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0 章 第140章
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祝圓立馬寫道。</br> 謝崢那邊似乎忙亂得很,半晌才回道:無事</br> 無事?那是受傷了,不嚴(yán)重?還是沒有受傷?祝圓急死了:那是</br> 采買的時候先緊著傷藥、糧食謝崢卻已轉(zhuǎn)移話題,開始給她列清單,大量剛寫完,立馬覺出不妥,忙改口道,不,你別買了,直接讓人將銀錢送到塢州,我派人在那邊采買</br> 朝廷加急奏報尚且未到,她不能知道消息。</br> 好!祝圓知道茲事體大,要不要多派點(diǎn)人過去幫忙?</br> 不。萬勿輕舉妄動。我待會會寫奏折加急送往京城,朝廷會派人過來,你萬萬不可暴露自身</br> 祝圓咬唇:好,那我立馬去籌錢</br> 嗯謝崢想到祝圓的財(cái)迷屬性,補(bǔ)充道,別擔(dān)心,這筆銀錢我將來會補(bǔ)回去</br> 祝圓不敢置信:人命關(guān)天!鋪?zhàn)泳驮谀莾海X以后隨時能掙,這種時候,誰會在乎銀錢了?難道這廝就是這樣看自己的?她有些憤怒,我多出一份力,說不定就能多救一個人,我若是連這些錢都舍不得出,我還能稱之為人嗎?</br> 若不是不能泄露他倆的特殊情況,她恨不得立馬讓人采買東西送過去。</br> 謝崢有些怔住。</br> 今日那觸目驚心的災(zāi)難場景浮現(xiàn)眼前。</br> 斷壁殘?jiān)櫛橐啊?lt;/br> 他手指顫了顫。</br> 人命……嗎?</br> 祝圓說了一大堆,想起正是爭分奪秒的時候,忙再次落筆:晚點(diǎn)我去聊齋找找,看看有沒有地動相關(guān)的處理方法</br> 謝崢回神:嗯,這個不著急,我曾翻閱過相關(guān)書冊,還記得幾分</br> 上輩子他畢竟參與過朝廷政事,盛名之時,還曾翻閱過大衍舊年的紀(jì)事記錄。</br> 大衍幅員遼闊,水災(zāi)、地動時有發(fā)生,他當(dāng)時不過是順手翻看,倒沒想到今日能用上。</br> 那行,那我先去處理銀錢的事情</br> 好</br> 倆人便停下說話,各自忙活。</br> 謝崢迅速寫完奏折,裝入信袋,封上火漆,交給親衛(wèi):“走我們自己的信點(diǎn),最快速度送往京城。”</br> “是!”已經(jīng)拉著馬兒等在那里的親衛(wèi)恭敬地接過奏折,小心用油紙包好,塞入懷里,朝謝崢拱了拱手,立馬翻身上馬,疾馳而去。</br> 謝崢目送他離開,暗嘆了口氣,開始琢磨枬寧這邊的事情。</br> 錢大虎果真偷偷摸摸地在私挖銀礦。他的人還未找到地方,這場地動,山體崩裂,礦銀裸露出來,銀礦之所才暴露出來。</br> 然后才知道,不光錢大虎,枬寧的劉家、吳家、黃家等人皆有分一杯羹。</br> 怪不得他們寧愿冒著風(fēng)險將各任縣令驅(qū)逐出去,若是被縣令發(fā)現(xiàn),這銀礦鐵定得收歸國庫,他們就分不到什么了。</br> 除此之外。</br> 上輩子,他從未聽說枬寧有地動。</br> 只看枬寧縣城的房屋倒塌情況,便知這場地動規(guī)模有多大,死傷有多慘重。</br> 細(xì)細(xì)回想,上輩子他此刻應(yīng)當(dāng)是在戶部學(xué)習(xí),確實(shí)未曾聽說戶部有向枬寧撥賑災(zāi)款,甚至,也未曾聽說枬寧有申請減免秋稅。</br> 也對,若是他守著這么大的銀礦,區(qū)區(qū)稅收,隨便挖點(diǎn)銀子就能應(yīng)付過去。至于死掉的人……有銀子,還怕招不來人嗎?</br> 這幾家人,打得一手好算盤。</br> 若不是他在這里……或者說,若不是這些人家的兒孫都在他手上,說不定,這場地動,就是他的葬命之時。