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 是校際小組賽的最后一場。
    進(jìn)入準(zhǔn)備室的時候，戎玉一副被吃干抹凈還被拋棄了的、委屈巴巴的模樣，倒是季禮臉紅紅地抱著小雪球, 眼神兒游移不定。
    戎玉張嘴想要跟季禮說些什么，季禮便抱緊了雪球，紅了臉頰，隨便尋了個借口, 頭也不回地跑了, 只留下欲哭無淚的戎玉一個。
    季演瞧著熱鬧，不敢調(diào)侃季禮，卻在戎玉面前□□裸地嘲諷：“怎么？小學(xué)雞又吵架了？這次是因為毛茸茸還是巧克力？需不需要我給你倆找個幼兒園阿姨調(diào)解一下關(guān)系？”
    被戎玉一頓胖揍。
    這次不是鬧矛盾，是公主被他欺負(fù)自閉了。
    這事兒還得從昨天說起來：公主的進(jìn)步的確是迅猛而全面的，起初戎玉還惦記著求婚的那件事兒，想著一有中場休息的時候, 就要對季禮大膽的說出來。
    誰知道季禮壓根兒就沒給他中場休息的機會, 戎玉全程一句話都來不及說, 不是忙著接吻, 就是咬著小觸手哼哼唧唧, 好容易嘴巴空閑下來, 那時候根本想不起什么結(jié)婚不結(jié)婚的了，大約就只剩下喊季禮名字、請求他放過他的力氣了。
    烙印、精神力交融，還有公主突飛猛進(jìn)的技術(shù)水平, 直接讓戎玉渾渾噩噩過了一宿, 第二天, 戎玉頭一次起的比季禮還要晚一點。
    起床的時候，季禮的害羞已經(jīng)褪了一點了，正跟觸手一起, 靜靜地?fù)碇娝砩纤崽郏€友善地用觸手替他按按捏捏，自己親自幫他按揉肩膀。
    晨曦第一縷陽光落下來的時候，小九卷纏在他的小腿肚上，在陽光里舒展著自己的身體，半透明的身體都變得熠熠生光起來。
    氣氛好得過頭。
    戎玉就下意識地嘀咕：“小九為什么長不大啊？”
    季禮在他身后輕聲說：“……我一個人的精神力養(yǎng)不大。”
    戎玉傻乎乎的問：“為什么啊？”
    到這一句的時候，季禮的表情還是正常的，甚至是柔和、想要跟他再交融一次的。
    然后戎玉忽然想起來：“這么說的話，小九到底為什么會有我的精神力？”
    季禮按著他肩的手，一下就停了下來。
    戎玉終于有時間慢慢盤算串聯(lián)自己跟季禮的一系列的事件，好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對啊，那時候那你不肯說，不會是因為……”
    季禮的目光一下就沉了，輕輕吻住他的嘴唇，試圖不讓他把后頭的話說出來。
    但顯然戎玉并沒有理解到這個動作的含義，跟他接過了吻，盯著季禮的眼睛，無辜地問：“……你用黏皮糖偷我的精神力，然后孵出來的小九 ？”
    季禮的面孔“唰”地一下紅了。
    戎玉尚且沒有吸取教訓(xùn)，不知死活地問：“這么說，你早就對我……”
    天地良心，他說這事兒的時候，真的沒有任何別的意思，只是單純對小九的來歷一直迷迷糊糊，誰曉得就是這句話，把季禮就被逼到了絕處。
    季禮賭氣咬住了他的嘴唇，兇巴巴地回答：“沒錯、就是這樣，你滿意了么？”
    “我現(xiàn)在是不是除了下流，還不知廉恥了？”
    戎玉很想說，他并不是那個意思。
    但顯然，他又喪失了發(fā)言的機會。
    戎玉又被按著折騰了一上午，塞進(jìn)了治療艙，才能活蹦亂跳地來參加比賽。
    而且，季禮直接陷入了害羞ptsd的狀態(tài)中，他每說一句話，季禮都要懷疑他是又想起什么讓他羞憤欲死的細(xì)節(jié)、又要調(diào)戲他來了，直接貫徹不聞不問撒腿就跑的政策，再逼急了，就用小觸手堵上他的嘴巴，然后強行搜刮他的精神力，美其名曰喂養(yǎng)小九。
    戎玉甚至懷疑，如果不是還有一場最終比賽，季禮可能就直接把他捆在床上堵上嘴巴，欺負(fù)到季禮徹底忘記害羞這件事兒為止。
    “你精神力狀態(tài)還正常嗎？”季演深切懷疑地看著戎玉，“你別忘了，咱們最后一場，對上的可是軍校。”
    軍校在上次風(fēng)波過后，僥幸沒有喪失參賽資格，風(fēng)格卻轉(zhuǎn)向隱忍低調(diào)，無聲無息地拿下了不少項目的第一名。而小組賽更是一路凱歌，陸剎盡管為人低劣、不擇手段，但并不代表他和他的隊友都是不堪一擊的軟蛋。
    尤其是陸剎這次為了一雪前恥，幾乎將所有的隊友全部大換血，留下的幾乎都是已被軍部錄取的，天才級別的人物。
