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八章 決戰(zhàn)之前(二)
在棺槨打開的瞬間,一股難言的惡臭散發(fā)開來。
這棺木中的尸體顏面膨大、眼球突出、口唇外翻、舌尖突出于口外、頸部變粗、胸腹部顯著膨脹隆起。
原本寬大的衣服顯得緊繃,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面貌,這個在現(xiàn)代的法醫(yī)學(xué)中,被稱為巨人觀。
腐敗綠色的尸斑從腹部蔓延至以至全身,顏色由原本綠色變?yōu)榫G褐色。
這棺槨之中的生物,甚至已經(jīng)沒有人形了。
楊清源見到這一幕面不改色,只是澹定地戴上了鯨皮手套。
他在開棺之間,就用菩提禪五功封閉了嗅覺,什么臭味,根本聞不到。
一旁的薛冰,雖然也是紅鞋子的成員,但可沒見過如此尸骸,在看見的時候,只覺得胃中酸水翻滾,差點(diǎn)就吐了出來。
一旁的陸小鳳見狀立刻一指點(diǎn)在了薛冰臍中上四寸的中脘穴上。
中脘穴屬任脈,為胃之募穴,八會穴之腑會。可和胃健脾、通調(diào)腑氣、緩解惡心。
自己則是立刻施展了菩提禪五功封閉了鼻息。
楊清源的這門武學(xué)就是學(xué)自陸小鳳。
在棺槨的尸體旁還躺著一把飛刀,楊清源率先拾起了這把飛刀。
其上的刀意殘留可以確認(rèn),這是李尋歡發(fā)出的小李飛刀。
這刀意之凌厲,世間不做第二人之想,就算楊清源有道童在身,也沒辦法來完美復(fù)刻這小李飛刀。
“這確實是李兄的飛刀,這一點(diǎn)可以肯定。”
單就是這把飛刀,楊清源就已經(jīng)信了三成。
李尋歡的飛刀,雖然受限于自身威力,對尸傀和大歡喜女菩薩那樣的特殊對手,并不必然奏效。
但楊清源覺得血河宗主怎么看都是個正常人,應(yīng)當(dāng)不在此列。
隨后楊清源按照尸檢報告,對比了傷口和內(nèi)傷,都與報告所言的別無二致。
一旁的陸小鳳在查桉之上也是行家,他下意識地去摸自己的胡子,摸到的卻是光潔的皮膚:“……”
楊清源這個人什么都好,就是偶有會喜歡整蠱別人,陸小鳳就是受害者之一。
他的胡子也不知道怎么得罪楊清源了,非得他把這胡子給剃掉。
“老楊,我有個問題,你之前在尸檢的時候講過,尸體的腐爛時間是會隨著季節(jié)變化的,現(xiàn)在是十月中旬了,這樣的溫度下,五天之間,尸體會腐爛到這個程度嗎?!”
陸小鳳從某種意義上也接受過大理寺刑律學(xué)院的教育,只不過算是旁聽生罷了。
楊清源緩緩起身,去掉了手上的鯨皮手套。
“你說得不錯,如果是正常情況下,這個尸體的腐爛速度確實應(yīng)該更慢!但他是一直泡在水中,四天的事件。水會加速尸體的腐爛,綜合來看,這應(yīng)該就是血河宗主的尸體了。”
楊清源雖然是靠著分析得出了這個結(jié)論,但他的內(nèi)心還是有著隱隱的不安。
血河宗主這樣的一代梟雄,邪宗宗主,就這么死了!?
似乎也太輕而易舉了!
法天象地境高手已經(jīng)和天地之間有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聯(lián)系,心血來潮,甚至能預(yù)知危險。
不過在感覺和證據(jù)面前,楊清源一定會選擇證據(jù)。
畢竟他的感覺沒有任何的事實可以支撐,甚至連基本的疑點(diǎn)都沒有。
“把血河宗主的尸體拉去焚燒了吧,鬼知道血河宗會不會有什么趕尸、煉蠱的邪術(shù)。”
換心、換血、換眼,這種操作在大周醫(yī)學(xué)界不是沒有人能辦到,前唐末期之時就有人能做到。保險起見,還是燒了吧!
楊清源就不信,燒得就剩一副骨頭架子,還能有辦法?!
隨著血河宗主的尸體被拉走,血河宗的事情似乎也告一段落。
沒有這個血河宗主,血河宗的實力也會大打折扣。
楊清源和此人交過手,對這位衛(wèi)宗主的時候很清楚,如果是他身上沒有之前的內(nèi)傷,就算是他和張玄清聯(lián)手,也未必是這個血河宗主的對手。
掠奪比積累,快太多了!
