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在審訊的過程中,專案組成員忽然狼狽敗退,把嫌疑犯獨個留在審訊室,其中還包括素有“心靈捕手”之稱的宋睿博士,這種情況是絕無僅有的。分局局長很快獲悉了這一消息,匆忙趕過來查看。他不問青紅皂白便把莊g訓斥了一頓,末了才找小李要來審訊視頻觀看。
看完后,局長:……
小李還在那里激情解說:“局長,你看見了吧?不是我們沒用,是敵方太強大!隔著一面鏡子,劉副隊往哪里躲,他就往哪里指,而且不偏不倚指的正是我們的鼻尖,就好像有透視眼一樣。剛才我還專門跑去審訊室看了看,那透視鏡沒有任何問題。梵伽羅不僅能透視物體,還能透視人心,把我們的性格和經(jīng)歷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是來晚了,沒喝過那杯水,不然你一定會懷疑人生!我把這段鏡頭回放了很多遍,他一點都沒碰到水杯,隔著那么厚的鋼材就把水變苦了,魔術(shù)師都沒有這種能力。我找不出他的破綻,所以我很有理由相信他之前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他真的是靈媒,高一澤的死是他通靈時看見的?!?br/>
“靈媒,通靈?現(xiàn)在都什么年代了,你們還信這些神神道道的東西?繼續(xù)給我審,今天一定要從他身上打開突破口!”局長色厲內(nèi)荏地呵斥。他是分局領(lǐng)導,自然不能帶頭搞迷信,但內(nèi)心里,他其實已經(jīng)有點發(fā)憷了。這個梵伽羅真的很邪門,一說話就叫人渾身都冒雞皮疙瘩。而且他就像一塊磁石,只要他愿意,立刻便能把周圍的所有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
分局局長剛才看視頻的時候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他的注意力幾乎沒有辦法從梵伽羅身上移開。隔著一塊屏幕尚且如此,那么當面審訊他的那些人又是什么感受?
這樣想著,局長的語氣不免緩和了很多,提點道:“小莊,你和宋博士不要商量太長時間,趕緊把審訊繼續(xù)下去。你們在研究對策的時候,梵伽羅那頭肯定也在整理思路。他現(xiàn)在是占上風的那一方,心態(tài)很穩(wěn)定,思維也清晰,等你們想好了策略,他的說辭絕對也是滴水不漏的。你們耽誤多長時間,就等于給他多少機會,明白嗎?”
這個道理莊g和宋睿當然明白。兩人點頭應(yīng)是,然后把桌上的資料收拾干凈,準備再戰(zhàn)。
離開辦公室前,局長忽然說道:“宋博士,有時間的話你還是去專門的機構(gòu)做一個心理評估吧。不是我們不相信你,而是制度上是這么要求的,我們也沒有辦法。”
宋睿愣了一會兒才溫和有禮地點頭:“好的局長,解決了這樁案子我就去做心理評估。給你們添麻煩了,我很抱歉。”
“沒事沒事,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什么麻煩不麻煩的。”局長笑呵呵地走了,語氣和動作卻透著尷尬。
小李不敢就這個問題發(fā)表意見,只能全程安靜如雞。莊g走到門口時忽然停步,回頭看向宋睿認真說道:“宋博士,我相信你?!?br/>
身為頂尖的心理學家,宋睿能輕易騙過任何評估師,所以讓他去做心理評估根本沒有必要。從私交上出發(fā),莊g更愿意相信對方是一個懂得自律的好人。
宋睿沉默頷首,心里到底怎么想誰也不知道。
三人各自抱著一沓厚厚的資料朝審訊室走去,面上堅毅,心里卻滿是猶疑。小李率先繃不住了,低聲道:“隊長,待會兒我們怎么撬開梵伽羅的嘴?就算我們懷疑他的話,但是我們也找不到證據(jù)和破綻呀!這個人簡直太難捉摸了!”
莊g:“試試紅臉白臉的審訊方法吧。玩心理詭計我們不是梵伽羅的對手,不如上直接一點的手段?!?br/>
所謂紅臉白臉就是兩個警察一個扮演壞人嚴詞逼供,一個扮演好人幫嫌疑犯找各種理由開脫。嫌疑犯排斥懼怕壞警察的同時會不可遏制地對好警察產(chǎn)生依賴感,在接下來的問話中會不自覺地放下心防,說出真話。這種審訊方法其實已經(jīng)很久沒人用了,一則它太過簡單粗暴,二則容易用力過猛。
宋睿對這種手法持懷疑態(tài)度,追問道:“如果他軟硬不吃呢?”
莊g果斷道:“那就搞車輪戰(zhàn),一直跟他耗下去?!?br/>
小李頓時有些絕望,囁嚅道:“頭兒,車輪戰(zhàn)也只能打二十四小時呀!撬不開他的嘴,二十四小時之后我們還得放人。最激烈的戰(zhàn)斗他都扛住了,接下來他肯定也不會吐口?!?br/>
莊g語氣陰沉地說道:“那就到時候再說吧?!焙翢o疑問,梵伽羅是他遇見過的最難纏、最詭譎,也最狡猾的嫌疑犯。他說的每一句話,細到每一個字眼,都讓人找不出半點破綻。
靈媒?世界上真有這種超脫于現(xiàn)實的存在?
