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第六十九章 初時模樣
溫泉山莊顧名思義就是一處建在山中有溫泉的莊園。
宋小花舒舒服服泡了澡,然后任由曉煙里三層外三層把她裹成一個圓滾滾的大球,聽弦則用干的布巾為她仔細(xì)擦拭頭發(fā)。
坐在簾幔低垂的亭中,喝著熱茶捧著暖爐,透過被風(fēng)吹起的縫隙看著外面飄飄灑灑的白雪,宋小花哼起了小曲心情很是愉快。
山莊雖大,下人卻很少,只有十幾個常年待在此處負(fù)責(zé)打掃維護(hù)的老仆,俱是忠厚寡言之輩。這種遠(yuǎn)離了所有喧囂爭斗的日子讓宋小花過得非常舒心,隨著身子一天天的發(fā)沉,性子也越加喜靜不喜鬧,只想泡泡溫泉賞賞景,給肚子里的寶寶唱唱歌講講故事。每天開心的醒來開心的入睡,就連在夢里也是甜甜的。
這,或許就是即將為人母的滿足感吧,即便再尋常不過的小事,都能帶來由心而發(fā)的感動。
陸子期每隔一日都會讓信鴿送來一封家書,與之前一樣,都是寫些繁雜的瑣事。陸凌識的字已經(jīng)很多,基本不會再用畫畫來代替想要表達(dá)的內(nèi)容,而宋無缺則還是照舊按上一個墨跡淋漓的大爪印。
宋小花的回信內(nèi)容就更加瑣碎。從查出懷孕的那一日起,她就開始寫‘寶寶成長日記’。初時,胎兒尚沒有什么明顯的動靜,便只是記下自己的活動飲食還有所思所想。后來,就主要記錄胎兒的變化,比如什么時辰動了一下啊肚子跟前一天相比又大了幾毫幾厘啊等等。
所以,家書其實(shí)就是兩天的日記。
男人要在外面拼事業(yè),不可能寸步不離的守著老婆孩子。但是,她要讓自己的男人不會錯過一丁點(diǎn)孩子的成長過程,最大可能彌補(bǔ)他曾經(jīng)有過的遺憾。
前日傍晚迎來了今冬的第一場雪,一天半的時間便讓這世間銀妝素裹滿目潔白??礃幼?,今天那信鴿是沒有辦法來了。心里有一些小小的惆悵,不過很快就被壓了下去,孕婦的心情一定要隨時都保持開朗,這樣對寶寶好。
頭發(fā)擦干后沒有挽起,便就這樣任其披落。宋小花現(xiàn)在的發(fā)質(zhì)已經(jīng)保養(yǎng)的很不錯了,柔順光滑有韌性,只是顏色卻一直帶著些許淡淡的黃,就像特意染過的一樣。
陸子期曾說,從她的發(fā)色上就可以看出,她的身上很可能有胡人的血統(tǒng),所以才會如此刁蠻,一點(diǎn)也不像漢人女子那樣溫柔。
隨意拉過一縷在手中把玩,腦海里浮現(xiàn)的卻是一只修長有力的手,將發(fā)絲一圈圈在指間纏繞。
記得當(dāng)時,她大拇指朝天一翹,哆嗦著一條腿擺出一副拽樣:“刁蠻乃是老娘最大的優(yōu)點(diǎn),老娘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緊接著,便一個惡虎撲食將那個張口結(jié)舌的男人壓倒,眨眼之間,吃干抹凈。
算來,已經(jīng)有好幾個月沒‘吃’了呢,還真有點(diǎn)‘餓’……
“寶寶,你老爸老媽為了你強(qiáng)忍饑渴犧牲很大呀,就沖這個,你將來也一定要好好孝順我們。尤其是你老爸……”
起身將簾幔掀開一些,外面風(fēng)大雪疾,置身之所卻溫暖如春。就像,他給她,給這個家的。
冬青,嫁你為妻,與你生子,幸甚。
“哎喲我的二奶奶,當(dāng)心被風(fēng)吹著!”曉煙收拾好東西一抬頭,卻發(fā)現(xiàn)宋小花正挺著個大肚子站在亭邊挑簾外望,頓時一疊聲嘮叨:“您又不是不知道,現(xiàn)在的身子有多精貴,哪怕就是出一點(diǎn)點(diǎn)岔子,二爺也饒不了我們!”
