掃入紙簍——沒辦法,京城老宅這邊地方小,她自然沒法跟在蕪縣似的自己一間書房。祝家女孩們的屋子都會加一道屏風(fēng),隔出一部分當(dāng)書房,這會兒她書桌邊自然也有紙簍。擔(dān)心惹了蟲蟻,她還不忘細(xì)心地用包裹布連筐帶碎屑全部裹起來再扔進(jìn)去。</br> 完了她拍拍手,快樂地將銀票挨張摸了個遍,再收進(jìn)錢箱里——回頭得找個時間再縫幾個荷包藏銀票了。</br> 剛收好,便聽到外頭有說話聲。</br> 小滿回來了。</br> 祝圓忙快步過去將門栓拉開,再“咻”地一下奔回桌前抓起筆。</br> “姑娘……”小滿推開門,忐忑不安地走過來,“沒拿著火盆。”</br> 祝圓詫異:“怎么沒拿著?廚房沒有嗎?”</br> “廚房說,這會兒天不冷了,炭盆都收進(jìn)庫房了。奴婢便又去了庫房,庫房說沒聽過哪位姑娘屋里還要放火盆的,不肯給。”</br> 好家伙,祝圓頓時不裝了,把筆一扔,拍拍手:“走,我跟你去庫房看看。”剛抬腳,又想到一事,連忙轉(zhuǎn)回來,指著紙簍里的包裹,“這東西誰給你的?”</br> 她得看看某些人是如何的神通廣大。</br> 小滿搖頭:“奴婢不知,是府里的一名婆子塞給我的。我問她叫啥,她還噓我,讓我別聲張呢。”</br> 祝圓:……</br> 雖然祝家不算什么高門大戶,好歹也是兩名官員主家。能在祝家安插人手什么的……狗蛋的身份——</br> 呸!</br>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br> 當(dāng)務(wù)之急是tiao教丫鬟。祝圓瞪著小滿:“什么都不知道你也敢接下來?你不怕誰扔個什么東西進(jìn)來壞我名聲?”</br> 小滿震驚:“還會壞名聲的嗎?”</br> 祝圓抹了把臉。她以為自己夠隨意了,這丫頭……行吧,畢竟是在蕪縣買回來的丫頭,夏至估計還沒來得及教這些。</br> 祝圓便將這種事情揉碎了跟她說,再把各種可能發(fā)生的結(jié)果說了一遍。</br> 小滿咋舌:“大戶人家都這么……的嗎?”這么什么,她也說不上來。</br> 祝圓鄭重點(diǎn)頭,恐嚇道:“這些都是要命的招兒,以后可不能亂接別人的東西,知道嗎?”</br> 小滿咽了口口水,連連點(diǎn)頭。</br> 祝圓這才作罷:“走,去拿盆。”她就不信,她堂堂三姑娘,還拿不到一個燒炭的玩意!</br> 不說她在庫房如何教訓(xùn)下人,總歸小炭爐是順利拿到手了。</br> 剛轉(zhuǎn)回來,恰好又是飯點(diǎn),她便隨口跟她娘提了句。</br> 張靜姝的臉頓時沉了下來。</br> 祝圓:……</br> 似乎做錯了什么?</br> ***</br> 第二天一早,大伙再次齊聚長福院。</br> 行禮落座后,張靜姝端起茶盞抿了口,然后放下,笑著道:“我們二房前些年不在便罷了,如今回來了,這家用的事情也該交易交了。”還未等眾人反應(yīng)過來,她便看向王玉欣,“大嫂往年是交多少?我們二房比著你們的一塊兒交吧。”</br> 王玉欣登時怔住,然后下意識看向祝老夫人。</br> 后者輕咳一聲,說:“家里田產(chǎn)鋪?zhàn)佣加校杂媚芑◣讉€錢……只是你們都回來了,往后走禮都得從公中出,京城里別的不多,繁文縟節(jié)倒是見天的來,花費(fèi)甚多……這樣吧,修齊的俸祿給個七成,余下的你收著,日常要買點(diǎn)什么也不至于掏不出錢。”</br> 張靜姝似乎有些詫異:“大嫂往年都給這么多啊!”然后有些為難,“我們才剛回來,路上花了了不少,手頭沒有那么多錢,加上如今都快四月……娘,要不我們今年給少一些吧?給個五成,您看如何?”</br> 祝老夫人略猶豫了下,點(diǎn)頭:“行。”</br> 張靜姝立馬開心了:“那我待會讓人給您送過來——誒,瞧我,都記混了,待會我就讓人送到世安堂。”現(xiàn)在掌家的是王玉欣呢。