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205
聽說二斌要拍電影, 北京大部分的媒體都笑掉大牙了。
是,他的五官形象是不錯,但是,拍電影是有五官有形象就可以的嗎, 表演那玩藝兒, 你不到電影學院扎扎實實學上幾年,能行嗎?
一原來當運動員的, 現(xiàn)在跑去拍電影, 這跨界跨的, 也不怕劈斷了胯。
當然,就賀譯民聽說兒子居然跑去拍電影, 演的還是男主角的時候, 都愣了一下。電視劇里頭, 數(shù)十年如一日,流行的都是那種濃眉毛大眼睛,四方臉,一看就特正義的形象。
二斌理個板寸, 個兒高,野乎乎的, 就這, 也能拍電影。
而且還是拿著自己全部的身家去拍?
“跟二斌說說吧,現(xiàn)在的電視,看起來不適合他,拍電影, 還是拍功夫,他能拍的跟人李連杰和成龍一樣好?”賀譯民不好直接勸兒子,找妻子談這事兒。
倒不是說看兒子去拍電影了怕他丟人,而是賀譯民怕二斌真拍不好,將來電影沒人看,要打擊到他自個兒。
畢竟,現(xiàn)在紅的,火的電影,全是從香港來的,咱大陸搞電影的人多,真正出頭的沒幾個呢。
兒子十幾年撲在體隊,總共就賺了百來萬,這個錢,跟陳月牙在商場上賺的是不一樣的,那全是他的血水與汗水。
而這個電影呢,甭看二斌掏了一百來萬,但其實真正投在電影上,頂多算一部小成本的電影。
陳月牙抽了個時間,也沒跟人打招呼,一個人悄悄到電影廠,就想看看,兒了那電影到底拍的怎么樣。
百來萬投資的電影,當然是在布景棚里拍的,經(jīng)費不允許他們去外地取實景啊。劇組的人只看陳月牙的穿著,再看她開的車,在這個衣貌取人,以衣著取人的年代,以為她是上面來的領導,就給放進去了。
說是電影叫《功夫兒女情》,陳月牙看的時候,正是二斌在拍。
還甭說,平??雌饋砝蠈嵞驹G的二斌,拍起戲來,整個人都不一樣,而且這電影主講的是功夫,二斌從小身體上自帶天賦,原來又跟著搞武術的練過一點,在鏡頭前比劃起來,一招一式還是真功夫。
“導演,咱不行出個外景吧,這總在棚里拍,我總覺得不夠真實,怎么辦?”一個大概是制片人的說。
導演拿著劇本說:“這本子吧,是好本子,故事講的好,但是呢,咱們廠里的經(jīng)費,都給抗戰(zhàn)片了,不可能給武打片,咱們用的錢,全是賀斌一個人的,能省就省吧,你這話就跟我說說,也甭告訴賀斌,免得影響他的情緒,我覺得,幕景簡單一點無所謂,演員們整體感覺在就行了,咱們國內頭一回拍功夫愛情片,大家抗戰(zhàn)劇拍多了,拍煩了,拍這種氣勢很高漲,這就行了?!?br/>
制片人還是覺得,沒有外景,總差點啥,但是,因為導演這么說,也只好作罷。
這不,制片人一回頭,就看身后有一個穿著特別合體的,深藍色的西裝長褲,里面的真絲白襯衣上,還別著一枚漂亮的水晶胸針的中年女人正笑瞇瞇的望著自己。
電影廠的工作人員,見的最多的就是美女了,見慣了,并不新鮮。
但這個女同志,還是讓制片人眼前一亮,心說:這氣質,萬里挑一啊。
陳月牙也笑瞇瞇的看著制片人呢:“同志您好,咱們這電影,是不是經(jīng)費不夠???”
“經(jīng)費哪有個夠的時候啊,您是?”
