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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林安然從省城中心醫(yī)院趕回城關(guān)縣城。
    一路上，他默然無語，司機劉軍也不敢說話，埋頭開車。
    林安然在車上翻看了一下錢凡給自己的工作日志本，里面是當年錢凡從構(gòu)想“兩水一牧”農(nóng)業(yè)發(fā)展戰(zhàn)略開始，至他病倒之前對這方面工作的一些心得。
    可以看出，字里行間都滲透著錢凡對濱海市這方熱土的一種淳樸的熱誠。在這個日志本里，林安然看到了另外一個錢凡。
    從前，在林安然眼中的錢凡多少有些固執(zhí)，甚至有些偏私，和所有的濱海市百姓一樣，林安然未參加工作之前，對濱海市浪費黃金十年去發(fā)展農(nóng)業(yè)也是頗有微辭。
    不過從錢凡留下的日志里看出，這個方向并非完全錯誤，而且錢凡在日志中對遇到的問題和解決的一些構(gòu)想都寫了進去，可以說是十分珍貴的經(jīng)驗。
    在車上，林安然先給鐘山南打了個電話。后者知道錢凡已經(jīng)過世，也是一陣沉默。倆人共事多年，感情還是有的。
    林安然把自己申請?zhí)芥?zhèn)作為組織改革試點的想法告訴鐘山南，尋求他的幫助。
    鐘山南從內(nèi)心來說十分欣賞林安然，況且鐘惠一直對林安然情有獨鐘，當然不會不同意，便說：“有什么困難，盡管找我。”
    林安然說：“我現(xiàn)在回縣城就向李部長申請一下，不過，我想找個時間和他吃個飯，到時候如果鐘部長您肯賞臉光臨，我相信事情一定水到渠成。”
    這種工作性的飯局，鐘山南當然不會拒絕，林安然被貶到太平鎮(zhèn)這種偏遠地區(qū)，鐘山南顧忌趙奎的想法，沒有施以援手，但是申請試點這種事，簡直就是不是個事兒，舉手之勞，怎會不幫？
    沒多想，便答應了下來。
    林安然的車子在中午時分回到了城關(guān)縣，見還沒到下班時間，便讓劉軍驅(qū)車直奔縣委，來到三樓組織部，敲開了李長青部長的辦公室。
    上次在青云山莊喝了一頓大酒后，林安然和李長清也算有了一面之交了。林安然以黨委的名義，就增設(shè)鎮(zhèn)長助理一事，向李長清作了一個簡短的匯報。
    聽完林安然的想法，李長清笑了：“林書記消息真是靈通啊，省委組織部的文件才收到，你就提出申請了，工作很主動嘛。”
    林安然嘿嘿地笑了笑，心里暗道，都說朝中有人好辦事，如果不是茹光彩把消息提早透露給自己，讓別的鎮(zhèn)搶了先，這事估計就被動了。
    “市里的試點工作即將展開，首批試點地區(qū)有我們城關(guān)縣一個名額，你們太平鎮(zhèn)條件雖然不好，但是卻很有代表性，先按程序把材料報到組織科交給蔣科長，等領(lǐng)導研究以后再拍板吧。”
    在這件事上，林安然是一天都不想拖。遲則生變，說是讓領(lǐng)導研究后再決定，問題是，如果這事情落到了陳存善的耳中，恐怕朱得標很快就知道。試點工作說到底還是組織部的是，部務會上就能決定，何須等什么領(lǐng)導研究？
    李長清之所以會這么說，倒不是對林安然有什么意見，或者故意為難，而是完全出于一種固有的工作習慣和態(tài)度。
    但凡上級的事情，馬上答應；但凡下級的請示，無論事情多么簡單，先拖上一拖。
    打出的幌子往往五花八門，什么“等領(lǐng)導研究”，什么“聽聽其他部門意見”，什么“暫時不宜過急”，反正一句話就給你先堵上幾天，之后你要活動就活動，要走后門就走后門，反正每個指標都是香餑餑，大家八仙過海各顯神通，部門和部門之間的競爭也從不講情面。
    林安然早就料到李長清來這么一手。
    “您的意見很關(guān)鍵，還請李部長多多幫忙，給我們爭取一下。”他誠懇地請求道。
    李長清“嗯”了一聲，沒有明確表態(tài)。
    “李部長，上次在青云山莊，咱們可還沒喝好啊，要不是彭書記要走，我還要向您請教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呢。晚上如果有時間，給我一個機會如何？”林安然適時地邀請道。
    “晚上不行，改天再說吧。”李長清隨口答道。
    林安然裝作遺憾道：“也好，既然部長工作忙，我只好等您有時間再說了。只是晚上我和市組織部鐘部長也約好了，還有開發(fā)區(qū)的茹部長，打算大家聚聚呢。”
    李長清原本漫不經(jīng)心在收拾桌上的東西，聽到林安然說約了鐘山南，態(tài)度立馬一百八十度轉(zhuǎn)彎。
    他馬上道：“林書記，你等等……”他伸出手去，裝模作樣在臺歷本上翻了翻，說：“晚上本來有個應酬，不過既然鐘部長都出席了，我不好不去，你安排吧。”
    林安然心里暗笑，臉上卻裝作十分喜悅，說：“行，我去安排。”
    李長清忽然又問：“對了，晚上打算去哪？除了鐘部長和茹部長，還有誰？”
    林安然趕緊給他吃定心丸，說：“就我們四個人，湊一桌，隨便聊聊。”
    經(jīng)過多年的認真觀察和總結(jié)，關(guān)于請客吃飯，政府線的干部給黨群現(xiàn)的那幫人編了一段有趣的笑話：
    請宣傳部的人吃飯，他們會問：吃啥？
    請組織部的人吃飯，他們會問：有誰？在哪？
    請紀檢委的人吃飯，他們會問：有誰？在哪？吃啥？
    雖然是個笑話，但非常貼切到位。政府和黨群各個部門的人工作性質(zhì)不同，自然敏感點不同，所以，必須吃飯問客，因人而異。
    出了李長清的辦公室，林安然先給茹光彩打了個電話，說晚上要請他出來撐場面。
    茹光彩和林安然之間關(guān)系好，而且鐘山南都到場，他又豈能不到？二話沒說也答應了下來。
    安排好這些，林安然給王勇打了個電話，讓他晚上到海景山莊訂一個最豪華的大包房，以金地公司的名義去訂，消費入公司賬目，到時候在自己利潤里扣除。
    然后便拿著表格到干部科去。
    剛走到門口，就聽見里面?zhèn)鞒稣勑Φ穆曇簦职踩恢溃@是要下班了，大家在收拾東西，順道說幾句笑話呢。
    所謂閻王易見，小鬼難纏。干部科是組織部的熱門機構(gòu)，里頭的人恐怕都不是省油的等，估計還得一番周旋。
    推門而入，大聲問道：“請問哪位是蔣科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