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三章
    早上六點,天色蒙蒙亮,半邊兒是晨起的薄紅,半邊是還沒隱褪的星星。
    栗發(fā)少年正坐在訓練樓門口那棵古樹上,披著薄薄的曦光,吹著微濕的晨風,拍凈了手上的面包屑,一下一下地晃悠著小腿。
    黏皮糖坐在他的身邊。
    戎玉抱著自己的牛奶,黏皮糖抱著自己的甜水兒。
    黏皮糖喝一口,他就跟著喝一口。
    戎玉進食很快,三兩口牛奶見了底,又盯著黏皮糖發(fā)呆。
    ……不就是甜水兒么?怎么就喝得這么開心呢?
    如果黏皮糖有影視特效,大約現(xiàn)在周圍都飄著幸福的粉色小花。
    黏皮糖還渾然不覺地享受著自己的甜水兒,他現(xiàn)在伙食很好,早上喝果汁,中午喝汽水,晚上喝調(diào)味牛奶,用觸手抱著自己的杯子,小口小口地啜飲,又幸福地吐出一口氣來。
    就在這一吐氣的功夫,小杯子就被搶走了。
    戎玉連小寵物的口糧都要搶,把最后一口果汁自己喝了,回味了一下,似乎確實味道不錯,又把杯子給塞回了黏皮糖。
    黏皮糖:???他的甜水兒呢?!
    他還剩最后一口的!甜甜涼涼的橙子果汁呢!
    小家伙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杯子,又看了看厚臉皮的主人。
    再看看杯子,再看看戎玉。
    戎玉心虛地哼起了歌。
    黏皮糖終于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氣得差點哭出來。張大嘴巴,“咕嘰——”一聲咬在他的手指上。
    可惜它只是粘噠噠、軟趴趴的一坨,就算咬在戎玉的手指上,也毫無感覺,看上去只是戎玉把手戳進了一團水晶泥里。
    戎玉笑得開心:“連顆牙齒都沒有,居然還想咬人?”
    黏皮糖被氣到鼓起來,重新利用小觸手瘋狂抽他的手腕。
    戎玉向來以欺負小寵物為樂,把它又抱回了懷里,給了小家伙一個橙子牛奶味的親親。
    “不生氣,”戎玉笑著哄它,“下午再給你買一瓶。”
    他早就發(fā)現(xiàn)了,黏皮糖只要一被親,就會害羞得化掉,抽人都不疼了。
    而且,屢試不爽。
    果然,小家伙害羞得不行,又被一個親親給弄成軟噠噠的一灘液體,哭唧唧地躲回了戎玉的包里。
    這個臭流氓真是太狡猾了!
    戎玉還想伸手去戳一戳:“黏皮糖?”
    “啪嗒。”
    被小觸手輕輕抽了出去。
    可見是正在害羞,拒絕打擾。
    戎玉悶聲笑到肚子疼,一低頭,正對上教學樓的窗口,季禮正從那兒經(jīng)過。
    他等得就是這位小少爺,揮了揮手:“季禮!”
    季禮沒想到他又在樹上,沖他點了點頭。
    這回戎玉就又從樹枝滑進了窗口,自然而然地搭上了季禮的肩:“走,跟班帶你上課去。”
    “太近了。”季禮的聲音冷淡。
    戎玉松開手,倒退了一步,有點委屈地皺了皺鼻子:“有么?”
    季禮沉默了片刻,拉著他松垮的領帶,又扯近了一點兒。
    “……這樣剛好。”
    戎玉嘴角又不自覺地咧起來了。
    小少爺?shù)钠庹媸翘蓯哿恕?br/>
    “領帶打好。”小少爺又有意見了。
    “我不會,”戎玉隨手抓擺弄了兩下,把松垮的領帶弄得更歪了,“湊合看吧。”
    季禮皺眉:“過來。”
    戎玉湊近了,季禮就伸出手解開了,重新給他打了一次。
    白皙修長的手指,在墨藍色的領帶之間穿梭,最后結(jié)結(jié)實實地推了上去,打了一個像他一樣漂亮規(guī)整的結(jié)。
    戎玉這才發(fā)現(xiàn),季禮是比他高一點的。
    垂眸注視他的時候,睫毛濃密,藍色的眼睛冷淡又溫和。
    戎玉心跳微不可查地快了起來,細碎而不知名的快樂像是一群活潑的小人,在他的腦海里拉起了手,圍著篝火,隨著他心跳的鼓點兒,跳起了抬腿舞。
    他隱約想,這種跟班兒他還能再續(xù)上一年。
    戎玉等季禮,除了做跟班,還因為他倆是頭一天去高年級機甲室報道。
    他去報道時,是肉眼可見的快樂,連季禮都能感受到充沛的戰(zhàn)意和熱情。
    可惜到了機甲訓練室,兜頭一盆冷水澆了下來。
    總教官沒在,還是沒人樂意跟他打?qū)崙?zhàn)。
    “我不管你們是怎么進來的,”學長不耐煩地擺手,就像驅(qū)趕一只蒼蠅,“教官讓你們進來,你們就好好參觀就是了,不要影響我們正常訓練。”
    戎玉用激將法,笑瞇瞇地問:“學長,你是不是怕了?”