“我哪里有那么弱不禁風(fēng)啊……”無奈地被扶著往里走,轉(zhuǎn)頭時心中不知為何一動,忙伸手將遮得密實(shí)的帷幔再度掀起。
一頂小轎由遠(yuǎn)及近,在亭外十米處停下,落地。轎門打開,一人低頭而出,站直。
白色輕裘,白色玉簪,白色皮靴。黑發(fā)黑眉,如墨雙眸。淺色的唇抿緊,為嶙峋的輪廓平添了幾分堅毅。
宋小花笑容綻放,手上使力將簾幔拉開得更大,風(fēng)雪瞬間灌入,唬得曉煙和聽弦連忙過來幫她把衣領(lǐng)系好,帽兜戴上。
像是感覺到了動靜,陸子期的目光一轉(zhuǎn)一凝,唇角上勾,線條陡然柔和。
快步踏雪而來,帶入一陣清冷。
他忙著回身將簾幔收緊,她則只顧為其拂去衣上的雪片。
旋即,相視一笑。
陸子期習(xí)慣性地想要握住那雙小手,卻在堪堪觸到之時停住。自己的手,太涼。
宋小花眼珠一轉(zhuǎn),將帶著體溫的暖爐放入他的掌心,然后相覆,四手疊握。
曉煙和聽弦斟上兩盞熱茶便悄悄離去,只留下一室的溫暖和寧靜。
“你怎么來了?”
“來看你和孩子。”
“能住幾天?”
“到年關(guān)?!?br/>
“這么久?”
“告了假。”
“為什么?”
“陪你呀!”
“騙人!”
“……我何時騙過你?”
“那你不用上朝去官衙了?”
“寒冬萬事休。再說,倘若真有什么要緊事,有容會來告訴我的。”
“你們公務(wù)員的福利真好,隨便一休假就是兩個月,還是帶薪的?!?br/>
“……什么?”
“我的意思是,如果人人都像你這樣,那官府還不就該癱瘓了啊?”
“怎么會呢?不可能每個人都像我病得這么是時候?!?br/>
一驚:“你病了?”
賊笑:“裝的?!?br/>
不知是不是因?yàn)檫@身衣著的緣故,宋小花總覺得陸子期的臉色越顯蒼白得厲害,人也貌似消瘦了一些。但他的神情看上去是那樣的輕松,還帶著某種詭計得逞的自得,又讓人無從疑起。
“冬青,你不像是一個會因私廢公的人啊……”
“我可沒有廢公,只是把處理公務(wù)的地方換了一下而已?!标懽悠谟迫蛔陂缴?,啜飲著香茗:“朝中最近有些麻煩事,我也想趁機(jī)避一避。”
這種似真還假的說法讓宋小花頓時釋然,笑嘻嘻地倚在他身側(cè):“我知道了,你是想明哲保身?!?br/>
不置可否地?fù)嶂陌l(fā)心:“寶寶這兩天乖不乖?”
“等一下拿寫好的信給你看。凌兒和無缺呢,他們好不好?”
從懷中掏出折好的信箋:“現(xiàn)在就可以給你看?!?br/>
宋小花換了個更加舒服的姿勢展信閱讀,陸子期則半躺著緩緩闔上了眼簾。
身體的病痛和心中的疲累,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煙消云散。此時此地,所有的爭斗皆遙遠(yuǎn)仿若隔世。
他給了她一個無風(fēng)無雨的家,而她還了他一個心安的所在。
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
隱隱傳來的幾聲狗吠打破了這份寧靜,雄壯渾厚甚為熟悉。
“無缺?!”
宋小花和陸子期詫異對視一眼:“跟你來的?”
“沒有啊,打算過兩日等雪停之后再讓它和凌兒一起上山看你的?!?br/>
起身外望,但見兩個身影正循著之前轎夫的蹤跡結(jié)伴前行。
黑色輕裘,黑色皮毛。
一人,一狗。
“大哥?”
陸子期連忙快步迎出,宋小花也趕緊將頭發(fā)簡單挽起,又斟了一杯熱茶。
陸子恒的頭上身上早已斑白一片,就連眉毛胡子也是黑白相間,而宋無缺則幾乎成了一條大白狗。
“你……你們怎么來了?”
“不歡迎么?”