    事實上，如果沒有出現(xiàn)戎玉和季禮這兩個變態(tài)級別的人物，今年冠軍鹿死誰手的確還不一定。
    “放心吧，”戎玉笑瞇瞇地答，“這點分寸我們還是有的。”
    ——已經(jīng)是“我們”了。
    又把季演這只單身狐貍惡心的不輕。
    季演賽前重新檢查了一下紅嵐的狀態(tài)，又親切地跟隊里每一個刺兒頭進(jìn)行交流——沒錯，這隊伍里一個正常人都沒有，全都是實打?qū)嵉拇虄侯^。
    確認(rèn)他們的狀態(tài)都沒有問題，倒松了一口氣：只要不出幺蛾子，他們是絕不會輸?shù)摹?br/>     但千算萬算，他還是沒有想到，陸剎竟然找上門兒來。
    “出來談?wù)剢幔俊标憚x這次是孤身前來的，顯然沒有了前幾次的張狂，反而有一些神經(jīng)質(zhì)的陰郁，眼神兒在季禮和戎玉身上飄忽不定，最后卻凝固在了戎玉的身上，“戎玉？”
    這次他沒有喊他龍骨。
    季禮想要走上前來，被戎玉搖了搖頭阻止了。
    “好。”戎玉答應(yīng)得干脆利落。
    陸剎這次沒有擺弄他那幾枚硬幣，而是有些陰狠地注視著戎玉：“……我小看你了。”
    “你們居然能找到角斗場去。”
    戎玉在季禮之外的人面前，總是那樣一副笑模樣，半點兒信息都不漏出去：“那承蒙您看得起了，是不是？”
    總之，誰也別想從他的嘴里掏出長公主和季禮的信息。
    黏皮糖沖這家伙放了一個屁。
    陸剎猜不透他，神色便越發(fā)難看，索性不再跟他繞彎子：“我已經(jīng)得到消息了。”
    “我看你是發(fā)瘋了，長公主如果真的復(fù)蘇，季禮的地位，你這輩子都攀不上。”
    戎玉懶洋洋地笑：“我覺得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沒有心情擔(dān)心我的戀愛吧？”
    長公主復(fù)蘇。
    第一個倒霉的就是角斗場的投資者。
    “你不想知道自己身世嗎？”陸剎忽然問。
    戎玉的眼神兒終于分給了他一點。
    陸剎冷笑了起來：“角斗場毀了，你被買入的信息，這世界上恐怕沒有幾個人知道了。”
    “不如我發(fā)發(fā)善心告訴你。”
    “你是帝國殲滅的甲級星際海盜，遺留下來的孤兒。”
    “證據(jù)我已經(jīng)發(fā)到你的賬號上了，你盡可以去核對，盡管明面上的聯(lián)系很少，但在這個年代，只要下功夫去查，沒有什么是沉默的秘密。”
    陸剎的表情并不是開玩笑，而是切實地認(rèn)為他可笑：“罪犯的兒子，當(dāng)年出于人道主義沒有對你處刑……但如果長公主知道了，你覺得你跟季禮還有可能嗎？”
    戎玉的表情，終于在那一瞬間變得肅殺。
    陸剎卻惡意地笑了起來：“你看，我們的利益是一致的，我們不希望長公主復(fù)蘇，你也是一樣的，這場比賽的勝負(fù)本就無關(guān)緊要，你如果愿意幫我，我一輩子都會幫你保守這個秘密……”
    這一場比賽，戎玉打得極兇。
    他們原本的優(yōu)勢就不小，這次卻幾乎是壓著軍校在打，戎玉幾乎像瘋了一樣，一個可以抵上三個，引得滿座的觀眾連連驚呼，連星校自己的學(xué)生都忍不住驚嘆。
    這是連季禮都沒有料想到的。
    戎玉的狂化已經(jīng)相當(dāng)穩(wěn)定，哪怕在金瞳狀態(tài)下也能控制住自己，但這次卻明顯失控了。
    他滿腦子都是在比賽開始以前，跟陸剎的對話。
    “你要我?guī)湍闶裁矗俊彼麊枴?br/>     陸剎低語：“你知道的，現(xiàn)在沒人能進(jìn)深海。”
    “但你可以。”
    “只要你幫了我這次，我就永遠(yuǎn)地為你保守秘密。”
    話音未落。
    戎玉的劍已經(jīng)指在了陸剎的喉嚨。
    戎玉的眼瞳已經(jīng)變成了金色，野獸似的注視著面前的人，聲音干澀而冷漠。
    “死人才能保守秘密。”戎玉的眸中泄露出殺意。
    陸剎這才真的感到殺意的威脅，他身體在顫抖，眼神確實嘲弄的：“……你敢殺人嗎？”
    “在角斗場一個人都沒有殺過的懦夫，你敢動手嗎？”
    這段對話是被斷牙打斷的，那家伙還以為陸剎是來找茬的，興沖沖地就過來了，沒想到卻打斷了最重要的環(huán)節(jié)。
    他敢嗎？
    戎玉駕駛著機甲時，滿腦子都是這樣的問題。
