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葉向高的算盤
身為《東廠》的作者,骨頭有必要對書友指出一點:本書到目前為止所發(fā)生的一切事件,不管大事還是小事,甚至看上去讓人覺得荒謬,好像完全是戲耍之事,都是歷史上確確實實發(fā)生的,沒有任何架空及虛構(gòu),只不過將這些事情與主人公聯(lián)系了一下。監(jiān)生鬧事與宣教司也是有跡可尋的,參見《三朝要典》和《東林點將錄》是如何出臺的。
............
“刑部有個主事叫徐大化,這人曾經(jīng)上過兩份奏疏,當(dāng)時是由我批的,寫是很有文采,條理清晰,是個寫文的高手,我看就由他來寫吧。”
袁大海走后,王體乾又提議魏忠賢應(yīng)該寫份《自辯疏》,好反駁楊漣的污蔑陷害,正正風(fēng)氣。魏忠賢聽后,大以為然,不過自己大字不識一個,如何寫得了?便問王體乾,是不是還讓顧秉謙給自己擬一份。
王體乾斷然說不成,他告訴魏忠賢,顧秉謙已經(jīng)擬了皇上斥責(zé)楊漣的圣旨,且其筆風(fēng)向來為人熟悉,若是擬了圣旨又來擬他的《自辯疏》,難免叫人看出來。為安全起見,應(yīng)當(dāng)找一個外朝的無名之輩,但又文采過人的官員來為他寫這份《自辯疏》。
魏忠賢想了想,說也好,袁大海那邊雖然馬上就搞宣教司,但以自己的名義寫份《自辯疏》還是要得的,不過他想不到外朝有哪個人符合王體乾說的條件,王體乾便說了個人,便是刑部的主事徐大化。
當(dāng)下,王體乾便叫人去刑部把徐大化給找了過來,一聽是要自己給魏忠賢寫《自辯疏》,徐大化可樂壞了,他可是有眼力的很,知道這《自辯疏》可不是人人寫得的,爾今魏公公卻看中了自己,這分明就是把個天大官帽擺在了自己面前嘛!祖宗有靈,祖宗有靈,咱老徐家祖墳終于冒青煙了!
“公公放心,卑職這就給公公寫!”
激動之下的徐大化充份發(fā)揮了刑部刀筆吏的慣有特色和水平,一番潑墨揮毫之后,魏忠賢的《自辯疏》便出爐了。疏中只字不提楊漣的奏疏,而是大談魏忠賢的功勞與忠君之心,雖僅僅百余字,卻寫得妙筆生花,堪稱一篇絕世好文章!單以這區(qū)區(qū)百余字考進士的話,不是狀元也是榜眼了。
寫好之后,徐大化便將這疏遞到了魏忠賢手中,魏忠賢則急忙又遞到王體乾手里。王體乾先快速瀏覽一眼,微微一點頭,爾后便一字一句的魏念了起來。
王體乾念完之后,魏忠賢老眼都笑花了,對徐大化是好一番夸贊,許諾他半月之內(nèi)必升為刑部郎中!
“卑職多謝公公恩典!”
徐大化忙感恩戴德的跪下重重磕頭,哽咽連連的謝魏公公抬舉。心里同時卻想著,這下總算可以跟洪承疇那小子并肩坐了。
“王公,快,咱們快去讓皇上看看咱家這份心意!”
高興之下的魏忠賢忙拉著王體乾帶著這《自辯疏》便去找天啟,天啟聽王體乾念過之后,也沒讓魏忠賢失望,果然十分欣慰,叫司禮監(jiān)馬上把這奏疏發(fā)到內(nèi)閣去,還叫司禮監(jiān)再擬一道圣旨對魏忠賢的忠君之心進行表彰,隨后便又去和奉圣夫人一起搭他的木架去了。除此之外,一點多余的興趣也沒有。
魏忠賢的自辨疏和夸贊他的圣旨是一同發(fā)到的內(nèi)閣,原以為內(nèi)閣還是只有顧秉謙在,不想葉向高和韓爌卻因為刑科給事中傅櫆和江西籍東林黨人彈劾趙南星和左光斗之事而緊急趕到了內(nèi)閣。二人前腳剛到?jīng)]多久,劉若愚后腳帶著圣旨和魏忠賢的《自辯疏》便到了。
首輔和次輔來當(dāng)值了,顧秉謙便只好呆在一邊,葉韓二人又刻意避著他,說話的聲音都壓得低低,他不好意思去偷聽,便不動聲色的喝起自己的上等鐵觀音來。見劉若愚前來,忙迎了上來與他客套幾句,待知道是魏忠賢為自己上了個《自辯疏》要內(nèi)閣下發(fā)時,忙將那《自辯疏》送給葉向高看。
魏忠賢的自辯疏?
葉向高心下疑惑,他知道這疏不可能是魏忠賢自己寫的,他大字不識一個,能寫出自己的名字就算不錯的了。但還是耐著性子看了起來,不想只瞅了一眼,便是大吃一驚,目不轉(zhuǎn)睛看完全文后,隨手便遞給韓爌,悠悠說了一句:“內(nèi)廷中人是寫不出這等精彩文章的,此疏必是通內(nèi)的外廷高手代寫!”