“當(dāng)然不是,有些意外而已。”
陸子恒的性子沉穩(wěn)而冷淡,平日里向來端方嚴(yán)肅,雖然待人也算溫文有禮卻很少會露出笑容。
然而,這會兒倒像是心情很好似的,難得展顏:“你們家無缺今兒個也不知是怎么了,跟我親近起來,繞前繞后的打著圈,趕都趕不走。沒辦法,只好帶它一起上山。半路忽然雪大,掩了小徑,險些就迷了路,還真虧有它?!?br/>
宋無缺正搖頭尾巴晃的使勁抖擻,聽到表揚(yáng),還不忘抽空得意地‘嗷嗚’一聲,又用腦袋蹭了蹭陸子恒的腰。
陸子期假意嗔怒著用手指虛點(diǎn):“我走的時候不是讓你乖乖在家待著陪凌兒的嗎?怎么如此不聽話?”
按照以往這一人一狗的不對盤,宋無缺應(yīng)該至少會拿鼻子噴他以表示不屑之意,但這次居然不僅沒那么做,反而湊上前去添了添他的手。
弄得陸子期身子一僵,汗毛倒豎,卻也心中一暖。
這狗兒自從他昏迷醒來后,就一改常態(tài),親近得很也黏得很。莫不是因?yàn)槟慷昧怂≈貢r的情形,所以想要撫慰?
這么想著,手已不由自主探出,第一次主動拍了拍那個碩大的狗頭。厚實(shí)的皮毛硬硬的,有些像剛抽芽的嫩松針,扎得掌心麻癢,嘴角不由一挑。
“冬青,還不快讓大哥進(jìn)來。”
“弟妹,冒昧打擾,莫要見怪。”
“大哥說的是哪兒的話,我們歡迎還來不及呢!再說,這里是咱家的地方,你是主人,什么打擾不打擾的,倒弄得像是來做客似的。這么一來,我和冬青還真是要感到有些惶恐,怕招待不周了呢!”
陸子恒站在檐下跺了跺腳,對幫忙撣去身上積雪的陸子期揶揄:“弟妹越來越會說話了,冬青,你可要小心!”
裝模作樣苦著臉:“大哥你是不知道,我一向只有聽的份兒,毫無招架之力。”
側(cè)身讓二人一狗進(jìn)來:“去你的,大哥別聽他胡說?!?br/>
搓手邁入,自行端盞飲茶:“你們小兩口的事兒,我不參與?!彼南麓蛄苛艘环?nèi)的布置,點(diǎn)點(diǎn)頭:“倒是個煮酒賞雪的好地方。”
“大哥若有興致,今晚便圍爐夜話,如何?”
宋小花聞言忙將斗篷穿好:“你們兄弟倆先在這兒聊著,我去讓下人們準(zhǔn)備酒菜?!?br/>
陸子期剛想說話,兄長已搶先:“弟妹你身子不方便,讓冬青陪你去?!?br/>
此時,雪稍歇,風(fēng)略減,唯天空依然灰蒙蒙一片。
積雪剛能沒過鞋面,踩上去松松軟軟的。
陸子期擔(dān)心宋小花會摔倒,便索性將她連人帶‘球’打橫抱起,宋無缺在前面一步四個蹄印穩(wěn)扎穩(wěn)打的引路。
將臉埋在他的胸前貪婪吸了幾口氣,揚(yáng)起臉時恰能越過肩膀看見陸子恒負(fù)手立于簾幔大開的亭內(nèi),被黑色包裹的身影與周遭的滿目潔白形成強(qiáng)烈反差,愈顯孤冷。
這么久以來,宋小花和這位大伯之間的交流約等于零。只在幾次家族聚會上碰過面,打個招呼點(diǎn)個頭,連一句多余的廢話都沒有,像今天這樣狀似隨意的寒暄還是首次。
“冬青,你有沒有覺得大哥今天好像有點(diǎn)奇怪?”
“怎么說?”
“嗯……他好像忽然跟我熟稔了起來?!?br/>
陸子期失笑,溫?zé)岬臍庀⒒癁橐粓F(tuán)白霧讓近在咫尺的面容有了幾分飄渺:“又說傻話,都是一家人,怎么會不熟呢?”
宋小花摟緊了他,聲音有些發(fā)悶:“我也說不好,總之……我就是覺得他怪怪的,你也怪怪的,無缺也怪怪的!”
