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明曉溪在牧家大宅找到了一處僻靜的露臺。
露臺上簡簡單單地只擺了兩把竹木椅子和一張小巧的桌子。
令人驚奇的是,在如此寒冷的冬日,露臺周圍竟爬滿了一種不知名的藤蔓植物,青翠欲滴,郁郁蔥蔥,讓人有種錯覺,仿佛春天已經(jīng)到了。她坐在木椅上,捧著一本書靜靜看著,心中有份久違的平靜。
“呵呵,我發(fā)現(xiàn)你了。”牧爺爺笑呵呵地走過來,他的手里托著的盤子上放著一把茶壺和兩只茶杯。
“牧爺爺,”明曉溪趕忙接過他手中的托盤放在桌子上,然后攙扶著他坐到另一把椅子里,“您怎么自己端東西過來呢?為什么不叫人幫忙?”
牧爺爺拿起茶壺在兩個茶杯里都倒?jié)M了茶水,“我的身子還很結(jié)實,這點活動,算不了什么。來,嘗嘗我親手泡的茶。”
明曉溪仔細品了一口,“嗯……應(yīng)該是極品鐵觀音。”
“呵呵,”牧爺爺頷首,“小孩子里會靜下心來品茶的不多嘍,曉溪你真是很難得。”
她搖搖頭,“我知道的也不多,只不過我的父親很愛喝茶,所以我也跟著知道點。”
牧爺爺也慢慢飲了一口茶,“茶……是個好東西啊,雖然清淡但是雋永,一股清香可以讓人回味很久很久。我以前喜歡喝烈酒,這兩年卻迷上了喝茶……還是茶好啊,為什么我沒有早點發(fā)現(xiàn)呢?”
明曉溪看著眼前這個老人,他臉上的笑容掩飾不住眉宇間無盡的滄桑,臉部的肌膚雖然已經(jīng)松弛了,卻依稀可以看出他壯年時嚴(yán)厲的輪廓。她對牧爺爺了解不多,卻也知道烈炎堂正是在他的手中發(fā)展成了黑道第一大組織。
牧爺爺迎上她打量的眼光,“你為什么會在這里呢?”
“啊?”
“你為什么不在流冰的身邊,卻一個人出現(xiàn)在這里呢?”
“哦,”明曉溪笑笑,“他好像有些事需要處理,我不想打擾他。”
“是啊,最近發(fā)生了很多事情,全部壓在流冰的肩上,他確實很累。”牧爺爺把弄著茶杯,“曉溪,你有沒有想過幫幫他呢?”
“什么?”她吃了一驚。牧爺爺抬起頭,目光炯炯地望著她,“你的身手很好,對事情的反應(yīng)很敏捷,而且很有膽魄,如果你肯助流冰一臂之力的話,烈炎堂重振雄風(fēng)就指日可待。”
“……”
明曉溪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
“加入烈炎堂吧!”
明曉溪把手中的茶杯緩緩地放到桌子上,“你——付出的代價還不夠大嗎?”明曉溪聲音沉靜,“我知道的并不多。但是,就僅僅從我所知道的那些,我也覺得您付出的代價已經(jīng)太大了。”
“砰!”
茶杯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牧爺爺閉上眼睛,“曉溪,我明白你的意思。為了烈炎堂,我不僅付出了我的一生,而且付出了我的兩個兒子。”
“還犧牲了您的兒媳、您兒媳的父親,以及您孫子的童年。”她凝視他,“為了您的愿望,已經(jīng)有很多很多的人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可是,”他突然睜開雙眼,發(fā)出急迫的光芒,“有這么多人已經(jīng)為烈炎堂作出了犧牲!如果你們現(xiàn)在放棄它,它以前的基業(yè)就全都白費了!”
