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第048章
謝崢有些無奈:“父皇,兒臣手里也無后面的稿子。”</br> 承嘉帝才不信:“沒有全稿你敢登上去?你不怕后面寫不好嗎?”</br> 謝崢不以為然:“兒臣自認(rèn)這點鑒賞能力還是有的,若是歪了,再找個人續(xù)上便好。”</br> 承嘉帝:……是這個道理。可他心里癢癢的啊,那該死的秀才后面究竟怎樣?真的扔下母親妻子去攀高枝了?</br> 謝崢瞅著不對,忙扔下一句“父皇若無他事,兒臣告退了。”便腳底抹油。</br> 承嘉帝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已經(jīng)不見了人影,登時氣得吹胡子瞪眼的:“臭小子,愈發(fā)沒大沒小了。”</br> 德順看了眼外頭,笑著接了句:“這說明陛下跟殿下感情好呢~”</br> 承嘉帝頓住,掃了他一眼:“他是朕的兒子,感情自然好。”</br> 德順背后登時冒出冷汗,忙躬身賠笑:“是,奴才說錯話了,奴才剛才是覺得陛下倆人就跟那尋常父子相處似的……”</br> “你見過尋常父子如何相處嗎?”承嘉帝重新落座,語氣聽不出是喜是怒。</br> 德順愈發(fā)謹(jǐn)慎:“那話本里說的,不都是這樣的嗎?”</br> 提起話本承嘉帝就心塞,瞪了他一眼:“那是話本,能一樣的嗎?”</br> 德順賠笑:“是是,是奴才沒得見識~惹陛下笑話了~”</br> 承嘉帝這才作罷,再次撿起奏折干活。</br> 宮中如何略過不提,謝崢這邊說忙,也的確不是虛言。</br> 他那書鋪,名聊齋,開在安靜的街區(qū)。</br> 說起聊齋此名,還曾有段小插曲。</br> 不過區(qū)區(qū)一個鋪子名稱,謝崢自詡比別人多讀了許多年詩書,取個鋪子名兒自然是不在話下,只是,在構(gòu)思書鋪名字的時候,祝圓非要插一杠子。</br> 彼時謝崢列出了好些名字,諸如七錄齋、八顧齋、萬卷齋……</br> 對面的祝圓直接來一句:【你這齋那齋的,怎么不取個五芳齋得了。】</br> 謝崢沒明白其中含義,遂問:【五芳何解】</br> 【南邊一家賣粽子的鋪子就叫五芳齋,至于為何叫五芳……好像聽說他們家有五個女兒,所以叫五芳。】</br> 謝崢:……</br> 他嘴角抽了抽:【別搗亂】</br> 祝圓可不認(rèn):【誰搗亂了?你那七啊八啊百的,聽著多俗啊!】</br> 謝崢:……</br> 【還不如叫聊齋呢。】祝圓隨手寫道。</br> 聊齋?謝崢自語:“望月所感,聊書所懷?獨酌聊自勉,誰貴經(jīng)綸才?”他幾番咀嚼,半晌,一拍桌子,“好!”</br> 【此名不錯】他真心實意道。</br> 祝圓:……????</br> 臥槽,大哥別這樣!</br> 這是狐鬼故事集!風(fēng)水不好啊——</br> 可惜,她不能解釋,也解釋不了。</br> 于是,謝崢大筆一揮,書鋪便掛名“聊齋”……</br> 言歸正傳。</br> 今兒是書鋪開業(yè)第一天,除了印制好的月刊派發(fā),他還得看看宣傳的效果。</br> 沒錯,他早早就與祝圓商量好,書鋪的銷售將來會分她半成,她那些運營的法子,他用起來便毫不手軟。</br> 別的不說,讓人敲鑼打鼓著去舉大旗拉橫幅的宣傳方式,先來一套。</br> 祝圓宣傳得福食棧跟玉蘭妝,就三名小廝,一個敲鑼,兩個舉旗說唱。同樣的法子,到了謝崢手里,別的不說,人數(shù)便翻了十倍不止。</br> 如此多人分成數(shù)組,按照規(guī)劃好的路線在各自街區(qū)行動,從巳時到未時,敲鑼打鼓,說唱結(jié)合。兩圈下來,全京城都知道城區(qū)東南邊多了間書鋪,名叫“聊齋”。</br> 聽起來倒也雅致,可這行事手段,跟唱大戲似的。</br> 這也罷了,大伙就當(dāng)看場大戲。