陳月牙指了指正在拍戲的二斌,又指了指自己的胸膛說:“那是我兒子,不過呢,你別告訴他我來過,咱們商量一下吧,我給你們再掏上一筆錢,你呢,也甭告訴我兒子,要電影有票房,該給我分的,你就分給我,要電影沒票房,我投過錢的事兒,你可千萬甭告訴賀斌,行嗎?”
“您就是sc的陳月牙?這……要不,咱們找個地兒聊?”制片人還以為這誰呢,原來是北京城里有名的女富商??!
有這么個女富商投錢,他們這電影,肯定能拍的更好一點。
……
就這樣,跟制片人談完,陳月牙又給了劇組二百萬,三百萬的成本拍個電影,在這個年代,雖然還是小制作,但是,已經(jīng)算是差不多了。
陳月牙之所以不想讓二斌知道自己給他投過錢,一則,孩子們都有自己的尊嚴,這幾個孩子,都不喜歡用父母的錢。
再則,要是這個電影虧本了,陳月牙怕兒子知道自己投了錢要心里愧疚,要畏手畏腳,從此不敢再拍電影。
電影嘛,花錢的東西,也不可能一兩部你就能上道,就能賺錢,但總歸,拍著拍著有經(jīng)驗了,能把故事講好,讓觀眾喜歡了,這才能談到賺錢。
總之,二斌在退役后找到了新的事業(yè),媽媽悄悄投點錢補助一下他,這是應該的。
當然,迄今為止,陳月牙還不知道二斌和七妹談對象的事兒呢。
就說這孩子,那保密工作做得多好。
再說超生吧。
現(xiàn)在,她是經(jīng)合組織的代表,雖然在國外被人關注,但因為國內這樣的新聞并不多的原因,所以,在國內,知道她的人并不多。
所以呢,只能算得上是聲名在外。
但是,人要出名,有時候就是在一剎那之間。
釣魚島的問題,她可以說,給了全世界一個不卑不亢,但又完美的答復,當時的這個片段,就從國家領導人層面上被授意,剪輯之后,在電視臺播出了。
當然,這時候,整個代表團開完會,已經(jīng)到了要回國的時候了。
“你覺得釣魚島離你們日本更近,可拉倒吧,你們整個小日本,都離我們國家很近呢?!边@句話,在從溫哥華回來的飛機上,坐在超生隔壁人,都笑著對超生說了一遍。
當然,直到這時候,超生才知道,她不但在國際上出了名,在國內,也出名了。
當然,出名這事兒,對于超生來說,煩惱還是挺多的。
就比如在飛機上,她和盛海峰,小炮幾個都被分開了,坐在她旁邊的人,她并不認識,但是,兩邊的人都想跟她討論一下國際形勢,以及,她當時在面對日本媒體時的辛路歷程。
聽半天,超生明白過來了,這倆人是記者,這是在采訪她呢。
估計是想回去,寫個獨家報道吧。
超生只是個普通人,只有在工作的時候,在那一刻才能代表國家,下了那個演講臺,她又怎么能代表國家,又怎么能隨意發(fā)表自己的意見呢。
沒辦法,超生又不想得罪這倆記者,就只好裝睡啦。
經(jīng)合會議每年都有新的工作和任務,但是,像今年這樣成立的特殊組織就得解散了,而超生呢,目前,還得等國家給她安排新的工作任務。
而就在飛機上,假裝睡著睡著,她就睡著了,然后很奇怪的,超生做了個夢,夢的場景是這樣的,在斑駁的,清水縣的老火車站上,她媽媽陳月牙坐在綠色的鐵皮椅子上,頭發(fā)看起來花白了一大半,手里抱著一只包,一直癡癡的坐著,似乎是在等人。
媽媽看起來,比現(xiàn)在的媽媽要老得多,但是,超生分明看見墻上的電子掛歷上面,寫著1998年12月21日幾個字。
超生上前,搖了一下媽媽的手:“媽,你怎么在這兒???”