明曉溪的聲音中有些譏諷,“您把那叫做‘犧牲’?我卻認為那是‘罪惡’。野心和欲望是世間最可怕的東西,它可以讓人瘋狂。瘋狂不僅會傷害到許多無辜的人,而且最終它也必然會使瘋狂的人自身萬劫不復(fù)。”
“你……”他衰老的面孔有些顫抖。
“我不愿意冰成為一個瘋狂的人。”她堅定地看著他,“我會用我所有的努力將他從這個泥潭里拔出來。我不要他身沾血腥,哪怕那些血腥是別人的。我要他清清白白問心無愧地生活在這個世界上。”
牧爺爺顫巍巍地從椅子里站起來,“你為什么會在這里呢?你是一個眼中容不得半點黑暗的孩子,在這里你不覺得痛苦嗎?”
明曉溪也站起身子,“我并不喜歡這個地方,但是,我喜歡冰。”
牧爺爺用蒼老的手拍拍她年輕的肩膀,“好,好,這樣我就放心了……曉溪,不要把爺爺想得那么壞,我是不舍得烈炎堂的基業(yè),但流冰也畢竟是我唯一的孫子啊……”
明曉溪歉意地說:“牧爺爺,我可能說了一些不得體的話,但我沒有任何惡意,請您原諒我。”
牧爺爺笑一笑,“曉溪,我闖蕩江湖幾十年了,怎么會看不出來呢?你是個好孩子,冰兒真是有眼光。啊……我要是當(dāng)年能遇上一個像你這樣的女人,也許局面就和今天很不一樣了……呵呵,我進去了,你慢慢看書吧。”
明曉溪把書拿起來,輕輕扶住他的胳膊,“我跟您一起進屋好了,今天讓我做幾個小菜給您賠罪,您想吃什么呢?”
一老一少親密地攙扶著向屋里走去,一點也看不出來他們曾經(jīng)有過一丁點的不愉快……
吃完晚飯,天色已經(jīng)徹底黑了。牧流冰換了一身白色的衣服,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明曉溪。她把最后一本書塞進包包里,拎上已經(jīng)空空如也的保溫瓶,仰起小臉兒笑著,“好了,我要回去了。”
他輕輕皺眉,“留下來,不要回去。”
明曉溪驚訝地眨眨眼睛,“那怎么可以!你這個滿腦子壞念頭的家伙。”
牧流冰俊秀的臉上飄過一絲陰云,他猶豫了一下,“最近鐵大旗那里可能會有動作,我不希望你發(fā)生什么危險。”
明曉溪很緊張,“那你呢?你會不會有危險啊?”
他嘆息著拍拍她的腦袋,“我正是怕他對我無計可施,才會想到拿你下手。”
“真的?”明曉溪笑了,“你沒事就好,不用擔(dān)心我!我可是天下第一的明曉溪啊,怎么可能會吃虧呢?”
牧流冰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東西,拉起她的手,放到她的掌心,“這個給你。”
明曉溪咋舌,連忙把它又塞還他,“什么啊……”
“手槍啊,”牧流冰把玩著那銀色的小東西,“沒見過嗎?”
“你那是什么口氣?”她不服氣地挺起胸膛,“我當(dāng)然知道它是手槍,我還知道這種手槍是美國最新研制的,號稱在全世界體積最小,火力最大。”
牧流冰驚奇地看著她,“你還真知道?”
“那當(dāng)然,我的一個表姐是警督,她對各種武器都很著迷,經(jīng)常拿一些畫報呀、實物呀給我看。”明曉溪得意地說,“表姐有時還帶我去靶場練習(xí)射擊,我的槍法也很準(zhǔn)呢。”
“那你為什么這么害怕它呢?”他把銀色的小手槍放在自己掌心。
“我不是害怕,我只是不愿意招惹這種可能帶來血腥的家伙。”明曉溪鄭重地看著他,“你想讓我用它防身?”
他點頭。
“不用了,”她輕笑著從身邊摸出一個彈弓,“我有這個!”
牧流冰笑了起來,“這種小孩子的玩意?”
她不滿意地皺皺鼻子,“這可是我想了很久才想出的最佳防身武器。體積小巧,便于攜帶,既能達到退敵的效果,又不至于傷人太重。而且它的彈丸可以隨時供給,像石子啊,玻璃啊,甚至花生米,硬糖果,紐扣都可以來充當(dāng),又經(jīng)濟又實惠,不比手槍強得多嗎?”