</br> 謝崢冷笑。</br> 這才是真真的視人命如草芥。他謝崢自愧弗如</br> “主子,”一身灰撲撲的安福跑過來,臉上手上還帶著些許擦傷痕跡。</br> 謝崢回神,單手團(tuán)起紙張,扔火盆里,問:“情況如何?”</br> 此刻他正在城外曠野處,坐在安瑞臨時搬來的桌椅上寫著信箋這家伙還不知道從哪兒挖來個添了炭條的火盆,方便他燒掉私密紙墨。</br> 他的護(hù)衛(wèi)隊(duì)已經(jīng)全部從山里撤了出來,所幸前兩日下過雨,地動之時,他們搬到了高處。</br> 也幸好他們所在的山地沒有崩塌,否則,這場地動下來,他這些人……</br> 即便如此,也有幾名倒霉的被石頭砸了丟了性命。剩下的也多多少少帶了些傷。</br> 連他自己也被砸了半邊肩背。</br> 他睡眠淺,稍有風(fēng)吹草動便會醒來,地動伊始,他不過愣了片刻便逃了出來,順手還把守夜的安瑞拽了出來。</br> 這傷還是去揪顧著收拾東西的安福時挨的,好在傷的是左手,不妨礙書寫。</br> 就是惹得安福這老家伙哭哭啼啼的。</br> 他們居住的縣衙是新蓋的青磚房,饒是他反映迅速,墻倒房塌的,也死了好些奴仆。</br> 擔(dān)心余震,安福幾人趕緊擁著謝崢挪出城外,又派人去與尋找隱匿在山里的護(hù)衛(wèi)隊(duì),讓他們?nèi)砍烦鰜怼?lt;/br> 再然后,謝崢便在城外空曠處弄了個臨時駐點(diǎn),同時讓安福帶人進(jìn)城里查看具體情況。</br> 灰頭土臉的安福喘了口氣,快速道:“城墻、房屋塌了大半。若是要進(jìn)去救人,恐怕要廢許多功夫,還得注意避開未倒的墻根。還有,”說到此,他似乎有些說不下去,“城西地陷了,城外的江水……”</br> 謝崢頓生不祥預(yù)感:“如何?”</br> 安福這老貨竟然哽咽了:“城外的江水變道了,開始倒灌進(jìn)城……”</br> 謝崢悚然。城西是居民區(qū),房子連甍接棟,人口數(shù)量……</br> 南邊氣候宜人,糧食產(chǎn)量極高,故而人口極多。</br> 據(jù)謝崢那些幕僚分析,枬寧雖窮,卻不是窮在人口,而是窮在橫征暴斂。可枬寧上繳的稅,卻遠(yuǎn)遠(yuǎn)不至于到這種地步。</br> 總歸還是政令不通,黑惡勢力橫行鄉(xiāng)里。</br> 說一萬道一千,這般禍?zhǔn)孪聛恚纻藬?shù),怕是……</br> 親歷災(zāi)難,謝崢兩輩子第一次覺得自己身上的擔(dān)子如此沉重。</br> “昌河。”他沉聲道。</br> 跟在他身后的護(hù)衛(wèi)忙應(yīng)聲:“屬下在。”</br> “你立馬進(jìn)去找振武,讓他集中精力救援西城,趕在水下來之前,能救多少是多少。”那邊還有許多受傷不得出的老百姓,必須先救出來。</br> “是!”</br> 護(hù)衛(wèi)應(yīng)喏,轉(zhuǎn)身飛奔離開。</br> 謝崢轉(zhuǎn)頭看向安福:“你跑了一早上,先去歇會吧。”</br> 安福苦著臉:“這般情況,哪里歇得下去?”他瞅了眼謝崢身上同樣灰撲撲的衣服,問,“主子,咱們的東西都翻出來了,要奴才給您找身衣服換上嗎?”</br> 謝崢沒好氣:“不必了。”他擰眉,“你若是閑得慌,去安瑞那兒幫忙。”</br> 安瑞正領(lǐng)著人在附近砍樹弄擔(dān)架。</br> 安福卻不肯:“方才是沒法子,這會兒該忙的都忙起來了,主子身邊怎么能沒個伺候的。”</br> 他身邊確實(shí)沒幾個人了,能派出去的都派出去了。謝崢嘆了口氣,不再多言,握筆,低頭開始寫給周邊州府的求援信,讓他們派人過來幫忙。</br> 這便是隨他的意思了。安福松了口氣,麻溜湊過來給他磨墨。</br> 承嘉十三年九月十一日,枬寧地動。