聽到喊自己的名字,帶路的大黑狗立馬顛顛的跑了回來,繞著陸子期轉(zhuǎn)幾圈,又用腦袋輕輕在他身上撞幾下,不像是在撒嬌討好,倒像是朋友之間的安慰鼓勁。
被無視許久的宋小花終于忍不住爆發(fā):“好啊,你倆居然膽敢趁著我不在家的時候發(fā)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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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垂,山風(fēng)冷。
亭外,無星無月,有雪。
亭內(nèi),有茶有酒,無雪。
爐火畢啵,沸騰一壺酒,驅(qū)散滿室寒。
陸子期與陸子恒擁裘而坐,一樣的姿勢,相似的眉眼,只是一個清冷,一個溫潤,一個喝酒,一個飲茶。
又是一陣疾風(fēng)吹過,厚厚的簾幔亦難抵擋,幾片雪花趁機(jī)飄入,眨眼化為水滴,慢慢不見。
陸子恒略皺了皺眉,將輕裘脫下遞給身邊之人:“你還沒徹底恢復(fù),仔細(xì)再受涼。我有酒入腸,熱得很?!?br/>
陸子期想要推辭,卻在那不容反對的目光注視下妥協(xié):“謝謝大哥?!?br/>
“親兄弟,何言謝。”以鐵箸將爐火撥弄得更加旺盛,看著那被映出些許顏色的蒼白面容,沉了聲音:“你這次也太過亂來!”
整個人被兩件大麾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手捧茶盞笑得甚是討喜:“早就做好準(zhǔn)備,等著大哥的這頓訓(xùn)斥了。”
冷冷一哼:“爹的那頓板子,想必也做好準(zhǔn)備了?”
一本正經(jīng):“暫時還沒有,所以才特地跑到這里來醞釀的,估計再有兩個月的時間就差不多了?!?br/>
看也沒看,抬手將空杯擲出,正中眉心:“繼續(xù)貧!”
不躲不閃,老老實(shí)實(shí)挨了一下,又及時伸手接?。骸安桓伊??!?br/>
抬眼瞅了瞅那塊被砸紅的印痕,語調(diào)稍有緩和:“你哪次不敢的后面不是更敢?可是算準(zhǔn)了我和爹拿你沒有辦法么?”
“哪能呢?至少,從小到大我何曾翻出過大哥你的手掌心?”
手中的鐵箸一頓:“是啊,要么不翻,一翻,就是四年,就是千里?!?br/>
原本嬉笑的神色猛然一黯:“大哥……”
“當(dāng)年,是我未盡提點(diǎn)之責(zé),讓你身陷囹圄。是我治家無方,使你受喪妻之痛。是我無力無能,令你含恨而去。冬青,有句話早就想說了,為兄對不起你,對不起娘臨終的囑托?!?br/>
“過去的事還提來作甚?當(dāng)初,是我自己的魯莽沖動才遭致大劫,連累桐兒,與大哥何干?大哥的苦心,大哥的苦衷,我全都明白。況且,親兄弟,又何言誰對不起誰?”
緩緩搖了搖頭:“之所以晚了四年才對你說這句話,是因?yàn)橹罢f來也是蒼白徒勞?!?br/>
一簇火苗竄起,眸中似被點(diǎn)亮:“大哥,何意?”
同樣的黑亮雙眸,若深潭般幽不見底:“冬青,我陸家世代忠良,無論與同僚如何明爭暗斗,不管與政敵做何生死搏殺,有一條,絕不能違背,那就是——不能做任何有傷國本有辱國體之事!但有違者,陸家子孫人人得而誅之!更遑論,非我族人?!?br/>
最后四個字,像是用了極大的力氣,一字一頓,緩慢而清晰。
陸子期捧著茶盞的手指根根發(fā)白,唇線緊抿,唇角下彎。良久,方澀聲:“大哥,你都知道了……”
“前段時間,我外出公干,為的就是此事。只是沒想到,你的動作比我還要快,而且,居然用了如此蠢笨的法子誘敵現(xiàn)形?!?br/>
苦笑:“誰讓你沒告訴我呢?”
冷笑:“誰讓你要看輕我呢?”
“絕不是看輕,是,不想讓大哥為難。而且,之前也只是猜測,不能確定?!?br/>
“那么在確定之后,為何反而什么都不做了?”
默然片刻:“私吞軍糧軍餉,與敵國勾結(jié),乃是重罪。一旦查辦,牽連甚廣……”
“陸家根基深厚,而且有的是證據(jù)證明與此事無關(guān)。”
“我不是擔(dān)心陸家,我是擔(dān)心大哥……”
“我亦毫無干系?!?br/>
“但是大嫂……”
“既入陸家門,便是陸家人。何況,她一個婦道人家,更不可能涉在其中?!?br/>
“大嫂她……心氣高,突遭此變,恐怕……”
將杯中酒飲盡:“我這幾年搜集的東西,在來這兒之前,已經(jīng)全部交給了霍將軍,應(yīng)該可將京城外所牽涉的勢力連根拔除。你們也是時候該收網(wǎng),做最后一擊了?!?br/>
略一思量:“也好,大哥有此奇功,便可以順道為大嫂求個封賞,總可聊作慰籍。”
“不,這一切都是你做的,我全然不知情?!?br/>
陸子期霍然站起:“大哥這是什么意思?”
