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夢魘成疾
看到青伊那張端麗美艷的臉,青肆腦海中立即浮現(xiàn)了過往她對她做過的一切,那一幕幕沾滿鮮血與恥辱的畫面強而有力的刺激著她的大腦,幾乎有聲音在腦海里不停地叫囂,“殺了她!殺了她!”
青肆頓了一瞬,然后面無表情的拉開椅子,平靜地一坐,她袖子里的手輕輕顫抖著,似乎有種莫名的興奮從神經(jīng)傳遞到指尖,有什么顛覆她自己的東西在心底發(fā)芽了。
“四妹妹生的真好啊!”青伊莞爾一笑,她的眼里像是有什么在涌動,卻被溫柔的笑意掩蓋了。
“姐姐謬贊了。”青肆回道,無論青伊如何掩飾,她眼里的厭惡和嫉妒都格外刺眼,青肆心里嘲諷,上一輩子她居然輸給了一個這樣的女人?
“姐妹們都哪兒的話!咱青家的孩子,自然個個生得好!”青夫人笑道,極為自然的給青伊使了一個眼色,青伊立即會意道,“是了,四妹妹,不必謙虛,都是一家人呢!”
她這話一出,在座的人的面上都浮現(xiàn)出了淡淡的不屑與訝然,老太太皺了皺眉,青家姐妹也有些不自然。青肆垂下眼眸,心中嗤笑,又來這樣的下馬威,表面上夸她漂亮,夸她謙虛,實則諷刺她沒大沒小,諷她疏離抗拒,讓青家人排斥她。
青肆微微一笑,清雅的氣質(zhì)自她身上散發(fā),又多了一抹溫潤與柔和,“多謝大姐關(guān)心,佛曰‘相由心生’,如此看來,我的家人都有佛祖一般慈悲的心腸。”上一世,她沒有說話,讓青家的人誤會到底,可如今,她絕不會蠢到再犯同樣的錯。
果然,眾人聽了這話,面上的神色便柔和多了,青肆表現(xiàn)得如此大方自然,倒是讓人覺得青伊有些咄咄逼人了。
青伊美目中劃過一絲憤怒,她身邊的青耳則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而青肆對上了青衫鼓勵的淺笑,只有青舞沉默不語,但那一雙明亮的眼眸卻閃了又閃。
“傅爺回來了!”隨著一聲歡喜的呼喊,一個風度儒雅的中年男子踱步而來,他在主位上坐下,看了一屋美貌的妻女,俊朗的面龐展開了欣慰的笑意,而當他看到青肆時,不禁怔了怔,眼中劃過一抹懷念與慈愛,青夫人自然沒有錯過,她心中微微一驚,看向青肆的眼神愈加森冷。
“四丫頭也回來了。”青海忽的瞥到了她脖子上的梅花瓣,皺了皺眉,剛想說什么,青夫人便道,“是啊,四丫頭在尼姑庵里肯定是吃了苦了,不過如今總算是回來了。”
青海聞言,看向青肆的目光冷了一冷,道,“回來就好。”
青肆置若罔聞,心頭那根發(fā)芽的東西開始瘋狂地生長。
晚膳后,青肆回到了梅玉居,她迎著月光看了看自己潔白素凈的手,花瓣般的指甲上灑滿了月光的清輝,她收回手,讓茯苓和茱萸退下后,拿出《天草經(jīng)》細細對照了一番。
“銀牡粉,撒在人的身上會致使頭痛脫皮,狀似蕁麻疹,卻較之更加嚴重,藥效開始為一周。”
她又翻了幾頁,看了看其他的藥物,又翻到了書后面的穴位圖,這些時日她已經(jīng)背的差不多了,只需要找?guī)讉€活人試一試了。
兩個時辰后,她熄了燈,褪下外衣,睡了。
夢里,依稀又聽到了什么冗雜的聲音,是什么人在吵鬧?哦,是宮女和太監(jiān)們的驚呼尖叫,是青伊歇斯底里的哭號,是邢止戈痛苦悲憤的怒斥,而她,雙手沾滿了鮮血,眼前的檀木特質(zhì)的搖籃里是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嬰,她有些恍然,忽然想起,一刻鐘之前,她被青伊“請”到這里,莫名其妙的開始吵架,當她怔之時,青伊忽然抓住她的手,朝嬰孩的脖子上掐去——
青伊的力道相當大,大到青肆感覺到自己的手都嵌進了嬰兒軟嫩的脖子,尤其是手指的指套已經(jīng)刺了進去,鮮血溢了出來,染紅了她的手,也染紅了青伊的手,而下一刻,青伊猛然松開手,狠狠的甩了自己兩個耳光,她手上微沾的一些鮮血便在她的左右兩邊臉頰染成了兩個鮮紅的紅手印。
她一直知道青伊是狠毒的,但她未曾想到過青伊會用這樣的方式來栽贓她,虎毒不食子,然而青伊這個女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她看著青伊,忽然笑了,問她,“我哪一點值得你殺死自己的孩子?”