</br> 可這些宣傳隊員唱了兩圈“聊齋”,第三圈便換了詞兒,改唱什么月刊,什么“一刊在手,坐觀天下事”,什么“掌握大衍最新時政”,什么“金榜題名,從一本月刊開始”……</br> 那吹得,要多囂張有多囂張,要多厲害有多厲害,就差沒把天給吹破了。</br> 京城別的或許不多,讀書人那是絕對不少,聽了這些話全都嗤之以鼻。</br> 有那看不過眼的書生便直接呵斥他們:“有辱斯文,我看你們那勞什子的書齋也開不長久了。”</br> 被呵斥的恰好是這片城區(qū)的小隊長,姓江,名成,是謝崢這一年多培養(yǎng)起來的人。</br> 年方二十的蘇小伙子聽了呵斥也不生氣,只快速地打量了那人一遍。</br> 略微發(fā)白的青布長衫,有些磨損的舊布鞋,看起來便是那家境不太寬裕的書生。再者,這片街區(qū)多是往年落第舉人租住之地,他正是因為口齒伶俐,才被主子安排在這邊。</br> 故而這青衫書生一問,他半點也不著慌,還笑瞇瞇地問道:“公子可是留京候考的舉人?”</br> 青衫書生皺眉:“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br> 江成伸手從小伙伴背后籮筐里摸了本月刊,接著問:“致天下之民,聚天下自貨,交易而退,各得其所義,何解?”</br> 青衫書生愣住,跟著打量他:“你也是舉人?”</br> 江成搖搖手指:“非也。”</br> “那你如何問起……”</br> 未等對方說話,江成伸手從小伙伴背后籮筐里摸了本月刊,翻開,遞給他:“吶,我們月刊里頭有專業(yè)的講解,”他掃了眼周圍豎著耳朵聽的書生們,揚聲道,“這篇經(jīng)解,可是國子監(jiān)的祭酒先生,隨安居士親自出的題、做的題解,小的不才,雖然只識得幾個字,看了也覺受益匪淺呢!”</br> 國子監(jiān)祭酒!?!那不就是大衍最高學(xué)府的大佬嗎?那就是他們這些無權(quán)無勢的普通學(xué)子無法接觸的人物啊!!</br> 這樣的人,還給這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奇奇怪怪的東西寫了經(jīng)解?!</br> 青衫書生第一個不信,一把搶過江成手里的冊子,抓過來便凝目細(xì)看。</br> 眾人屏息以待。</br> 青衫書生一邊看,一邊嘴里念念有詞:“……圣人云……此處……對……還能這般思考?……天啊……妙!妙極!!”他終于抬起頭,雙目灼灼地盯著江成,“小兄弟,你這冊子——你這月刊,怎么賣?!”</br> 江成無視眾人驚詫的目光,舉起三根手指。</br> “三兩嗎?”青衫書生咬了咬牙,“好,我——”</br> “不不不,”江成微笑,“是三十文錢!”</br> 青衫書生呆住了。</br> 眾人也驚了。</br> “只、只、只要三十文錢?這本……”青衫書生低頭看了眼,“大衍月刊便是我的?”</br> “當(dāng)然。這么多人看著呢,總不會別人也聽錯吧。”</br> “好!好!”青衫書生欣喜若狂,忙不迭拽起錢袋子抓了一粒碎銀遞給江成,另一手緊緊攥著那本冊子,生怕江成反悔。</br> 江成捏著碎銀苦笑:“這太多了。”</br> 青衫書生擺手:“都給你都給你。”</br> 江成搖頭,直接數(shù)了一沓月刊塞他手里:“我也沒帶銅板這些都給你抵賬,你拿去賣了也好送人也好。“</br> 青衫書生:……</br> “對了,我們這月刊,顧名思義,是每月一刊印,歡迎下月前來訂購哦~~~”</br> 青衫書生激動了:“下、下月還有?還是經(jīng)解嗎?還、還、還是祭酒先生解題嗎?”</br> 江成搖頭。</br> 青衫書生頓時失望——</br> “我們家主子說了,每期都會挑選擅長不同科目的泰斗或先生來做文章,不拘經(jīng)講,或許是策論,或許是史論,都說不準(zhǔn)。”</br> 這,這更驚喜了!!青衫書生喜得全身顫抖:“好,好,我下月一定會去——等下,你們那個聊齋,在哪兒來著?”