他搖搖頭,“我覺得不妥,如果鐵大旗真的對你行動,這把彈弓……”
明曉溪把彈弓收起來,輕輕抱住他的胳膊,“不用為我擔(dān)心。我會很機靈的,如果有什么危險,我馬上撒腿就跑,這總可以了吧?”
牧流冰把她拉到懷中,下巴溫柔地放在她的腦袋上,“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不想讓你受到一點傷害。”
她的心輕輕飄了起來。她抱緊他的身子,柔聲說:“你也要保證你不再受傷,你不知道看見你受傷我心里有多難過……我要一輩子像這樣抱著你,你也要一輩子像這樣抱著我,所以我們兩個都要好好的。”
牧流冰深深吸一口氣,將她柔軟的身子小心翼翼地更加擁緊,一直一直擁緊,想將她永遠擁進自己的體內(nèi)……
期末考試一天天逼近,光榆學(xué)院的學(xué)生們都逐漸緊張起來。這雖然是一間私立學(xué)府,但它為了保證教學(xué)質(zhì)量,對學(xué)生的成績還是非常看重的。如果一個學(xué)生考試成績非常糟糕,那么等待他的將是很悲慘的命運。為了應(yīng)付考試,能夠給家人一份令他們滿意的成績單,這段時間,明曉溪減少了去看牧流冰的次數(shù),全神貫注地埋首在書本中。她廢寢忘食地刻苦攻讀,卻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并不是做學(xué)問的料,很多題看來看去也看不明白。教室里的同學(xué)們已經(jīng)走光了,連平時最愛跟她閑聊的小泉也早早地溜回家復(fù)習(xí)功課去了,她無精打采地收拾東西。回家吧,希望吃完飯往桌前一坐,她的靈感就能像泉涌一樣,再難的問題也能迎刃而解。
“明姐姐!!”東浩雪大汗淋漓地沖進來,“我總算捉到你了!”
“捉什么捉,我又不是小偷。”明曉溪不爽地瞪她。
“咦?明姐姐你的心情不好耶!”東浩雪詭異地一笑,“讓我猜猜你為什么不開心?是不是因為——期末考試!”
明曉溪咧咧嘴巴,“是啊,你真聰明。”
“啊!”東浩雪一聲興奮的尖叫,“那你感謝我吧!”明曉溪急忙捂住耳朵,“感謝你什么?感謝你把我的耳膜叫破?”
“哎呀,”東浩雪拉下她的手,“我想到一個好辦法可以讓你科科優(yōu)秀地通過考試。”
“……”
明曉溪兩眼放光。
“請澈哥哥給我們補習(xí)功課呀!”東浩雪高興地歡呼,“多美好的事情啊!”明曉溪沮喪地垂下頭,“你還沒死心啊……”
“能得到澈哥哥是我一生的幸福,我當(dāng)然不會放棄了啦!”東浩雪滿腔的壯志雄心。
“那你一個人去就好了,為什么要叫上我這個電燈泡?”
“不行啦,”東浩雪失望地說,“媽媽不讓我去啰唆澈哥哥……
可是,有你就不一樣了,我們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澈哥哥的公寓,多好啊!”
“我不去。”明曉溪拒絕她,“上次聽了你的鬼主意,搞得后來那么尷尬。這次不知道你又會有什么花樣。”
“哎呀,求求你了,明姐姐,復(fù)習(xí)功課我能有什么花樣呢?”東浩雪苦苦哀求,“再說,上次澈哥哥只不過給你補習(xí)了一晚上幾何,后來你考了多少分呢?”