“我在等你爸呀,他不是去武漢出差了嘛,走了都半年了,還不回來呢,可真愁人啊?!标愒卵类恼f。
超生握上媽媽的手,卻發(fā)現(xiàn),媽媽的手也糙的厲害,摸上去居然有點扎手,而且,媽媽的目光也是混濁的,兩只眼睛特別的無神。
超生還想多問一句呢,就見有幾個人從入口的放向跑了過來,兩個穿著白大褂的,一看就是醫(yī)生,還有一個個頭高高的,穿著一件頗為陳舊的夾克衫,里面是淺藍色襯衣的年青男人,眉頭緊鎖著,超生頗有點吃驚,因為這居然是盛海峰呀。
倆醫(yī)生邊走邊說話呢:“陳月牙這個問題挺麻煩的,倆兒子的死,對她來說本身就是特別沉重的打擊,現(xiàn)在丈夫又在洪災中犧牲了,她現(xiàn)在陷入了間歇性失憶中,偶爾精神失常,但偶爾是正常人,咱們也不能當精神病人把她給控制起來,但是呢,你要不拿她當精神病人吧,她一發(fā)病就要跑,咱也沒辦法啊?!?br/>
走到陳月牙面前,倆醫(yī)生對站在那兒的超生視而不見,伸手就來拽陳月牙的手:“陳大嬸兒,咱該回醫(yī)院啦,回去吃藥,好不好???”
“不行啊醫(yī)生同志,我丈夫馬上就回來,我?guī)讉€兒子也等著我做飯呢,你們怎么回事啊,老喊我去醫(yī)院?!标愒卵勒f。
醫(yī)生回頭看盛海峰,無奈的搖頭:“看吧,她又精神錯亂了。”
另一上醫(yī)生伸手就去扯陳月牙的手,而陳月牙呢,還在特別溫柔的跟對方解釋:“我丈夫是咱們縣公安局的局長,你們都認識的,他就是坐這輛火車出差的,你們肯定記得,7月21號他走的,去的武漢嘛,因為要抓捕罪犯嘛。”
現(xiàn)在,看日歷是12月份,而陳月牙說賀譯民是7月份出差的,超生想了想,這都五個月了呀,爸爸怎么還沒回來?
不過緊接著,盛海峰一句話,就讓超生明白這是怎么回事兒了。
“你們能不能輕一點,我爸去世,我媽受了刺激,只是間歇性的失憶,又不是真的瘋了,你們怎么能這么粗暴的對待她?”
這么說,在夢里,爸爸居然真的去世了?
超生一個趔趄,差點站不穩(wěn)。
當然,她也知道這是夢,所以呢,并沒那么傷心,只是急切的想弄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媽媽看起來雖然瘋瘋顛顛的,但并不哭,也不鬧,因為給醫(yī)生抓著,于是不停的回頭看,在喊:“超生,超生,你怎么不管他們呀超生?”
超生看看盛海峰,再看看那倆醫(yī)生,明白了,只有媽媽能看見她,盛海峰和那兩個醫(yī)生是看不見她的,畢竟這是夢,夢里,什么事情都會發(fā)生,沒什么好奇怪的嘛。
而盛海峰呢,完全看不見她,卻在說:“媽,走吧,我?guī)闳フ页?,好不好??br/>
說起超生,陳月牙立刻回頭,指著不遠處說:“她不是在哪兒嗎,海峰,超生就在你身后呢。”
盛海峰回頭看了一眼,當然,什么都沒看到,因為陳月牙一直不肯站起來,于是指著自己的背說:“媽,您要不想走,我背著您,咱們一起去追超生,好不好?”
