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茶握緊手里的圓珠筆，手指用力，水藍色的墨色在作業(yè)本上劃出一道長條。
    她默默低下臉，心里有種說不出來的冒犯感。
    陳心意沒察覺到茶茶的心情變化，她托著下巴說話：“姜妙顏好像也就比沈執(zhí)矮了一點，她快一米七了吧。”
    一雙腿又細又長，腰肢纖細，發(fā)育的也比她們要好。
    茶茶抿直嘴角，悶悶地說：“我也十四了呀。”
    怎么她才一米五幾。
    陳心意也有一米六。
    茶茶轉(zhuǎn)過頭往后看了眼，沈執(zhí)似乎和新同桌相處的不錯。
    姜妙顏的長相是讓人看了會眼前一亮的那種，明媚活潑，像朝陽般有生機。
    轉(zhuǎn)學(xué)之前，姜妙顏曾經(jīng)在一次數(shù)學(xué)比賽上見過沈執(zhí)一面，當(dāng)時就記住了這個長得很好看的少年。
    沒想到如此湊巧，兩人竟然成為了同桌。
    姜妙顏也聽說過沈執(zhí)的家境不是很好，沉默寡言。
    她整理好書桌，對沈執(zhí)淡淡地笑，說：“沈同學(xué)，你筆記可以借我用一下嗎？”
    沈執(zhí)皺眉，“我不做筆記。”
    學(xué)習(xí)成績數(shù)一數(shù)二的姜妙顏也不做筆記，“我只想知道老師講課的進程。”
    沈執(zhí)的眉尖團成了一團，沒有吱聲。
    姜妙顏沖他明媚的笑了笑，自來熟般把自己的書推到他的課桌前：“麻煩沈同學(xué)幫我畫一下，可以嗎？”
    沈執(zhí)沉默接過，遲疑幾秒鐘，拿出黑筆替她畫了課本。
    姜妙顏成績雖好，但也不是老師說什么都聽的書呆子，上課有事沒事就找沈執(zhí)說話。
    轉(zhuǎn)學(xué)來的第一節(jié)語文課就被老師點名，她卻依然笑嘻嘻的繼續(xù)和沈執(zhí)說悄悄話，連累沈執(zhí)和她一起被老師叫了起來，在各自的座位上站了一節(jié)課。
    姜妙顏偷偷和沈執(zhí)說了句：“沈同學(xué)，對不起啊，明天請你喝飲料。”
    她化了淡妝，皮膚白皙睫毛濃密，彎著眼睛笑望著你，讓人不好意思說重話。
    沈執(zhí)看了她一眼，默默移開視線，不再搭腔。
    茶茶在看見沈執(zhí)和新同學(xué)一起罰站的畫面，心里就不舒服。
    下課之后，茶茶就坐不住，去找沈執(zhí)的座位找他聊天，手指下意識想去揪他的衣袖，又無聲的蜷縮起來，她問：“阿執(zhí)，老師不會生你的氣吧？”
    沈執(zhí)搖頭，安慰她說：“沒事，不會。”
    姜妙顏笑望著她：“今天都怪我，是我話太多，連累了沈同學(xué)。”
    她從書包里拿出兩塊糖，給了沈執(zhí)一顆，也往茶茶手里塞了一顆，“給，請你們吃糖。”
    姜妙顏是個很開朗熱情的人。
    這是茶茶的第一印象。
    茶茶努力壓下心里冒出的怪異感，在心中反復(fù)告誡自己要對新來的同學(xué)友好和善。
    姜妙顏同學(xué)善良又好相處，她不應(yīng)該小肚雞腸，胡亂嫉妒。
    茶茶緩緩松開袖子里攥緊的手指，她長舒一口氣，“謝謝。”
    傍晚放學(xué)前，茶茶收起作業(yè)交到辦公室，然后照舊和沈執(zhí)一起回了家。
    每天坐在他單車后座的時刻，就是茶茶最快樂的時候。
    她無憂無慮，沒有煩惱，迎著風(fēng)兒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輕輕擺動著腳丫子，有一搭沒一搭和他說話。
    茶茶對沈執(zhí)仿佛有講不完的話，永遠都不知疲倦。
    只要和阿執(zhí)待在一起，上午那點不高興就都一掃而空。
    等到了家門口，茶茶站在臺階上，乖乖同他揮揮手：“阿執(zhí)，明天見。”
    “嗯，明天見。”
    茶茶沒注意到她家院子前停了一輛很貴的車，打開家門，才發(fā)現(xiàn)昨天來過的那個男人，今天又在。
    江承舟目光柔和看著女兒，擅自摸了摸她的腦袋，他說：“茶茶，我今天給你帶了禮物。”
    江總不恥下問，昨兒剛回去就向有養(yǎng)女兒經(jīng)驗的好友問了送小姑娘要什么禮物才好。
    江總因此還在電話里被好友嘲笑了一通，“我女兒就喜歡漂亮的小裙子。”
    于是江承舟聽了建議，親自挑了幾條漂亮裙子，讓人包起來放在他車里。
