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黑獄(五)
袁大海沒有想到,三檔頭劉應(yīng)坤在魏忠賢回宮后,便交給了自己一件差事去詔獄審?fù)粑难浴?br/>
審?fù)粑难裕?br/>
對于這個差事,袁大海有些奇怪,按理這件事情應(yīng)該是東廠擅長刑訊的人去辦,或者由錦衣衛(wèi)的許顯純、田爾耕他們來審才是,怎么會讓自己去審呢?
“此事非你不可,熊友安的供詞是你審出來的,爾今千歲已然決意,將這事做成鐵案,故由你來辦最好不過。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總之,不僅要借這事牽出左光斗,還要把趙南星、楊漣他們都牽涉進來,人證、物證都要做實。”
聽了劉應(yīng)坤的話,袁大海暗自苦笑,看來東廠也是物盡其用,誰辦的差就爛誰手里了。他不想去審?fù)粑难裕谄煨陆ǎ约旱匚灰膊焕喂蹋f一因為這事黑旗被別人給沾了去,那自己當真是有冤無處喊了。而且聽劉應(yīng)坤的意思,魏忠賢已經(jīng)不準備就汪文言其它不法之事做文章,認準熊廷弼行賄之事了,如此一來,汪文言固然要載,熊廷弼可也是在劫難逃。
熊廷弼有過不假,但也有功,袁大海打心里不愿這人死在自己手里,他明白此去詔獄審?fù)粑难裕^不是單純的“審”,汪文言那么聰明的人,如何會反咬東林一口?所以,這差事是個難啃的骨頭,并且詔獄在劉僑手中,劉僑又是東林黨一派,魏忠賢又剛剛下令處死他弟弟劉仕,現(xiàn)在自己再跑他地盤去審東林智囊,你說劉僑會行方便嗎?
思來想去,袁大海覺得到詔獄去審?fù)粑难圆粫惺裁唇Y(jié)果,除非劉僑倒臺,不然,詔獄內(nèi)他是施展不了什么手腳的。就算做假口供,搞刑訊逼供你也得要有人配合才行!
想到這里,袁大海便試探性的說道:“公公,屬下不擅刑訊之事,審?fù)粑难允玛P(guān)九千歲大計,屬下怕把差事辦砸了,誤了千歲大事,公公是不是另派他人前往?”
聽了袁大海的話,劉應(yīng)坤緩緩轉(zhuǎn)身,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滿的說道:“袁百戶,這差事可是咱家在孟公公面前為你力爭下來的,你現(xiàn)在說不想去,你叫咱家如何跟孟公公交待呢?”
聽了這話,袁大海不敢拒絕了,劉應(yīng)坤的神情明明白白的在告訴他,這件事情你是辦也得辦,不辦也得辦,容不得說個不字。
心里暗罵,嘴里卻恭聲道:“屬下多謝公公栽培!”稍頓,遲疑道:“屬下不知如何將這案子辦實了,還望公公能提點屬下一二,好叫屬下不致誤了事。”
見袁大海愿意去,劉應(yīng)坤點了點頭,輕聲道:“熊廷弼行賄東林黨人四萬兩銀子欲圖自保,洗清罪責,所以你此去,只消拿到他和汪文言的口供,這案子便是辦實了。至于怎么拿,這個你得自己尋思,有些話咱家可不能說得太徹,你明白嗎?”
“屬下明白!”
不能說得太徹的事,自然是沒法拿上臺面的,而審問犯人有什么事拿不上臺面,這點袁大海自然清楚。但問題是汪文言在詔獄,而北鎮(zhèn)撫司使劉僑又是東林黨的人,自己跑他地盤去審?fù)粑难裕@跟在太歲頭上動土有什么區(qū)別?
去是肯定要去了,但去之前,袁大海必須從劉應(yīng)坤這里得個準信,如何應(yīng)付劉僑。如果劉僑根本不讓自己提審?fù)粑难院托芡㈠觯只蚴敲骼锎饝?yīng)了,但卻處處為難自己,那自己就是想破腦袋,也不可能把這案子辦實了的。
“公公,恕屬下直言,千歲剛下令處死劉仕,劉僑必然對千歲懷恨在心,屬下此去提審?fù)粑难裕鋭荼貢兴钃希羰聦嵢鐚傧滤耄瑢傧掠謶?yīng)如何應(yīng)對?”
