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5 章 第125章
朝廷最近發(fā)生了什么大事,老百姓們不定能知道,但若說起京城最近流行什么,他們張口便能來一句“有人就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br> 笑傲江湖連載至今,已經(jīng)有了許多忠實讀者。</br> 不光那些明文識字的讀書人,連那走街串巷的貨郎、城門口扛貨的苦力、走南闖北的武夫……都愿意花上幾個茶錢,去茶樓飯館聽說書先生講那笑傲江湖的后續(xù)。</br> 沒錯,笑傲江湖雖未完結,卻已經(jīng)是京城說書先生每日必講的經(jīng)典。</br> 每月到了大衍月報出刊之時,那些茶座皆是高朋滿座,識字不識字的,都愿意湊到一起,聽說書先生講那波橘云詭的江湖事,再與相識、不相識的各路朋友一起討論里頭的各種角色。</br> 不光市井百姓,連那許多熱血年輕人也被其中豪情萬丈吸引。</br> 當然,話本只是話本。</br> 笑傲江湖只是祝圓依舊記憶仿寫。雖然她對金庸小說熟知于心,但文字造詣確實不如金庸,只能盡力還原。即便如此,金庸的小說,對于當下文人而言,仍然是大白話居多。</br> 故而,笑傲江湖在文人圈子里,倒是沒有引起太大轟動。</br> 反倒是閑著無聊的婦人家會月月追更。</br> 聽起來似乎不多。</br> 可這年頭,讀書人還是少數(shù)。積攢了大批百姓讀者的金庸先生,在街頭小巷、在深閨婦人乃至許多少年學子心里,已是儼然大家。</br> 當其時,春節(jié)剛過,元宵未至,卻不知從何處刮起一股流言所謂的金庸先生,其實只是一名未及笄的小丫頭。</br> 那丫頭,就是這些日子搗鼓出灼灼、“璀璨之齋”的祝家三姑娘。</br> 眾人嘩然。</br> 倘若這是真的……那笑傲江湖里的人物有多瀟灑不羈,這小姑娘便有多離經(jīng)叛道了。</br> 再看她這倆月,一小姑娘家家的,天天拋頭露臉,早出晚歸,還整日跟各種男人打交道……可不是離經(jīng)叛道。</br> 當下留言喧囂而上。</br> 一時間,祝圓的名字在好些人家眼里都成了那不守規(guī)矩的代名詞。</br> 這些不過是大伙私下流傳之話,祝家人起初是毫不知情。</br> 可王玉欣最近正跟太常寺少卿家議親,加上春節(jié),正是走親訪友之時,這流言剛起,便有那嘴碎的跟王玉欣告狀,說他們家的姑娘可得好好管管,別壞了玥兒的名聲。</br> 王玉欣一聽,這還得了,當即回家找祝老夫人告狀。</br> 于是,當天下午,剛回到家的祝圓便被叫至長福院。</br> 一進門,還沒來得及看清人呢,便聽得一聲大喝</br> “跪下!”</br> 祝圓:……啥情況?</br> 好在她娘給力。</br> 只聽張靜姝道:“大嫂,娘還沒發(fā)話呢。”</br> 王玉欣登時憋紅了臉。</br> 祝圓心里暗樂,忙朝上座三名長輩福身行禮,快速溜到她娘身后。</br> 祝老夫人臉色也不太好看,廢話不多說,直接問她:“我問你,金庸先生是何許人?”</br> 祝圓心里一突,謹慎答道:“孫女不知道。”</br> “砰!”祝老夫人拍得茶幾上的碗盞都顫了兩顫。“不知道?旁人都知道大衍月刊上的稿子和稿費,都是從玉蘭妝走的,怎么,玉蘭妝除了你,還有別的主子?”</br> “因為稿件是孫女整理的,但孫女確實不知道金庸先生是何人。”反正,打死不認。</br> “什么意思?”</br> 祝圓解釋道:“我曾經(jīng)看過金庸先生的文稿,不過字跡繚亂,破舊不堪,沒法保存。