山崩裂,江水易道,廟宇及居人廬舍崩壞殆盡,枬寧縣百姓十去六七,死傷無數(shù)。</br> 朝堂震動。</br> 承嘉帝當(dāng)即下令讓臨近州府派人前往救援,同時勒令戶部撥款,讓人采買物資前往援助,幫助本地百姓度過難關(guān)。</br> 戶部尚書當(dāng)即跪了下來:“陛下,今年江南春汛、魯北夏旱,秋稅也尚未收繳入庫”</br> “行了行了。”承嘉帝沒好氣,“別在這兒喊窮了,老三已經(jīng)給你解決了這個問題了。”</br> “?”戶部尚書茫然抬頭。</br> 承嘉帝甩了甩手上奏折:“枬寧地動,震出了個銀礦。”</br> 群臣嘩然。</br> 戶部尚書一改方才的苦瓜臉,喜笑顏開道:“哎喲,三殿下真是我朝福星。”這下好了,戶部不光不用出錢,還能收回一大筆!</br> 眾人愕然,然后才反應(yīng)過來,那失蹤近一年的三皇子謝崢,竟然是被派往這種偏僻縣城?</br> 有那忍不住的偷偷去打量人堆中的靖王、寧王。</br> 這倆人面色詭異得很。</br> 也是,哪個皇子會自降身份下去地方當(dāng)縣令,這便罷了,轉(zhuǎn)頭還遇到地動。</br> 害,該說這位三皇子殿下,太過老實(shí)呢?還是說他太過倒霉呢?</br> 朝廷里暗流涌動,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枬寧之時,祝圓讓人搜刮的銀子已經(jīng)抵達(dá)塢州。</br> 留在塢州的幕僚接手后,立馬帶著人開始采買物資。</br> 當(dāng)此時,塢州之人也知道枬寧地動之事,學(xué)堂里的孩子也都知道了自己家鄉(xiāng)遭遇禍?zhǔn)拢昙o(jì)小些的便罷了,年紀(jì)大些的全都自覺地帶著弟弟妹妹們,安靜焦灼地等著這些人的安排。</br> 等到物資采買完畢,幕僚們便遵從謝崢的命令,將這群娃娃全都帶上,一塊兒趕往枬寧。</br> 這場地動,誰也沒討著好。但錢、劉、吳、黃幾家能說得上話的人竟然都還留著,雖多多少少都受傷了,總歸是保住了性命。</br> 謝崢想到上輩子消息被捂得死死的,自然猜到了這一點(diǎn)。</br> 只是他沒得空抽出人手整治他們罷了。</br> 如今半個月過去,縣城及周邊村落能救的人也都救出來了,災(zāi)后的清理和重建正在有序進(jìn)行。</br> 這幾家人便開始搞鬼,試圖拉攏他進(jìn)入銀礦守護(hù)隊(duì)。</br> “……您就算一輩子當(dāng)官,又能掙得幾個錢呢?”錢大虎巧舌如簧,“枬寧地處偏僻,這事兒只要不捅出去,這礦山足夠我們幾家人富貴百年。”</br> 此刻他們正聚在謝崢的臨時辦公室里。</br> 簡陋的木屋有些昏暗,最近忙得沒空修理面容的謝崢頂著胡茬,皺著眉峰,看著錢大虎吹噓。</br> 錢大虎游說了半天,終于落下結(jié)論:“喬大人,若是您加入我們,咱們讓您拿大頭!”他伸出胖乎乎的手指,忍痛比了個三,“我們商量過了,可以分您三成!您覺得意下如何?”</br> 四家人,加上謝崢,一共五家,給謝崢三成,那真的是非常非常大方了。</br> 謝崢單手支額,道:“不如何。”</br> 錢大虎幾人怔住。</br> “我若是要,便全要,為何要分給你們?”謝崢冷然道,“就憑你們,也配與我分?”天下都是他謝家的,他為何要分給幾個賤民?</br> 錢大虎等人:……</br> 小小縣令,好大口氣!</br> 作者有話要說:六千全勤沒了tt</br> 昨晚躺平后,直接廢了,一直到今天中午才爬起來……</br> 太慘了!</br> 血淋淋的教訓(xùn)啊,壞掉的水果千萬別吃啊!!!</br> 嗚嗚嗚嗚</br> 我拉脫水了,需要補(bǔ)充水水瘋狂暗示.jpg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