“救命啊!來人啊!”青伊美目中劃過一絲恨意,失聲尖叫。
青肆伸出手,看了看自己滿是鮮血的雙手,心中暗嘆,青伊,既然你的戲要演到底,那她青肆就陪你演下去。
青肆揚手對著青伊就是一個巴掌,“啪”的一聲清響,讓哭號的青伊頓時懵住,不由自主的伸手捂住了臉,隨即眼底劃過一絲殺意,青肆扯開她捂臉的手,反手又是一個巴掌揮上去,橫豎都是死,倒不如坐實了這罪名,人生苦短,及時行樂!
青伊眼睜睜地看著青肆對她左右開弓,她面上的神情淡然中還透著一絲喜悅,心中不禁氣到了極點,可是她偏偏又不能還手,如果還手,那青肆便能圓場逃過一劫,所以她只能把目光磨成刀子在青肆臉上剜割,卻毫無殺傷力。
“住手!”一道蒼勁沉冷的男聲傳來,蓋過了啪啪的清響聲。
邢止戈來了。
青肆停了手,垂眼看了看沾滿血跡的手,心中嘖嘖一嘆,真臟啊!
畫面一轉(zhuǎn)。是她已經(jīng)自盡被兩個宮人抬出去的場景,青伊在一旁賞花,臉上的血跡也被她洗得干干凈凈,她的目光里像是淬了毒,一直吞噬著遠去的青肆。
“娘娘,奴才在毒酒中下了龜息丹,皇后娘娘是假死狀態(tài),正朝著您指定的方向去了。”一位宮人畢恭畢敬地諂媚著道。
“做的不錯,會好好賞你的,退下吧。”青伊揮退了宮人,伸手摘過一朵茶花,狠狠地在手心碾碎,輕聲地罵道,“青肆,你不是向來清高自恃嗎,我偏偏要你以最慘最惡心的方式去死。”
呵,真是愚蠢又惡毒的姐姐,青肆看著她美艷的面容因為不受控制而扭曲,暗暗一嘆,佛曰“相由心生”,所謂的相,大概指的不是容貌,而是面上的神色吧。
畫面又是一轉(zhuǎn),她置身于玉暖樓的一個床榻上,被無數(shù)下流的粗漢侮辱,這一次,她作為旁觀者,靜靜地站在一邊,看著床上的那個青肆無助的閉上了眼,絕望的偏過了頭,她沉默地看著,看著那些男人對她做會令任何女子都恥辱不堪的動作,看著他們一遍又一遍地摧毀著她,看著她身上淤青紅痕□□交加,看著她身下流出汨汨的鮮血,看著她絕望無比又憤恨痛絕地死去。
活該!青肆,你活該!她罵,這般軟弱連反抗都不知道的女人,這般清高卻膽怯得謊話連篇的女人,活該去死!她笑,她諷,她哭,她上前,想要推開那些男人,她叫他們住手,可她的存在虛無縹緲,根本無法阻止他們。
好可怕……好可怕……原來,人可以可怕到這種地步!
一連好幾日,青肆都做著相同的夢,她心里的恐懼由麻木轉(zhuǎn)變?yōu)閼嵟儆蓱嵟冏髁伺d奮,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開始笑了,可是笑得很陌生,很詭譎,很冷然,這不是她,又或許,這是她所希望的她。
這幾日,如青夫人所言,的確有人來教她,這些東西她上輩子在皇宮里就已經(jīng)全然熟透,很快就讓那個趾高氣揚的嬤嬤閉上了嘴。青衫也常常來她這里和她小敘,青肆問她,“三姐,為何對我這般好?”
“因為我們很像,不是嗎?”青衫溫柔一笑。
像?青肆心下否認,怎么會呢?明明她可沒有青衫這么溫柔善良啊!她仍是淺笑,回道:“是啊,三姐真懂我。”上輩子她當即就矢口否認,氣得青衫甩袖就走,再溫柔的人也是有脾氣的。
“對了,五日后,宮里會辦一個儀鳳宴,各家的小姐都會去,很多公子們也會去,尤其啊……”
“尤其什么?”青肆眉頭微微動了動,儀鳳宴?這時候便有儀鳳宴了?
青衫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皇子們和王爺們都會去。”她眉梢上帶著一抹柔情,那是只屬于青春懵懂的少女對愛情的向往。
青肆心下微動,皇子?那就是說,邢止戈也會去嗎?她看著青衫微微走神,便聊到她定是有心上人,隨即自然地問道,“三姐可有什么中意的人嗎?”
“嗯。”青衫羞澀的點了點頭,面上已是緋紅一片,“是彧王殿下。”
青肆微微一怔,彧王邢色,其母為金鸞瑜王風瑜歡,是當朝唯一可以與皇后抗衡的瑜貴妃,品高至皇貴妃,更是深得圣寵,而彧王邢色,被各國戰(zhàn)士稱贊為“玉面戰(zhàn)神”,八歲從軍,十二年來未嘗敗績,上一世,他是邢止戈稱帝的最大阻力,可不知為何,這一代少年戰(zhàn)神卻死于沙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