    “你們連機甲作戰(zhàn)執(zhí)照都沒拿到,”學長顯然不是另一個斷牙,并不吃他這一套,“別浪費我們的時間。”
    隔了一會兒,換了一個學姐。
    學姐倒態(tài)度好了很多,一本正經(jīng)地跟他說:“學長學姐們有無數(shù)的考核和競爭等待通過,沒有時間陪你玩哦。”
    “參觀過了,就趕緊回去吧。”
    總而言之,還是嫌他們年紀小,浪費時間。
    惹得急了,還讓戎玉離遠點,別耽誤他們訓練。
    不跟戎玉打架,比蔑視他、挑釁他,都更讓他難受。
    不打?qū)崙?zhàn),進了艙也只能打練習模式,對著活動的靶子和虛假的怪物輸出,沒勁透了。
    戎玉只能坐在精神艙邊兒生悶氣。
    “我小么?”戎玉讓人當了惡霸好幾年,頭一遭被人當成了廢物,委屈巴巴地跟季禮抱怨,“我看起來不兇么?”
    季禮忍了一個上午的笑,現(xiàn)下連冷意都化了幾分,還要一本正經(jīng)的安慰他:“……還行。”
    ……其實一點兒都不兇。
    戎玉的外表,看起來就是很會騙人的樣子。栗發(fā)粽瞳,嘴唇濕潤柔軟,永遠含著幾分笑意,眼睛帶一點鋒利的少年氣。
    或許跟帥氣狡猾相關,可與兇猛無關。
    戎玉看出了他的潛臺詞,沖他做了個兇神惡煞的鬼臉。
    季禮沒忍住,嘴角終于還是翹了起來:“我陪你訓練。”
    戎玉的眼睛一亮,隨機又迅速嘆了口氣:“不要。”
    “我答應過你的。”季禮道。
    戎玉趴著嘆息:“你現(xiàn)在不適合駕駛機甲,能休養(yǎng)盡量休養(yǎng),別落下病來。”
    就連這一上午,季禮在機甲訓練室都只是旁觀,并沒有上機實操。
    季禮的眼睛又柔和了幾分。
    他想,現(xiàn)在戎玉是自己的人了,幫他達成一點兒小愿望,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想打?qū)崙?zhàn)么?”季禮壓低了聲音。
    戎玉眼睛一亮:“你有辦法么?”
    季禮的眼神閃了閃:“他們無非就是需要你證明實力。”
    戎玉哼唧:“他們又不跟我打,我怎么證明自己,總不好襲擊他們吧?”
    兩個壞小子嘰嘰咕咕地聊了好一會兒。
    十分鐘以后,總教官氣勢洶洶地走了進來,在一眾學長學姐面前,板著一張兇神惡煞的面孔,瞪著戎玉:“你給我發(fā)消息?”
    戎玉笑瞇瞇地舉手告狀:“教官,學長學姐欺負我。”
    這一聲喊出去,訓練室里的人,幾乎都看了過來,眼神兒不屑還夾雜了一點兒無語。
    總教官皺起了眉:“他們欺負你?”
    “他們不跟我打?qū)崙?zhàn),”戎玉笑瞇瞇地強調(diào),“這些人好壞的,嚶。”
    總教官被他惡心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聯(lián)想到這人周一早上當著全校的面公然表白,終于深深懷疑起了自己的決定。
    是不是應該把這小子給扔回低年級去?
    總教官的眉頭緊鎖,渾然不覺一團黑影已經(jīng)無聲無息地逼近了腳下:“這是你們自己的問題,連環(huán)境都適應不了,趁早滾回去,這兒不是幼兒園……”
    “季禮!”戎玉卻猛地打斷他的話,疾呼了一聲,“現(xiàn)在。”
    總教官只覺得自己腳腕猛地被什么糾纏,觸手猛然實體化,束縛了他的軀體。
    緊接著迎面一道寒光。
    戎玉的劍光,已經(jīng)近在咫尺。
    “都不愿意陪我打架,只能麻煩您了——”戎玉笑瞇瞇地看他,“教官。”
    教官:???
    他倆小混蛋算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