走到審訊室前,莊g堅定的腳步竟變地分外遲疑,在門口站立了好一會兒才進去。小李本想近距離接觸一下梵伽羅這個神人,卻被匆忙跑來的廖芳推到一旁,搶走了筆錄員的位置。
“你還是去監(jiān)聽室吧,我來?!彼嵠嵉剡M去了,嗓音里透著滿滿的興奮。
“誒,誒,你怎么這樣?”小李伸手去抓廖芳的衣領(lǐng),卻還是慢了一步,只能走進監(jiān)聽室旁觀。
所有攝像頭都在記錄梵伽羅的一舉一動,小李把這些監(jiān)控視頻倒回去看了看,然后驚愕地發(fā)現(xiàn)梵伽羅自他們離開后就沒變換過坐姿。他一直倚靠在凳子上,雙腿交疊,雙手交握,左右手的大拇指輕輕叩擊虎口,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響。他的臉迎著燦白的光源,濃密的眼睫卻微微下垂,覆住了他漆黑深邃的瞳。他坐在璀璨光芒中,仿佛亙古不變的一顆星。
看見這樣的梵伽羅,小李下意識地感嘆道:“完了,把他晾在這兒這么久他還這么穩(wěn),接下來的審訊也懸了!”
跟著走進來的劉韜捋了捋半禿的腦袋,罵道:“艸他奶奶,咱們拿什么跟他斗?沒招兒了!”
大步走進審訊室的莊g也在思考同一個問題――拿什么招兒去對付眼前這個人?紅臉白臉真的管用?不會像跳梁小丑?
然而現(xiàn)在,莊g已經(jīng)沒有時間去思考,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把懷里抱著的資料猛力往桌上一拍,厲聲叱問:“梵伽羅,對于你發(fā)布到網(wǎng)絡(luò)上的那些死亡預(yù)告,你怎么解釋?你這是在擾亂警方辦案,我們有權(quán)控告你!”
廖芳被桌面發(fā)出的巨大震顫聲嚇了一跳,頓時臉都白了。素來處變不驚的宋睿也在行進中停頓了片刻,然后下意識地去扶鼻梁上的眼鏡架。這是他調(diào)整心態(tài)時的特有動作。
劉韜和小李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巨響而原地小跳了一下,然后雙雙拍打胸口,一副飽受驚嚇的模樣。隊長這暴脾氣說炸就炸,誰扛得???
但梵伽羅卻扛住了。他依然安靜地坐在椅子上,未曾驚跳,未曾抬頭,甚至連眼睫都未曾顫動哪怕一絲一毫。他的兩根大拇指從叩擊虎口變成了相互環(huán)繞,原本百無聊賴的動作瞬間帶上了幾分興致盎然的味道。
他越發(fā)往后仰去,幾近于深淵一般的眼瞳由下至上地睨著莊g,戲謔道:“莊警官,我的見解恰恰與你相反。我發(fā)布的那些微博并不是一種擾亂和誤導,而是在給你們指明道路。你們自己要往歧途上走,又怎么能怪到我頭上?能說的,我早就說了;能做的,我也都做了。我自問已經(jīng)盡到了一個守法公民應(yīng)盡的義務(wù),我問心無愧。你們辦案能力不強是你們的事,不要把黑鍋推到我頭上?!?br/>
莊g:……
說實話,他現(xiàn)在有些詞窮了,腦子里快速捋了捋梵伽羅的這番話,竟然覺得很有道理。梵伽羅都已經(jīng)明明白白告訴他們受害者的數(shù)目了,是他們一直沒發(fā)現(xiàn)而已。
劉韜:……
小李:……
媽的,第一大隊肯定會因為這樁案子被永遠地釘在恥辱柱上!梵伽羅的確沒誤導過他們,反而是他們一直都想岔了!
宋睿沒有所謂的榮譽感和羞恥心,所以率先找準了重點:“但是你一直在跟我們玩文字游戲,并沒有把具體情況告訴我們,這也算是誤導吧?如果你事先報警了,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fā)生?!?br/>
“宋博士此言差矣。”梵伽羅微笑擺手:“我當面與你們對質(zhì),你們都無法接受現(xiàn)實,我若是貿(mào)然跑來警局,說我通靈時看見了幾樁謀殺案,你們敢保證不會把我送去神經(jīng)病院?你讓我不要玩文字游戲,那么我如果在微博上寫得更詳細一點,你們能擔保兇手不會找上門來先把我.干掉?宋博士,站著說話的那個人往往不覺得腰疼?!?br/>
宋睿:……
好吧,論牙尖嘴利,他也不是梵伽羅的對手。
眼看手腕上的表悄然走到下午四點半,梵伽羅愉悅道:“抱歉,我想我該走了。奉勸你們不要把精力浪費在我身上,這樁案子與我無關(guān)?!?br/>
莊g滿心都是不甘,于是冷笑道:“走?你想走到哪兒去?按照正常程序,我們有權(quán)拘留你。當然,你也可以找一個律師來處理這件事,但是你有錢付律師費嗎?據(jù)我所知,你現(xiàn)在身敗名裂、一無所有,除了乖乖配合我們,你還有什么余地?”
他話音剛落,審訊室的門就被推開了,一名警員帶著一位身穿昂貴西裝,一看就是社會精英的中年男人走進來,解釋道:“頭兒,有人來保釋梵伽羅,這是他的律師。手續(xù)已經(jīng)辦好了,局長讓你放人?!?br/>
莊g:……
梵伽羅緩緩站起來,輕輕拂掉肩上并不存在的灰跡,禮貌頷首:“那么我就先走一步了。莊警官,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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