……
陸小鳳雖然心里好奇得要命,但是他也熟悉楊清源的性格,若是這個事情涉及朝廷機(jī)密,即便是他們這樣的至交,楊清源也不會改變原則。
楊清源看了一眼憋著難受的陸小雞,轉(zhuǎn)過身微微一笑,其實沒有什么不能說,他就是想看陸小雞這副想問卻又問不出口的表情。
陸小鳳是真的很難受,不過好在有人能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
衛(wèi)莊和蓋聶兩個人的出現(xiàn),吸引了陸小雞的注意力。
這兩個人陸小鳳有過一面之緣,當(dāng)時他就覺得這兩個人會成長為天下間最頂尖的劍客,此刻再見,果然他們兩個人比之當(dāng)年越加的鋒芒。
特別是蓋聶,他身上的那種純粹的劍意,絲毫不輸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甚至在一定程度上,還要勝過西門、葉孤二人。
“我有的時候不得不贊嘆,你的眼光啊!老楊!這兩位小兄弟……”陸小鳳一時不知道該用什么詞來評價二人。
葉劍寒在一旁突然開口道,“來的路上,我遇上了老聶和衛(wèi)老二與西門吹雪、葉孤城對上了!”
楊清源聞言雙眸一亮,二打二?!這波聽上去很精彩啊!?
縱橫對西門吹雪、葉孤城,想想都很期待。
“結(jié)果呢?!”
楊清源給自己倒了杯茶,以楊清源的眼光來看,現(xiàn)在的蓋聶對上西門吹雪和葉孤城大概是四六開,蓋聶是那個四。
而衛(wèi)莊的修為,還差了蓋聶一線,對上有情境的西門吹雪還有勝算。
但是無情境和忘情境的西門吹雪,穩(wěn)壓衛(wèi)莊。
忘情境大成的西門吹雪,是古龍筆下最頂尖的劍客,就算是成年衛(wèi)莊來了,也不能輕言取勝。
至于葉孤城的天外飛仙,楊清源沒有親眼見過,但這一劍,幾乎是劍招的極致,少年衛(wèi)莊估計也是破不了的。
“雙方交手了幾招之后,便停手了,他們兩個之間還有一場決斗,并沒有全力以赴地出手。”開口解釋的是蓋聶,在提到二人之時,眼神之中也有著難以掩飾的興奮。
蓋聶遇到過的高手不少,但是這樣純粹的劍客不多。
大理寺中,無論是柳望舒、楊清源都不能算是純粹的劍客,葉劍寒算是半個,但現(xiàn)在被楊清源帶偏了。
“你們也是為了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決斗來的嗎?!交手之后感覺如何?!”楊清源問蓋聶道。
大叔,算是楊清源最欣賞的人之一。
成年大叔眉眼依舊如畫,雖多了幾分澹定,悲憫,克制,卻愈加銳利,孤絕,冰冷。
劍向袍澤,舉世非之,謙以慎獨(dú),卑以自牧。
年少的勃勃生氣,被歲月深深地斂進(jìn)骨子里,磨成通透的白玉。但哪怕在最深的夜里,也能熠著長明不滅的光芒。
不過現(xiàn)在的少年大叔也不錯,少了三分內(nèi)斂,多了少年的意氣風(fēng)發(fā)。
“他們很強(qiáng)!”蓋聶手中的青霜一陣輕鳴,劍意鋒芒幾乎有透出劍鞘。
楊清源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錯,他們的決斗,你們可以好好學(xué),兩個人的劍道天賦,驚才絕艷,對于任何劍客都會有巨大的啟發(f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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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中,一家客棧之內(nèi),葉孤城正在休息。
無論是西門吹雪還是葉孤城,都不是缺錢的人,所以葉孤城選擇將這間客棧給包了下來。
他不習(xí)慣涉入紅塵太深,萬丈的紅塵煙雨只會讓他的劍心不再無暇。
而人就是最大紅塵。
無論是用錢還是用劍,他做到了在當(dāng)下這個客棧緊張的時節(jié),獨(dú)霸一整間客棧。
正在他閉目養(yǎng)神之時,一個人出現(xiàn)在了客棧的院中。
葉孤城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來人。
就當(dāng)這個身穿黑袍的人要踏入客棧之時,只覺得眼前一亮,一道劍光自天外落下。
來人似乎沒有想到,葉孤城的出手會如此的果決。
但來人也不是等閑之輩,一柄刀立時出鞘,竟是擋下了葉孤城的這一劍。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天外飛仙嗎?!果然是威力驚人。”
來人腳下站立的青磚已經(jīng)盡數(shù)皸裂,而他自己才知道的,雖然他擋下的這一劍,但已經(jīng)有一縷劍氣攻入了他的經(jīng)脈。
“若剛剛是天外飛仙,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個死人了!”葉孤城收劍回鞘,只是冷冷地說了一句。
隨后,葉孤城看向了來人的那柄刀。
“這柄刀不凡!”葉孤城有文化,但畢竟不是楊清源這種數(shù)據(jù)庫型人才,那刀柄上的兩個古篆,他不認(rèn)識。
來人反手收刀,“此刀名為昆吾。昔周穆王時﹐西胡獻(xiàn)昆吾割玉刀及夜光常滿杯﹐刀長一尺﹐杯受三升。刀切玉如切泥。”
對于自己的愛刀,來人顯然很滿意。
“你這樣的人,不會寂寂無聞,我應(yīng)該知道你!”
