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罹幻星地理環(huán)境特殊,星際網(wǎng)斷聯(lián)。緊急信號我已經(jīng)發(fā)出去了,綜合學校的效率,救援大約需要等待24小時以上。”
    季禮的光腦在斷網(wǎng)的情況下,仍舊在不斷閃現(xiàn)新的信息——全部是他自己輸入的。
    甚至還有一張逐漸豐滿、不斷拓展的地圖。
    “……好慢,我上去看看。”戎玉一邊駕駛機甲尋找方向,不耐地想要升空觀察地形,卻猛地被季禮按了中止鍵。
    “罹幻星上空,致幻物質濃度是地面的兩倍以上。”
    “我不想再來一次。”
    說著,季禮淡淡地瞟了他一眼。
    戎玉聞言便沒了興質,蔫巴巴地趴在駕駛座上,扭頭瘋狂欺負毛毛球:“你闖大禍了知道嗎!回去就給你大卸八塊兒清蒸了!”
    毛毛球嚇得啾啾亂叫,飛快地撲騰進季禮的懷里。
    戎玉想去捉回來,瞧見季禮好像鬧脾氣的冷淡樣子,又暗搓搓收回了手。
    季禮看著戎玉無處安放的手,抿了抿嘴角,又覺得好笑。
    戎玉本就是耐不住枯燥寂寞的人,尤其是不斷地尋找方向,卻只有重復的風景。機甲里只有他和季禮兩個人,越發(fā)蠢蠢欲動。
    “要不咱倆下去吹會兒風吧,”戎玉終于忍不住,扯了扯季禮的衣袖,“無聊死了。”
    “右邊走過了,”季禮一邊繪制地形,一邊面無表情地指使他,“左轉,有一個晶石裂谷。”
    明顯是不想跟他說尋路之外的事情。
    戎玉聲音又軟了一點,笑瞇瞇地忽悠他:“那我讓小灰灰再講個故事?”
    “你想聽什么?糖果屋?豌豆公主?”
    季禮也不愿意理他。
    戎玉干脆把機甲停下,趴在駕駛座的扶手上,拖長了音:“季——禮——你別生氣了。”
    季禮面無表情:“沒有生氣。”
    只是不高興這個家伙攪亂了一池春水,轉頭自己卻忘得一干二凈。
    明明是他主動投懷送抱,撒嬌的時候,已經(jīng)那么……
    季禮不敢深想,一動生氣的念頭,就忍不住記起他幼獸似的跟他撒嬌,金色的眼睛迷蒙又明亮,乖巧粘軟地替他舔舐傷口。
    季禮干脆轉到了另一邊兒去,連看也不肯看他了。
    季禮可比黏皮糖難哄多了。
    戎玉趴在椅子上嘆息了一聲,又似乎想起了什么。
    “我知道怎么賠罪了,”戎玉忽然直起身來,盯著他頸側的牙印兒,笑瞇瞇地湊近了,“……季禮,你別動。”
    機甲艙里要裝下兩個人,原本就狹窄,戎玉側過自己的座椅,半個身子過來,幾乎就要貼在他的身前。
    季禮的喉結不自覺地滾動。
    戎玉湊近了,伸出手來,聚集了一點兒精神力,微熱的指尖兒,就輕輕按在他的脖頸上。
    他能夠感受到,原本流血的咬痕,開始緩慢的、不斷愈合。
    戎玉的精神力是暖的,棕色的眼睛也是柔和的。
    跟他打架時的狂熱和戲謔截然不同,他只要想對一個人好,似乎就能變成晨曦的氤氳水汽,能變成傍晚的勾勾月牙兒,化作了朦朧又真切的溫柔。
    讓人不自覺地溺斃在里頭,卻又懵懂得一無所知。
    季禮凝視著他的眼睛,好一會兒,才意識到時間有些過長了,急忙忙收回了目光,用好奇掩蓋了自己的情緒:“你是治愈型?”