滿分。明曉溪的眼睛眨眨,有些心動了。
早就知道不應(yīng)該信任東浩雪的,明曉溪沮喪地把頭埋在書本里,今晚第三十二次追悔。東浩雪根本就不是來學(xué)習(xí)的!她像一只興奮的小鳥緊緊纏住風(fēng)澗澈,不停地說話,不停地笑,不停地制造出各種各樣的聲音。明曉溪不僅不可能得到風(fēng)澗澈的輔導(dǎo),連想求得一塊復(fù)習(xí)功課的凈土都變成了奢望。
客廳茶幾上一只水晶花瓶里疏落有致的百合花引起了東浩雪的注意。
“啊!”東浩雪贊嘆地尖叫,“這瓶花插得好藝術(shù)好別致啊!澈哥哥,這是你自己插的嗎?”風(fēng)澗澈一笑,“只是隨便把花放進去而已。”“哇!”她贊嘆的聲音更大了,“只是隨意就可以做出這么好的作品,我見過插花界泰斗柳生大師的得意之作,都沒有你這束百合來得有生氣有意境呢。”
明曉溪側(cè)頭看了看她大力稱贊的那瓶百合,嗯,是很漂亮,但是插花真有那么大的學(xué)問嗎?她就不太懂了。
“咦?澈哥哥你這里沒有鋼琴呀!”東浩雪又有一個發(fā)現(xiàn)。
風(fēng)澗澈點頭,“沒有。”
“太可惜了。”她的小臉皺起來,“我原來以為今天晚上可以聽你彈琴呢!你為什么不在這里也放架鋼琴呢?”
“小雪,”風(fēng)澗澈輕笑,“你來這里究竟是為了什么?”
“跟澈哥哥說話啊!”東浩雪毫不猶豫,“我一直都沒有機會像這樣好好跟你說過話呢。最近我想見你一面都好難哦,你到底在忙些什么嘛……”
風(fēng)澗澈失笑,“你不是來補習(xí)功課的?”
“不是!”東浩雪大力搖頭,“那只是騙我媽媽來你這里的借口而已!”
明曉溪癱倒在桌子上,哈,她還真誠實。
風(fēng)澗澈看看用雙手捂住耳朵,想要排盡一切噪音的明曉溪,“曉溪,你是來復(fù)習(xí)功課的,對嗎?”
“不對!不對!”東浩雪沖到無精打采的明曉溪身后,伸出“魔掌”偷偷掐住她腰上的肉,拼命擠出笑容,“明姐姐也不是來學(xué)習(xí)的,她是來這里散心的。”
唉呀,這小丫頭掐得她好痛!明曉溪扭過頭狠狠白了她一眼。
東浩雪趕忙松開雙手,小心翼翼諂媚地笑,“明姐姐……”
明曉溪長嘆口氣,“學(xué)長,你不用理我了,我只是一個可憐的煙幕彈而已。”
風(fēng)澗澈笑得比天山上的雪還要清秀。他的笑把東浩雪的呼吸都奪走了,她兩眼迷蒙地望著他,喃喃道:“澈哥哥……”
“小雪,”他對她說,“我給你幾本畫報,你安靜地在沙發(fā)上坐一個小時,我?guī)蜁韵匆幌鹿φn,好不好?”
“一個小時啊……”她很猶豫。
風(fēng)澗澈再次微笑,“你已經(jīng)長大了,應(yīng)該學(xué)著能靜下來。”
東浩雪又被他的笑容迷惑了,“那,一個小時后……”
“由你做主,怎樣?”風(fēng)澗澈承諾她。
風(fēng)澗澈身上有一種淡淡的很干凈的清香,輕輕地飄進明曉溪的心脾,讓她覺得自己忽然聰明了起來。只要是他的聲音耐心地為她講解過的東西,似乎一下子都變得那么簡單,那么容易理解。明曉溪如饑似渴地把她所有不明白的東西都拿出來詢問,而經(jīng)過他的點撥,她感到原來那些晦澀難懂的地方,都可以很輕松地掌握了。
明曉溪全神貫注地看著風(fēng)澗澈在紙上給她演算的習(xí)題,哦,應(yīng)該是這樣啊,她驚喜地抬起頭,“學(xué)長……”可能是她的動作太猛,在抬頭的一瞬間,她和風(fēng)澗澈的距離只有一寸,她的嘴唇險些擦上他的面頰。
不過,也許已經(jīng)碰觸到了一些,因為她的嘴唇忽然有種溫溫的感覺,因為他的臉上忽然閃過一抹不自然的神情。明曉溪知道自己應(yīng)當(dāng)裝作什么也沒發(fā)生,應(yīng)當(dāng)不去多想什么,但她的思緒卻不可抑制地想到了那一次,那一次的混亂,那一次的尷尬,和那一次的……
風(fēng)澗澈慢慢轉(zhuǎn)過頭。她用一種很迷離的眼神在凝視他。他輕咳,“曉溪,你聽懂了嗎?”