    江承舟本來想送些貴的首飾，但是茶茶年紀還小，等她再大一點送首飾才合適。
    因為一會兒有事相求，茶茶此時心虛。
    江承舟將禮盒打開，眼神溫柔望著她問：“喜不喜歡？”
    茶茶輕拿起小裙子，幾乎第一眼就被驚艷到了。
    嗚嗚嗚好漂亮。
    好多亮晶晶的小鉆石哦。
    她表現(xiàn)的很矜持，“還行吧。”
    她的手都舍不得從小裙子上拿開，這是她見過的最漂亮的小裙裙，摸起來軟軟的，布料舒服，做工精細。
    茶茶的臉只有江承舟的手掌大小，她乖乖仰著脖子，澄澈的水眸仰望著他，聲音柔柔的，甜甜的，她有點不安地問：“會不會很貴？”
    一定很貴。
    看起來就不便宜呢。
    茶茶又把禮物盒子還給了他，雖然心里很舍不得，但還是說：“你拿去店里退了吧。”
    江承舟又心酸又心疼，他的寶貝女兒怎么那么懂事呢？
    看得出楚清映將女兒養(yǎng)的很好，善良天真又聰明懂事。
    他捏了下女兒的臉頰，“不貴。”
    才幾萬塊錢，算什么？
    茶茶有所懷疑，“真的嗎？”
    “真的，所以茶茶喜歡嗎？”
    茶茶說不出假話，她低下紅紅的臉，小聲說：“喜歡。”
    江承舟的心柔的不成樣子。
    他的女兒真可愛。
    晚上，江承舟要離開前。
    茶茶一反常態(tài)說要送他。
    她急匆匆穿上拖鞋，做了很久的心理準備，她問：“叔叔，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江承舟愣了下，“嗯，你說。”
    茶茶抓著他的手，把他拽到離家門口更遠的地方。
    少女的手掌小小的，柔軟到不可思議的程度。
    江承舟渾身僵硬了一下，任由她拉著自己。
    茶茶扭扭捏捏還不好意思開口：“明天，你能來我學(xué)校，幫我去見一下老師嗎？”
    江承舟怔了一秒后，隨即反應(yīng)過來，他垂下眸，看著神情緊張不安的小姑娘，啞然失笑。
    原來是被叫家長了呀。
    他問：“怎么不讓你媽媽去？”
    茶茶不太高興道：“不要。”
    她不想看媽媽為自己和老師同學(xué)低頭，為她道歉。
    她的媽媽已經(jīng)很辛苦了。
    茶茶眼睛紅了紅，鼻尖酸酸的，感覺自己都快要哭出來了，“你如果不愿意，那我也可以給你付錢。”她說著就從褲兜里摸出四張紅鈔，硬塞進他的掌心，“全都給你了。”
    江承舟望著手里的錢，失笑道，“我不要茶茶的錢。”
    茶茶吸了吸鼻子，小聲嘟嘟囔囔，“也是，小孩子的錢你也不好意思騙吧。”
    他久久不給確定答復(fù)。
    茶茶等的沒有耐心，她垂著臉，邊哭邊說：“你不答應(yīng)就算了。”
    江承舟怎么會不答應(yīng)呢？
    看著小姑娘臉上的淚痕，江總心都要碎了。
    他彎腰替她抹去眼角的眼淚：“別哭，是明天上午嗎？”
    “都可以。”
    “需要我做些什么嗎？我沒有見過老師。”
    江臣學(xué)業(yè)上從不需要他操心，從小就獨立，性格脾氣都像他。
    至于他母親非要認在身邊的養(yǎng)女，江承舟從來不管她的事情，也并未承認過她的身份。
    消遣玩意罷了。
    茶茶覺得自己很丟臉，她說：“老師說什么你就‘嗯嗯嗯你說的對嗯嗯嗯我都聽’就好了。”
    江承舟皺著眉：“好。”
    江承舟倒要看看，學(xué)校里都發(fā)生了什么。
    茶茶抓著他的衣袖，不放心，又叮囑了一遍：“你一定要來，就說是我叔叔，千萬不能讓我媽媽知道。”
    “好。”
    茶茶還是不信他，伸出小拇指：“我們拉鉤。”
    江承舟自然是什么都依著她，包括這種幼稚的舉動都覺著可可愛愛。
    周五中午放學(xué)，茶茶一下課就跑的飛快，趕在排起長隊之前，打了兩份飯，占到風(fēng)扇下的位置。
    沈執(zhí)吃飯的時候卻心不在焉，只吃了兩口，便放下了筷子。
    茶茶問：“阿執(zhí)，你怎么啦？”
    沈執(zhí)搖頭，少年正處在變聲期，說話的嗓音倒也不難聽，只是有些低沉，他說：“沒事。”
    茶茶說：“那你多吃點，今天的糖醋里脊可好吃了。”
    她絮絮叨叨：“我今天上午好困，坐在前排被老師盯得不敢睡覺，迷迷糊糊聽課感覺自己在夢游。”
    少年似乎沒有認真聽她說話，他心神不定，然后站了起來，“茶茶，我有點事，先回教室了。”
    茶茶誒了聲，“你飯都沒怎么.....”
