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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林安然所擔(dān)心的，黃海平一行到濱海市所進行的調(diào)查，雖然刻意進行了保密，可最終還是化作了泡影。
    廖柏明在招待所樓下和林安然談完話，總覺得心神不寧。按說，自己干紀委這行已經(jīng)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論經(jīng)驗論手段，林安然實在是太過年輕了。只憑樓下一輛警車就聯(lián)想到風(fēng)聲會走漏，是不是有些太過敏感？
    他想了又想，最終廖柏明還去了黃海平房間，把林安然的擔(dān)心告訴了工作組的三個人。
    聽了匯報，黃海平經(jīng)過慎重考慮，決定接納林安然的意見，及早派人對德隆公司相關(guān)人員進行監(jiān)控。雖然自己一行人是昨晚深夜才悄悄住進市委招待所，但是黃海平不是第一次到地方辦案，他在中紀委工作多年，經(jīng)常要到全國各地偵辦一些大要案，深知這些山高皇帝遠的地方，涉案對象往往是地方大員，在一方天地里經(jīng)營已久，關(guān)系盤根錯節(jié)，只要稍有不慎，一切努力就將化作烏有。
    很快，一輛載著紀委干部的車輛疾馳出市委招待所，朝開發(fā)區(qū)駛?cè)ァ?br/>     約莫二十分鐘后，派出去的人有了反饋消息回來，說德隆公司大門緊閉，似乎沒人在里面辦公。
    黃海平聽了匯報，心里暗自喊糟，馬上指示監(jiān)控德隆公司的人找個借口，上樓進公司去看看。
    十多分鐘后，電話再次撥進黃海平的手機里。
    “黃主任，德隆公司的人跑了！”
    黃海平忍不住從椅子里霍然站起：“跑了！？”
    “我們上去一看，公司門開著，可是里面人都不見了，一些辦公設(shè)備還在，看樣子走得很匆忙……”
    三人在廖柏明的帶領(lǐng)下匆匆趕到了開發(fā)區(qū)德隆公司，派來監(jiān)控的人已經(jīng)在樓下等著了。在工作人員的帶領(lǐng)下，一行人匆匆上了樓。
    德隆公司的辦公室設(shè)在一棟商業(yè)大廈的二層，透過玻璃門看進去，里頭一片狼藉，地上滿是紙屑，桌上的文件架、電腦、打印機很多還在，只是看不到人。
    徐中杰一跺腳：“還是遲來一步！”
    牟志高在辦公室里踱了一圈，目光落在角落兩臺碎紙機上，走過去拉開碎紙機的廢料盒，看到里面滿是紙屑。
    他用手翻了翻紙屑，惋惜道：“看來重要的文件都銷毀了……”
    黃海平臉色凝重，摸了摸下巴，忽然道：“老牟，我們現(xiàn)在馬上去海關(guān)，要爭取第一時間把賀新年控制住，德隆公司跑了，賀新年肯定也收到風(fēng)聲，如果不馬上把他截下來，恐怕他會潛逃。”
    徐中杰有些吃驚道：“對！我們要快點行動，否則等賀新年真的逃了，影響就太壞了！”
    幾人不再多說，馬上轉(zhuǎn)身下樓，跳上三菱吉普車，一路飛馳，趕往濱海海關(guān)。
    濱海海關(guān)辦公大樓內(nèi)，關(guān)長辦公室里彌漫著一股不詳?shù)臍夥铡ｊP(guān)長賀新年拿著今天秘書送來的文件，怎么都無法集中精神看完。自從開發(fā)區(qū)打私辦副主任李善光的舉報信被送到了省里，賀新年就沒有過上一天安心日子。
    他煩躁地將文件往桌上一扔，伸手去拿水杯，一個不小心，手碰到了桌上的鎮(zhèn)紙，隨著啪一聲響，那個貔貅鎮(zhèn)紙摔落地上，應(yīng)聲而碎。
    賀新年覺得自己的心臟通通跳了幾下，臉色頓時慘白，有些踹不上氣來。他馬上從抽屜里拿出一瓶藥，倒出兩顆，塞進嘴里，手抖抖索索端著水杯喝了一口水。
    從去年處，賀新年在體檢時候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臟出了些毛病，今年情況越來越嚴重了，本來已經(jīng)向上級打了報告，準備適當?shù)臅r候就退居二線，再謀個閑職，然后優(yōu)哉游哉等退休。
    兒子今年七月就已經(jīng)遠渡重洋到了美利堅合眾國去讀書，學(xué)費、生活費已經(jīng)安排得妥妥帖帖。剩下的那部分錢，足夠以后的退休生活無憂無慮，可以帶著家里的黃臉婆云游祖國大好河山去。
    救命藥丸下了肚，賀新年總算緩了口氣。他彎下腰，撿起摔成兩截的貔貅鎮(zhèn)紙，心頭涌起一片不祥的烏云。
    這個貔貅鎮(zhèn)紙，是當年司徒洋請自己到三亞度假時候，在鹿回頭山頂?shù)乃聫R里求來的。那里的和尚向他兜售開過光的各種擺設(shè)，價格有八十八到八百八，最后他還是選了個最貴的，司徒洋搶著買單，最后賀新年說，買這種開過光的佛器不能由人代付，還是自己出錢為好。