</br> 祝老夫人點(diǎn)點(diǎn)頭,王玉欣也笑得頗為矜持。</br> “交了錢啊,我這心就定下來了。”張靜姝狀似松了口氣,“昨兒圓圓跟我說去庫房拿個炭盆都拿不著,我想著,大嫂管家那么厲害,肯定不會有那起子小人踩高捧低。這么看來,家里怕是難得很……”她長吁短嘆,“可惜我們爺俸祿太少,不然我真想多幫幫家里。”</br> 祝老夫人跟王玉欣都有些不自在,尤其后者,臉皮都漲紅了。</br> 坐在下首的祝圓忍不住在心里喝了聲彩。剛開始她還以為老娘想不開傻傻給人送錢……可轉(zhuǎn)念一想,她老爹那俸祿,拿來吃用,再加月銀發(fā)放,每年都只是將將夠用,以后只需要交七成,什么東西都由公中出,他們還省了三成呢。</br> 最重要的是,以后他們家要吃點(diǎn)啥用點(diǎn)啥,府里可沒有理由搪塞了。往后公中要是敢說沒錢,她娘就敢名正言順去查賬——他爹娘外任近六年,大房指不定都沒交過錢進(jìn)公中,甚至還可能從公中撈了不少。</br> 管著賬的王玉欣,怎么敢克扣他們?</br> 硬剛算什么?她娘這招圍魏救趙、聲東擊西、連環(huán)計……哎呀隨便什么計謀了,反正就是高!</br> 對比之下,她果然還是太嫩了!!!</br> 啊~~~有娘的日子就是快樂~~~</br> 她在心里拼命給自己娘吹彩虹屁,屋子里的氣氛卻有些怪異。</br> 祝玥瞅著不對,笑著打岔道:“這都快四月了,圓兒怎么還要炭盆?身子這么弱嗎?”</br> 張靜姝冷下臉:“圓圓身體好得很。”</br> 祝玥一怔,忙看向王玉欣,后者忙道:“我家玥兒不過隨口一說——”</br> “都要議親了,玥兒這般口無遮攔可不行,大嫂得空得教教。”張靜姝神色淡淡。</br> 王玉欣母女臉色便有些不好看了。</br> “還有,誰說炭爐必定是用來取暖的?我家圓圓已經(jīng)說了是要用來燒稿紙。大嫂讀書不多便罷了,玥兒你也讀書好幾年,想必聽過,'文字既成,天為雨粟,鬼為夜哭,龍為潛藏'。敬惜字紙,不可污踐,因此自古以來便有惜字塔、焚字爐,如今我家圓圓為了防止字紙被污,日常習(xí)字后的紙張皆盡快焚燒,這要燒紙自然要用到那小炭爐……”張靜姝嘆了口氣,諄諄善誘道,“平日也不要總是看四書五經(jīng)、三從四德,多看看別的書,眼界要開闊些。”</br> 這番話,無異于當(dāng)面扇了祝玥一耳光。</br> 王玉欣母女臉都黑了,卻說不出半句不是。</br> 讀書更少的祝老夫人更扯不出什么大道理反駁,只能聽出二房把大房的閨女給訓(xùn)了一頓。她有些不悅:“好好兒的,你訓(xùn)她做什么。日后%庭舟幾個說不定還得靠她說好話——”</br> “娘這話可別再說了。”張靜姝打斷她,“玥兒還小不懂事,您也看不分明嗎?皇家擇媳是不看家世門第,卻最最看重規(guī)矩。你們鎮(zhèn)日叨叨說要跟皇家怎么怎么著,傳出去怕是要笑掉旁人大牙。”</br> 王玉欣著急:“我家玥兒怎么沒規(guī)矩了?”</br> 張靜姝看著她:“那便再也不要提此事。”她語調(diào)溫柔,出來的話卻鏗鏘有力,“若是秦家或?qū)m里真有半分意思,玥兒都是十六了,他們早該遞話過來讓留著,怎么至今沒個消息,難不成不怕人跑了嗎?”還不是沒有半點(diǎn)意思。王玉欣傻,祝老夫人可不傻啊,怕不是被哄得上頭了。</br> 果然,她話剛落下,祝老夫人便陷入沉思。</br> 王玉欣氣急敗壞,卻不知道從何駁起。</br> 這狀態(tài),接下來也無甚好聊的,祝老夫人索性便讓大伙散了。</br> 離開長福院回到自家院子,張靜姝先把大伙安撫了一番,什么安心過日子,缺了啥盡管去要,要不到就找她……這話其實(shí)還是沖著銀環(huán)、祝盈去的。這倆人,要是不看著點(diǎn),怕是餓肚子都不會提出來。</br> 說完她才讓大伙散了。</br> 祝圓怕祝庭舟犯傻,把人拽到角落,將剛才長福院的對話掰開了給他講解,完了他便有些郁悶了。</br> 祝圓可不管他。