    沈執(zhí)跑了出去，t恤下擺隨風(fēng)飄。
    少年背影清瘦，身姿矯健。
    茶茶望著他盤子里剩下的一堆飯菜，默默垂眼，也沒什么食欲。
    為了搶到他愛吃的糖醋排骨，茶茶可是很艱難從人群里擠進去，還被踩了兩腳，腳趾到現(xiàn)在還疼。
    陳心意買了瓶飲料過來找她，“沈執(zhí)急急忙忙跑出去干什么了？他吃飯了嗎？”
    茶茶搖頭：“我不知道，他沒吃。”
    陳心意說：“我剛在便利店看見他了，不知道他買了什么，用個黑色塑料袋裝著。”
    “晚點我問問他。”
    茶茶無精打采的吃完飯，回到教室午休，還沒到點，教室里人不多。
    茶茶的目光下意識往沈執(zhí)的座位看過去，姜妙顏臉色蒼白的趴在桌上，書堆邊放了一塊三明治和一瓶溫牛奶。
    三明治，是沈執(zhí)常吃的那個。
    茶茶的目光停留在她腰間系著的校服外套。
    外套袖口上，有她用黑色圓珠筆寫上去的沈執(zhí)的名字。
    茶茶感覺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東西扎了一下。
    茶茶不由自主朝姜妙顏身邊走過去，出聲提醒她：“你口袋里的那個要掉出來了。”
    一片粉色包裝的衛(wèi)生巾。
    姜妙顏紅著臉，立馬收起來，“謝謝。”
    她眨眨眼，很害羞地說：“我....那個突然來了，弄到褲子上了，只好先借用沈執(zhí)的外套擋一擋。”
    茶茶抿嘴：“嗯。”
    她想，沈執(zhí)明明有潔癖。
    茶茶又問：“那你還有.....”
    姜妙顏說：“沒有，這是我麻煩沈執(zhí)幫我去小店里買的，你都不知道，一開始他根本不愿意，嘴硬說他不去，讓我自己去。”
    才短短一天，姜妙顏好像就和沈執(zhí)熟悉了起來，她繼續(xù)說：“結(jié)果下課他就幫我買了過來，還給我?guī)Я顺缘摹！?br/>     “沈執(zhí)人真的不錯，茶茶你說是吧？”
    茶茶脖子僵硬，艱難點頭，“嗯，是的。”
    沈執(zhí)很好。
    茶茶從小就知道。
    她失魂落魄坐回自己的座位，一顆心團成一團，酸酸澀澀的感覺在胸腔里蔓延。
    她感覺自己。
    好像是。
    吃醋了。
    茶茶還未從這件事里回過神，教導(dǎo)主任不知道從哪里聽說一班楚茶推了江軟，傷了人后還不肯承認，教導(dǎo)主任和江家有點往來，老公的生意也要看江家的臉色。
    所以她當(dāng)然是站在江軟這邊，在周五中午把茶茶從教室叫了出去，教導(dǎo)主任沉著張臉，語氣不善：“楚茶同學(xué)，你確定你的家長今天會來嗎？你如果一而再再而三的對老師撒謊推脫，對同學(xué)使壞，那我只能建議你先回家待一段時間，等知道自己錯了，再回來上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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