明曉溪猛地一驚,手神經(jīng)質(zhì)地一揮——
“啊——”她手中握著的鋼筆狠狠扎到了自己臉上,痛得她的眼淚都快流下來了。
“曉溪!”風(fēng)澗澈緊張地看著她。
“明姐姐,怎么了?”東浩雪聽到聲音不對,也馬上跑過來,“天哪,你臉上怎么一大塊墨水呢?”
風(fēng)澗澈用干凈的手帕輕輕為明曉溪擦掉臉上的墨水,然后,他的眉頭皺了起來,“曉溪,鋼筆尖好像刺破了你的皮膚。”
“那怎么辦?明姐姐會不會破相?!”東浩雪很著急,“我見人家刺青都是用東西把墨水刺到皮膚里面去,那明姐姐將來會不會臉上也多一塊刺青出來?那多難看啊?”
不會吧,明曉溪害怕地用手去摸她臉上的傷口,她不過是有些胡思亂想,報應(yīng)也不用來得這么快吧。
風(fēng)澗澈捉住她的手,“不要亂動。”
他從房間拿出一個醫(yī)藥箱,從里面取出一把很小很小的小刀,用酒精消過毒后,非常小心地用它幼細的尖輕輕挑進明曉溪的傷口。
他輕聲說:“別怕,不會痛的,不要動,馬上就好。”
明曉溪真的一點也沒覺得痛,只感到有些涼涼的,然后就聽見風(fēng)澗澈微笑著告訴她,“好了,沒事了。”
東浩雪趴上去瞅了瞅,“明姐姐,墨水真的沒了呀。”
風(fēng)澗澈遞給她一面鏡子,輕笑著說:“放心吧,還是那個可愛的明曉溪。”
明曉溪仔細照了照,嗯,她臉上只有一點微紅,沒有墨水的痕跡,看來刺青是不會落下了。她感激地吸吸鼻子,“謝謝你,學(xué)長……”
風(fēng)澗澈拍拍她的腦袋,微笑著說:“以后小心一點。”
東浩雪插嘴:“就是啊,明姐姐你怎么會這么奇怪,把鋼筆向自己臉上戳呢?”
明曉溪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擺出“俯首認罪”狀。
這場小小的風(fēng)波后,明曉溪一個小時的學(xué)習(xí)時間也已經(jīng)過去了。而且她也沒有心情再看書了,索性坐到沙發(fā)里聽東浩雪跟風(fēng)澗澈聊天。
東浩雪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澈哥哥,我聽外面?zhèn)髡f一個星期后會舉辦你的個人畫展,是真的嗎?”
畫展?風(fēng)澗澈的畫展?明曉溪好奇地看著他。
風(fēng)澗澈輕輕一笑,“那是幾個朋友要聯(lián)合辦個畫展,因為作品不夠,臨時讓我送幾幅畫過去,不是我的個人展出。”
“是這樣啊,”東浩雪張大了嘴,“可是外面卻是以你的名字在宣傳,畫展門票變得很搶手呢,他們是不是在利用你呀?”
風(fēng)澗澈笑得很從容,“其實他們自身的實力都很不錯,只是缺一些名氣。如果我的加入能提供給他們一個好好展示的機會,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澈哥哥,你真是天下最好的人。”東浩雪崇拜地仰望著他,然后,她想了想,兩眼放光地說,“那,你的作品應(yīng)該都畫完了吧,是放在這里么?我可以先欣賞一下嗎?”
明曉溪也很興奮,“啊,學(xué)長,我還從沒見過你的畫呢!我也很想看看啊!”