    精神力是除了血統(tǒng)帶來的種族特質,也有基本類型的劃分。
    比如有些人的精神力尖銳、迅猛,甚至帶有天生適合攻擊的種族特質,算是攻擊型。
    再比如有些人平和溫柔、對人類有治愈力的治愈型。
    這種劃分比較粗淺,但還算得上有效,治愈型受精神力影響,本人都是性格溫柔、有守護者風格的天使類人物,選擇做溫柔的工作居多。
    就算玩機甲,也都是守護治療型機甲,屬于默默無聞的保護者。
    ——像戎玉這種上了場就殺紅眼的瘋子。
    見了鬼才能猜到他是治愈型。
    別說季禮猜不到,學校上上下下,壓根兒沒人在意過戎玉精神力是什么類型。
    反正是賽場大魔王的類型。
    “沒想到吧?”戎玉的眼里帶了一絲調皮的笑意,“不過我治愈能力早就荒廢了,充其量只能治一治小傷。”
    他的所有天賦和技能,都點在碾壓式的攻擊力上了,自己都快忘記自己是治愈型了。
    連一個牙印兒都要這么長時間。
    “老師知道么?”季禮問。
    “現(xiàn)在就你知道,”戎玉笑著看向他,“暫時個秘密。”
    季禮緊縮的眉頭,不自覺地微微舒展了。
    濃霧散去,那雙藍眸里又是風調雨順的晴。
    戎玉想,這大約是哄好了。
    又撐著下巴,厚著臉皮問:“還疼么?”
    季禮輕哼了一聲,卻難得開了個玩笑:“不疼了,還要給我補么?”
    上次他也是這么說的。
    結果戎玉還真給他補了。
    戎玉心虛地咳嗽了一聲:“……我錯了。”
    下次可能還敢。
    罹幻星常年迷霧繚繞,晶石聳立,天空布滿了灰紫色的云朵,地勢更是復雜。
    機甲繞了十幾個小時,季禮終于定位了幾個躍遷之門可能的位置,精疲力竭的暫時將機甲停在了晶石峽谷邊兒上。
    戎玉這個機甲狂魔,日常在訓練場一呆就是一天,以至于機甲內部囤積了大量的能量食品和水,這才讓兩個人不至于餓肚子。
    只不過在機甲里睡眠,并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兒。
    尤其是狹窄的艙室里,只夠兩個人蜷縮在椅子上睡上一宿。
    戎玉折騰了好幾回季禮的座椅,試圖讓它躺上去舒服一點兒。
    他總是莫名感覺,像季禮這種少爺,是隔著幾層墊子都能感受到一顆豌豆的存在。
    ……他對季禮的幻想,一直都很奇怪。
    “什么時候天黑啊。”戎玉睡前,一直仰頭盯著機甲外灰紫色的天空看。
    “一直都是夜晚,”季禮回答,“罹幻星自轉時間不同。”
    “哦,”戎玉問了個更白癡的問題,“……那什么時候天亮?”
    季禮沉默了一會兒:“你是不是睡不著。”
    戎玉摸了摸鼻子。
    老實說,他很累了,但并不想睡覺。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想起過之前的事兒了,沒想到又被一個幻覺勾起了噩夢。
    閉上眼睛,都是那些疲憊又可怖的片段。
    連這枯燥無味的灰紫色天空,都要比他閉上眼睛后的世界美好。
    “好吧,我睡不著。”戎玉翻了個身,笑瞇瞇地側過頭,“季禮,要不你給我講個故事?”
    ……他倆駕駛座原本就挨著,一個翻身,鼻尖兒差點都撞了上去。
    近在咫尺。
    季禮迅速地轉過頭去,換了個方向,面朝著機甲內壁:“我不會。”
    戎玉也沒有真的打算讓季禮給他講故事。
    ——要是季禮真的這么做,他可能下巴都會嚇掉。
    戎玉撩不動季禮,又去騷擾毛毛球:“那毛毛球,來讓我抱抱?”
    毛毛球被他早先那一句大卸八塊給嚇壞了,縮在季禮的懷里不肯過來,“啾啾”地沖他叫。
    戎玉無奈地舒了一口氣。
    忽然非常想念正在宿舍的黏皮糖。
    如果是那個小家伙,現(xiàn)在一定不情不愿地被他摟著,一邊兒“咕嘰咕嘰”地抱怨,一邊又在他的懷里蹭來蹭去了。
    一定什么噩夢都不會再做了。
    ……他一整天沒回去,等回去了,八成又要被它嫌棄了。
    戎玉正在思索間,忽然發(fā)覺有什么東西,偷偷鉆進了他的毛毯。
    戎玉一低頭。
    一只迷你的淡藍色小觸手,嬌羞含蓄地沖他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