    一聲的淘汰音響起，被他擊碎的機甲還在原地，駕駛者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驚疑不定地注視著他。
    戎玉清晰地認(rèn)識到，這一場比賽，是實機操作，任何的戰(zhàn)損、甚至意外，都是有可能的。
    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這句話在他的腦海中，不斷地縈繞著、嗡鳴著、他的血液前所未有地沸騰燃燒，可他的身體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戰(zhàn)栗。
    狂化從未這樣徹底地控制過他，哪怕在角斗場也沒有。
    這一刻，他的腦海沒有任何的理智、也不剩下任何的邏輯，只剩下那些翻來覆去的念頭，灼熱又罪惡的念頭。
    他渴望戰(zhàn)斗、渴望鮮血、渴望敵人的死亡。
    陸剎是角斗場的元兇之一，他死有余辜。
    沒人能阻止他跟季禮在一起。
    任何人都不能。
    這些惡意的低語，糾纏在一起，膨脹成了熾烈的惡念，縈繞在星塵上。
    “戎玉，”季禮已經(jīng)察覺到他的變化，聲音從耳機里響起，“你狀態(tài)不對。”
    戎玉卻有些魔怔了似的，輕輕柔柔地答他：“我很好。”
    他的聲音那樣溫柔。
    他的眼眸卻那樣兇惡。
    他手中的星塵卻已經(jīng)燃燒了起來。
    他已經(jīng)找到了陸剎機甲的藏身之處。
    “為什么脫離指揮？”季禮皺眉，“你的坐標(biāo)偏移得太大了。”
    “我很快就回來。“戎玉的聲音更溫柔了。
    “我去找你。”季禮冷冷地說。
    “不需要了。”戎玉舉起那把劍。
    他曾是一頭斗獸。
    他能清晰地知道，駕駛艙的位置。
    并且也有最低劣的方法，可以在刺穿駕駛艙的一瞬間，阻止安全系統(tǒng)啟動，將機甲里的操作者，跟著機甲本身一起切成兩端。
    對于斗獸來說，這是生存的常識。
    沒有任何花哨的招式。
    沒有任何石破天驚的光影。
    戎玉無聲地出現(xiàn)在陸剎的身后。
    就在那一瞬間。
    他刺穿了陸剎的機甲。
    下一刻。
    “戎玉！”季禮又驚又怒地聲音響起。
    他的熾烈的金瞳里。
    終于浮現(xiàn)了那道藍(lán)色的花紋。
    他從未用這樣強硬的手段去約束戎玉。
    戎玉的掙動猛烈又兇狠。
    季禮催動烙印便更急迫，那藍(lán)色的花紋，便如同華美的網(wǎng)，從戎玉的一只眼瞳擴散，蔓延到他半張面孔。
    連季禮自己的烙印，也藤蔓似的生長。
    直到那些觸手纏繞上戎玉的機甲。
    那一聲淘汰音，終于響了起來。
    陸剎大口喘著粗氣，從安全艙中滾落。
    戎玉放開了自己的劍，怔怔地看著自己身上的觸手，似乎終于如夢初醒：“……季禮？”
    他小心翼翼，似乎生怕驚擾了什么。
    季禮沒有回答，那邊一片寂靜。
    戎玉低聲問：“你生氣了嗎？”
    “沒有，”季禮沉默了片刻，“別怕，一會兒回去，慢慢說。”
    戎玉卻比他想象中敏感的多。
    “騙人，”戎玉低聲道，“你現(xiàn)在情緒也不對。”
    季禮簡直不知道這種對彼此的敏銳到底是好還是不好了。
    “這不重要，”季禮扶住額頭，還是忍不住泄了口氣，“我是因為……烙印……”
    要知道，比賽視頻是全程轉(zhuǎn)播的。
    他們鬧成這個樣子，烙印一定被看到了。
    社會性死亡的瞬間，來的猝不及防。
    如果不是戎玉還需要他安撫，季禮自己都快要哭出來了。
    戎玉聞言，怔忪了片刻，那奇怪的偏執(zhí)和惡念。
    忽然就消失無蹤了。
    他悶悶地笑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哇啊，這個在大綱的時候，想的只是一個有點小緊張的劇情，真正寫起來，才發(fā)現(xiàn)情況看起來有些嚴(yán)重。
    但其實真的一點兒都不嚴(yán)重，玉玉只是自己嚇自己，然后狂化發(fā)作了而已。
    為了避免大家看起來太過像是刀子，稍微改動了一下后半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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