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第014章
張靜姝帶了頭,銀環(huán)自然跟上,還拉著祝圓、祝盈一起討論了兩句,挑了幾樣東西,回到座位跟張靜姝一塊兒享用起來。</br> 眾人都不傻,縣令家女眷已經(jīng)帶頭做了,立馬反應過來,逐一跟上,學著他們?nèi)”P子,再四散挑選。</br> 張靜姝見情況差不多,放下筷子,招呼銀環(huán):“走,我們也去補一點?!痹俜愿雷A倆姊妹,“你們?nèi)フ疹櫺〗忝脗??!?lt;/br> 祝圓點點頭,拉上祝盈,與她們分開行動。</br> 不過一會兒工夫,樹蔭下便熱鬧了起來。</br> “夫人你也喜歡這個???我也加了?!?lt;/br> “對,蕪縣這道菜特別合我心意,好吃?!?lt;/br> “都好都好,點心看著也挺好,要不要來一點?”</br> “不著急,這么多呢!”</br> “哎呦你裝這么多,吃的完嗎?”</br> 祝圓這邊則成了答疑小達人。</br> “妹妹這奶茶是怎么做的???”</br> 祝圓簡單解釋了遍,順便還給自己店鋪打了廣告:“你若是喜歡,可以去東街尾的得福食棧,那是我家開的鋪子,里頭有賣奶茶?!?lt;/br> 各家小姑娘面面相覷,小姑娘有些郁悶:“娘不讓我出門呢?!?lt;/br> 祝圓忙道:“不礙事,店里有可供打包的竹筒杯,都是洗刷干凈曬過的。”</br> “好,回頭我讓下人給我買去!”</br> 她這邊介紹著飲品菜品,祝盈則領著幾名差不多年紀的小姑娘圍著點心區(qū)轉(zhuǎn)。</br> 東西兩側(cè)樹蔭只是拿屏風隔開,稍微注意些還是能察覺對面的動靜。</br> 歡聲笑語傳來之時,隔壁男士區(qū)也聽到了,說話聲下意識放輕了不少。</br> 正與旁人說話的祝修齊察覺,掃了眼條桌那邊,恍然道:“瞧我,把正事都給忘了。”他站起來,招呼諸位,“時辰差不多了,咱們該用膳了,今天咱們放松點,吃吃自助餐。”</br> ……</br> 這場令祝圓很蛋疼的自助餐宴竟然獲得了賓客的一致好評。</br> 往常的宴席,既拘束又無趣。久坐腰酸背痛不說,這種場合,多少還是吃得不自在。</br> 若是遇到天兒冷,說上幾句話,那菜肴便能凍出油花,直看得人犯惡心,更別說吃飽。</br> 而今天,宴席場地就在園子里。綠樹成蔭,綠草如茵,涼風習習,愜意無比。佳肴美飲,任君選擇。</br> 這祝家甚至體貼得連飲品似乎都提前拿井水涼過,涼絲絲的,大熱天喝著正合適……</br> 真真的賓至如歸。</br> 不說別的,這贊譽不斷的賓客前腳剛走,原本矜持自謙的祝修齊一轉(zhuǎn)身,立馬笑出滿口白牙。</br> 他一陣風似的卷進后院,逮著正在跟張靜姝學習收拾善后的祝圓一頓猛夸。</br> 祝圓不好意思地看看張靜姝:“是娘教得好?!?lt;/br> 張靜姝莞爾:“在爹娘這兒無需如此謙虛,你的功勞誰也搶不走。”</br> 祝圓眨眨眼。這樣的話……她小聲道:“那可以要獎勵嗎?”</br> 祝修齊笑意愈盛:“想要何獎勵,說來聽聽?!?lt;/br> 張靜姝也挑眉看她。</br> “我、我想要銀子——”覷見兩夫妻都皺起眉,祝圓連忙解釋,“我是說,得福食棧那邊的銀子?!彼笾陆牵b出一副緊張小兒的嬌憨模樣,嘟囔道,“連下人去干活都能多拿一份月銀呢,怎么我沒有月銀?”</br> 祝修齊怔愣,張靜姝噗嗤出聲:“你怎么還天天惦記著月銀的事兒?!?lt;/br> 祝圓嘟嘴:“我長大了,沒點銀子傍身怎么行?”