所以我只能依靠記憶寫出來,并署名金庸先生。”說完她恭敬福身,“敢問祖母,孫女將前人的經(jīng)典改編再現(xiàn),何錯之有?”</br> 祝老夫人張了張口。</br> 王玉欣見她軟化了,立馬道:“若不是你天天出去外面,好好一姑娘,如何會被人說成這個樣子?”</br> 祝圓直視她:“伯娘不妨說說,侄女我都被說成什么樣子了?”</br> “那什么”王玉欣啞口。對啊,旁人其實就是暗指一兩句,連名都沒提,哪有什么話?</br> 祝圓面無表情看著她:“不知道伯母對陛下的安排有何意見?侄女去打理鋪子,可是陛下親口諭旨吩咐下來的,若是伯母對侄女有意見,不如跟侄女一塊兒去面圣?”</br> 王玉欣僵著臉,干笑:“陛下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br> “那不巧了,”祝圓微笑,“半月前我才面圣了一回,還送了他一套琉璃茶盞。”</br> 她的禮物,可不是白收的!尤其是這種新品剛出來,賣得正俏的時候,少一套樣品她少多少錢啊</br> 御書房里的承嘉帝打了噴嚏。</br> 祝圓這話的意思呢,有腦子都聽出來陛下不光贊同她管事,還喜歡她倒騰出來的產(chǎn)品!</br> 這回不光王玉欣,連祝老夫人跟張靜姝都嚇了一跳。</br> “你怎么突然見著圣上了?也沒聽你說說。”張靜姝忙問。</br> 祝圓輕描淡寫道:“進臘月后,淑妃娘娘見了我?guī)谆兀彩窃谀锬锬莾号鲋菹碌摹!?lt;/br> 幾人面面相覷。</br> 張靜姝率先回神,道:“咳,我早就說了圓圓這事兒沒問題……若是沒什么事,我們先回去了。”</br> 王玉欣只能干瞪眼看她們離開。</br> 回到蘅芷院,張靜姝自然要問問祝圓見淑妃跟承嘉帝的情況,祝圓避重就輕,只說他們問的也是鋪子里的營生,不過是擔心她搞砸了,別的都沒說。</br> 張靜姝這才松口氣,然后沉吟片刻,道:“最近風言風語似乎真有點多,加上這里……我們不如搬去跟你爹團聚吧?”</br> 過年時候,祝修齊也就回來吃了頓團圓飯,第二天上午拜了祖宗,飯都沒吃,便回去章口春節(jié)廟會、集會多,章口又多外來旅人,春節(jié)期間最容易滋生事端,他得回去盯著。</br> 這一年來他們家聚少離多,祝修齊一個人住在章口冷清清的不說,今天又來這么一出,張靜姝便生出這股意思。</br> 祝圓詫異,然后遲疑:“可我那邊生意……”</br> 張靜姝沒好氣:“章口到京城快馬不到一個時辰。按我說,你那灼灼惹人非議的,你還不如搬去章口呢。”</br> 祝圓搖頭:“我正是要他們議論。”</br> 張靜姝不解。</br> 祝圓卻也不解釋,道:“要不,我也住到灼灼書屋里面吧?這樣便省了許多事了。”</br> 張靜姝唬了一跳,斥道:“你瘋了,那院子名義上還是殿下的,你一未婚姑娘,住進去像什么話?”</br> 祝圓撇嘴。正主都不在,有什么關系嘛……</br> “罷了罷了,回頭讓你姨娘過去章口陪你爹吧。”張靜姝摸摸她鬢發(fā),“趁你還未出嫁,娘再好好陪你兩年。”</br> 祝圓滿心感動,依戀得摟住她胳膊:“娘,您別這么說,我就算嫁人了,不也還在京城嘛,到時我隔三差五回來住幾天”</br> “呸呸呸!哪有出嫁女整天回家住的,又不是”張靜姝忙又呸了幾聲,“你還管著灼灼的話,回頭娘去灼灼找你,天天去那兒蹭吃蹭喝的!”</br> 祝圓眼前一亮,興奮地拽住她:“娘!!”</br> 張靜姝差點被振聾:“做什么?”</br> “娘你不是說風言風語多嗎?”祝圓雙眼放亮,“那你陪我去灼灼!”