俯身揀起掉落的麾裘,為他披好,陸子恒寡淡的神色里多了幾許溫情:“冬青,你是恨你大嫂的,為何還要事事為她著想?”
“我不是為她……”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所以,你也該知道,我為何要這么做。”
“你從來就不欠我,不需要補(bǔ)償?!?br/>
“這不是補(bǔ)償,這是一個兄長心甘情愿為弟弟做的。冬青,我了解你心中的抱負(fù),所以,我要盡一切可能為你鋪平道路。放手去做吧,這也是爹的意思。”
“爹……沒有說什么?”
“說了?!钡涂纫宦?,粗著嗓子:“告訴那個混蛋,養(yǎng)好了就乖乖滾回來挨板子,不為別的,就為了居然敢把他老子當(dāng)成個愿意與禍國殃民之輩同流合污的老王八!”
破頤而笑:“我可沒把他當(dāng)成老王八,要不然,我那未出世的孩兒該有多冤,還沒見到天日,便成了個小小王八了。”
點(diǎn)點(diǎn)頭:“這句話,我會原封不動轉(zhuǎn)告的?!?br/>
連忙求饒:“別啊大哥,你還嫌我要挨的板子不夠多么?”
“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反正你記在爹那里的板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不如改天讓爹找個機(jī)會,跟你把帳清了吧!”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呀!”
又說笑了幾句,兩人重新落座,各自斟酒品茗,外面的風(fēng)雪似乎小了些。
陸子恒將手放在火上烤了烤:“弟妹的精神看起來很不錯。”
陸子期忍不住便笑容滿溢:“她啊一直很不錯,不論什么時候都是一副樂呵呵的樣子,像是全天下的便宜都被她給占去了似的?!?br/>
“知足常樂,無欲則剛。想來,弟妹也是個有大智慧的人。”
“你可千萬不能當(dāng)著她的面這么說,要不然,尾巴一準(zhǔn)要翹到天上去?!?br/>
“簡簡單單沒有負(fù)累……”
陸子恒似有所思,輕聲低語,視線仿佛能穿透層疊帷幔,穿過冰雪夜幕,穿越流逝的時光,落在某個凝結(jié)不變的畫面上:“當(dāng)年初嫁我時,她也是這般模樣?!?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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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子期悄悄推門而入,只見宋小花正靠在枕上翻閱信件。
“回來啦,大哥呢?
“自然是去房間休息了,你怎么還沒睡?”
“不困,所以就把這些日子你們寫來的信再看一遍?!?br/>
“明天咱們一起寫封信給凌兒。”
“我也是這么想的,他的小心肝啊保證會像小貓撓得一樣,哦吼吼~”
搖頭輕笑,伸出兩指夾住她的鼻尖:“都快要做娘的人了,還是這么孩子氣!”
不服氣打掉他的手:“什么叫快要做娘?我都已經(jīng)做了一年多的娘了好不好?別把后娘不當(dāng)娘?。 ?br/>
“對對對,那就應(yīng)該是都這么久了,卻還沒有一點(diǎn)為人母的樣子,按照你的說法,很失敗!”
“…………”
滿意地看著她咬牙瞪眼,然后跪在床沿,附耳輕輕貼在那隆起的腹部,柔聲問道:“寶寶睡了么?”
為他理著被寒風(fēng)吹亂的鬢角,捏細(xì)了嗓子:“睡著了?!?br/>
“睡著了還會說話?”
“夢話唄!”
“那你在夢里能不能看到你娘親以前的樣子?”
“能呀!娘親是個大大的大美女!”
“是嗎?可我怎么記得好像是個丑丑的黃毛丫頭呢?”
捏著他的耳朵往上提:“邊去!不許對寶寶說我壞話!”
笑著俯身親了親她的額頭:“遙遙,你依然還是我初見時的模樣,真好?!?br/>
莫名其妙呆了呆,旋即大怒:“你是說我一直都很丑嘍!”
“并且希望你一直這樣丑下去?!?br/>
“……我咬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