</br> 江成欣然作答。</br> 完了青衫書生放下刊物,雙手作揖,鄭重地朝他行了一禮:“謝了小兄弟,剛才言行無狀,是小生失禮了。”</br> 江成自然不會介意。</br> 有了青衫書生這一場,接下來他們帶出來的月刊眨眼功夫便被搶購一空,沒搶到的也馬不停蹄直奔聊齋。</br> 這種情況,發(fā)生在京城的各個角落。</br> 剛從宮里回來的謝崢還未走近鋪子,便看到聊齋門口處大排長龍,大部分是穿著儒服長衫的書生,剩下大都是那跑腿的小廝,甚至還有湊熱鬧的老者。</br> 人太多,以至于那些在附近街區(qū)宣傳的小子們都被叫回來維持秩序。</br> 除了那飯點時的酒樓飯肆,何曾見過這般排隊的盛景?</br> 謝崢啞然。看來小丫頭的宣傳手段確實有用,怪不得自己要挨懟……</br> 既然如此,他便無需再進(jìn)去添亂——好歹是皇子呢,萬一被哪家小廝認(rèn)出來,可就不美了。</br> 如是,他便領(lǐng)著安福等人返回宮里。</br> 順便給小丫頭報個喜。</br> 【哈哈哈,我就說不用擔(dān)心嘛~有那國子監(jiān)祭酒的文章,又不貴,但凡有點野心的書生,就不會放過這個月刊~~~】</br> 【哈哈,我真是太厲害了,我怎么會想出如此驚才絕艷的點子呢?真是前無古人后無——哦,后面可以有~~哈哈哈~】</br> 滿頁的“哈哈哈”,看得謝崢唇角不自覺勾起。</br> 【哦對了,你上午不在,我已經(jīng)寫好了下個月的連載內(nèi)容了。】</br> 謝崢笑容一僵。</br> 【來來,我寫給你,你幫忙抄一份給你的人。】</br> 謝崢:……</br> 【記得要用我的字體!!我雖然沒法親自交稿,但我的靈魂永在!我寫的稿子必須帶著我的靈魂被送進(jìn)印刷部!!】</br> 謝崢嘴角抽了抽。</br> 半個時辰后。</br> 謝崢終于將祝圓的稿子謄抄好,校閱了遍無錯字后,疊好,裝進(jìn)莊子特制的信封袋子,再戳個泥印,最后用祝圓的字跡在信封上提了個“佩奇先生”。</br> 然后他深吸了口氣,認(rèn)命喚道:“安福。”</br> 侍立在旁的安福忙不迭快步過來:“奴才在。”</br> 謝崢抓著信封的手停在半空。</br> 安福雙手恭敬前舉,欲要接過來,卻半天等不到東西,詫異抬頭。</br> 只見謝崢神情詭異,一副不想開口,又非得開口的模樣。</br> 他下意識瞅了眼謝崢手里的信封袋子,立馬回想起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的場景,登時脖子一縮。</br> 下一瞬,謝崢終于說話了,聲音仿佛從牙齒縫里艱難地擠出來一般。</br> 只聽他道:“將這份《絕情書生農(nóng)家妻》給印刷部,說是佩奇先生的續(xù)稿。”</br> “……是。”安福接過信封,頭也不敢抬,急忙退了出去。</br> 直到出了房門,看不見謝崢才抹了把汗。哎媽呀,沒想到主子竟然有這等愛好,還藏著掖著生怕別人知道,嘖,怪可愛的。</br> 反觀屋里的謝崢,他第一百零一次地在心里質(zhì)問自己:為什么要應(yīng)下這件事?為什么?難道偌大京城,就找不到第二個能寫出如此……酸爽酣暢的話本了嗎?</br> 作者有話要說:謝崢:一定是當(dāng)時魘住了。</br> 祝圓:大兄弟淡定,你的路才開始呢!</br> ***</br> “望月所感,聊書所懷”來自白居易的《望月有感》</br> “獨酌聊自勉,誰貴經(jīng)綸才”來自李白的《玉真公主別館苦雨贈衛(wèi)尉張卿二首》</br> ***</br> 二更成就√</br> 勤奮如斯!</br> 你們的營養(yǎng)液呢?</br> 我看到昨晚就有大佬灌了166瓶!!這是在外面擁有一整個海洋了吧?,,網(wǎng)址m..net,...: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