十六歲的男孩,擱這年代都快要成親生娃了,可不能再天真,家里還有娘以后有媳婦還好說,將來都要考科舉了,不懂這些彎彎繞繞的,怎么當(dāng)官?</br> 見他依然想不開,祝圓索性將祝盈、祝庭方的教導(dǎo)扔給他——反正他的書院還未定下,閑著也是閑著。</br> 完了她便膩歪到張靜姝身邊:“娘,您好厲害!!”</br> 張靜姝莞爾:“學(xué)著點(diǎn),別天天跟火爐子似的一點(diǎn)就著。”</br> 祝圓拼命點(diǎn)頭:“學(xué),我以后就跟你學(xué)了。”完了她忍不住感慨,“看來在蕪縣真是委屈您了,都沒有您發(fā)揮的地方了。”</br> 張靜姝:……</br> 然后給她一個暴栗。</br> 祝圓捂額低呼,完了又嘿嘿笑起來,問道:“娘,你怎么知道那位三皇子不中意二姐?”</br> 張靜姝冷哼一聲,看看左右,壓低聲音:“你忘了嗎?咱在蘆州的時候,秦家看上的可是你。”</br> 祝圓:……</br> “這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那不就是辛嬸嬸一廂情愿的想法而已嗎?”她抗議道。</br> “那我不管。誰讓她剛才說你體弱,要不是她搶了你的丫鬟,還給你弄了個黑心丫頭,你也不會落水病倒!”張靜姝咬牙,“我早該看透他們的小家子氣。”</br> 那會兒原主才九歲,祝修齊夫婦已然外任一年多。原主身邊的大丫鬟是張靜姝親自培養(yǎng)起來,聰慧機(jī)敏,為人細(xì)心周全,留下來照顧她們幾個正合適。</br> 也不知道那祝玥怎么想的,仗著年紀(jì)小撒潑打滾要了那丫鬟,祝老夫人及王玉欣拗不過,順勢便將其調(diào)走,隨意換了個廚房燒火丫頭給祝圓。</br> 打那以后,留守在京里的二房便常常吃不飽、吃不好……</br> 大房許是不知道,抑或是不在乎,總歸,二房這邊仇是結(jié)大了。</br> 祝圓想到那段日子,和前前后后近一年的苦藥渣子,瞬間打了個冷顫。</br> 張靜姝察覺,連忙握住她的手好聲安撫。</br> 這話題便略過不提了。</br> 祝圓頂著滿腦袋苦藥渣子的記憶回到自己屋。</br> 剛進(jìn)院子便被夏至緊張兮兮地拉到屋里,關(guān)門落閂。</br> “怎么啦?”祝圓莫名其妙。</br> 夏至從角落里掏摸出一個精致的竹篾小筐,神情凝重道:“后院灑掃的田嬸給奴婢塞了這個,奴婢覺著不妥,便擅自拆了查看……”</br> 祝圓:……怎么又來了!?</br> 夏至將小筐遞給祝圓:“里頭只是涼果糕點(diǎn)。”她不甚贊同,“姑娘你是不是在外頭招了誰?怎的還往府里塞這玩意的?也太摳門了吧?好歹送些珠釵玉飾什么的,送涼果,是哄小孩呢?”</br> 祝圓:……</br> 確實(shí)摳門!</br> 等等!什么叫她招了誰?</br> 她清清白白的很,誰知道那臭狗蛋想干嘛……再說,臭狗蛋號稱年過五十,搞黃昏戀都嫌他太老。</br> 哼,上回糕點(diǎn),這回涼果加糕點(diǎn)……果真是把她當(dāng)小孩哄了?沒門!</br> 作者有話要說:謝崢:小姑娘消氣了嗎?</br> 祝圓:……不搞黃昏戀啊親!</br> 謝崢:???</br> ***</br> 文字既成,天為雨粟,鬼為夜哭,龍為潛藏。——《平陽府志》,大意是指文字的誕生是驚天地、泣鬼神的。</br> 字為至寶,遠(yuǎn)勝金珠——民國高僧,印光大師。</br> ***</br> 什么?我每天都在雙更日六啊?</br> 你們竟然都沒有發(fā)現(xiàn)嗎?</br> 我受傷了,需要營養(yǎng)液補(bǔ)補(bǔ)(狗頭.jpg)</br> ps.我都躺床上了,突然刷到評論說“日后%庭舟”被口口了……不愧是黃jj,看到個字眼就口口,害我在爪機(jī)翻了半天!!!呸!!,,網(wǎng)址m..net,...: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