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 43 章
一連串的檢查下來,報告很快到了丁穆炎手上。
丁穆炎快速瀏覽了一邊,先看了一下表:“一起吃飯吧?!?br/>
韓韶軍笑道:“連結(jié)果都不告訴我?我該不是快要死了吧?!?br/>
丁穆炎只是淡淡地掃了他一眼,脫下白大褂,穿上外套,再從衣架上取下韓韶軍的外套遞給他。
早就習慣了這位好友的冷淡,韓韶軍苦笑著搖頭,與他一同離開醫(yī)院。
他們進了一家西餐廳,菜端上桌,丁穆炎才慢條斯理地開口:“你的情況基本穩(wěn)定,照常服藥,保持心情愉快,增強鍛煉?!?br/>
老生常談的一套,韓韶軍微微一笑。
“沒有什么新意是嗎?你現(xiàn)在的情況沒有變化就是好事,難道你希望從我口中聽到你快死的消息?”
丁穆炎說話直接到甚至有點無情,但韓韶軍不以為意。
韓韶軍是在大學里結(jié)識丁穆炎的,那時候他在讀醫(yī)學博士。一開始兩人只是點頭之交,后來韓韶軍無意中撞見丁穆炎與男朋友分手,丁穆炎一番失意傾吐,韓韶軍回報以秘密,兩人相見恨晚成為好友。丁穆炎出生于醫(yī)學世家,在臨床與研究均是出類拔萃,三年前他作為引進人才回國,年紀輕輕,就被聘為一流醫(yī)院的副院長。也正巧那時候,韓韶軍出了車禍,丁穆炎雖然不是他的主治,但對他的病情全權(quán)負責。
韓韶軍心中藏著很多事,他無法向他人傾訴,知道他性向的人不多,鄭瑤瑤是一個,但韓韶軍不可能跟一個女人傾訴,陳衛(wèi)寧也能算一個,但在韓韶軍眼中他還是個孩子,姜辰更不可能了,他不給自己添堵已是大幸,所以除了蕭進,丁穆炎大概是唯一一個能說心里話的,蕭進太遠,丁穆炎近在身邊。
“今天中午發(fā)作了一次,不過我很快控制住了?!表n韶軍仔細地將牛排切成小塊。
丁穆炎插起一塊肉,但沒有立刻送進嘴里:“又跟他見過面了?”
韓韶軍苦笑。
丁穆炎面無表情地咀嚼:“他說什么了?”
“他說……”一想到姜辰的話,韓韶軍的笑容更加苦澀,“他為三年前的事向我道歉,說只是捉弄我,那么多年過去了,希望我不要再斤斤計較?!?br/>
丁穆炎切肉的動作就跟做手術(shù)一樣,他從來不先切牛排,而是吃一塊切一塊,但是切下來的每一塊都一樣大小。聽了韓韶軍的話,丁穆炎的表情一點變化都沒有,手起刀落一塊牛排進入口中:“自我為中心,多半是慣的,打一頓就好了。”
韓韶軍哭笑不得:“我在跟你說正事。”
“能自行控制說明并不嚴重,也許還稱不上發(fā)病,只是你一時被氣到了。”
韓韶軍回憶:“希望如此?!?br/>
“他顛倒黑白的本事還真是一流,我?guī)缀跄芟胂蟪鏊麛[出一副無辜的樣子,來責怪你小雞肚腸。他是個惡人,你是好人,當好人遇到惡人,只有吃苦的份。”
“你說得不對!”韓韶軍平靜得就像在談論別人的事,“你不了解他,他并沒有顛倒黑白,在他的觀念里,就是我在記他仇,是我小心眼地不肯原諒他!他只是對我露出了不帶任何偽裝的真實一面?!?br/>
“即使是道歉也是施舍給你的?”
丁穆炎一針見血,韓韶軍心如刀絞。
“難道你不覺得,無意識地傷害他人更加殘忍嗎?”
韓韶軍思索半晌:“為什么會這樣?”
“頸部以上癱瘓是沒救的?!倍∧卵椎淖炜瘫∮謵憾?,抨擊起姜辰不遺余力。
“你這家伙!”韓韶軍笑道,“你的病人怎么受得了你?”
“這些年你遭的罪還少嗎?”雖然丁穆炎從來沒有見過姜辰,但處于對韓韶軍的維護,他無法不對姜辰產(chǎn)生敵意。
“我一直希望他能悔改。”
丁穆炎冷笑:“你在用自己的痛苦來糾正他人的錯誤,用自己的寬厚來填補他性格的缺陷。就像你說的,如果他根本不認為自己有錯,何來悔?何來改?”