小孩子裝大人什么的,最可愛不過了!</br> 張靜姝果然被逗笑了。</br> 祝修齊忙問怎么回事,張靜姝忍笑,將前些日子祝圓貪財?shù)氖抡f了遍,前者越聽越皺眉:“怎的如此注重這些身外之物?!?lt;/br> 祝圓心里暗自翻了個白眼——沒有這些身外之物,你以為你能養(yǎng)得起這么一大家子嗎?當然,明面上她還是裝得委委屈屈:“什么身外之物,人不都得吃飯嗎?”</br> 祝修齊被噎住。</br> 張靜姝笑得不行,逗她:“家里也沒缺你吃沒缺你穿啊?!?lt;/br> 祝圓斬釘截鐵:“我們可以不重視錢,但絕不能沒有!”</br> 張靜姝掩嘴笑了好一會兒,才道:“好吧,總歸你跟盈盈年紀也差不多,開始理事了……以后每月給你們二兩的月銀,想吃什么自己買去?!?lt;/br> 祝圓不服:“我還管著得福食棧呢?!辈皇菓摫茸S嗄靡稽c嗎?</br> 張靜姝繼續(xù)道:“你那鋪子才開張幾天,連本兒都沒收回來呢,拿什么錢?再說,一家子人,哪里還分你我他的,我管著家里,除了月銀,不也沒拿別的嗎?家里鋪子掙的錢不也是全用在家里嗎?怎么能分個你我他呢?”說到后面,語氣已經(jīng)變得有幾分嚴肅了。</br> 也是。祝圓失望:“是我想岔了?!卑ミ€是危機感太重。</br> 這時代,女人的地位實在太低,要是再沒點錢傍身……想想就不寒而栗。</br> 不過張靜姝說得也對,一個家庭怎么能分得那么清楚呢。</br> 所有人都為家共同努力,才能稱之為家吧……</br> 正胡思亂想呢,腦袋突然被揉了揉。祝圓抬頭,對上祝修齊溫和的目光。</br> “圓圓,你是不是想要買什么東西?”</br> ???祝圓愣了一瞬,忙搖頭:“沒有,我只是想攢點銀子,以后想買啥買啥?!?lt;/br> 祝修齊與張靜姝對視一眼。</br> 張靜姝也摸摸她腦袋:“現(xiàn)在家里還不太寬裕,得福食棧若是能掙錢,能幫家里一個大忙。待日后家里寬裕些,再多給你多點月銀好么?”</br> 祝圓心里暖烘烘的,用力點頭:“好?!?lt;/br> 這事便算過去了。</br> 事后每每想起,祝圓都是長吁短嘆,可內(nèi)心深處,對這個家的認可卻是又加深了幾分……</br> 言歸正傳,</br> 今日宴席舉辦成功,祝修齊成最大贏家。</br> 祝圓前些日子建議的懲惡、揚善之榜,他覺得大有可為,與王先生討論過后,便將章程弄了出來。</br> 好歹是縣衙出品,當然不能如此直白粗俗,便將懲惡榜改成申明亭、揚善改成旌善亭,兩者皆放置在城門口,每月初一十五由官府聘請的人負責宣揚。</br> 由此,他還聯(lián)想到自己開春便想要做的修橋鋪路、引流挖渠……</br> 奈何蕪縣實在太窮,收繳的田稅也要交給</br> 朝廷,他也不想學上任縣令拼命搜刮民脂民膏,導致各處怨聲載道……這樣一來,他完全沒有余錢可以做這些。</br> 可不做,他如何讓百姓田產(chǎn)增加?如何讓來往商旅增加?</br> 正頭疼呢,祝圓提出了懲惡揚善。</br> 他的思路陡然開闊,直接將目光放到蕪縣當?shù)馗患澤砩稀?lt;/br> 俗話說,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鋪路無尸骸。富紳有的是錢,博得就是一個善名。</br> 祝修齊索性與王先生商量了個章程,捐資之人除了會上旌善亭,還會被寫進縣志。</br> 那可是縣志??!即便只局限在蕪縣,那也跟流芳百世無甚差別了!