“在下太行劉一刀!見過葉城主!”
劉一刀,洞玄境的刀客,冀州綠林總瓢把子,太行山寨主,江湖人稱,“刀過無頭”!
沒錯,就是之前那個參與追殺張慕青的刀客的師父,一個背景板式的龍?zhí)兹宋铩?br/>
葉孤城有些好奇,如此人物,為什么會打扮成這副模樣,深夜來見他。
劉一刀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在下有幾句話,想要和葉城主說……或者說陳城主!”
葉孤城原本還冰冷的臉色出現(xiàn)了一絲波動,身上的劍意突然暴漲,原本已經(jīng)歸鞘的飛虹也再次出鞘,握在了劉一刀的手中。
“你最好能有一個合理的解釋,否則我不介意在和西門吹雪決斗之前,先殺了你熱熱身。”
葉孤城的話是這么理所當(dāng)然,大家都是洞玄境,但他就是有把握殺了劉一刀。
“葉城主,我自然不是來開玩笑的,也沒有人會平白無故拿這件事來和葉城主開玩笑。”
在葉孤城的目光之中,此人走入了客棧之中。
葉孤城的侍女仆從也被兩人動手的余波所驚,來到了院中。
“你們退下吧!”
葉孤城也想要知道,這人到底是為什么而來。
“有位朋友讓我給葉城主帶個話。”劉一刀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葉城主既然是陳漢后裔,自然當(dāng)復(fù)興父輩榮光,眼下就有一個這樣的機(jī)會,若是葉城主愿意相助,那大業(yè)成后,我家主上會追封陳漢兩位君王的王位,并以一郡之地酬謝葉城主。”
葉孤城的臉色沒有絲毫的變化,“你就要說這些嗎?!”
冰冷的語氣,讓人覺得,下一瞬,他的飛虹劍就會出鞘。
劉一刀仿佛沒有察覺到葉孤城的面色一般,繼續(xù)說道,“葉城主不想提及此事,我也能理解,畢竟現(xiàn)在是大周的天下,你的身份就像是陰溝里的老鼠,是見不得光的。但你姓陳,體內(nèi)流著陳漢王室的血,這一點(diǎn)就算葉城主再否認(rèn),也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葉孤城雙眸盯著劉一刀,眼神冰冷似萬載玄冰,但似乎又不帶任何怒火。
“就這?!”
劉一刀,也不再多說,似乎是已經(jīng)達(dá)到了自己的目的,抱拳道,“在下言盡于此,告辭了!”
說完身影一幻,便向著院中疾射而去。
“鏗!”
飛虹出鞘,一道劍光緊隨其后。
“葉城主何須動怒!某自行離開便是,不用送了!哈哈哈哈!”
……
劉一刀接下了葉孤城的這一劍,大大方方地逃離了客棧。
他來此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了。
他確實是受人所托,招攬葉孤城,不僅僅是葉孤城,凡是天下的高手,都可招攬。
劉一刀雖然是天下有名的洞玄刀客,太行寨主,但說白了就是一個山大王。他自然是不可能擁有昆吾這樣的寶刀名器的。
這是他背后之人賞給他的。
早在十幾年前,劉一刀就已經(jīng)投靠了燕城的趙王,成了趙王釘在冀州的釘子,并在暗中替他招攬江湖高手。
這件事情做得隱秘,就算是暗六部也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端倪,畢竟像太行山寨這樣的勢力,招攬江湖高手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不值得他們?nèi)ザ嚓P(guān)注。
葉孤城,就在拉攏招攬的名單之上。
只不過,他今夜來此的目的,并非拉攏葉孤城。
在天機(jī)樓開盤的賭局之上,劉一刀下了重注,壓了五十萬兩西門吹雪贏,這是他的全部身家了!
他在冀州見過西門吹雪出手,甚至和西門吹雪對過一招,深知西門吹雪的實力。
不過,劉一刀雖然對西門吹雪有信心,但葉孤城畢竟也是聲名在外,所以當(dāng)他從趙王處得到葉孤城的消息之時,便只身來此,名為招攬,實則是為了亂葉孤城的劍心。
青天白云沾染了塵埃,那天外飛仙,還能那般無往不利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