韓韶軍長嘆一聲,似乎在嘆息白白付出的二十多年感情。
“及時止損?!倍∧卵讓⒆詈笠粔K牛排塞入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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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了幾次壁,姜辰似乎消停了些,有陣子沒來騷擾韓韶軍,聽說他最近忙得很,還總往外地跑。
從公司回到家,韓韶軍發(fā)現(xiàn)有一份文件沒有帶回來。
“我這就回公司幫你拿?!标愋l(wèi)寧毫不猶豫,在韓韶軍身邊他不遺余力力求做到最好,想人所想急人所急,所以他對待自己到了嚴苛的地步。
“不用了,我明天再看也是一樣的?!?br/>
“不費事!韓總你先進屋,不要在外面吹風,我很快回來。”
韓韶軍攔不住他,只得由他去。
沒過多久門鈴響了,韓韶軍還以為陳衛(wèi)寧折回來了,開門一看是姜辰。
平日的姜辰總是打扮得光鮮亮麗,皮鞋擦得光可鑒人,但現(xiàn)在門口的姜辰好像跑了很遠的路,皮鞋上不知道沾了什么臟東西,頭發(fā)亂糟糟的好像只是隨便抓了抓,衣服上也碰了不少灰。他的臉是憔悴的,好像熬了一整夜,但神情是亢奮的,燦爛而純粹的笑容掛在臉上。
剎那間,韓韶軍以為自己回到了少年時期,那個青春俊朗的少年在陽光下光輝耀眼,奪去了他所有的注意力,眼前這個亂糟糟的姜辰,遠比一個西裝筆挺的姜辰來得鮮活動人。
“看!”姜辰把一個黃白相間的小東西舉到面前,炫耀似的晃了晃。
那小動作受到了驚嚇,軟軟地掙扎,奶聲奶氣地叫了一聲:“喵!”
曾記得那個放課后,也是這么一個霞光滿天的傍晚,姜辰把一只小奶貓抱到他面前,眨著亮晶晶的眼睛說:我撿到就是我的了!養(yǎng)吧養(yǎng)吧!
一只剛出生沒多久的小貓,一只和奶黃包長得一模一樣,連花紋的深淺和位置都幾乎相同的小貓。
剎那間,韓韶軍的鼻子有點酸。
以姜辰的財力,買只血統(tǒng)純正的寵物貓是分分鐘的事,但他卻弄來一只土貓,可要找到一只和奶黃包一樣的土貓,不是光有錢就能辦得到的。
“像吧?真的很像吧!”姜辰興奮極了,“我找了很久!我專門讓人拿著奶黃包的照片去找,還去了好幾次鄉(xiāng)下,本來我都不抱希望了,沒想到有人說在南京找到一只像的,而且剛出生!我一看照片就是它了!立刻趕過去!回來說要托運,這么小一只那經(jīng)得起折騰!本來想包機,但是說要再等一天,我等不及就直接開車回來了!你看!快看??!是不是一模一樣!”
韓韶軍的注意力都在姜辰身上,眼神和語氣是久違的溫柔:“你是不是昨晚都沒睡?”
“還睡什么呀!”小貓身上還有點臟,姜辰一點都不嫌棄,拿臉往它身上蹭,小貓被他折磨得喵喵直叫。
“你別弄它,它骨頭還嫩!”韓韶軍受不了他。
“你拿著!車里還有其他東西我去拿!”姜辰把小貓往韓韶軍懷里一塞,扭頭跑向一輛又破又舊不知道哪里借來的車。
當韓韶軍下意識地抱住貓咪時,他的臉一下子凝固住,四肢僵硬,好像抱著的是什么危險品。但他很快放松身體,從小貓的頭溫柔地摸到后背。
小小的生命在他懷里,溫熱柔軟,必須要用十二萬分的心去呵護。這種感覺太過美好,以至于連他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臉上露出了溫暖的微笑。姜辰站在他幾步遠處,手里提著貓砂貓糧,失神地望著眼前的人,他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擁有他的笑容了。
“別站在門口,進去??!”姜辰連人帶貓推了進去。
韓韶軍回過神來,表情又有點僵硬,等姜辰放下貓砂,立刻將小貓塞還給姜辰:“你抱好?!?br/>
姜辰覺得韓韶軍有點奇怪,不過并沒有深想。
韓韶軍幾乎用跑的去廚房洗了個手,拼命地用肥皂搓揉雙手。
“你在干什么?”姜辰叫到。
“來了?!表n韶軍擦干雙手回到客廳,臉色有些蒼白。
姜辰抱著貓咪坐在沙發(fā)上,愛不釋手地撫摸。小貓活潑好動不怕生,睜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觀察四周,靈動得與奶黃包小時候如出一轍,它努力從姜辰懷里鉆出來,又被他捏著脖子抓回去。
韓韶軍坐在另一側(cè)沙發(fā)上,神經(jīng)質(zhì)地搓著雙手和手臂,但看向貓咪的眼神無比溫和。
姜辰笑瞇瞇地靠過來:“你摸摸它?!?br/>
韓韶軍猶豫了一下,揉了揉小貓的腦袋,短短皮毛摩擦著掌心,柔軟得不可思議。
小貓被韓韶軍摸得舒服極了,舒展四肢打了個哈欠,卷起身體閉上了眼睛,愜意地享受。姜辰也是心滿意足地瞇起眼睛,看向韓韶軍的眼神又像得意又像獻寶。
“你不知道,那一窩小貓滿屋子亂跑,我進屋時它在角落里睡覺,可我一靠近,它就突然醒了,跑到我腳下,就這么仰著脖子看我。我還以為是奶黃包投胎轉(zhuǎn)世來找我了,那感覺就跟觸電似的,我知道就是它了?!?lt;/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