“好啊。她就在那兒,你背我過去!”陳月牙說著,把兩只手搭到盛海峰的脖子上了。
盛海峰把陳月牙背起來,從超生身邊走過,當然,看不見她嘛,就那么轉身走了。
“超生,海峰,你咋不停啊,超生還在我們身后呢!”陳月牙在盛海峰的背上大叫著。
超生只好也追上了媽媽和盛海峰,跟他們一起走,這樣,媽媽不就不鬧了嘛。
這不,盛海峰和陳月牙一直沒默著,倆醫(yī)生卻一直在聊天。
一聽倆醫(yī)生的聊天,超生愈發(fā)的疑惑了。
“咱們賀局家可真慘啊,賀局出差的時候,正好遇上大洪水,據(jù)說是為了救人,觸電身亡的,他家老三是給□□殺的吧,老二出了車禍,老大還在部隊上出不來,現(xiàn)在唯一得力的,就這個女婿啦,一直在照顧陳月牙呢?!币粋€醫(yī)生說。
另一個醫(yī)生悄悄說:“我聽說這個盛海峰家在北京很有錢的,而且,陳超生只是賀譯民夫妻的養(yǎng)女,一個養(yǎng)女的女婿,能待岳母這么好,真是難得啊?!?br/>
“那陳超生呢,你聽盛海峰說過沒,到底去哪兒啦,怎么從來沒來照顧過她媽?”
“咱們悄悄說,盛海峰從來沒說過,但據(jù)說是失蹤啦,一直找不見人呢?!?br/>
超生認認真真的聽這個,聽起來莫名其妙,但也特別真實的故事呢。
這個故事里,有很多地方,跟超生的生活根本對不上啊,比如說,她分明就是媽媽生的,怎么這倆醫(yī)生會說她是陳月牙的養(yǎng)女呢?
還有,他們怎么會說,二斌和三炮,以及爸爸都死了呢?
分明在現(xiàn)實生活中,他們都活的好好的呀。
想啊想,超生都要想破腦瓜子啦,這時,有人輕輕搖了她一下:“盛海峰的女朋友,你還不打算下車嗎?”
超生睜開眼睛一看,自己還是在飛機上,別的所有的座位都空了,顯然,人都已經(jīng)下完了,站在她面前的,不正是盛海峰和小炮。
這話,是小炮說的。
說完,他看了看盛海峰,倆人一起朝著她笑呢。
“你們是不是等了我好久呀?”超生笑著問。
“這趟飛機是往返飛機,人家馬上要搞衛(wèi)生上客,要不然,我們就陪你在這兒過個夜?!比谡f著,把她妹的行李拎了起來,轉身走了。
超生跟在盛海峰一起下飛機,還在思索剛才那個夢呢。
事實上,在超生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是一顆小人參,而且,她有隱隱的記憶,自己剛剛變成人的時候,是被爸爸從山里面給抱回來的。
但是,現(xiàn)實卻是她是媽媽生的呀,這個超生確確實實的知道,媽媽不止一次形容她小時候鬧奶,總是要趕走二斌和三炮,才會心安理得,吃奶的樣子呢。
所以,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然她是媽媽生的,為什么,又會有爸爸把她從山里面抱出來的記憶呢?
這不,上了車,超生還在思索這個問題。
而就在這時,盛海峰突然說:“你在飛機上可睡的夠久的,夢里還一直在喊媽媽,怎么,是不是在夢里回到童年了?”
這不過是普普通通一句話,但是,卻讓超生想起一件事兒來。
那就是,當她撥掉一根小須須,只要貼在別人身上,就會有意想不到的好事發(fā)生,而要是她揪掉所有的小須須,貼在某個人的身上,在那個人病重的情況下,甚至還可以起死回生呢,畢竟她是顆小人參呀。
而要是她把所有的小須須,全部都貼在自己的胸口,她就能實現(xiàn)一個愿望。
要是,這個愿望是她想回到小時候,那她一定也可以回去。
別不會,夢里那個場景,是她曾經(jīng)活過的一輩子吧?
要那么來想的話,現(xiàn)在,是不是意味著,她又活了第二次?
伸開手,超生望著陽光下透明的,晶晶發(fā)亮的小須須,就發(fā)現(xiàn)它們都在點頭。
所以,她的猜測是對的吧,她活了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