劉應(yīng)坤卻沒有正面告訴袁大海要怎么做,而是輕笑一聲,說了句:“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你只要記得,這樁差事要是辦好了,往后咱們東廠便能壓住錦衣衛(wèi),不管何人接了大都督,咱們東廠在千歲心中總是要重一些的,但若辦砸了”下面的話他沒有說出來,而是話鋒一轉(zhuǎn),對袁大海道:“你馬上去交待一下手底下的人將黑旗安置在北校場,然后立即前往詔獄提審,不得有誤!”
“公公?...”
這么急?袁大海還要再言,卻見劉應(yīng)坤已經(jīng)負手轉(zhuǎn)身了,無奈,只好抱拳施了一禮:“是,公公!”心里直嘀咕:劉應(yīng)坤方才那句話什么意思?
國家置三法司,專理刑獄,或主質(zhì)成,或主平反。權(quán)臣不得以恩怨為出入,天子不得以喜怒為重輕。自錦衣鎮(zhèn)撫之官專理詔獄,而法司幾成虛設(shè)。
錦衣衛(wèi),全名錦衣親軍都指揮使司。洪武元年,太祖創(chuàng)御用拱衛(wèi)司,后改制儀鸞司,終制大內(nèi)親軍都督府。都指揮使武職二品,威權(quán)極重。
錦衣衛(wèi)指揮使衙門不在京城,而在天津,設(shè)有天津衛(wèi),經(jīng)歷司與指揮使衙門一同設(shè)于天津,而南鎮(zhèn)撫司設(shè)于南京,北鎮(zhèn)撫司卻設(shè)于北京,詔獄亦由北鎮(zhèn)撫司管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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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待錢恩和郭可綱安置黑旗后,袁大海便領(lǐng)著張德喜和李慶前往詔獄所在的北鎮(zhèn)撫司使。
北鎮(zhèn)撫司衙門在地安門前,憑借著后世的記憶,袁大海大概確定這個地點就是后世那位偉人水晶棺的擺放點,誤差應(yīng)該不會超過十米。
北鎮(zhèn)撫司衙門占地很大,但門匾卻很低調(diào),簡單幾個大字,不似其他衙門,大老遠便能看到碩大無比的衙門招牌。
鎮(zhèn)撫司前有七八個小校值守,領(lǐng)隊的是一個小旗,見到袁大海他們前來,當即上前喝道:“詔獄重地,來人止步!”
“我們是東廠的,奉命來提審犯人,此是駕貼!”
李慶上前將東廠的駕貼遞上,那小旗接過看了一眼,抬頭上下打量了一眼袁大海,將那駕貼一合,冷冷說了一句“你們稍候,我要去稟報一聲。”便頭也不回進了鎮(zhèn)撫司。
不一會,那小旗便走了出來,甩手便將那駕貼扔在了地上,沒好氣的說了句“詔獄犯人,除有圣旨,任何人不得提審!”
張德喜見狀大怒,上前喝道:“你看清楚了,我們可是東廠的!”
那小旗冷笑一聲:“東廠的又怎樣?老子就是不讓你們進,你能奈我何!有本事,你去拿圣旨來,別拿你們東廠的破駕貼唬人!”
“你!”張德喜以前也是錦衣衛(wèi)的,見這小旗這么蠻橫,急得便要動手。
袁大海猛一拉他,示意張德喜不要亂來,揮手要他跟自己回去。
三人剛往回走了十幾步,便聽身后傳來“呸”的一聲:“什么玩意,東廠的人有什么了不起的!”
張德喜不岔,忍不住要回頭罵那小旗兩句,卻見一頂小轎急匆匆的從身邊而過,直到鎮(zhèn)撫司門前方停,轎子一停,轎內(nèi)便出來一中年文士,見到那小旗,張口就問:“指揮使可在衙門?”
那小旗認得這人,忙恭聲說道:“劉指揮在里面,黃大人請隨我來!”
那中年文士也不和小旗多說,當下便隨他進了鎮(zhèn)撫司。袁大海見他好像經(jīng)常來北鎮(zhèn)撫司,不由疑惑起來,一邊李慶見了,忙低聲說道:“屬下見過這人,他是都察院的御史黃尊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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