    最后司徒洋沒有堅持，不過第二天，他賓館的床頭上多了個牛皮信封，里頭是八萬八塊的港幣，司徒洋后來開玩笑說，這是給他的“零花錢”。
    笑話！零花錢？賀新年忽然覺得自己在司徒洋面前就像個孩子，過年心安理得接受別人的紅包一樣。
    正拿著那個鎮(zhèn)紙把玩著，手包里的手機忽然鈴聲大作。賀新年的臉色再次泛起了白色。
    這手包里的手機，可是一臺私密手機。平常對外公布的工作號碼是另一臺，而這臺，則是用于自己一些私密通訊之用，知道這臺手機號碼的只有為數(shù)不多的人。
    他緊張地掏出手機，摁下了接聽鍵。
    “老賀，是老賀嗎？”
    聽出是馬海文的聲音，賀新年忙問：“馬副市長，有什么風(fēng)聲嗎？”
    馬海文神神秘秘道：“老賀，告訴你一個我剛剛得到的絕密消息，中央紀委調(diào)查組來到了濱海市，現(xiàn)在就住在市委招待所里。”
    賀新年覺得自己的心臟又開始狂跳：“這……這難道是和利達通號油輪的事情有關(guān)？”
    馬海文沉吟了兩秒鐘，說：“對，可能是和利達通號的事情有關(guān)……”
    賀新年猶如五雷轟頂，身體不受控制地狂震了一下，腦袋里一片空白。
    馬海文見電話里忽然沒了動靜，趕緊追問道：“老賀……賀關(guān)長，你在聽嗎？”
    叫了好幾聲，賀新年總算緩過一點勁來，抖著手握著電話再貼到耳邊：“噯……我，我聽著呢。”
    馬海文安慰道：“你不要擔(dān)心嘛！據(jù)我所知，德隆公司的司徒洋和鄧海洲，已經(jīng)離開濱海市了。要是真有情況，也是死無對證，你可千萬要挺住！噯，我說，這里是濱海市，可不是京城，縱然他們是中紀委，也調(diào)查不出什么情況的。”
    正說著，賀新年辦公室的大門被敲了幾下，秘書問道：“關(guān)長，在嗎？”
    賀新年趕緊掐斷電話，把手機塞進包里，應(yīng)道：“進來吧。”
    秘書推開門，身后跟著四個人。賀新年看到這種架勢，心里頓時明白了三分，暗道來得還真是太快了……
    牟志高曾經(jīng)在南海海關(guān)分署工作過，賀新年和他有幾面之交，一番打量，已然認出了來人。
    賀新年趕緊離開辦公桌后，來到四人跟前，臉上笑得比哭還難看：“喲！是牟副司長啊。你們過來，怎么不事先打個招呼啊？我也好讓人準備準備。”
    說著，雙手伸了過去。
    牟志高神情冷淡，并沒有去握賀新年伸過來的熱情雙手，而是把手包往自己腋下一夾，側(cè)了側(cè)身子，介紹道：“這位是中紀委紀檢監(jiān)察室的黃海平主任，這位是省紀委常委徐中杰同志，還有這位，相信不用我介紹了，濱海市委紀委廖書記。”
    賀新年的手尷尬地停在空中，他的心卻一點點往下落去。在官場上打滾多年，主動握手，別人卻主動回避，這動作里頭的意味，他再清楚不過。
    顯然，牟志高已經(jīng)把他當做同志看待，如果是這樣，恐怕自己這次是在劫難逃了。
    他腦子里高速運作著，將剛才馬海文一番話聯(lián)系眼前的情況，進行細致的分析。如果正如馬海文所說，司徒洋和鄧海洲這倆個主要的涉案人員已經(jīng)離開了濱海市，而石化廠的前廠長鄭偉明也早就出了國，案子中的幾個主要的人都不在，只要自己頂住，以往的桌底交易就只有天知地知，即便李善光檢舉信里有再多的證據(jù)證明利達通號的五千噸柴油存在手續(xù)問題，扯死了也只不過是個瀆職，罪責(zé)要輕許多。
    賀新年的心里頭翻江倒海，表面卻不露聲色，依舊客氣道：“好好，各位領(lǐng)導(dǎo)蒞臨指導(dǎo)，我不勝榮幸，來，你們坐，我去沏茶。”
    說罷便要去沏茶。
    黃海平攔住賀新年，微笑道：“不必了。賀新年同志，我們接到舉報，你涉嫌護私放私，現(xiàn)在開始馬上停止工作，接受組織審查，請跟我們走一趟吧。”
    賀新年僵住在原地，笑容像被石化了一樣，良久才道：“黃主任，這里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啊？”
    徐中杰冷冷道：“有沒有誤會，回去好好談?wù)劸椭馈！?br/>     賀新年轉(zhuǎn)向牟志高：“老牟……你看……”
    牟志高微微嘆了口氣，擺擺手說：“賀關(guān)，按照紀委同志說的去做吧。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好吧……我收拾下，這就跟你們走……”賀新年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整個人頓時像老了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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