韓爌聽葉向高如此說,好奇之下忙也看了一眼,只一眼,也定住了,從頭到尾一字不拉的看過后,緩緩合上這疏,苦笑一聲:“這人不但是個高手,還是個絕頂高手,放眼外朝,倒還真沒想到有誰會有這等文采的。”
“算了,不管是誰寫的,這奏疏既然是皇上要下發(fā),那咱們就給發(fā)了吧。”
葉向高起身對劉若愚道:“劉公公,皇上的圣旨和魏公公的自辯疏我們會下發(fā),不過還請公公回去告訴魏公公一聲,楊漣所為并不代表我東林上下。”
劉若愚聽后,會意過來,微一點頭,笑道:“閣老放心,這話咱家肯定給您老帶到。”說著便退了下去。
劉若愚走后,顧秉謙實在是呆不下去,這二人和他尿不到一個壺里,以前魏廣徽在時,還能和他聊聊,扯扯閑,打發(fā)打發(fā)時間,但現(xiàn)在魏廣徽因楊漣上疏之事悶悶不樂,請假在家,所以他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去找霍維華他們吧,又太掉身份,自己畢竟是內(nèi)閣大學(xué)士,進宮找魏忠賢吧,也不妥,你說你一內(nèi)閣學(xué)士不在內(nèi)閣當(dāng)值,沒事總往宮里跑個什么勁?最后索性便找了個借口溜出內(nèi)閣去了。他一走,葉向高馬上對韓爌說道:
“這魏忠賢不同于前朝的劉瑾,劉瑾私制龍輦蟒袍,蓄謀登基做皇上,是蓄謀造反,可是魏卻不是,論惡,遠不及劉瑾。而且劉瑾專權(quán)時,朝中好人逐之一空,眼下我朝卻還沒嚴重至此,你我這些正人善類不還健在嗎?退一步說,今日魏忠賢羽翼已成,又有客氏相助,其勢可以拔山,與他較量,勝負難料啊?所以我是絕不贊同楊漣所為的,眼下咱們還是靜觀其變,再伺時而動吧。”
“閣老說的是,昨夜我回去后,反復(fù)想了,還是覺得閣老說得不錯,那楊漣實在是逼人太急,禍由自取啊。”韓爌頷首贊同,不過又道:“但眼下汪文言還在東廠手里,他是閣老提的中書,魏忠賢要是硬要從他身上下手,閣老還是脫不了干系的。依我看,咱們還是想個辦法把他給弄出來吧,免得臟水潑到您老身上。”
把汪文言扔在東廠不管,對葉向高來說,是有點小危險,微一盤思,點頭道:“我這就上個奏疏,請皇上把汪文言移交刑部,由都察院和大理寺、刑部三堂會審,如此也算安全些。魏忠賢就算想興大獄,也沒的那么方便。”葉向高的意思很明顯,把汪文言弄到自己能控制的范圍里來,省得出麻煩。
“那傅櫆和章允儒他們的奏疏怎么辦?趙南星和左光斗畢竟不是楊漣,他們一個掌著吏部,一個掌著都察院,算是我東林的兩員大將,總不能看著他們出事吧先前阮大鋮上疏把汪文言搭進去,那是因為阮大鋮沒有什么實據(jù),皇上這才沒把左光斗也給下了獄,可現(xiàn)在傅櫆他們的奏疏言之鑿鑿,又是一大幫子江西官員跟著,皇上不可能不下令查趙南星和左光斗。只要皇上動了口風(fēng),魏忠賢一定會順桿往上爬,把人弄到他手中,如此一來,咱們可就麻煩了。閣老須知,五日之后便是京察了,趙南星要是倒臺,這屆京察便算黃了!”
“唉,我何嘗不知趙南星和左光斗不能有失,只是現(xiàn)在傅櫆他們咬住汪文言和他們勾結(jié)行不法之事,而那汪文言確是有丑史在前,不法在后,這一時半會,老夫也是想不到萬全之策啊”
葉向高一臉愁云,既恨趙南星和左光斗不爭氣,和汪文言勾結(jié)在一起,做了許多擺不上臺面之事,又恨那幫江西東林黨人不爭氣,在這個節(jié)骨眼竟然做出這等“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來。他卻是沒有想到過,自己可也是讓汪文言為他做了不少他老人家不好做的事,否則何以他肯把內(nèi)閣中書這等品微權(quán)重的要害職位給了個舉人出身的汪文言。
“總是要設(shè)法保下趙南星的,左光斗去了也不打緊,都察院上上下下都是我們的人,去了左光斗,就算魏忠賢安排人插進來,他也使不動都察院,但趙南星卻絕對不能失!”
一番深思之后,葉向高定下保趙南星棄左光斗的策略,因為趙南星和京察是捆綁在一起的,而京察又一向是東林黨人發(fā)威的舞臺,只要京察由趙南星主持,魏忠賢再怎么下毒手,總挽回不了他羽翼被剪除的命運。只要魏的外朝爪牙被清掃一空,葉向高相信,魏忠賢最終還是會坐到談判桌上來的,到時,就是雙方講條件的時候。
世間的事嘛,總是以和為貴,怎能學(xué)那楊漣一般,非要把別人逼死,逼不死卻要把自己逼死呢!朝廷里的事,還是得商量著來,哪有生死仇人這回事。
在葉向高的棋盤中,楊漣這枚棋子是隨時都可以拋棄的。(未完待續(xù)。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