“咦?”東浩雪覺得很驚奇,“明姐姐你從來沒看過澈哥哥的畫?那真是太可惜了,澈哥哥的畫是國寶級的珍品呢。”
風(fēng)澗澈無奈地笑笑,“小雪,報紙上隨便地亂寫幾句,你也相信。”
“我相信!”回答的卻是明曉溪,“不是相信報紙,而是相信無論學(xué)長做什么,都肯定是最出色的!”
“明姐姐說出了我的心聲!”東浩雪高興地鼓掌。
明曉溪眨眨眼睛,“學(xué)長,我可以欣賞一下你的畫嗎?雖然我不一定能看得懂。”
風(fēng)澗澈眼睛清亮。他看著她,終于說:“好,讓我拿一些出來。”他站起身向東邊的一個房間走去。
東浩雪驚喜地大喊:“澈哥哥,那是你的畫室嗎?我要參觀!”她幾步搶在風(fēng)澗澈的前面,沖進那個房間。
“小雪!”風(fēng)澗澈想要阻止,卻已經(jīng)來不及了。
畫室里傳出東浩雪一聲聲驚嘆——
“哇!好多好多畫啊!好美啊!”
好奇的明曉溪也跟了過去。
這間畫室并不很大,但墻上掛著許多油畫,地上也凌亂地堆著一些。最引人注目的是,畫室中間有一個很精致的畫架,畫架上卻蒙著一塊布,使里面的東西顯得很神秘。明曉溪強迫自己把目光從那個畫架上移開,將注意力集中在墻上那些已經(jīng)完成的畫作上。
風(fēng)澗澈畫的都是一些風(fēng)景,很美麗很寧靜的風(fēng)景。那些風(fēng)景美得不像是人世間有的,美得讓人向往,美得讓人憧憬。她不由自主地開始凝思,想起自己純凈的童年,美好的心愿,生命中所有的感動和喜悅……
看著看著,她的視線又被放在地上的畫作吸引了。作品中依然是風(fēng)景,依然很美麗,卻多了很多讓人感傷的意味。風(fēng)景中的憂傷很輕,輕得像一片雪花,卻怎么也吹不走,冰涼地留在那里,或許可以融化,但融化后毫無蹤跡,又有一種遍尋不到無著無落的寂寞。明曉溪有些驚慌失措地抬起頭,她的眼睛剛一尋覓,就碰到了風(fēng)澗澈。
他正凝注著她,好像已經(jīng)凝注了很久,帶著如畫中一般的寂寞。她的心“咚”地一跳,驚呼出聲:“學(xué)長!”
風(fēng)澗澈似乎怔了一下,但很快就微笑了起來,他的笑容還是那么溫暖,讓明曉溪懷疑剛才看到的寂寞是否是她的錯覺。
“澈哥哥!”東浩雪又開始贊嘆起來,“你的這些畫我都好喜歡啊!你怎么可以畫得這么漂亮呢?
”風(fēng)澗澈輕輕一笑,“不過是無聊時隨手畫的。”
“但是卻反映了你的心情,”明曉溪盯著他,“你最近不開心嗎?”
他又是一笑,笑意有些復(fù)雜,“作品里帶出的感覺,跟畫者的情緒有關(guān),也跟看畫人的情緒有關(guān)。”
東浩雪一頭霧水地瞧著他們,“你們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有誰不開心嗎?為什么不來找我玩呢?”
明曉溪沒好氣地說:“找你玩就會開心嗎?”
“那當(dāng)然了!”東浩雪拍著胸脯說,“我可以陪你們聊天、逛街、吃飯,還會講故事、做游戲、跳舞、唱歌。對了,我還有一個拿手絕技,就是講笑話,包你笑得肚子痛得直不起腰。不信我現(xiàn)在就講一個給你們聽,以前有一個……”
接下來的時間變成了東浩雪的笑話專場,明曉溪懊悔剛才為什么要說什么“開心”、“不開心”的話,使得自己被一大堆劣質(zhì)的笑話淹沒起來,還得擠出笑容,痛苦地“捧腹大笑”。