</br> 可這些富紳們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上屆縣令折騰怕了,這樣的好事,竟然也躊躇不前,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樣。</br> 祝修齊沒法,只得讓張靜姝辦場宴席,打算慢慢來。</br> 結(jié)果,一頓自助餐下來,一個個便改口說樂于為家鄉(xiāng)做貢獻,明兒就帶著銀兩去縣衙詳談。</br> 祝修齊:???</br> 他怎么不知道吃飯這么管用?</br> 不過,事情辦好了就行。</br> 接下來,就是他大顯身手的時候了。</br> 祝修齊躊躇滿志,祝圓卻不太好了。</br> 為了籌備宴席她已經(jīng)連軸轉(zhuǎn)了兩天,加上她還得練琴、抄書、鋪子器具清點——因為宴席需要桌椅、餐具太多,鋪子停業(yè)了三天,所有東西挪到官宅,用一天再搬回鋪子。</br> 如此下來,她感覺整個人都快散架,渾身不得勁,腰腹處更是酸疼不已。</br> 想到剛過來時的病弱,她心驚膽戰(zhàn),趕緊跟爹娘告假,臥床休息。</br> 唬得祝修齊夫婦趕緊給她找大夫。</br> 好在大夫說只是累著了,歇兩天便好。</br> 祝圓這才松口氣——不枉她這幾個月各種溜達走動鍛煉啊……</br> 但張靜姝倆人不放心啊,依然讓大夫給開了幾服補藥,給祝圓灌下去。</br> 祝圓沒法,只能含淚吞藥。</br> 好不容易哄走擔憂的父母,祝圓癱在床上唉聲嘆氣:“自作孽不可活啊……”誰叫她一驚一乍的呢。</br> 夏至聽見了,溫聲勸道:“老爺夫人是關(guān)心您呢?!?lt;/br> “我知道?!弊A嘟囔,“我就是嫌藥苦?!?lt;/br> 夏至掩嘴笑:“也是,姑娘還是小孩——”</br> “妹妹!”房外傳來沙啞如鴨公的嗓音,“妹妹在里面嗎?”</br> 祝圓愣了愣,一咕嚕爬坐起來,同時揚聲:“我在我在,哥哥快進來!”</br> 她那位穩(wěn)重又俊氣的哥哥回來啦??!</br> 聽見她的聲音,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br> 唰地一下,風塵仆仆的半大少年繞過屏風走了進來。</br> 正是剛過十二歲的祝庭舟。</br> 祝圓眉眼彎彎,開心地打招呼:“哥哥,你回來啦!”</br> 夏至也福了福身:“少爺?!?lt;/br> 祝庭舟擺擺手,大步過來,先仔細打量床上祝圓,問:“聽說府里剛請了大夫……你沒事吧?”</br> 祝圓自然否認:“沒事沒事,就是累著了,虛驚一場而已。”</br> 祝庭舟不甚相信:“真的?”看了眼她身上掩著的薄被,與她有幾分相似的臉帶著顯而易見的擔憂,“若是有哪兒不舒服可不要逞強?!?lt;/br> 祝圓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頓時無語——這不是她親爹親娘聽說她腰腹酸疼,覺著她虛弱,讓她蓋著別著涼了嘛。</br> 見祝庭舟依然擔憂不已,祝圓索性掀開薄被,唰地一下爬起來,光著腳丫在床上蹦跶兩下:“你看我這不是好好——”</br> 話沒說完,某處熱流陡然噴涌而出。</br> 祝圓臉色大變——</br> 比她先變臉的是祝庭舟。只聽那嘶啞的鴨公嗓驚恐高喊:“救、救命啊——妹妹出血了——快來人啊——”</br> 祝圓:……</br> 艸,這下全世界都知道老子來大姨媽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