</br> “……?”</br> “你看,你現(xiàn)在又不用管家,每天除了帶帶弟妹就沒事了,還得陪祖母他們聊那些無聊的話題,還不如跟我出去灼灼,幫我干點活呢!”</br> 張靜姝無語:“你那是殿下的鋪子呢,哪有未來岳母去插手的?”</br> “沒關系,灼灼算是我的,殿下充其量就是個拿錢的幕后老板!”</br> 張靜姝似有些動搖:“……那也不得,你不還在招人嗎?我去像什么?”</br> “嘿嘿嘿。”祝圓笑得有點尷尬,“這不,沒啥人來嘛……”完了她嘟囔,“要不我怎么會天天忙得不著家的!”</br> 張靜姝啞然。</br> “娘”祝圓撒嬌,“你要是陪我過去,肯定就沒有那么多風言風語!最重要的是,你這一身的管家本領,不用起來多浪費啊娘”</br> 許是在家里呆著太無聊,張靜姝成功被她說服,半推半就地說明兒跟她去看看。</br> 祝圓在心里比了個耶!</br> ……</br> 于是,第二天一早,在長福院稟報一聲后,張靜姝便讓銀環(huán)收拾收拾,帶著娃娃趕去章口照顧祝修齊。</br> 然后她則領著剩下的幾個小的,浩浩蕩蕩出發(fā)前往灼灼書屋。</br> 提前先出門到灼灼書屋處理事務的祝圓:……</br> “娘,”她拽住張靜姝走到邊上,指著那幾個興奮的家伙,“盈盈就算了,你把小的兩個都帶來干嘛?”</br> “在哪兒帶不是帶。”張靜姝不以為意,“我要是一天在這兒,留他們在家不得翻天了。”</br> 祝圓:……</br> 想到祝府情況,她只能捏著鼻子認了。讓照顧的丫鬟們注意著小妹,再找了個屋子將祝庭方扔進去做功課看書,祝圓當即領著張靜姝、祝盈四處轉(zhuǎn)悠。</br> 她之前也沒撒謊,灼灼確實是急缺人手。招人招了快一個月,守門、巡邏的健壯仆婦倒是招滿了,廚房也多了幾個善廚的大娘。院子里原來的丫鬟本來就不多,奴仆小廝被遷走后,她們打掃衛(wèi)生都緊巴巴的,更別說來幫忙。</br> 再者,這些人都大字不識幾個,想用都用不起來。</br> 要不然,四美也不會被祝圓趕鴨子上架,一人身兼多職的干著。</br> 張靜姝跟祝盈來了之后,祝圓便將院子的進出賬務交給前者,再把后者丟給執(zhí)琴,讓她安排事情,審稿、核稿等文書工作,盡可交給她去干畢竟是小姑娘,不好扔出去跟聊齋的管事們碰面。</br> 如是,多了兩個人,祝圓頓時感覺自己輕松了許多。</br> 張靜姝還在外頭熟悉情況,祝圓則轉(zhuǎn)回正院書房,準備看看別處鋪子的事務,剛進門就看到謝崢在寫字。</br> 祝圓摸了筆就跟他嘮嗑上了。</br> 嘿嘿,我今天把我娘、我妹妹帶過來了</br> 謝崢頓了頓,換了張紙:很高興?</br> 那是啊,一直招不到人,我這邊都忙死了!</br> 謝崢察覺不妥:這段時間都是你一個人忙活?安清呢?</br> 他事兒多著呢,跑得腿都細了,你別找他麻煩了!我這邊有執(zhí)琴幾個幫著,現(xiàn)在有我娘我妹,接下來應該松快點!</br> 謝崢皺眉:執(zhí)琴是誰</br> ……</br> 我認識?謝崢仔細回憶了遍,著實想不起來,遂問,院子里的丫鬟嗎?</br> ……是你母妃賞下的美人祝圓沒好氣。</br> 謝崢愕然。不知為何,他想到一句話:你這是,化干戈為玉帛?</br> 祝圓:……</br> 她翻了個白眼:你可以稱她們的行為為:棄暗投明!</br> 謝崢:……</br> 誰是暗?誰是明?</br> 作者有話要說:祝圓:四美是棄暗投明!</br> 謝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